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拨开迷雾见晴天的感觉,更是让李老对这本《初级物理》爱不释手。
他迫不及待想和人讨论一下,那种蓬勃的分享欲,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喷涌而出了,但是顾璋又在忙开学招生的后续事宜,连他原本的此道好友,也都被顾璋拉去当了助教!
其他人都不太能理解书中想法。
明明有股要冲出来的分享欲,硬生生地憋回去,那可就太难受了,李老想了想,带着《初级物理》去找了自己的好友戎锐。
可他没想到,戎锐根本不懂,偏偏口才还好,他说一句,戎锐能不赞同得辩驳十句,直让他感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忒憋屈了!
这一憋屈,李老就一脚把老友踹开了,不和你一起读书了!
李老又看准了燕先梅,顾璋那小子的师父,肯定不会话不投机吧?
这一上门,《初级物理》和《初级地理》碰撞出了爱的火花。
两人都是爱琢磨的,也曾经在地方做过实事,有这样两本书,可以让人一起读,相互讨论,实在是畅快不已!
后来越琢磨越深,难免产生不同的看法,两个人甚至能唇枪舌剑激烈辩论,燕先梅虽然也是文人,但是没有李成口才好,时不时就被噎得不知如何反驳,回头就找弟子来撑场子:“小石头,你来评评理!”
然后得意地看向李成,把人气得不轻,又羡慕得不行。
顾璋来了几回,渐渐摸出了李老尚书的底子,这绝对是个文理兼修的天才!只不过在文之一道发挥的才能更多,掩盖了其余的光辉。
顾璋向大佬发出一张“物理老师邀请函”
然后惨遭拒绝。
李成一脸严肃:“这绝对不行!”
他甚至有点气,觉得顾璋好像不那么“乖巧孝顺又贴心”,他不阻止女子进入学校,就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竟然还想请他去给女子授课!
简直荒唐,简直大胆!
顾璋不仅碰了一鼻子灰,还被李老又教育了一番,主旨就是要遵循礼法,不能使阴阳失调,离经叛道。
顾璋叹了一口气。
人真的是复杂,明明是文理兼修的隐藏大佬,做学问能力杠杠的,结果思想这么古板,他都撬不动。
黎川也是,明明伯母已经原谅他了,结果自己又陷进去了,整个人像是有好几股力道在撕扯,站在三方的立场不断自省,眼里都没了往日的坚定和神采。
顾璋想,如果黎川不是寡母一手辛辛苦苦养大,对母亲情感深厚,格外敬重孝顺,恐怕也不会产生这样的纠结,会和固执守礼的李老尚书想的差不多?
不过没有如果,同样是重视礼法和规矩,但是李老和黎川还是不一样的。
顾璋跑去拉壮丁:“正慎,你可要帮帮我!”
黎川虽然眼中没了往日神采,但听到顾璋这样的语气,想也不想就应道:“瑶光为何事所扰?只要力所能及,我肯定帮忙。”
他还有点紧张地看向顾璋,担忧是不是这几日他有些颓废,一个没注意,性子活泼的好友遇到什么事情了。
顾璋便说想请他去当夫子,传授学生律法知识。
普法是很重要的,有黎川这样恭谨守礼、三观正直的人普法就更重要了,否则掌握了知识的人,一个不小心,手握的知识就会变成凶器。
顾璋卖惨:“这么多学生,这么多课程,我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真的会累死的。”他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声音再一委屈,直接把还在犹豫“于礼不合”的黎川吓得直接一口应下。
“我去帮你教律法!”
顾璋在这儿给黎川找事做,让他没时间东想西想,另一头,李尚书和老友们相约聚一聚。
李老这几天沉迷《初级物理》,聊着聊着就忍不住提起,想和他们夸夸顾璋,夸夸这本书里的内容。
没想到这一夸,好几个老朋友看他的眼神都比较奇怪。
这一问才知道,最近学校发书,顾璋也没藏着,就传出来不少。
看到书籍后,有人觉得难以接受,大部分人觉得将信将疑,小部分人如他这般夸了又夸,爱不释手。
小部分自然是异类,所有人都觉得顾璋在农之一道成就不凡,但是也不代表他提出的其它学说也都对啊,身为有名望的大儒,竟然就这么直接相信了?简直是糊涂!
