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福妾(清穿)—— by南风不尽
南风不尽  发于:2023年11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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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蕴在一边心虚地拿帕子抹汗,心想,下回可不知还是不是这只了。
弘晋不喜欢不吭声的兔子,也不喜欢常见的鸡鸭,非得让膳房把所有的家禽都拉出来给他挑,于是挑中了威风凛凛、脾气暴躁、要两个太监才能逮住且被叨好几口的大白鹅。
程婉蕴给他们做娃娃的时候,他们就坚持一个要兔子一个要鹅,后来她又给他们绣了件满绣了兔子和鹅的里衣,穿起来花里胡哨的,还叫太子爷嫌弃了一波。
三宝正用盐杀白菜的水分,程婉蕴便左一个右一个,抱着两个还在揉眼睛有些呆呆的小包子,坐在那儿看着三宝一遍遍给白菜抹盐。
做辣白菜,盐一定要每一片白菜叶子都均匀地抹上,她之前念书时候,学校后门就有个骑着三轮车的东北老婆婆卖自己做的辣白菜、大酱,特别好吃,程婉蕴跟她问怎么做,她特别热情细致地教她,一点也不藏私,还教她怎么熬麦芽糖稀,怎么熬做出来的白菜才能咸酸微甜辣,一味不缺,都是老婆婆做了一辈子的经验门道。
腌一整日,第二日才能洗干净盐分,再均匀抹上姜、萝卜丝、洋葱,混在粗细辣椒面里,拿麦芽糖稀拌匀,再抹到白菜上,一会儿就能吃了。不管是辣白菜包饭,还是用来当开胃小菜都没问题。
因此今儿还吃不得,程婉蕴便又得想吃什么好,三宝一边收拾那些大白菜,一边道:“造办处将之前娘娘定制的小笼屉送来了,您说想吃粤式茶点,奴才已经跟宫里大御茶膳房那个极精通粤菜的郭公公学了半拉月了,您今儿要不要试试?”
好主意,程婉蕴笑着赏他:“有你师傅当年三分机灵了!那先来虾饺、凤爪、金钱肚、叉烧包、蒸排骨、烧麦、烧鹅……都多做些,回头等太子爷回来,八成也要一起用。这天气,茶就配菊花和罗汉果。”
三宝默念背熟,便撒丫子跑得飞快,连忙回膳房预备了。不像后世茶点都是冻在冰柜里的半成品,在宫里这些都得现做,包子烧麦虾饺要现包、凤爪要现从鸡身上剁,鹅也得杀。
宫里用不了海虾,皇上的渔园有养河虾,河虾小,身上肉不多就一个虾饺里多包几个,得让小太监们现去捞。
解决了晚膳用什么这一日里最大的问题,程婉蕴又陪着两个孩子玩了会儿“马车小火车”,不能暴露自己知道后世火车的样子,于是就让造办处做了这么一个“慈禧款愚昧号马车头火车”,还附带一个巨大的马车轨(古代马车也是有车辙、车轨的,倒还算能蒙混过关),周围用木头雕刻有山洞、树木,就连树木的叶子都雕刻得纤毫毕现。
虽说四不像,但弘晋和佛尔果春还挺捧场的,每天都要开一回,弘晳更是不得了,他有一天从前院过来请安,见两个小包子在那儿玩火车,便也一言不发地蹲在那儿跟着看了许久许久,等程婉蕴洗漱出来,他妥当地给她请完安,连往日里最喜爱的早点鲜牛肉汤配香喷喷的肉沫拌面条都不用了,急匆匆又回了前院。
程婉蕴只好让人把早点给他端到前院去,又让弘暄过去盯着他吃,不许他不吃早饭就在那儿捣鼓,身子才是革命的本钱。
玩了火车,两个小朋友又发话了:“额娘,我们想要去找十八叔玩,屈嬷嬷说,十八叔也得了只小马,我们的小马和他比一比!”
