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清穿)—— by南风不尽
南风不尽  发于:2023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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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了眼外头的日头,时辰还是有点早,一大早做那事不大好吧?
昨个不也做过了么。
胤礽在思索用什么理由拒绝阿婉,又不会伤了她的心,然后心里两个小人就在打架,左一个说阿婉馋你的身子,你就是给了她又如何?右一个说白日宣淫传出去对阿婉不好!左一个道别把阿婉给憋坏了!右一个反驳道女子有什么憋坏不憋坏的!
还没吵出个结果来,他就听程婉蕴一脸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点在他胸膛,道:“以后你要听我的,好好吃饭!按时吃饭!知道了吗?”
胤礽回过神来:“嗯?”
原来不是为了那事,胤礽默默将心头那两个还掐在一起打架的小人挥退,就见阿婉又在那膳单子上头多添了牛肉、鸡肉、 牛乳和鸡蛋。
“……”胤礽忽然有种未来的日子难熬的感觉。
有阿婉在身边,成日里新鲜玩意那么多,他胃口算比以往好多了,但却不是不挑嘴的,他很能吃得下的那些东西,比如炸薯条之类的小点心,可惜阿婉又说不许多吃,什么脂肪对身子不好,他已经好长时间都没吃上了。
大宴要晚上才开始,白天没什么事。两人就在屋子里消磨时间,程婉蕴对着她那个养生餐较劲,还似模似样要太子爷张嘴让她看看舌苔,结果凝神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二爷,您牙口挺好,齐整,没有龋齿。”
他就无奈地把她抱进怀里揉了一遍:“你玩弄爷呢?”
明明不会看,还让他张嘴!
程婉蕴就埋在他怀里笑个不停,谁知道太子爷真的那么乖乖张嘴,让她捧着下巴仔细瞧了半天呀,看他闭上嘴揉脸颊的动作就知道他腮帮子酸了。
后来她窝在太子爷怀里,两人黏黏糊糊一起分了杯酸奶,这也是程婉蕴捣腾出来的老酸奶,比宫里头寻常吃的那种酸奶更浓稠许多,还在上头加了许多水果干碎、坚果碎,再加一点蜂蜜就拿勺子拌着吃,酸酸甜甜还有坚果的香,咬起来脆脆的。
比单吃酸奶强多了!
这东西吧,胤礽也不大爱吃,他觉着酸奶黏糊沾嘴,但瞧着程婉蕴吃得嘴上挂上一圈奶白色,她又两眼发亮,含着口酸奶好似连舌头都吞了似的,“唔!唔!”地满眼惊叹,给他也舀了一勺,非得让他也张口,他便只好吃了。
吃下去觉着比寻常酸奶好吃,但也就那样。
然后程婉蕴第二勺就递过来了。
胤礽没法子,又吃下去一口,她还特意为他多舀了好些坚果在里头,他在嘴里嚼了半天,嚼得满嘴都是香气,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才吃完的。
还不到中午,太子妃忽然让画戟过来叫人,胤礽不好拂她的面子,便起身过去了。程婉蕴低眉顺眼地把从太子爷到门口,太子跟画戟走远了,但她耳朵尖,还影影绰绰听见画戟说太子妃有什么银子的事情要和您商量。
太子没银子了?不会吧?
程婉蕴吓一跳,东宫怎么会没银子呢?
但她想到后来四爷上位,被人骂成抄家皇帝,在位十三年一直缩在紫禁城里,哪里也不敢去,连热河行围也不办了,更别提什么南巡,是他不愿意干么?不是的,主要是因为康师傅给他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国库,他没钱啊!康师傅这经济学学得真是不行。
不会这苗头现在就有了吧?
