那些减产的,是田离河边距离稍远,或者地势太高,或者其他各种原因综合导致没法人工大量挑水。
天灾永远是人力没法抵挡的,在末世前那样发达的科技社会,国家都拿一些天气没办法,更何况是古代。
顾璋摇摇头,不过他也没傻到自己说破。
他绕了一圈,又去秋娘那边讨了一杯凉茶,正坐在小板凳上喝着,远处就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这边,顾家人应该都在盖房!”
“小石头肯定也在那里。”
顾璋正小口小口喝凉茶,抬头望向远方。
“找我的?”
顾大根走过来,眉头皱起:“你跟在爹后面,别瞎跑。”
刚刚干完活,肌肉都还隐隐鼓起,看起来很凶。
“是大丰村的人。”
“这么大一群,还都拿着镰刀农具,这是想干什么?”
周围帮忙干活的人也都停下来,大家都站起来,聚在一起。
秋娘见状不妙,赶紧遣散在后面帮忙的小姑娘,让他们去找村长。
几个做饭摘菜的婶子,拿起菜刀家伙事,也走到前面。
“你们这是干什么?”顾大根沉声问。
对面大丰村,一位膀大腰圆的男人站出来,指着顾大根旁边的顾璋道:“我们都听说了,这娃娃是个有福气的,得龙王喜欢。”
“你们什么意思?”德贵叔上前,皱眉问。
“谁不知道,小石头年初掉到水里,当天就下了全年最大的一场雨,后来缺水了,他一个小娃娃竟然做出了龙骨车取水,这分明是得龙王爷喜爱。”
顾璋眼中的疑惑,顿时化为无语凝噎。
他说他除了教训那个走狗之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有小呆瓜帮忙,包青天来了也别想查到他。
怎么就突然有这么一大群人来找他?
合着是迷信。
对面喊道:“我们也不为难你们,咱也没其他地方那种童男童女祭河神的陋习,就让你们村小石头下水游一圈。”
那膀大腰圆的汉子还回头说:“又不要命,还能给咱们县祈福落雨,这是不是有利于咱们十里八乡啊?”
那一群人都纷纷喊道:“是啊!”“咱们好多汉子都直接下水洗澡。”“就是就是。”
那群人显然被煽动,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执拗和燥意,急切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顾璋,那架势,像是非要顾璋下水“祭河神”祈雨了。
顾璋皱眉。
“咚咚咚——”
就在这时,永河村的大鼎钟被重重地敲响,一连响了足足六声。
这鼎钟肯定是村长敲的,应该是她刚刚喊出去报信的人到了。
永河村的人顿时腰杆子都硬朗起来。
顾大根站在永河村人群的最前面,沉着脸拒绝:“想都别想, 小石头身体不好,我不答应!”
“这个时候水又不冷了,身体还能差到洗个澡就不行的地步吗?”
对面大丰村人抓着这一点,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
大柱手里拿着一根粗长的扁担,也指着对面道:“这可是我们的地盘,村里人马上都会赶过来, 你们识相的赶紧走。”
德贵叔也带着儿子上前,试图交涉:“天下不下雨, 哪里是小石头一个小娃娃能决定的?孙刀你家田多,叫上亲家帮帮忙, 何必用这些歪门邪道?”
孙刀喊的就是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 俨然也是这场事件的领头人。
他连忙高声道:“我可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这是为了周围所有村子,为了整个县城附近的人和地,德贵叔你可别污蔑我。”
他又回头:“咱家家户户谁没地?等下雨了, 每个人都有好处。麦收后交了那么多粮食税,要是苞米收成不好, 大伙怎么活?”
“他们永河村可不像我们,又没有多交粮税, 家家户户都分了不少好良种,人家日子有盼头得很,哪里管我们的死活?”孙刀表情愤愤然。
大丰村来的人本来就被煽动, 这会儿更是急红了眼。
“就是,你们永河村自己好了, 就不顾我们的死活!”
“人家还盖新房子,还是青砖大瓦的,有钱得很,下不下雨都能花钱买粮食吃,和我们这些要饿死的贱民哪里一样?”