还有参加了考试,结果分数不理想的。
他们坚信自己的答案,对标准答案嗤之以鼻,在皇上面前激烈争辩,现在已经有不少人,雄心壮志地去做实验了!
有的去现场做大型物理实验了,有的派人去各地搜集材料,要做化学实验。
都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顾璋这些都是一家之言!
还以此为例子,劝说李老不要这么偏听偏信,更不要在外面公开支持顾璋,免得毁了一世英名。
这场老朋友之间的小聚结束后,李老尚书气得头顶冒烟地去找燕先梅了。
找他的新朋友诉苦!
顾璋正巧在,学校招生的一应事宜都处理完了,明日就要开课,他正和燕先梅交流地理知识,又顺便探讨一下该如何面对学生。
顾璋见他气冲冲的模样,顺手倒了杯水递过去问:“您老不是休沐去和朋友小聚了吗?”
在顾璋看来,出去玩应该是开心才对啊!
李老尚书喝了茶,还是觉得气不顺。这些人自己看不懂书,就觉得书有问题,又因为顾璋年轻不看重他的学术思考,甚至连喜欢这些书的人都觉得是偏听偏信。
一叶障目,简直可恶!
听李老把这些说话,顾璋也生气……不,顾璋还是很高兴的,学问这种东西,就是要引起关注,引来辩驳啊!
要是你提出一个东西,没人看,没人问,没人理,像是石头扔进湖里,水花都没有一个,那才叫可怜。
越是关注的人多,越是不服气去做实验的人多,越是有人想来跟他一争高下,一辩真假,越是动静大啊!
他这一颗石子砸下去,砸出滔天巨浪,这可太合他心意了!
要是没动静,他还想继续搞事呢!
他的心,时时刻刻在亢奋地跃动。
不过这会儿,顾璋在李老面前,没有表现出一点喜悦和兴奋,而是同样有些生气。
他像是最乖巧守礼,会克制自己情绪的晚辈,有些委屈又不忿,但很理智地说:“那是他们不懂您,也不懂我,只要我们早日干出成绩,做出点实绩来,就能让他们明白这些学问的妙用了。”
顾璋趁着这个李老情绪上头的激动时刻,可劲儿忽悠,让人来学校当夫子,把这些学问发扬光大,让质疑的人都自觉闭嘴。
燕先梅一看弟子使的眼色,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反正他自己也是要去的,这会儿乐得配合,感受一把坑人的快乐。
正在气头,又被欣赏喜爱的后辈、最近无所不谈的好友两相夹击。
李成一口答应!
他的物理之学,怎么能受这么大的委屈?!
顾璋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善良的好人,不仅会哄老人家开心,给人顺气,还积极鼓励人发展兴趣爱好,获得人生成就感。
如今学生已经全部就位,夫子班子也拉来了几个大佬,助教更是准备了一堆。
一切准备就绪,顾璋宣布学校开学。
这座在京城脚下,备受瞩目的学校,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拉开了神秘的面纱。
“巧儿,你掐我一下, 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嘶——”即使疼得抽气,脸上依旧是笑着的,笑得如丰收的稻田一样生机勃勃,小麦色的肌肤更显得淳朴有力,巧儿掐了自己一下,“不是梦, 我们真的可以住这么好的屋子,还有自己的桌子和床!”
“我听说了, 咱们还能干活挣钱,比如整理实验室, 照看实验田, 能一边挣钱一边学东西, 工钱比家里男人去外面做活还高呢!”
“我今天看到食堂还有肉,我上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
“咱们好好学, 等以后回了家乡,到时候教大伙种田, 有了这门手艺,日后说不定比账房先生还吃香!”
这些本就穷苦的学生们兴致勃勃地在学校里转悠, 对学校里的一切都好奇得不行,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偶尔会遇到看不起他们的富家子弟,但其中就会有一两个排名靠前的挺直胸膛站出来, 表示,我还瞧不起你考不过我呢!