这回还真让程婉蕴猜对了,她这脑瓜子的电波难得和太子、太子妃两人合上了频道。
太子妃昨晚忙到二更天才回来,回来以后还整理名单册子、捋一遍大宴流程,忙到三更过了才歇下,然后寅时不到又起来了,出门去接着忙。
这会儿回来,并不是大宴的事情忙好了,而是她从户部尚书马齐和内务府总管大臣尚之杰那躲躲闪闪、欲言又止的神情里头发觉了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
胤礽随着画戟一进来,刚迈过门槛还没说话,太子妃就冲他利落地一福身,肃然道:“爷,国库恐怕没银子了。”
国库什么时候有过银子,凌普管内务府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
“怎么了?办宴这种大事。马齐和尚之杰敢给你脸子瞧?”胤礽不觉得国库里会一点银子都没有,年年赋税、藩国朝贡上来的银子总不能年都还没过就花完了吧?他心里觉着是不是马齐那老货弄鬼,他本来就抠门得厉害。
之前修太和殿,他带着老四去他那儿坐了不知道多久,茶都吃掉两壶,才从他牙缝里抠出来一笔银子,让老四能拿去找荣妃家里一并买木材。
太子妃叫画戟她们都下去,关上门了才说:“不是马齐不给,这种大宴花不了多少银子,但我瞧着马齐和尚之杰都一副愁得要上吊的样子,时常背着我站在屋檐下头商议什么,我不敢多问,但心里却在打鼓,您明年还要南巡,没银子怎么成?”
胤礽在她说到马齐和尚之杰都为银子发愁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件事。
皇阿玛下了旨让他南巡,但没说怎么巡,也没说给多少银子,他不会要光身出门吧?一路上虽然有官员接待,但总不能让他自掏腰包去吧?就算他自个掏腰包,他也养不活成百上千的扈从侍卫、护军、车马!
皇阿玛这是要给他恩典,还是想考验他啊?
但他上哪儿去生那么多银子去?
胤礽原本就不大期待这份差事,他去南巡出公差,也不知道能不能带阿婉,一路盘缠车马嚼用还得自己想办法,这么想想可真是亏本买卖!
“这事儿不成。”胤礽沉脸琢磨着,“成烫手山芋了。”
“虽说皇上是想再扶东宫一把,但咱们这时候冒头没什么好处,您不知道,尚之杰新娶了个老婆,竟然姓佟佳氏,而这个佟佳氏又有个弟弟,塞到内务府里专门伺候阿哥所那边,现在被八弟握在手里了。”太子妃忽然又讲起新得到的消息。
胤礽却听懂了:尚之杰不可信了。
他点了头。太子妃才笑道:“您明白就好,虽说旨意下了,但也要及早做打算才行。”
“我知道了,这事儿我会想办法。”胤礽知道能巡江南这事机会难得,只是银子的事得想想法子,难不成南巡只是表面文章,充实国库才是实旨?
太子妃就是为了回来传这个消息,说完就松了口气,想起晚上的事:“我还得出去盯着些,家里就托给您和程侧福晋了,晚上约莫酉时才开席,您早两刻钟到就是,皇上也是这个时辰,您别太早去烟波致爽斋等。”
胤礽迎上她的视线。
太子妃道:“方才,几个洒扫太监从烟波致爽斋里头扫了两只碎茶碗出来。”
成,明白了,这时候就得少在皇阿玛面前露脸。
太子妃又笑了笑道:“我倒是让其他阿哥都早半个时辰恭迎圣驾。”
恭迎圣驾?是让他们早早过去挨骂吧?
有点缺德,但也不是不行。胤礽矜持地轻咳一声:“……晚点把老四老五叫到我这儿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哦,四阿哥、五阿哥是太子的人,不能坑。
太子妃也明白了,福身称是就跟太子告罪退下了,她还有一堆事!
胤礽从太子妃那儿出来,又转回了阿婉那儿。
他离开那会儿,程怀靖已经带几个孩子骑着马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他们头一回自己独立打猎,成果竟然还很不错!马背上都挂着满满一串的猎物,额林珠和弘暄大都是兔子、野鸭之类的,哈日瑙海马屁股上就丰富了,有狐狸、小鹿、兔子和貂。
弘晳就是过去练骑马的,哥哥姐姐在前头打猎,他蹲在草地上用棍子捅兔子窝,竟然真的抓到了一窝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兔子!