“交出来!”
“把小石头交出来!”
一群人手里握着铁锹镰刀等农具,随着喊声一下下举起,步步逼近,根本讲不通道理。
顾璋捏紧拳头,手指刺破了掌心。
他有些恨自己这么弱小,即使没有异能,但凡有末世里十分之一的身体素质,也能把这些人都解决掉。
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哒哒哒——”
孙刀面色一变,满脸横肉凶相毕露:“没时间了,兄弟们直接把人给抢过来,好好说不听,抢过来直接扔河里。”
顾大根拿着铁锹,第一个迎了上去挡在最前面:“想抢走小石头,也要问他爹我答不答应!”
顾大根脸上完全没了平日里好说话的软和模样,也没了最近总咧开到嘴角的笑容,沉着脸,浑身都紧绷着。
举着铁锹的胳膊不断挥舞,与不同的武器发出“咚咚铛铛”的碰撞声,浑身肌肉隆起,看起来就硬邦邦的用上了最大的力气。
他那不要命的样子,一个人挡住了好几个人,身上伤也一道道地添。
村子里来帮忙修房的人,不少也冲在前面。
都是下地干活的壮实汉子,力气没太大差别,可对方是专门来打架的,带的都是趁手的工具,而他们这边是盖房子的工具,根本比不过。
没一会儿,血液和血腥味就出现在械斗的人群中。
场面太混乱,根本分不清是谁受了伤,又是谁流了血。
王氏死死地抱着顾璋,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努力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咱们族人都在,小石头别怕。”
顾璋黝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前面,眸子里布满阴霾,犹如蔽日乌云滚滚而来。
厮杀和鲜红血液激出被他刻意忘掉的记忆。
他主动忽略忘记前世那些暗沉的记忆,就是想当个天真快活的孩子,慢慢长大,享受这个美好的世界。
甚至乐此不疲地享受当小孩的快乐,让自己就像是没恢复记忆那几年一样,纯粹又满足。
可……顾璋看着眼前的一幕,脑海中血色翻涌,那些灰暗厮杀的记忆翻滚而来,宛如滔滔不绝的海浪一阵阵拍打海岸。
他眼中布满冰凉。
这么麻烦做什么,只要人没了,什么麻烦就都没了。
顾璋在脑海中对系统道:“给我兑换界面里毒性最强的植物。”
系统还在着急得团团转,听到顾璋的话后直接愣住。
宿主不会是想把他们都毒死吧?
乖巧可爱的布偶猫顿时炸毛,尾巴竖得老高:“不行!”
水仙花毒不致命,就是难受点,要休养一段时间。但是毒性最强的植物,沾了就会死的!
顾璋压眉:“为什么不行?”
系统被问住,卡壳了一小会儿,才突然灵感乍现道:“宿主你没积分了!”
顾璋声音不带一丝迟疑:“贷款。”
099:!
它们圆梦系统只是引导系统,不是那种会有惩罚的强制性系统,如果宿主做了决定,只能给建议,直到圆梦任务成功或失败为止。
如果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系统,多得是办法,可偏偏099没经验。
它磕磕碰碰的给顾璋办了贷款,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要不,咱们还是兑换一些水仙吧?”
顾璋知道这小东西害怕,不想为难它,直接点开面板,输入了几种植物开始搜索。
看到输入框里危险无比的名字,还有已经兑换成功的毒草毒花,系统觉得自己正在冷汗直冒。
“宿主,宿主,你看有人来保护你了!”系统兴奋地喊。
闻言,顾璋抬头向远处望去,乌泱泱的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面带凶愤之色。
“简直无法无天!”
“大丰村的你们干什么?”
“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当我们好欺负?呸!”
几乎整个村子都来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对着大丰村那群人就冲上去。
这样的场面壮观又震撼。
最普通的械斗,没有热武器也没有异能,但看起来冲击力反而更大,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一看就知道很危险,但是所有过来的人,都直接拿着家伙事冲了进去。
王氏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断了,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族长带人来了!”
顾璋声音有些哑:“怎么这么多人?”
