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怎会在此?”楚玥意外,惶急地道,“云蕊她不见了!我们在这片林子里找了她好久,可就是没找到她。”
“祖父知这里有君子会友,让我来看着你们些。”楚岚解释了一句,不再驻足大步流星往前方去了。
楚玥吐了吐舌头,招呼自己的丫鬟仆人跟上继续找,想着今日山上人多,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才对。
一行人一路找来,从上山的路一直寻到下山,楚玥急得团团转,抬眼见楚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着急了。
她都准备要大声喊叫方云蕊的名字了,却见前面的长兄脚步一顿,静默地看着一处。
楚玥很快跟上,就在一处木桥便看见了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正是方云蕊。
她下意识想喊,可眼前这一幕令她有些失神,那想开口的冲动便又被她咽下,好似是担心撞破了眼前这幅美景一般。
窈窕姝丽的少女正对那白衣公子微微欠身,桥下流水,桥上落花残红,那公子笑得令人如沐春风,只觉得眼前这二人郎才女貌、无比登对。
呀,原是有艳遇了。楚玥止不住自己的笑意,嘴角一直往上扬起。
“长兄,咱们过去找他们吧!”楚玥对着身边说了一句。
只是她说完都朝前走了两步,还没有等到楚岚的回话,她不禁回头一看,正瞧见她这长兄双目幽深一片,令人望而生畏。
楚玥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瞬间想到什么,连忙解释:“长兄!云蕊可不是专程出来与人幽会的,这个男人她从前不认识,也没见过!”
楚岚被楚玥这一系列的解释唤回了神,他没说什么,只道:“我在朝中还有政务要忙,你自去找她罢。”
说完竟是原路折回了。
楚玥一愣,想说这前面就是下山的路了,何必舍近求远?可想着如此严肃让人害怕的长兄,还是住了口,听之任之了。
“云蕊!”楚玥连忙上前,“我们找了你好久,你怎么下山来了!”
方云蕊看向楚玥,自然而然露出一抹笑意,看得乔宁惊艳不已。
“你不是说山下有条巷子,今天一定要去?我索性在这里等你。”
楚玥高兴地一把挽住她,道:“我就知道你记着我说过的话!”
一边说,楚玥一边还瞄了这白衣公子好几眼。
方云蕊大大方方道:“这位是乔家的公子,见我与人失散,好心送我下山的。”
“是吗,多谢你!”楚玥向人点头示意,她这样的性子,能同人说句谢谢十分难得了,若不是因为方云蕊,她才不开这个口。
乔宁摇了摇头,道:“在下的友人始终未至,就先回去了,两位姑娘就此别过。”
方云蕊微微颔首示意,目光不禁追着乔宁的身影看了几步。
楚玥早把她的反应看在眼中,等人一走远,就笑嘻嘻道:“哎呀,是不是已经问了名字啦?什么乔家,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看他与你十分相配呢!”
方云蕊回过头来嗤她:“不正经。”
下山之后, 方云蕊才从楚玥口中得知,楚岚来过了。
“他说是祖父让他过来看我们的,防着咱们去君子会友私下相看呢!也不知道祖父是怎么知道咱们的。”
说着, 楚玥狐疑地看了眼自己的丫鬟女使们。
方云蕊道了声:“今儿那么多人都来了,许是国公府那边也得着了消息。”
想起今日君子会友撞见的那一幕, 楚玥还是有些后怕的, 对方云蕊道:“你以后可要记着,这种东西不能参加的,它听着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的。”
方云蕊笑了笑。
可她做过比这还不正经的事呢,况且这种东西, 儿女私定终身, 男子还好说, 换成了女子那就是家丑,若家里人心疼你, 还会顺着你的意思把婚事给办了, 若是不疼呢?