太子爷坐到阿婉屋子前头的金桂树下,在思考怎么让自己从这烫屁股的炉子上下来、程婉蕴则领着几个孩子商量着要给小兔子做个漂亮的笼子。
他就听见阿婉对孩子们说:“所谓狡兔三窟,兔子最会打洞了,这笼子可得结实点,否则跑了也不稀奇呢!”
他忽然就茅塞顿开,对啊,狡兔三窟!

那窝兔子原本是包在程怀靖的外衣里头拿回来的。
因此他得以进来给太子和程婉蕴磕了头, 小小少年像支利箭,利落一打千儿,声音清朗:“奴才给太子爷、侧福晋请安!”
胤礽知道他跟进来是想见一见程婉蕴, 他不知道之前他们在路边说过话了, 便随意寻了个借口起身避开,将院子让给姐弟俩,让他们能好好说话。
以后回了宫里, 规矩多了、人多眼杂,哪怕程怀靖天天在宫里宿职,也是有自己的差事的, 能这样说话的机会也不多了。胤礽坐在南窗下的炕上,看阿婉一叠声让青杏给他拿东西,又让他近前来,替他打猎挂了口子的衣裳缝补起来,然后又说要给他量身子、量鞋码给他做衣裳和鞋子,跟操心几个孩子一样操心这个弟弟。
“大姐, 我在宫里穿的侍卫服,实在用不上这许多。”程怀靖便被自家大姐转来转去地量量看看, 抬手抬胳膊, 左转右转稍息立正的, 一通量下来,转得头都晕了。
“胡说,你总有下值回家的时候呀?”程婉蕴其实还想着给弟弟拾掇得好些, 毕竟宫里很多出身好的宫女放出去以后都愿意找侍卫成亲, 怀靖生得又不差, 若是有人看上他呢?
在屋子里坐着看书,听程婉蕴和程怀靖唠唠叨叨说了有一刻钟的话, 外男不宜在后院久待,胤礽琢磨着差不多了,他便出来将程怀靖拎走了,理由冠冕堂皇:“时辰不早了,你跟我前去烟波致爽斋候驾。”
程怀靖本就感激太子爷提携,也想替姐姐争光,立刻挺直胸板:“是!”
一前一后走出院子,胤礽淡淡扫了一眼程怀靖的胳膊和手,没忍住让何保忠给他递过去一个手帕:“擦擦手。”
程怀靖懵:“?”他手挺干净的啊!
但太子爷让他擦,他就一头雾水地擦了手,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摸了兔子,太子爷觉得他没洗手不大干净,于是连指甲缝、手指缝都极努力地擦拭干净。
心里还暗暗记下:太子爷爱洁,以后若有机会,他该沐浴焚香再来拜见才是!
他不知道,胤礽心里酸溜溜想的是:哼,你个臭小子还和阿婉拉手!
把手给孤剁……擦干净!
等到傍晚,夕阳余晖开始黯淡之时,程婉蕴也开始换侧福晋吉服了。
太子爷更是提前换上杏黄龙衮袍就走了,他这回特意没把花喇分给她,而是将何保忠留给了她和几个孩子。
程婉蕴没想出来为什么,毕竟看何保忠那直勾勾盯着花喇跟在太子爷身边的眼神,她就觉着何保忠一定恨不得抱住太子爷的大腿涕泗横流地求他别走,爷,卡几嘛!
想完就是浑身一抖,她被自己的想象力恶心到了。
随后几个孩子也拾掇清爽了,额林珠还是一身骑马服,不过这回换成了鲜嫩嫩的鹅黄色,小马靴一登,小腰带一系,小胸膛一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太子爷居高临下看奴才那种清冷的眼神,骑在小马上握住缰绳就这样淡淡往下一瞥,又美又酷!