十八阿哥比弘晋和佛尔果春还小一点,太子爷没忘记以前额林珠和弘晳都是三岁给了马的,前阵子便也带他们去上驷院挑了两匹。
弘晋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矮脚小母马,头上颈上的毛也是又顺又长,程婉蕴还给它编了两个辫子,佛尔果春喜欢一只棕色的,额头有个白色斑纹的小马,眼睛是湿漉漉圆溜溜的,它的毛就没那么长,在佛尔果春的强烈请求下,程婉蕴也艰难地为它扎了两只小小的羊角辫。
作为宫里三岁半年纪里最早拥有属于自己的小马的人,十八立刻就羡慕了,后来康熙来永寿宫,就被小儿子撒娇求马了。
“你还小……”康熙原本想这样说。
结果人小鬼大的十八嘟着脸颊:“弘晋都有,佛尔果春也有!他们的太子阿玛都没有说他们太小了!”那眼神仿佛再说你看看人家的爹!康熙顿时有种被太子爷比下去了的感觉。
于是也赶紧让人带着十八挑了一匹。
这就跟后世的孩子们到了一定的年龄段都必然要拥有一辆能在小区里叱咤风云的小自行车一般,那是必须每天都拉出来跟其他孩子一起速度与激情一番的。
程婉蕴便又使人先去永寿宫问问十八得不得空,要不要一块儿去马场遛一遛,得了王嫔求之不得的答复以后才让人伺候着两个小的换了骑马的衣裳,由添金和碧桃陪着去,程婉蕴不想去晒太阳,就留在院子里收拾花草,顺道给乌龟刷刷背甲上的绿藻,泡了泡水,喂了点虾干,又让他们随地爬。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太子爷倒先回来了,一进门见她悠哉悠哉给花修剪枝叶、施肥除草,便道:“大喜事,弘暄和弘晳的福晋皇阿玛都定下了,快进来说。”
“好好好,我洗个手。”程婉蕴闻言连忙扔了铲子,青杏立刻端来水盆,她拾掇干净进屋,那一瞬间心也跟着怦怦跳起来。
胤礽站在屋子里牛饮程婉蕴下午刚泡的肉桂,额头上还挂着汗,一副急匆匆回来的样子,程婉蕴连忙接过青杏递过来的汗巾子,在冷水里绞了下,冰凉凉地给太子爷擦了脸。
“事既然定了,又何必走得这般急?瞧这一头汗,指定也是一身汗了,快把衣裳也换了吧。”程婉蕴见太子爷这样,她反而不急了。
康熙只要有了决断,不论好坏,她与太子爷便只能接受,急也没有用,反而比三年前那样一直拖着不肯发话的好。
“怕你一直悬着心,早点回来告诉你。”胤礽仰着脖子让程婉蕴给她擦脸擦脖子,又乖乖地让她剥了外衣里衣,把后背上的汗也一并拭去,再换上柔软舒适的旧衣,这才执着程婉蕴的手,紧挨着坐到凉榻上说话。
“今儿费了不少口舌,但好歹把婚事一起定下了。”胤礽没有把在乾清宫的各种波折告诉阿婉,那些不愉快的事他自己知晓就好,只笑着说好消息,“今儿正好皇阿玛给十五弟、十六弟的福晋都选好了,十五弟的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是瓜尔佳氏,只是不是同一家子,嫡福晋是国子监祭酒之女,侧福晋是那个员外郎家的;十六弟嫡福晋是宜妃的远房亲戚,郭络罗氏,家里三品大员,倒还算不错。因此我正好借着这东风求着皇阿玛把两个孙子的婚事也一并定了。”
程婉蕴点点头,的确,这种时机很难得,康熙心情好的时候一鼓作气,才省得夜长梦多。
“完颜氏,指给弘暄了,为嫡福晋。侧福晋林佳氏,这两个都是我们期望的,我也算放心了。另外又给了个格格周氏,你没见过,初选是宜妃圈的,是个笔贴式的女儿,听说皇阿玛觉着她在后头的考试中女德女言答得最好,画像里看着是个极为乖巧的。”
程婉蕴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她连连点头:“完颜氏的家族我又让人打听了,当年她兄长振灾不利纯属是被上峰拖累了,他上头的道台贪污无度,朝廷发下去的米粮到他手上已经所剩无几,他贴了所有积蓄也没法子应对这样的灾情,这才被革了职,想来为人品行是没有问题的……”
胤礽早就知道了,他抚了抚阿婉的背:“不要内疚,你为了弘暄已经殚精竭虑,完颜氏已是咱们能为弘暄挑到最好的了,这其中个中缘由,我心里都知道,不要因此而心里不安,我知道、皇阿玛也知道,弘暄那边回头我也会细细与他说,想必他心里也是明白的。”
程婉蕴已经把脸埋到胤礽的胸膛里了,这段日子她心里的确苦闷中又倍感压力,只是都那么大年纪了,她不再像以前那般爱撒娇爱哭,便都自我消化,装作若无其事。
但太子爷总能够头一个发觉,并且默默替她担着、又恰到好处地安慰着她。
背上又传来轻轻的拍抚,程婉蕴将眼里一点点发热全都蹭在了太子爷的胸口,却还没好意思抬起头,闷闷地问:“那弘晳呢?”