王氏解释道:“族长鸣鼎六下,家家户户所有成年男丁都要来,这是咱们顾氏一族的族规。”
她双手合十不住的念叨祈福:“菩萨保佑,让这些天杀的伤了,别让咱们族人受伤,保佑小石头平平安安,菩萨保佑。”
顾璋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平日里可以为一棵白菜,几文钱计较,为一只鸡站在村口破口大骂,斤斤计较的人,现在都拧成一股绳。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会有宗族,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害怕被逐出宗族,外来落户的少姓人家平日里吵架都没那么有底气。
抱团生活、团结起来才能不被欺负,才能有话语权。
这个世界没有丧尸,但也是个吃人的世界。
顾璋一瞬间感觉有些无力。
他好像,才刚刚认识这个世界。
宗族的存在、以村为单位生活、讲究多子多福和人丁兴旺……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尽管听起来愚昧落后,是后世人会批评的“封建糟糠”,但在这个生产力低下,法制并不完善的时代,所有人都在努力地,以最安全的方式活下去。
顾方正带着人来之后,没多久这场战斗就暂时分出了高低。
两个村的人都还有分寸,都知道不能闹出人命,但也免不了头破血流。
顾璋眉心紧蹙,紧紧地咬着后槽牙,他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
可偏偏他现在这点力气,上去就是捣乱,只能在后面看着。
顾方正作为村长,出面道:“祭河神本来就是陋习,要是真的有用,就不会有旱灾和饥荒了。小石头那次完全是巧合,你们用脑子想想!”
孙刀抹了一把额头流下来的血,凶神恶煞道:“巧合个屁!”
顾方正眉头狠狠皱起来,冷声道:“是你们自己滚出去,还是我们给你打出去?”
两相僵持不下,这时,远远有人跑过来,慌张喊道:“有衙门的人来了!”
两个村的人同时神色大变。
骂骂咧咧道:“谁报的官?”
两个村的人都互相怀疑是对方报的官,互骂了几句后,才意识到可能不是对方,而是别的村的人。
“真是多管闲事!”孙刀恼怒,“这次就放过你们,我们走!”
永河村的人也全都看向村长。
“村长我们怎么办?”
顾德贵揉着肩膀,担忧地问道:“官府的人来了,才不会听我们解释,估计又是各打五十大板,我们要不也赶紧散了?”
大柱也着急道:“衙门的人就是蚂蚱跳过去,都要刮下来二两油,咱可不能被逮住了错处。”
顾璋脸色更沉,心里宛如压了一块石头。
不久前交粮食看到的那一幕,也像是动画一样在脑子里播放。
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和末世里靠实力说话完全不一样。
权利,才是这个世界规则中的金字塔尖。
只是一个消息远远随风而来,就让人闻之变色,惶惶不安。
“都跑什么?”
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率先跑过来,上面坐着一位身穿黑色劲装,腰间配刀,脚踏长靴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强劲逼人的气势。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鲜血,对前方奔逃的大丰村人喊道:“那边的人都站住!”
后方马车很快赶到,吴县令和燕老分别从自家马车上率先下来。
吴县令看到眼前乱糟糟、还带着血的样子,心狠狠颤抖一下。
后方高大马车里传出一道尖细的声音:“发生了何事?”
“容我先问问。”吴县令高声回应。
他连顾璋是谁都不知道,心里害怕皇上要嘉奖之人出意外,连忙上前问,“谁是村长?顾璋在哪里,没出事吧?”
顾方正自然是认识县令的,他赶紧上前。
燕老也大步流星地朝顾璋这边走来,上下仔细打量,看到他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王氏从前是不怕燕先梅的,还能大方的说要卖自己攒下的习字纸给他,这会儿见他和官府的人一起来,却有些不敢说话,只是紧张地把孙子护起来。
顾璋看着不远处的大马车,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事要办吗?”
燕老见他兴致不高,和之前笑着的模样完全不同,以为他被吓着了,安慰道:“别怕,是好事,是给你做出了龙骨车的嘉奖。”
顾璋目光如炬地看向他:“您买去的图纸,是献上去了?”