弘暄弘晳都是穿的金衔玉龙褂外袍,没有补子,里头是月白缎里,虽然他们是皇长孙、皇次孙,也是太子的孩子,但仍然不能如太子一般用金黄色缎里,除非康熙额外授赐。
程婉蕴的侧福晋吉服和太子妃的都用的香色,披领和袖口也俱都是石青色,不同的是太子妃的绣纹是片金加海龙缘,前后正龙各一、两肩行龙各一、襟行龙四,披肩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袖相接处行龙二。领后垂金黄绦。
她侧福晋身上的龙数量全部减半,领后没有垂金黄绦。然后太子妃头上的吉冠上镶五颗东珠,她头上那个是红宝石。
走到门口,哈日瑙海那孩子又在外头等着了,他穿的是蒙古郡王世子的服饰,头戴披肩帽,顶上缀缨子,身穿黑蓝色锦缎的蒙古传统袍子,要带上挂着蒙古刀和各色玛瑙、宝石、翡翠、珍珠一类的腰饰。
额林珠一见他眼睛就亮了,张口就夸道:“哈日瑙海!你今儿真好看。”
她已经不会叫错哈日瑙海的名字了。
哈日瑙海的脸一下就变得黑红了,蒙语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程婉蕴听不大懂,但额林珠显然听懂了,咯咯笑:“可你真的很好看啊,虽然黑了点,但一点也不影响你好看啊,额娘也说过你眉目生得好,鼻子特别高,对不对额娘?”
背地里点评人家的容貌还被闺女直接当着正主卖了的程婉蕴:“……是。”
只能舔着脸、装出长辈样子认了。
哈日瑙海的脸就更红了,他还是受不了程婉蕴这儿直白的鼓励式教育风格,额林珠也被带得很喜欢夸别人,偏偏她词汇量匮乏,不管对着谁都是好看、厉害,你好棒!程婉蕴有时候想纠正都纠正不过来。
不想额林珠再说出什么话来,程婉蕴连忙叫添金把肩舆抬过来:“咱们得赶紧过去了,否则晚了就要给你阿玛添麻烦了!”
听到这句话,额林珠也很乖地不说了,她已经渐渐有点明白他们家和大伯父家、三叔父、四叔父家都不大一样了,她阿玛是太子,“太子”意味着什么她还不大明白,但她已经知道在康熙跟前装乖、奉承了。
程婉蕴刚发现的时候也觉得很震惊,额林珠看着性子很粗、大大咧咧,没想到竟然是粗中有细的那一挂,和她的性子完全不一样!比她聪明!
而且她还那么小!四岁!她四岁的时候还尿床呢!额林珠已经知道拍康熙的马屁了,这就是生长在皇家孩子的天赋么?
她是怎么发现的呢,就是有一回太子爷又带着孩子去乾清宫刷存在感,康熙在写字,额林珠凑过去瞧,张嘴就是:“皇玛法你好棒,写得比我阿玛的好!”
康熙哈哈大笑:“你阿玛的字还是朕教的呢!”
额林珠也嘻嘻地笑,抱住康熙的腿:“我也要皇玛法教我!”