“嫡福晋富察氏,侧福晋乌郎罕济尔默氏……”太子爷的话音未落,程婉蕴就“刷”地抬起头来了,她吃惊地复述了一遍:“乌郎罕济尔默氏?”
胤礽点点头:“端静公主为了养女写了家信入宫,直接递到皇阿玛预案前,只求让乌郎罕济尔默氏留在京城,皇阿玛对三妹是心中有愧的,嫡福晋的位置不行,但乌郎罕济尔默氏一个侧福晋还是配得上的。”
弘暄是东宫长子,康熙疯了才会将蒙古的势力送到他手里,哪怕是个侧福晋。
康熙屁股本想指给十五、十六阿哥的,但想到先前因为石家的缘故叫王嫔受了委屈,本就对这母子三人有些愧意,便又犹豫着没有开口。
至于十七,他年纪最小,又指了个钮祜禄氏了,而老十也有个蒙古福晋,若是把乌郎罕济尔默氏给了他,这等于与钮祜禄氏相亲厚的蒙古部族就有两个了。
让满洲最煊赫的家族接触两个蒙古部落,一个博尔济吉特氏,一个乌郎罕济尔默氏,两个都是出皇后、大妃的部落,且同属于科尔沁部,康熙更不愿意了。
思来想去,便给了弘晳。
他是皇次孙,不那么打眼,又是太子的孩子,天然就多一分尊贵,配给弘晳也不算辱没了乌郎罕济尔默氏。
对待蒙古,康熙就是这般矛盾,一方面忌惮年长的皇子或是出身高贵的皇子能背靠蒙古,另一方面又将皇子与蒙古诸部联姻视为一种平衡之术。就像老十,得了个蒙古福晋以后,他自己也知道,他被皇阿玛放弃了,近年来这日子过得便越发随心所欲了,像老和尚敲钟一般,只管一日混过一日。
但太子爷的大格格可是也要抚蒙的!康熙自然没有忘了这一茬,他正是刻意为之——科尔沁部和准葛尔部可是有血海深仇的,他正好借着东宫,将两个仇人捆在一起,相互制衡。
这才是康熙最后定下弘晳侧福晋为乌郎罕济尔默氏的原因,这两个水火不容的蒙古部落,不会因为联姻而成为东宫的助力,只会狗咬狗、在太子的手里翻来覆去打出狗脑子。
不过一个侧福晋之位,却连仿佛已将要完全臣服于胤礽的准葛尔部都能被压制,这正中康熙下怀!
科尔沁部是绝对忠诚于康熙的,他们是大清永远割舍不了的血脉亲缘,如今所有爱新觉罗氏的血脉里都留着科尔沁的血液,这毋庸置疑。而康熙正警惕着准葛尔部也变成他的保成手里最忠诚的那把宝剑。
康熙的安排,胤礽在乾清宫时,看着他已经年迈但却仍旧精明得可怕的父皇,了悟了。
在这样深沉的谋划面前,其他汉军旗的格格,诸如兆氏之流根本就不在康熙的考虑范围内——那些都是奴才,奴才用得着费心吗?