怕是要狠狠打上一顿再论其他。
说到底,这种事到底是需要有家人父母扶持的,她只身一人寄养在国公府, 自然不可能豁出去谋这样的事。
今日之游虽然未能同楚玥一起,可方云蕊还是觉得尽兴, 她们在山脚下的巷子里吃了些东西便回了国公府。
这两日的休沐匆匆而过, 又要去书院上课了。
之前考试的放榜,楚玥虽是后面来的,成绩竟还排在中上,想来毕竟是名门闺秀, 就算读书不中用,其余那些雅事的确要胜过旁人许多的。
这要是换了旁人, 方云蕊定然再开口劝诫两句让她用心读书,能得个皇后亲赐的玉牌没什么不好。可这个人是楚玥,她本就不是为这些来的,书院于她来说本就是个幌子。
老老实实在书院待了半个月后,楚玥终于按捺不下性子,接连应下几场贵女家宴,日日打扮得精致漂亮才出门。
方云蕊下学回来,看着她身边跟了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好奇道:“这是谁?从前不曾见过。”
“叫橘子。”楚玥道,“之前跟我的女使长我两岁,说到底是我娘的女使,只是拿来给我用的,现今到了年纪要嫁了,正巧有人提了要她,我娘便应了。”
长楚玥两岁,那边是十六,正是待嫁的好年纪。
方云蕊不禁想到自己的海林,海林也长她一些,一岁多不到两岁,快十七了,再不嫁就要误了。
海林的婚事她不是没有惦记过,只是她一来没那个能力去给海林相看人家,二来没有那个钱财去给海林添置嫁妆,谈何容易呢?难如登天。
方云蕊藏好自己的小心思,没人能看出来她此刻正在发愁。
“对了。”楚玥想起事来,“上次与你在青芒山偶遇的公子,之后可有找过你吗?当时我看他眼神,不像是全然无意的样子。”
方云蕊呆呆摇了摇头,意外楚玥竟还记着那人。
“你这呆子!”楚玥素来看不上她这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嗤道,“我都给你打听过了,乔宁嘛,其父是翰林院的编书,从六品官职,家中清流,书香世家,他是家中二郎,顶头有个哥哥中了举,任地方知县去了,他已是秀才,听过文章很好,中个举应是不成问题。”
方云蕊听着楚玥这番娓娓道来,惊讶地捂了捂嘴。
楚玥接着道:“乔家家风很好,主君主母恩爱和谐,家中没有妾室,底子也干净,听说他家家风便是如此,不叫儿郎纳妾,他那个哥哥也是娶了自己老师的女儿,未曾听闻有过纳妾。乔家就这两个儿子,你嫁过去,上面公婆温和可亲,又无妯娌,过去便是执掌中馈的当家娘子,郎君又生得干净俊朗,还知上进,你说好不好?”
一番话听下来,便是方云蕊自己也无法说出一句不好了。
可这样好的人家,哪里轮得到她呢?她隐隐有种不真实感,打心里不想应下楚玥的猜测,就怕到最后空欢喜一场。
“你怎么不说话?”楚玥说话间坐到了她的身边,“你不是说,只求夫家可靠吗?而今这夫家又岂止是可靠?这样的条件,便是我听了也羡慕,若他乔宁不是个文人公子,我都想嫁了。”
方云蕊知道楚玥说得没错,女子嫁人,一看对方为人品性,二看对方父母家教,三看门第家世。
这乔家不论是哪一条,都出奇得好,好得让方云蕊不敢轻易应承下来。
“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怎么就能是我了呢?”方云蕊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不要再这样说了。”
“怎么没有!?”楚玥不听,“这事你去跟长兄说,跟大夫人说,跟祖父说,没有人会不应的,你若嫌害羞不敢,我去替你说,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而已,可知晓国公府是什么门第,任你是个表小姐,也轮不到他们挑三拣四的。”
方云蕊看着楚玥这一腔肯定的样子,恍惚道:“当真有这般出挑的人家吗?我总觉得......我配不上。”
她心里有个坎,自己也过不去。
那便是她还未嫁,却早已不是完璧之身。
虽楚岚说这事是可以遮掩的,可他当初也只是那么一应,当真能遮掩吗?若没能遮掩过去,那新婚之夜,她一个人又该如何应对?
“你哪里配不上!”楚玥驳她一句,心急这傻子还恍惚着,不想她错过这门亲事,当即便道,“就这么说定了,我去给你说!一定帮你弄到这个人的!”