后来额林珠再去乾清宫,康熙真的把她抱在膝盖上,手把手写了一张字,那张字写的四个字“千时如意”,寓意是千般如意、万事称心,被太子爷找了造办处裱糊作里头最精细的匠人裱起来挂在额林珠卧室的墙上了。
但后来,太子爷拿了康熙幼时给他做的临摹字帖给额林珠练字,她却压根认不出那字是康熙写的,知女莫若母,程婉蕴就猜到她那时候在乾清宫是拍马屁。
但康熙和太子爷偏偏都觉得她童言无忌。
程婉蕴也不好把自己对女儿的猜想说出来,她也没有刻意约束她不许这样,知道看眼色是情商高的体现,在宫里、当太子的长女,有这样的能力不是件坏事。
何况额林珠也没缺少了该有的童真,她玩起来还是疯疯的。
等到了大宴席上,程婉蕴还发觉她的位置又往上提高了!而且不再是在康熙和太子爷对面,像以往那样和大福晋、三福晋、四福晋或者其他亲王福晋他们一起坐了。
整个大校场像个罗马斗兽场一样,围着中间有一圈的座位,其中坐北朝南的那一块儿弄了个高高的台子,就像以前学校里运动场上的主席台一样。
“主席台”搭了黄幔高棚,中央就设置了明黄色的宝座,那是康熙的位置,左下首还有个更小一点的铺了杏黄缎子的椅子,那是太子爷的位置。然后太子爷位置的左边是太子妃,右边有三个小凳,是弘晳、弘暄和额林珠的位置。
程婉蕴的位置在太子妃的斜后方,三个孩子的正后方。
她居然被提溜到了康熙那一片主席台区域!
虽然被挡了大半,几乎没人能注意到她,但程婉蕴还是有点诚惶诚恐了。
这次是太子妃排布的位置,她将她安顿到了身后,出于礼法,太子身为半君,他的女眷和孩子的确优于其他皇子,只是以前安排位置的都是四妃,从没有人愿意为太子这样做。
所以她以往坐在遥远的对面,和太子爷搁了一整个大校场,使劲看都看不清那高高台子上的人是什么表情,就好像分了两个世界似的。
如今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象征着皇权的最顶端的世界。
康熙左边那侧是太子一家子,右侧就是大阿哥为首的其他皇子了,他们的孩子和女眷是没资格坐在这里的,所以只有皇阿哥、裕亲王。
在众人山呼万岁时,太子、太子妃带头跪了下去,程婉蕴和孩子们也熟练地跪倒趴在地上,于是这皇权的顶端便只剩下康熙一个人了。
康熙今年42岁了,开始走向了壮年的末期,他添了不少皱纹的脸上蕴含着无比威严的笑容,他只是伫立在那里,就像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能压得人不敢抬头。
劲风猎猎,他静静看着满蒙汉八旗三跪九叩,才缓缓收回视线,又在自己十几个儿子身上都扫了一遍,沉稳道:“起——”
太监们一声接一声,高高地随着喊:“起——”
大宴正式开始了。
康熙照例要让太子和他来祝祷第一杯酒。
胤礽起身拱手,和气地望着一旁几个兄弟:“皇阿玛,何不让兄弟们都一起祝酒?他们也大了,该肩负起身为皇子的责任,为皇阿玛分忧,为大清立心,为百姓立命才是。”
此话一出,连大阿哥都瞪圆了眼,莫说其他十二个兄弟们那激动兴奋还涨红了脸的模样,他们在这一刻真的对太子感激万分!
恨不得回去就每人写一篇作文,标题便是我的太子好哥哥!
康熙头疼地瞥了一眼太子,他神情坦荡认真,这几年他把自己放在太子和兄长的位置上,练就了一副友爱兄弟的慈心,时常发自肺腑提携弟弟们。
但这不是康熙想要的啊!
就好似他把明珠拉起来对抗索额图,也不是让索额图和明珠相互礼让、惺惺相惜的。儿子们深入参与了六部政务,朝堂上百官又开始悄悄结党站位了,康熙自然知道其中有些风险,所以他需要太子去制衡他的兄弟们,最好是替他压一压。
谁知康熙扶一把其他兄弟,太子立刻“体察圣意”跟上接着扶,恨不得手把手教他们怎么处理政务!还回来和康熙说弟弟们都特别能干,能够独当一面了,所以他就功成身退了。
康熙:“……”
之前太子还小,康熙一直希望他不要有那么多脾气、傲气,好知道兄友弟恭,好知道孝悌友爱,如今太子真的不打折扣地按照他的话做到了,康熙心底又生出新的烦恼来。
太子太仁善、听话了怎么办?