高高兴兴聚在一团的贫苦学生们, 在长久的伏小做低和战战兢兢中,难得找到了一丝挺直腰杆的自信。
学校也许就是这么神奇的地方,若能学习好,便能有自信,别的都要排第二。
这些小小的不欢而散,立马激发了两方的好胜心,纷纷握紧拳头,决定一定要努力学习,下次肯定要考赢对方!
顾璋制定了校规,这种小事肯定是不管的,若发生了大事,就交给黎川,专人做专事!
黎川看着自己一人,又要授课,又要编写校规,又要负责调停决断,还要……迷茫得眼神里透出大大的疑惑。
他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他最开始好像是只答应过来讲一讲大宣律法的?
但是还不等他有机会去问顾璋,接踵而来的工作就让他在下衙后的时间里忙得脚不沾地。
别说去找顾璋了,连原本迷茫挣扎的时间都没有了!
余庆年看出这个情况,麻溜地写了一篇赋,赠予天工学校。
顾璋有点遗憾,这么上道,他都不好意思坑了。等看到了他这篇赋,尤其是最后两句,顾璋笑看着余庆年道:“还是玉昂懂我。”
余庆年也只是笑笑没说话,转而关心起了黎川最近的情况。
两人聊完,第二天,顾璋就在学校门口,立了一个大石碑,上面刻了余庆年写的《赠天工学子》
余庆年的文章写得愈发好了,从少年时只是看着辞藻华丽,到现在篇篇都有独属于他的文风,甚至被当世大儒称赞:“独爱玉昂之诏文,事关典故,证引该洽,援笔立成。其文风磅礴大气,又不失典雅清正,无人盖之!”
这也与他翰林这几年所做的事有关,相比黎川一心钻研律法,他则是因为文笔好,在翰林院时就总被召见去侍读,故而在此道进步迅猛,已经远超他们三位友人了。
顾璋拿到后,就感觉十分震撼,读起来酣畅淋漓,宛如炎炎夏日在湿热黏腻的午后,得饮一杯冰透的水,有种直击灵魂的震颤。
想来是认真写的,而不是如他嘴上所说,为了避免被拉来做苦力,赶紧先一步送点礼哄人。
顾璋将其立在学校门口后。
也很快引起了学子们的震撼,即使是没有读过书的学生,听到有人将其念出来,也会觉得激切又磅礴。
震撼惊人的气势飞一样地冲到他们面前来,每个字都带着骇人的灵气,每一句都有着巍峨的气势。
这让他们深深地意识到,他们才初窥皮毛的世界,也许比他们想象中更宏大,更浩渺,宽不见尽头,深不见极底。
每每路过石碑,读一遍碑文,便会觉得生而渺小,向学之心滚滚翻腾。
顾璋:没想到还有人比我还会打鸡血!
他对此乐见其成,悠哉悠哉地开始给学生们上课。
相比坐在课堂上,按照书本规划传授知识,顾璋更喜欢户外实践的上课方式。
他带着一群学生,到处去浪,今天让人挖泥土回去,明天带着人捉泥鳅,后天又带着人去戏水,大后天又领着一堆人去拔草捉虫……
关注着天工学校的百官,第一天安慰自己,刚刚开学,过两天就好了。第二天捂着胸口,劝自己说这指不定是顾瑶光的独特教学方法,第三天坐卧不安了,第四天嘴上都起燎泡了……
他们都还盼着,希望顾瑶光教出来的学生,能学到他几分真本事,然后给各地都带来增产!
学校外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但是学校里的学生,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他们觉得顾璋简直太适合当夫子了,他们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奇妙,这么可爱过。
地里的庄稼、不同颜色的土壤,奔向不同地方的河流湖泊,各地天气的变化,甚至是地里让人厌烦的杂草和害虫,原来都有这么多学问在里面!!