“哎别!”方云蕊生怕楚玥弄巧成拙,连忙起身拉住她,妥协道,“好了,我自己去说。”
“真的?你不要骗我才是。”楚玥眯着眼看她。
“我骗你干什么。”方云蕊算是应下了,满心都在想,那她这事,她是该去找楚岚说,还是大夫人说?
找大夫人说吧,毕竟是她求了大夫人替她相看婚事的,这事不能瞒着大夫人。可乔宁仔细算来好像是她自己相看的,叫大夫人知道是不是会不好?
正纠结中,有人过来传话,国公府来了人,请她过去说话,这人还是悄声跟方云蕊说的。
方云蕊下意识看了楚玥一眼,国公府来了人,却只叫她过去说话,没有叫楚玥?
许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楚玥的面说,方云蕊便来到了学府门前,等到了她才知晓,的确是国公府的人来传话的,但是并不是国公府有事找她,想找她的人是乔家。
“是乔家二郎想与姑娘相见,便回禀了国公府那边,过了明面的路子,求得了允准,国公爷这才让奴婢过来传话,好让姑娘知晓这中间过了这样一道路子。”
方云蕊听着,内里包含的意思岂会不知?这乔宁可真是守礼之人,知道她不在府上,约她相看之前就过了国公府的明路。
一时间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乔宁温和笑着的模样,忍不住问前来的女使:“乔家公子在何处?”
女使回道:“乔公子说,明日正午,邀姑娘泛舟湖上。”
方云蕊生平第一次受到此等待遇,她难以抑制自己心头的微妙,点点头应下,道:“我知道了。”
她回完了女使的话往回走,一路上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她以为自己这一生的婚姻大事,左不过就是远远地见上一面,看着差不多了就将婚事定下,这里面不掺杂什么情愫,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罢了。
若日子过得好了,便生出些夫妻之情,人道是相敬如宾。
若日子过得不好,他再娶两房妾室,双方相安无事也是一辈子。
这是方云蕊为自己料想过的两种结局,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能如话本子中所写一般,在踏青路上偶遇一名翩翩佳公子,恰好那公子也有意于她,两人竟然还能更进一步,有次泛舟湖上的约会。
这一切未免都太过美好了,就总觉得不真实。
待回到房中,方云蕊将这些事都一一告诉了楚玥。
“真的!?”楚玥看上去比她还要激动欣喜,抱着她道,“我就说,你们一定是登对的!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们,就觉得你们登对!”
末了,楚玥又补充道:“你可要小心,这是乔二郎家教严,他家里不轻易放他出来,就连读书也是在自家家里读,外面的姑娘还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呢!你可要赶紧把婚事定下来,别让到手的如意郎君飞走了才是!”
方云蕊被楚玥说得也有几分紧张,这样的条件,她这辈子可能再遇不上第二个了,为了自己的将来,的确要好好把握才是。
只是她这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空落落的。
“哎呀,真好。”楚玥已经沉浸在欢喜中,“明日是吧,咱俩身量差不多,到时候你穿我的衣服去如何?”
方云蕊不好意思地道:“怕是会紧了。”
楚玥一愣,回头看了方云蕊一眼,目光渐渐落在了她胸前,又不怀好意地笑道:“啊,是紧了,啧啧。”
“不正经!”方云蕊恼她。
转眼到了第二日,方云蕊前往翠湖赴约,正是春日好时,阳光明媚、春意徐徐,她穿着件浅粉色的春衫,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
“方姑娘。”身后有人唤她,声音温润清浅,方云蕊适时回头,便对上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里面盛满了笑意。
“你已经知晓我的名字了?”方云蕊下意识问他,问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人家都已经打听到了她是国公府的表小姐,哪里会不知晓她叫什么呢?