康熙只能再拉太子一把,可偏偏他每回拉他,他转脸又把弟弟们叫上一起干,还把功劳都分给了兄弟!康熙心很累,他想训斥太子,可惜又找不到理由,回回被胤礽用那种真诚纯善的目光望着,身为帝王,竟也有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口的时候……毕竟太子无错,交给他办的差事也办得好,对兄弟也好,他又能训斥他什么呢?训斥他过于忠孝了么?他总不能将刘盈刘如意的故事再给太子讲一遍吧?
可其他的也是他儿子啊,康熙犹豫再三,还是将汉史那本书放了回去。
这回来热河,康熙把一到十四阿哥都领过来了,连腿脚不便的老七他都没落下。
除了预备让几个年长的儿子都趁此机会熟悉满蒙汉八旗里头的官员、佐领、旗务之外,其他小的纯粹就是拉出来溜溜,练练身板,别读书读傻了。
让他们代表家国一齐祝酒?美得他们!
他可没忘了皇太极死后,因未能确立继承人,众皇子为争夺地位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要不是多尔衮,先帝恐怕都没机会登基大宝!而先帝六岁登基,却与傀儡无异,一切权利都掌握在多尔衮和齐尔哈朗手上……
因此太子在众皇子之中的权威绝不可冒犯!
康熙眯起眼,对其他儿子呵斥:“天家父子,也要讲究君臣之别,朕与太子乃家国一体,但你们既是太子的兄弟,更是太子的臣子!不可僭越!都坐下!”
众位皇阿哥脸上那跃跃欲试的表情立刻收了起来,连忙谨遵皇阿玛教诲。
皇阿哥们心底难掩失落,尤其是年纪还小的老十、十二、十三、十四等人,他们年纪小还在读书,本就没什么机会在文武百官、满蒙汉八旗跟前露脸,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失望之下转头一看,太子正趁皇阿玛垂眸举酒杯的时候,对他们安抚地眨了眨眼——好似在说:“无妨,回头二哥再给你们找露脸的好差事!”
十三忽然就对太子这个二哥,很有几分亲切之感。
排行十以后的几个阿哥除了老十、老十四。十二、十三阿哥的母妃都已失宠并且位分低微,在宫里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要想出头前头却压了十几个哥哥,没看八哥也是被大哥拉起来的么?可大哥桀骜,脾气也不好,他们可没八哥那么好的肚量能忍,所以不敢凑前去。
但若是太子呢……
十二和十三都是在上书房挨过太子打的,太子对待皇阿哥的课业也十分严格。
尤其是十三,当年因为哈日瑙海那件事,他可被鞭子抽了好几下,而且他贪玩好骑马,原先课业也是一塌糊涂,后来手板被打得多了,不得不刻苦用功,如今也被师傅夸奖了好几次呢!在他心里,比他大了十二岁的太子爷就跟第二个皇父似的严厉,他压根不敢靠近,但今儿他才发觉太子比他想象中温和多了。
怪不得谁都不服的四哥这么服太子。十三生了憧憬之情。
胤礽最终还是站在康熙身侧,为天下家国祝祷,与满蒙汉八旗、文武百官共饮了这第一杯酒,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匍匐在他与康熙脚下的臣子、奴才。
每每此时此刻,康熙意气风发!