原来这些不是神明之力,也不是只能在年老后才慢慢悟出来的经验,不存在玄之又玄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有都是能清楚量化,落在纸笔上的学问。
顾大学士会亲自带着他们去看、去观察、去体验,去做各种不同的实验,让他们清晰直观地感觉到“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不必害怕担忧自然,他们甚至可以和谐的和自然相处,然后利用自然规律,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原来种地还有这么多学问。”即使是姜柔、荆苍这些原本不是为农学而来的,都忍不住沉浸在顾璋的课堂里。
农学本不属于基础学科,它能和社会、化学、物理、生物这些学问产生紧密的联系,从而引发学生们不断地去探究。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爹原来实施政令不顺了,不会和农人打交道,不懂农事,自然不顺,我得赶紧写信回去劝导他。”
“是啊,不知道村里百姓每个时节一天种地消耗的时间,不同粮食完成耕种需要的时日,不论是徭役还是各种政令都可能有误,怎么能不让百姓心生恼怒?”
“如果只看书,我可不知道咱们的税还有这么多门道,也难怪有的地方农人喜欢,有的地方骂了,唉,想要完全太难了。”
“上次我去捉泥鳅,做完了对比试验,才知道剂量只多那么一点点,竟然效果天差地别,太吓人了。”
“什么实验?我怎么没听过?”
学生们休息的时候,三两好友聚在一起聊天,深刻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
他们明明已经将书都读过了,可只要顾璋一带着他们出去上课,脑子里就会涌现出数不清的问题,运气好当场就能被带着做实验解答,但更多的问题是没法当堂解决的,只能课后自己再花功夫。
好不容易一个个搞清楚了,再和友人们一讨论,就会发现许多自己没注意过的问题和知识点,再一讨论,还有!
学不完,根本学不完!
若是想要偷懒?
那下次小聚,就会被问得哑口无言,再也跟不上原本同窗的激烈讨论,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无知蠢笨之人。
谁还不要点脸面了?
更别说,还有真的对这些知识感兴趣,深深喜爱着这些领域的人,带头在最前面狼奔豕突!
新奇的知识在天才的摇篮中不断碰撞,碰撞出漫天星火,不知何时会洒向世界,照亮数不清的黑夜。
开学近两周,学校的运行也步入正轨。
顾璋也慢慢闲下来,还有心情在夫子办公室里煮茶,和三位夫子交流心得。
顾璋煮好了茶,先拿起茶壶倒了三杯,然后端给燕先梅、李成、黎川,他说:“难得今日咱们都在,可以好好交流一下教学中的问题。”
对这些能帮他大大降低工作量的大好人,他特别用心,用关爱呵护自己的劲头,来照看他们的身心健康。
燕先梅率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让学生们都那么喜欢上你的农学课的?”
要知道每个人当初答对的“为什么”都不同,并不是每个都十项全能,也不是每个都冲着农学来的。
比如冲着化学来的荆苍。
听到燕先梅提起这个,李成冷哼一声:“成日带着学子出去玩闹,不成体统!”
被顾璋装乖的表象蒙蔽之后,第一次没察觉,如今被坑了两次,他要还是看不出端倪,就白活这么些年了。
他怎么就没听好友的提醒,要防备着点这小子呢?居然接连被坑了两次。
听说他答应了来天工学校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老朋友戎锐还笑呵呵地问他:“这次可看清那臭小子的真面目了?还为他说话吗?”
李老尚书有点气,每次来学校上课,都是气咻咻来的!
听到燕先梅的问顾璋的课为什么受欢迎,没忍住呛了两声,面相凶凶的,看着让人有些害怕。
燕先梅维护弟子道:“这可不是出去玩能做到的。不信李公没发现,咱们的课堂上,最积极的辩论和提问,还有寻根究底的追问,都来自瑶光的农学课。”
眼看李老又要和燕先梅争辩起来。
顾璋骄傲道:“说明我天生适合当夫子!”
他注定是享受型甩手掌柜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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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先梅、李老、黎川:“……”
顾璋一通搅和,直接把原本有些气愤和锋芒的气氛搅和散,成功把所有的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之人?!
也只有燕先梅身经百战,很快就无奈摇摇头,直接说起了自己的困扰。
上地理课的时候,学生们明显没有那么深的探究和钻研精神。
与做农具的物理,顾璋所教授的农学,对化学感兴趣的荆苍等医者相比,学地理的学生随意许多,即使燕先梅讲得不错,见识极广,但是大多数学生似乎只当作故事来听,开阔眼界。
会发出惊叹“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也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发出疑问,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顾璋摩挲下巴:“这好办!”