“正是。”乔宁仍是一身白玉,腰间环佩,从头到脚纤尘不染,他忽然站定,在方云蕊面前郑重一礼,道,“在下乔宁,见方姑娘安好。”
来前方云蕊其实有过许多担忧, 但是在看见乔宁准备的游船之后那些担忧便顷刻消散了。
游船很是隐蔽,方方正正的蓬顶,是一条结实漂亮的画舫, 船内的陈设也简单,一方茶桌而已, 两侧的窗户上都罩着薄薄的轻纱, 既能瞧见外面的景致,又能防着外人看清船上的人是谁。
实在无不妥帖了。
上船的时候,乔宁伸手来扶她,方云蕊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把手递过去, 低下头规规矩矩上了船, 她身边有海林跟着, 除了海林还随着一个婆子,是国公爷身边的人。
乔宁见她没有搭自己的手, 也只是笑了笑, 随后上了船嘱咐船夫行得慢些,求稳最好。
船上有清茶点心,方云蕊这才得空取下自己脸上的面纱来。
他们毕竟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实在不必讲究这个。今日一见,方云蕊觉得乔宁带给她的感觉还是如当日一般, 让人不由自主会卸下防备之心, 周身有种如沐春风的暖意。
“那日巧遇,其实我对姑娘一见钟情。”
乔宁看着腼腆,说话却是意料之外的直接,方云蕊愣了愣, 都不知自己该如何接话。
好在乔宁也并非要她说些什么,只是自如给她斟了盏茶, 又继续道:“回去后,我有心想打听,正巧有人知晓那位国公府三姑娘的身份,我这才知你的名字。”
方云蕊懂了,乔宁这是在同她解释原委呢,让她知晓得清楚明白,以免心中有了什么误会。
“回家后,我秉承了父母,他们待我严苛,一直不许我思虑婚事,几次说明要我中举后才肯替我说亲,但听说是国公府后,也就都松了口。”
听见这个,方云蕊下意识皱起眉,解释道:“我不过是个寄养在国公府的,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与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她就怕乔家人是冲着国公府的好处来提亲的,就如那冯家一般,这样的婚事即便她是嫁了,也绝不会因夫家的事去求国公府什么,好处落了空,只怕他们要翻脸不认人,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
谈到了要紧事,方云蕊一时也不再避讳乔宁的目光,迎着看他,面色几分不豫。
却见乔宁笑了笑,回她:“我知道的,我父母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做不出来求人的事,我也知道男儿立身要正,我更不会要挟自己的妻子去换什么,你尽可安心,我们家没有什么事要求国公府来办的。”
听见了这话,方云蕊多少安心了一点。
“那你又说,是因为国公府。”方云蕊看着他。
乔宁道:“是因为国公府,父母才同意让我约你相见,因为我们家的门第实在是够不上国公府的,他们觉得我此行定然成不了,这才放我来。”
原来是这样。
方云蕊思索了一番,“所以你并未告知他们,我只是一个表小姐,对吗?”
“是。”乔宁应得干脆,“我家不会很重这些,只要家世清白便好,且你的确是国公府的,是不是表小姐又如何,他们不会介意。”
方云蕊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乔宁道:“所以......我此番是问过荣国公才得了允准见你的,原本不必这样麻烦,我专程这样,是想让国公府知晓,我的确是真心想要迎娶你的,你能明白吗?”
“我......”方云蕊怔住,她也是听乔宁说了,才知道还有这层意思,关于男女之事中间的章程她实在是一窍不通,可顺着乔宁的话仔细一想,又的确是如此。
乔宁完全可以找个旁的时机与她相见,毕竟正是春日,少男少女相看的宴会定是少不了的,她少不了要去一去,凭着乔家的清流身份,要去也不难,有的是机会再见她。
可乔宁偏偏选了这种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在双方长辈那边俱过了明路,只想单独约她一见听听她的意思,足见这份心意了。
他说得实在太过直白,问得方云蕊脑袋里发蒙,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还未及笄呢。”方云蕊想着,推说了一句。
乔宁有些讶然,他忍不住又看了方云蕊一眼,粉面含春、香腮似雪、眉眼藏情,他还以为正是怀春年纪,许是都有十六岁了,还暗自担忧过一阵她会不会已经定了人家。
万万没有想到,她竟还未及笄。
“我今年十七岁。”乔宁想着说了一句,“你若觉得不急,我可以等你。”
“等我?”方云蕊愣住了,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为什么不先定下婚约把对方拴住、你要是错过这桩好婚事,还能有什么等着你......
诸如此类的,总之她就是那个永远够不上人家的,她就是总要上赶着的,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愿意等她之类的话。
乔宁见她一脸的不信,解释道:“我就是想说,我今年也就十七岁,耗得起时候,等你想通了,可以再来找我。我也知道你现今在女学读书,将来你若有了更好的打算,也实在不必顾及我......”