既然有瑕疵,那就弃之不用,奴才多得是,还用得着去分辨是否是被欺凌、诬陷的吗?那都不重要,康熙根本懒得理会。
“皇阿玛说,兆氏名声不好,不堪配弘晳,让她撂牌子回家去,另给弘晳选了个稳重的强氏。”胤礽拍了拍程婉蕴的手,“皇阿玛还说,格尔芬去年没能出海,今年立冬一过就要让他出海去,六部里都要派些实干的官员随他前往澳洲,工部里八弟举荐的正是兆搏植父子几个。澳洲天遥路远,也不知要在那边拓荒几年,这些官员都准许拖家带口一起去。”
程婉蕴这就松了口气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样也好,澳洲那地方,谁又还会计较名声不名声,那是一片没有祖宗家法、没有规矩方圆,从面向世界的大海上建立起来的新天地。
但让程婉蕴疑惑的是:“八爷怎么好生生举荐了兆家?”她当初选兆氏,可就是查过她家里并非依附八爷的“八爷党”的呀!
胤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来:“八弟这人你不了解,他啊,人家都说他是八面玲珑心。”因此这心眼多,想得也多了。
程婉蕴没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见程婉蕴依旧懵懵然不知所谓,胤礽贴上程婉蕴耳朵旁,和她细细解释了何为“八面玲珑心”,她这才懂了!
想太多了吧!
她当初为何那般仔细为弘晳挑格格呢,因为弘暄的格格,她放在身边养了几年,只觉着当年弘暄年纪小,早早给了怕对他身体不好,就一直白养着,到了之前头一回要选福晋的时候才匆匆给了他。
但弘暄头一回福晋没选中,到了第二次,太子爷就突然决定,他打算要让两个儿子一块儿选,哪怕弘晳年纪小,省的夜长梦多了。但程婉蕴先前不知道,给弘晳预备的宫女都还没过考察期呢!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了。
内务府这种被四妃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地方,宫女不仔细观察几年,压根不敢用,更何况赐给儿子们当房里人了。
那不如干脆从大选的秀女里挑,比起临时从内务府里挑出来的宫女更省事、更“干净”些。
胤礽也觉着有些想笑,只怕阿婉只是出于对弘晳的爱子之心圈了个兆氏,这神来一笔倒把老八弄懵了,他估计近来都忙着把工部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生怕有胤礽安插进来的人他不知道的,甚至为了谨慎起见,都秉持着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的想法,而把兆家这种“中立”的小官随便找个由头打发出去。
反正格尔芬极需要这种工匠官员,保不齐真跟着格尔芬、阿尔吉善两人几年,这兆家真成了他的人了。胤礽忽然觉着这真是个暗中撬墙角的好法子。
回头皇阿玛要拟官员名录的时候,他便也悄悄塞几个看好有潜力的人家进去。
总之,虽说与先前的想法有些差距。但总归最紧要的福晋人选都被采纳了,程婉蕴心里真是轻松了好多,两人一起将粤式茶点吃了个笼屉垒笼屉,得了太子爷的一致好评,因为茶点大多蒸得稀烂,太子爷还说明儿给宁寿宫和乾清宫都送点过去,她赶紧吩咐添金和三宝说,提前备好。
夜里和太子爷打架都格外卖力。
她胡乱地亲吻着太子爷的唇,两人都倒在帐子里气喘吁吁,夏日里的帐子薄,哪怕只留了一盏烛台,他们纠缠的身影仍然能清晰可见。
等那一豆灯火燃烬,胤礽才抱着浑身软绵绵的程婉蕴进了隔壁的浴室里清洗,泡在浴池里,被那温热的、泛着花香的水又唤醒了欲念,在水波之中又紧贴着来了一回。最后程婉蕴都支撑不住,直接昏睡过去了。
胤礽替她收拾好爽,回到床榻上也出了一口气,搂着阿婉,他一时没能睡着,而想到今儿刚到乾清宫,康熙竟还想给他院子里放两个格格,这事儿一提他就觉着蹊跷,尤其康熙看中的那几张画像里,其中有一人还略有几分像阿婉。
康熙给秀女们出的第二回 考试,题目都很传统,女红、容颜妇功掺合一点经史子集,秀女们在这上头都极擅长,胤礽看了一遍只觉着大同小异,因此唯有那汉军正白旗的邱氏让他微微一顿,皇阿玛平日里见阿婉见得少,他没认出来是应当的,但胤礽与阿婉朝夕相处十五年有余,怎么可能认不出枕边人的眉眼?