顾璋毫不藏私地现场教学:“一看您就不会画饼。”
燕先梅好奇:“何谓画饼?”
顾璋叭叭开始讲了:“就是给个目标和好处,在前头吸引人,您想想望梅止渴,就是这个道理,还有一个更形象的,骑驴的人在驴眼前吊一根胡萝卜,这样驴就会为了吃到胡萝卜,哼哧哼哧向前赶路了!”
燕先梅:“……”
黎川:“……”
李老尚书:“……”
好好的一个树立远大目标的好事,怎么一到顾瑶光嘴里,就变味了呢?
燕先梅轻咳两声,然后道:“你先说说。”
顾璋凑到燕先梅身边去,十分热情地给他分析,为他出主意:“您仔细想一想,学好地理用处可大得很,您要告诉他们啊!”
“比如人文发展、气象变化,各地的水质、岩石、土壤,地理几乎涉及方方面面,我甚至觉得,当官的最需要补这门课。”
谁都知道,现在官员都讲究外任,不留在原籍。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首先就要了解当地情况。
顾璋道:“研究过地理,就能知道各种自然现象出现的原因,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还能预防自然灾害的发生,对农耕的安排和指导,对当地环境和文化风俗,甚至在安排城池布局和规划的时候,都有很大的作用。”
太多太多了,顾璋觉得自己一个不那么喜欢这门学问的人,都能随口说出这么多,这门课绝对是重要的。
燕先梅越听眼睛越亮,有种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会喜欢这门学问,却被懂自己的人一语道破的惊喜,像是狠狠戳中了他的心。
“没错,这绝对是一门博大精深,不输于其它几门的学问!”燕先梅斩钉截铁地说。
难怪他甚爱之。
顾璋也点点头,给他出主意:“所以您就按照这个,来给学生们画饼,这样就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了。”
不知为什么,一听画饼这个词,原本心情激昂的燕先梅,就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太朴素直白,大胆直接。
李老也下意识皱眉,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做学问的事,怎么能说得像是贪嘴馋吃一般?
顾璋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又道:“内部动力有了,咱再来个双保险,我给安排个外部驱动任务,让他们做自己家乡的地理气候大报告。”
顾璋想了想,标准的、科学的按照当地现状,县志的记载,整理当地的情况,这绝对是一份宝贵的资料,也能很好的应用于全国粮食增产。
他拍板道:“第二学期会有外出巡游,遍访各地的实践课程,哪个地方的地理报告做得最好,咱们就将目的地定在哪个都府。”顾璋想了想,又补充,“就取前五名,要是有同地的就往后顺延。”
这个方法一说出来,几人都齐齐看向顾璋。
这方法可真是绝了,不说能影响所有人,但是起码有80%的人,会为了这份地理大报告,浴血奋战,苦学地理。
这可是顾璋亲自带队去当地啊,粮食增产岂不是妥妥的?
谁不想自己的家乡好?即使对农学不感兴趣,但是自己的家人、朋友、根都在那里。
往绝了说,即使对家乡没太深厚的感情,但是能做成的人,成功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把顾农神带回家乡,简直是家乡的英雄,多有面子啊!
载誉而归,十里八乡都将有他的名字,甚至族谱上都要用不少笔墨狠狠的记上一笔——是某家某某某,在某年某月突破千难万险,打败了数百人,将顾农神带回家乡,使得家乡增产数倍,粮仓丰裕,再无饿死之人。
随着族谱、县志、各种传记流传后世,祖祖辈辈都记得这个事。
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比多少人成名后都喜欢做的衣锦还乡更刺激,谁能承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几乎能想象到之后地理课上的盛况。
燕先梅欣喜之余,也难免心里嘀咕,头一次站在顾璋的角度“坑人”,还怪独特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燕先梅觉得自己的地理课稳了,甚至还担心自己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招架得住那群精力充沛,还馋饼的学生。
李老也忽然意识到,他之前被坑,好像也是被臭小子画了饼。
他那么喜欢,那么欣赏,觉得乖顺讨巧的小辈,竟然在心里是这样看他的,竟然给他画饼!!!