他是大清入关以来第二位皇帝,但先帝早亡,他自小就没有父亲的陪伴,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他一步步走在先帝曾经走过但却没走完的路上,将那些没能解决的冲突矛盾和烂摊子都一个个捡拾了起来,如今已是康熙三十四年了,大清满汉融合、实力大增,他没有让先帝失望,日后青史上定会彪炳他所创下的伟业。
康熙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晓谕众人:“朕亲躬三十余年,天下大治……”
胤礽倒没此等澎湃心情,他眼尾余光向后瞧了眼,阿婉恭恭敬敬地跪在垫子上,低垂着头,他只能看见她半掩在宽大袖口里的纤纤玉指,身子规规矩矩,但指尖微动,似乎正百无聊赖地抠着垫子上的金线,但除了他,又没人能看得出来。
他赶紧收回目光,心想,她果然也没有听皇阿玛在讲什么。
程婉蕴若是知道太子在想什么,就会告诉她,这是每个社畜在开大会时的基础技能。尤其是领导上台“我最后提三点工作要求”时,一定要神情肃穆、紧握黑笔,望着领导的方向时不时点头、时不时沉思,再时不时低头奋笔疾书,做出一副将领导金玉良言都铭记在心时时揣摩领会精神的模样。
实则领导高屋建瓴的讲话从她右耳流入脑海,随后又从左耳流了出去,没留下一点痕迹。
当然她现在不用这样了,只要跪着就好,不用装相演戏,至少心灵层面舒坦了。
之前每次开会她本子上全是涂鸦,别人管她借本子她都不敢借。
在跪到腿麻之前,康熙终于抒发完胸臆,大家又一齐喊了万岁为他的精彩发言鼓掌,就起来了。程婉蕴坐回椅子上,想着终于可以看节目了!
头一个就是满蒙的摔跤对抗赛!
程婉蕴表面克制着,但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校场上有没有怀靖的身影。
随后她微微一怔。她正前方的太子默默往边上侧了侧身子,留出了一个能让她看清下面激烈比试的空隙,太子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就好像这不过是凑巧换个姿势罢了。
但程婉蕴心底还是不免升起一点暖意。
这点暖意还没消散,她就被底下一阵阵的喝彩声吸引住了。
其实她的位置看下头并不分明,有点远,这次摔跤两边都是吃赤裸上身,腰间系着红蓝黄三种绸子的围裙,下身穿白色肥大单裤子,脚蹬马靴,优胜者脖颈上会挂上五彩绸制成的项圈,这个项圈就是获胜多少的标志,摔跤获胜的越多,脖子上的彩绸也会越多!
程婉蕴很快就在满场的人里头瞧见了程怀靖,因为他脸虽然晒黑了,但脱了衣裳,上身和其他人相比较是最白的!是他们程家很有特征的冷白皮!
程怀靖对上了个年纪与他相仿的蒙古少年跤手,生得非常魁梧,可程怀靖不怕,他用自己的肩头抗着对方,两只脚在对手的双脚中间试探,准备用脚将那蒙古跤手生生拔倒!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不过僵持了一小会儿,他就狠狠压在了对方身上,让他双肩着地不能挣扎而起,最终鼓声激昂,分出胜负了。
他脖子上挂上第一个五彩绸项圈,他抬起脸往程婉蕴所在高台望去,眼眸闪亮,只望了一眼,他就下了场,坐在一边喝水歇息,等候下一次上场。
程婉蕴看到了他的动作。
少年遥远却坚定的目光,就好像在说,姐姐,我一定会成为你的依靠。
你放心,以后有我在。
最后程怀靖一共摔了五个人,但也输了两场,不过他已经是善扑营里单人扑摔最多的了,石家两个弟弟,一个摔了三个,一个摔了四个,都不如他。
康熙头一年在摔跤上头实打实赢了蒙古诸部,畅快地哈哈大笑,每人都给了厚赏。后面就轮到赛马和射箭了,额林珠立刻跃跃欲试。
“皇玛法!皇玛法!”
康熙就笑了:“额林珠去吧。”
随后又让大阿哥的四个女儿也上场,大约是有了去年的先例,今年带女孩儿来行围的亲王家多了起来,再也不是去年皇家里头唯有额林珠一人上场的境况了。像裕亲王带的两个孙女都是专门找师傅狠狠教了一年的,还能在马上开弓射箭。
男孩子这头,弘暄也不再落后了,经过一年的刻苦努力,年龄也上来了,他得了个第六,第一还是哈日瑙海。额林珠那边这回人数上来、竞争大了,她却稳稳拿了第二!也算小有进步!第一也仍然是哥哥胳膊肘拐到对家去的乌兰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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