说到此处,乔宁微有些黯然,补充了一句:“只是别忘了要人知会我一声便好,别是下次我再听说你,你都已经为人妇了。”
“你真的愿意等我?”方云蕊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她脑中不免回想起昨日楚玥说过的话,说乔宁是素日里低调甚少外出,京城里的姑娘都不知道他,等他名声起了,抢着要他的大有人在。
楚玥这话说得的确是真的,莫说乔家这样清白干净的人家在京城就不多,还有便是乔宁当真是风姿绰约的浊世佳公子,他身上这样的澄澈干净,方云蕊从未在旁人身上见过。
这些她看得出,难道别人看不出吗?
与乔家的这门亲事,的确是肉眼可见的好,好到方云蕊想马上应下,可她总觉得虚无缥缈的不真实。
“是。”乔宁笑了,他知道方云蕊这样问,心中便已经有了倾向和摇摆,便用更加笃定的口吻道,“今日之后,你若愿意,便回了荣国公那边,我自会备足聘礼明媒正娶,你若还不愿,大可当今日没来见过我。但是方姑娘,凡事都要有始有终的,成与不成,你都得给我个答复才行。”
凡事都要有始有终的。
方云蕊似是被这话打动,有始有终,她何曾听一个男人对她说过这种话。每次都是她豁出去,他却总是云淡风轻。
本就该有始有终的,不是吗?
因这四个字,方云蕊对面前的乔宁好感又深了几许。
“我想认真考虑一下。”对待认真之人,方云蕊自然也会给出郑重的答复,“你也知道,我的婚事很是紧要,实在不堪容错,须得仔细慎重考虑过的。”
听了这话,乔宁心中压着的石头才算是一松,她没有觉得他唐突,一口回绝了就好。
“是,方姑娘安心考虑,之后若非必要,在下不会再行打扰。”
一番话说下来,此事已经算是谈成了大半,乔宁没有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方云蕊一如当日青芒山那般听得舒服。
如此,乔宁也没有再留人,另找了一处方便回女学的方向靠岸,便离去了。
方云蕊站在岸边,看着那道身影,心口上翻腾了一阵,才想起来回国公府婆子的话。
“刘妈妈,今日多谢您了,也多谢国公爷这份好意。”
刘妈妈笑得十分和蔼,对方云蕊道:“姑娘若眼下得空,也跟老奴回国公府一趟,把今儿的意思说与国公爷听听罢,家里怕是正等着呢!”
“应该的。”方云蕊点了点头,便又回了国公府一趟,径直去了荣寿堂。
荣国公果然在等她,除此之外,方云蕊还看见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是楚岚。
她深吸了口气,面如常色进了屋里,行礼问过了国公爷,又自然而然地向楚岚便点了下头,声音轻轻:“哥哥。”
荣国公笑道:“你们自如便是,无需这么拘谨。”
“嗯。”方云蕊应了,见屋里小厮给她拿来一个凳子,就知国公爷这是要问她话了,便坐下来等着。
“我听说你今日见了个乔家的小子,很是不错?”荣国公问询,“也是人家找上门来说话,我才知道有这事,你这丫头若有心仪之人,怎生不说?”
方云蕊忙回:“实在是之前花朝节巧遇的,我与楚玥走散了,他见我一个人,便送我下山,没说别的话,我更不知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那日之后,他打听过我。”
“竟是如此?”荣国公听着多了几分兴味,这种故事听起来可比相看男女有意思多了,“看来这乔二郎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荣国公下意识说出这句,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当初冯玉竹来求娶,也说他是一见钟情。
这四个字固然十分美好,但一见之情能维持得了多久,谁又能知道呢?
方云蕊没有在意荣国公话中那个“也”字,只是低着头。
“那你二人今日聊得如何?他可衬你心意?”荣国公问,他叫方云蕊来,主要就是问这个的,若当真合意,婚事也就定下了,他也能安心着手嫁妆之事。若并不合意,那正好楚岚在这儿,可以让他继续找。
“我心里还不十分明了,只是想思虑谨慎些,与乔家的事我也是昨儿才知道,没有时间深思。”方云蕊如实答了。
荣国公点点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她能知道什么呢?只怕是连情窦初开都不曾,再说这是婚事,是要仔细周全考量的。
“嗯。”荣国公应承下来,没有反对,“那人家怎么说?”