李老气咻咻道:“才知道你小子竟然是这样想的,难怪戎锐让我提防你,他果然说的没错,你小子是个蔫坏的!”
顾璋也气了,义愤填膺地反驳说:“他怎么这样背后说人坏话?我是那种蔫坏的人吗?他分明上次还说我不错,做人怎么能这样厚颜,真是看错他了!下次一定坑他儿子小戎大人一把,父债子偿!”
戎景山:?
李老见他这副理直气壮说要坑人的模样,不知怎么竟被逗笑了,反问:“还说你不是蔫坏?”
顾璋哼哼唧唧:“都是诬蔑。”
顾璋和李老聊上了,又提起了礼部的那些助教们,这些能考不错分数的,其实也都是好苗子,还有人写过《考工记》这样的书。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官,只是因为情商不够,不擅做官,性格执拗等等原因,没能官运亨通,但若学好了,日后能发挥的作用可不小。
提起这些有天赋的人,李老尚书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璋见李老略微别扭的模样,又追问了好一会儿,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学生中女子的事。
李老起初根本不乐意,上课都不与女学生交流互动,不会故意打压,但是也几乎当她们不存在了。
但是就在今天,他提了一个问题,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有头绪,冷场了,只有姜柔一人回应他,而且最后姜柔的想法,还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简直戳中了他的心。
李老差点当场与她讨论起来,忍住了,事后又难免有些淡淡的别扭,他一直忽视当作没看见的女子,一直当作没发现他的冷淡,积极配合互动不说,今天甚至成了唯一的独苗苗。
他这会儿还是有点别扭:“若林青柏脑子没被撞,肯定也能回答出来,他是第一。”
顾璋戳破他的自我安慰:“他能考第一,就说明脑子坏掉的只是记忆和行为习惯,不影响他对专业知识的思考。”
所以林青柏没能答出来,就是他没想到答案而已,不是因为脑子问题。
李老反问:“难不成姜柔那个小女娃,还能比林青柏更厉害?林青柏可是做过投石车,还在家乡实打实做出过一些利民工具来的。”
顾璋笑道:“那可还真不好说,只论天赋,一分的差距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同等分数段中,女子的天赋和潜力会更高一些。就比如林青柏和姜柔,林青柏有过实战经验,能堂堂正正的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姜柔的成长环境就差多了。”
“更差的资源,却能有同等的表现,肯定天赋更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老更气了,不尊长辈,还与长辈顶嘴抬杠,他之前怎么会觉得顾璋乖巧体贴,绝对是眼瞎了!
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顾璋可不敢皮过了,真把人气坏了,那可就不好了,他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其实那些不认识字的学生,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可能现在暂时落后一些,但是真实的潜力,会比当时的排名和现在的表现都更好一些。”
三人都很有责任心,既然要教学生,肯定都是用了心的,这会儿听到顾璋提起那一小部分不识字的学生,顿时思考了起来。
也是,连字都不认识,却能在考试中打败那么多人,现在只是一时表现不好,平时上课还是要多照顾一些。
顾璋道:“我已经派人去教他们识字了,他们身上的潜力和天赋能不能发挥出来,就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等送走两位长辈,顾璋就拉着黎川帮他干起了活,好兄弟,用起来就是一点也不心疼!
黎川其实心里有些感动,他小声道:“多谢瑶光你了。”
忙碌确实最能把人从沉沦的情绪中拉出来,因为被一个接一个的任务逼迫得不得不往前赶,根本就没时间东想西想!
“想开了?”顾璋自然的搂住他的肩膀,“我跟你说,真没必要纠结,看到门口的石碑没有,玉昂现在的文章可神了,堪称洗脑,你去找他给你写一篇,保证给你洗得白白的,许多争论保证都一边倒!”
黎川顿时身体僵硬,肌肉紧绷。
他虽然没太闹明白,顾璋想让他找余庆年写一篇什么样的文章,但是想一想顾璋平日里带节奏的“厚颜”风格,他就浑身抗拒,连忙干巴巴拒绝:“不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