“当然,这样好的东西,适用范围很大,自然要尽可能让更多人用上。”燕先梅应道。
他们这边在聊天,吴县令知道顾璋没事,心里松了口气,加快速度处理眼前的烂摊子。
很快,顾璋又一次感觉到权力切实的好处,简直比末世里通用的实力更冲击人心。
那县令不由分说,没有如同永河村人猜测的那样各打五十大板,也没有拖延,甚至没有详细调查,不由分说地直接处罚了大丰村人。
“聚众闹事,以陋习之名构陷他人,但凡参与此事者,带回衙门重打二十大板,今年人头税以最高标准缴纳。”
姓吴的县令不过简单一句话,那些讲不通道理,打架也打得凶恶的人,顿时面色惨白,不敢多言。
甚至有人直接跪在地上:“求大人开恩。”
顾璋垂下眼睑,藏住深邃乌黑的目光。
大丰村来闹事的人,甚至都没有太多机会哀求,就被吴县令带来的衙役压走。
吴县令额头冒着冷汗,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一切,这才恭敬地请人过来:“赵公公,大伙都准备好了。”
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色劲装的侍卫下马,抬着一被红布包裹的牌匾走过来。
马车上也下来几人,领头者显然是吴县令口中的赵公公,后面跟着的小太监用托盘拖着一卷黄色的卷轴。
赵公公听侍卫回禀,也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心下感慨自己来得及时,否则皇上要嘉奖的人出了事,他这个办差的也讨不到好。
永河村的村民此时一改此前的郁闷和愤怒,尽管无人说话,身上还带着不少伤,却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悦。
他们跟在顾璋一家后面,喜气洋洋的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都顾氏顾璋聪明过人、独具匠心,创利国利民之龙骨水车,功劳卓著……特赐‘才智英敏’匾额一块,免除顾家名下田地三十年赋税、顾氏一族赋税减半……”
“钦此。”
后面永河村中顾姓人家都忍不住喜形于色,连身上的伤口和疼痛都忘记了,喜形于色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方正更是连忙拉着顾大根,叫上族里稳重的汉子,小心翼翼地接过匾额。
那些粗手粗脚的毛头小子,连上前碰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赵公公离开,这股喜悦都没散去,反而热闹得到达了巅峰。
大柱捂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都要大笑:“哈哈哈,咱们以后税减半了!减半了!减半啊!”
“这可都沾了小石头的光!”
德贵叔也小心抬着匾额,擦了擦手上的血渍轻轻抚摸那块匾额,喜上眉梢道:“有了这块匾额,以后看谁还敢来永河村闹事!”
顾方正满脸喜气,挺直腰背,觉得自己像是长高了一截。
有了这块匾额,他们永河村,他们顾氏一族,起码能有几十年太平无忧的日子!
日后每年缴纳粮税,他都不用战战兢兢担忧了。
大家都沉浸在喜悦里。
唯有顾璋抿着嘴,脸上没有太多笑意。
他爹额头上的那个口子,都还在隐隐往外渗血。
几乎人人身上都有伤,却为了一块匾额高兴至此。
顾璋回家找出了几种药粉,这是他为了泡药浴锻炼身体准备的,准备了几十种。
他将几种挑出来按比例混合在一起,又找王氏拿了做衣服剩下的碎布头。
他回来时,大伙都没散,有不少人都直接坐在地上,一边疼得抽气,一边还要高兴地翻来覆去讨论这件事,说龙骨车,说匾额,说顾璋。
顾大根率先发现了他:“小石头你回家拿了什么?”
他伤得最重了。
额间隐隐渗血,两个胳膊上都是红肿、腿上还有一道流血的大疤,更别说还有许多小伤口。
顾璋抿唇:“回去拿药了。”
燕先梅已经稍稍检查过了,他过来道:“我让姜武看过了,没有伤及性命的伤势,别太担心。”
顾璋安心些:“多谢。”
旁边村民都还喜气洋洋,纷纷喊道:“都是大老爷们,这点伤算什么?过些天就好了。”
“就是,上次我去县城找活干,扛东西的时候一块大木板从天上砸下来,剜掉了一大块皮肉,糊一点草木灰,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我们村的小神童可不能掉眼泪珠子啊!”