“他说......”方云蕊想起画舫上乔宁说愿等她的那一幕,不知怎的,因此有些心软,“他说由着我考虑,他可以等。”
“哦?”荣国公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楚岚,道,“你这妹妹,看来还真是个不让人操心的,人家自己就把自己的婚事定了。”
楚岚没有接话,反是看了方云蕊一眼,问她:“这么说,你愿意?”
方云蕊有些气闷,她这不是说了要考虑考虑吗?昨儿才知道这事,今日她就能把婚事应了?哪里有这么快的。
可问她这话的不是别人,是楚岚。
她抬眸对上楚岚那双从未有过波澜的眸子,心口像是压着一团气。
“我自然是愿意的。”方云蕊道,“只是毕竟才见了两面,还想再看看人家的品性,不想急着定了。”
没错,她就是愿意,这样好的婚事,她凭什么不愿意?
可楚岚看了她一眼,竟又不再说话了,方云蕊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闷闷的。
荣国公道:“他们乔家,我派人去查过了,乔家主君现今虽只是个翰林院的编书,不过为人正派刚直,是个恪守礼教的。主母王氏是金陵人,富户之女,薄有家财,养得十分大气,并不斤斤计较。他们家的长子任淮州县令,已满了三年任期,只要后续没什么错处,明年应是就能升迁。至于这乔二郎,外人见过他的,都说他性如璞玉,这话说好听了是率真,说难听了是不通人情世故,今虽已是秀才,将来中个举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这个性子若想走仕途,只怕要摔好些个跟头。”
方云蕊愣了愣,荣国公不愧为荣国公,打探到的消息不仅比楚玥周全,她觉得如此完美的一桩婚事,竟也被荣国公看出些端倪来。
“这乔家虽好,只是小儿子养得太内敛了些,我听闻他已十七了,这个年纪许多态度早已养成,后续更改,若不遇上什么大事难事,恐怕很难变迁。你若觉得他好,将来嫁为人妇,嫁的也是他乔二郎,他的行事前程与你息息相关,你要考虑清楚了。”
荣国公这样一番话,就像是一个长辈对待晚辈的谆谆教诲,方云蕊何曾听人向她苦口婆心说过这些,一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是,我都记住了。”方云蕊道。
她心里明白国公爷是想她好的,可是她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没有什么顶好的婚事来与她相配,自己要选也是矮子里头拔高个,乔家这样的婚事,于她来说实在是很难得了。
从理智上来说,乔家这门亲事,她是的确不该拒的,且这已经是国公爷第二次替她相看婚事了,这回若是再拒了,总显得她有些不知好歹,比国公府本家的姑娘还会挑呢。
知她向来乖巧,荣国公对她是十分放心的,便道:“这些日子,便趁着你在女学,多与乔家接触接触,只要他这个人你喜欢,将来即便是有了什么难处,也都可以商量着来。”
这便是给了方云蕊首肯,不必过问国公府便可与乔宁私下相见了。
“只是每次见面的时候,身边人都要带齐,别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稍微谨慎些便是。”
方云蕊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既然说完了此事,方云蕊也不便再在国公府多留,她书院那边还有课业没有完成,便坐了马车回去了。
晚上回到厢房的时候,楚玥一脸兴奋地同她打听今日游湖之事,方云蕊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嗯,你说得对,毕竟是婚事,的确要细细考量好的。”楚玥点头,“我昨日一时着急催你,其实远没有想这么多,乔宁虽好,可既然祖父都那么说了,将来他栽跟头是必然的事。身为人臣陪在天子身侧,若只是栽跟头也便罢了,只是这京城动向时移世易,是很需要擦亮眼睛的,倘若他今后的挫折磨难是个大到要掉脑袋的,那你可真是不必陪他走这一趟。”
一番话说得方云蕊半晌不敢接茬,真有这么严重吗?她现今只是与人相看婚事罢了,怎么就说到要掉脑袋这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