“这可是御赐的匾额,小石头你高兴点,咱可不能被隔壁那群鳖孙给吓怕了。”
顾璋努力笑笑:“好,我不怕。”
他打开药粉,站在顾大根旁边。
默不作声地给顾大根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药粉效果很好,才撒上去一会儿,血就不往外面渗了。
顾大根边笑边抽气:“小石头你还会做止血药粉?”
顾璋道:“书上学的。”
顾大根摸了摸额头,看了眼顾璋手里还剩下的药粉,推推他:“小石头,你先去给叔叔伯伯们处理一下伤口,爹不急。”
秋娘也过来,她刚刚帮着人拿来了些草木灰,还从井里打了几盆干净的水,村里都是这样处理伤口的。
她看这个药粉效果好,还问道:“家里还有吗?”
其实没有了,他给自己准备的,全都拿来了,但是显然不够全村人用的。
“还有。”
秋娘道:“那你再回家拿一些过来。”
顾璋点头:“好。”
他往家里去,路上打开系统兑换界面,找到了需要的所有药材,对系统道:“需要多少直接贷。”
系统想到自己之前苦巴巴还贷款的遭遇,小声提醒道:“贷这么多的话,之后要很辛苦做任务才还得上。”
它记得宿主一直都不喜欢念书的。
顾璋道:“没关系。”
他改主意了,他要参加科举,不仅要参加,还要尽力往上考,考到能力所及的最巅峰处,最好能当个官。
这个所谓的圆梦系统还真没有不靠谱,不靠谱的是他。
桃源牧歌式的生活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梦。
就像他不了解文人辨字一样,来到新的世界,他也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下意识地带入曾经几十年在末世的思维模式。
末世中权力是没有实力重要的,就连基地最高领导人对实力强的异能者都是客客气气的,强大和自身本领无往不利。
可这个全新的世界,显然有一套全新的规则。
“科举这条路本身就难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努力一点怎么争得过?”
他要么就不做,打定主意要做,就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系统得到了答案,明明宿主要认真开始做任务了,可它心里有点闷闷的,觉得开心不起来。
它好像没什么用,没有起到多少引导的作用,这就是之前主系统说的碰壁吧。
系统有点失落,它默默办理贷款,贷到一半,就看到后台提示:[首次贷款金额已达上限。]
它探头瞧了顾璋一眼,就看到顾璋紧绷着小脸的严肃表情,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自己的贷款界面。
不一会儿,系统用活力满满的语气道:“已经全都兑换好了!宿主加油,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学得特别好!打起精神来,冲鸭~”
顾璋敛眉,认真应道:“嗯。”
顾璋带着药材回来,秋娘和各家妇人已经处理了一些伤。
见他回来,不少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石头你做的这个药,可比草木灰管用多了。”
“对啊,洒上去凉飕飕的,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不愧是能做出龙骨车的脑瓜,生病几次再看看书,连药都会做了。”
顾璋一一笑着回应。
穿梭在人群中,给大家处理伤口。
顾璋蹲在德贵叔面前,看着他腰上的一片红肿,轻轻按压了下,问道:“德贵叔,这儿感觉疼吗?”
“还行,这都是老毛病了,上次你爷爷给的那个药水就挺好用,揉起来热乎乎的,揉完就舒坦了!”
那是上次顾老爷子去村里嘚瑟了一圈的揉腰的药水,有那次,这次大伙才直接下意识相信顾璋的药粉。
顾璋点头道:“那个不难,我回头再做点,做好了就给德贵叔你送去。”
他刚刚都看在眼里,德贵叔都一把年纪了,还领着儿子挡在最前面。
大柱就在旁边,连忙伸手:“小石头我也要!刚刚大柱叔多厉害你看到没?可不能忘了我啊,我可是差点成你干爹的人。”
顾璋应:“也给你送,给大伙都送。”
下地干活的,没几个人的腰是好的。
尽管平日有些摩擦,还有些嘴上酸话,但真的遇到了大事,却是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的。今日所有,他都看在眼里,送些药水也没什么。
就这么一小会儿,大伙聊天的话题一下就转到上次顾老爷子炫耀的药水上。
“我上次揉了揉,后面几天都感觉腰没那么吃力了。”
“我让家里臭小子给我揉一揉,结果他偷偷自己用了,真是气人。”
“你们说这个药水要是也献给皇上,他会不会也稀罕?”
“你可真敢想,皇帝又不下地干活,腰怎么会疼?”
等大伙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顾大根这才愿意处理剩下的伤口。
他像是半点感觉不到疼,美滋滋道:“小石头啊,刚刚村长说,要开祠堂,把这事记入族谱!”
燕老站在旁边,看着小人儿来回穿梭在人群中,肃着小脸一个个给仔细处理伤口,额头上都出了汗,只抬手用衣袖擦擦,也不歇一歇。
他是真心喜欢顾璋,喜欢他的聪慧和灵气,有点心疼道:“要是我们早点到就好了。”
姜武:“谁也没法提前知道到还有这种事,小石头也没怪您不是?您可别自责了。”
其实看着小家伙蹲在地上,认真一点点给族人处理伤口,半点没为那匾额开心的模样,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他肯定更为匾额开心。
燕老看了一会儿,然后道:“走吧,且等他缓两日,过两日他就要上学堂了,到时候咱们再找他。”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燕家也得了不少好处,要我们多照拂他一二。”
姜武点头笑道:“您是不是还惦记着收这个小弟子呢?”
腿上的伤口也太疼了。
“小石头这个药怎么和前面的不一样?”他眉毛都挤起来, 有点可怜兮兮的,半点看不出刚刚凶恶的护崽模样。
顾璋蹲在他腿边,手处理伤口没停, 不过下意识轻了点:“这个伤口有点深,多加了点消炎的。”
他心里有些涩涩的,更重的伤他也受过,也没现在这种感觉,还不如直接伤在他身上。
“少加点这个什么盐,加盐多疼啊, 还是刚刚凉嗖嗖的舒服。”顾大根抽着气道。
顾璋愣了一下。
思考了一会儿,才想到“消炎”被他爹听成了“xiao盐”, 酸涩的情绪被打断,好像就有点续不起来了。
顾璋抿唇。
“不是那个盐, 是说对伤口好。”顾璋手压着他的腿, 小心的给清理干净的伤口上药。
“哦。”顾大根疼得眉毛都有些抽抽, 不过忍一会儿就习惯了,看着儿子蹲在自己身边,啥事都没有, 身上连个小口子都没有,心里顿时十分满足。
他小石头好好地, 还出息的挣来一块御赐的匾额!
一想到匾额,顾大根觉得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嘴角慢慢咧开到耳根:“小石头,等会儿回去教爹认认匾额上的字。”
“嗯。”
“小石头你笑一笑,这么好的事, 咋耷拉个脸?”顾大根伸手,粗糙的手心在儿子头顶一通揉。
他力气大。
顾璋本来蹲着, 一个没稳住,直接坐到了地上,差点手里的药都撒了:“爹!”
顾大根见儿子气得脸都红起来,乐呵呵道:“是嘛,小孩子就该这样,愁眉苦脸做什么,爹娘都在,有天大的事,爹娘给你撑着。”
他捏住顾璋两边脸蛋,试图把嘴角往上提:“来,跟爹学。”
学啥?嘴角咧开到耳根的傻笑吗?
顾璋嫌弃的拍开脸上的手,冲不远处的秋娘告状道:“娘,爹不肯好好上药。”
秋娘走过来,接过顾璋手里的药粉:“我给他弄,小石头你去族长那边看看,还有没有要帮忙的。”
顾大根顿时举手投降:“我逗小石头开心呢!”
秋娘干活利落,可没有顾璋温柔,一把药粉洒在伤口处。
“嘶——”顾大根连忙压低声音讨饶,“疼疼疼,慢点。”
亲眼见到了御赐的匾额!
这种激动的时候,大伙都不愿意散。
一直到要吃饭的点,这才各回各家,就算是这样,也都觉得还没讲尽兴。
今日的事根本藏不住,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十里八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