胤礽故意拿起那幅画像细看,康熙不由怪道:“真是奇了,怎么一个个都看中了这个?”
胤礽故作疑惑,笑道:“噢?还有谁也来皇阿玛这求人了?”
梁九功弯着腰奉茶进来,便很自然地笑着接话:“太子爷不知道,这些画像有大半原本是德妃娘娘送进来的。”
胤礽便明白了。
他虽然没法细想德妃为何突然要对付他,或是对付阿婉,他却能更自然地做出反击,他轻轻将画像搁下,笑容更温和了:“原来是德额娘为十四弟选的人,作为兄长,自当让着弟弟,既然如此,这人便还是给了十四弟吧。”
“不给十四,朕给他选了伊尔根觉罗氏。”康熙便将德妃为儿子说的一番言辞复述给胤礽听,还有些欣慰:“老十四能说出这番话来,果然是当了阿玛稳重些了。”
“可是……十四弟好像在外头幸了个汉女,”胤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康熙的神色,“儿子也是刚刚听额楚进宫来说的,因此还没来得及报给皇阿玛知道……额楚他婆娘前阵子出门抓药,无意间看见十四爷门下的哈哈珠子在找奶口和稳婆,有些奇怪,报进宫里来,儿子想着这捕风捉影的,还是弄明白了才是,别冤枉了人,谁知今儿一查才知道,这事儿八弟也是知情,还帮着他悄悄养在外头庄子上大半年了,也不知如今生了没有。”
康熙脸顿时黢黑如炭。
胤礽连忙跪下来:“皇阿玛别生气,说不定弄错了呢,儿子也才查着点皮毛,还想回头不声张地问问八弟和十四弟的……”
实际上,这事儿胤礽早知道了,老早那会儿老八和良妃都为了子嗣魔怔,八福晋又善妒,皇阿玛给的人也容不下,胤礽就猜他恐怕在这上头要有什么动静,一直留心着。
谁知,原本盯着老八,看他成日里跟个叫张明德的道士清谈论道,还以为他要得道升仙了,谁知一个凑巧,却查到老十四头上……但实际上这个外室是老八的还是老十四的胤礽心里存疑,另外还有一层缘故便是顾着老四,这才隐而不发,谁知德妃先动手对付他!
既然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胤礽便再加一把火:“仔细一看,这邱氏的貌子倒相似十四弟那个外室的形容,儿子方才正是因此愣了会儿,倒不是说其他……”
“宫女那么多秀女任由他选,竟然都难填他的欲壑!还在外头养什么香的臭的?真是疯了!”康熙这会儿早就顾不上给太子塞人了,气得抬手重重拍了桌子:“混账东西!来人!”
见康熙已经怒不可遏地遣人出宫去查问了,胤礽又是一番茶言茶语好生撸了撸皇阿玛的龙须,见他平静了些,这才告辞神清气爽回去给阿婉说儿子们的好消息去了。
胤礽没把这些烂事告诉阿婉,她这段时日累着了,好好歇着、看看戏就是。
他抱着阿婉,蹭了蹭她的脖颈。
碰瓷,谁不会似的。
两片嘴巴一碰就想把阿婉拉进浑水里来,若说像,只要眼睛生得大点的,胤礽也能硬碰上。
而且……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悄悄让人把风声放出去了,不论是永和宫还是老八,都别想把事儿轻易给盖住。
永和宫里,德妃惊得摔了茶碗,而宫外,长安大街上四贝勒府,胤禛已悚然得知老十四偷摸在外头养女人的事儿了,气得头发昏,撑着桌案吩咐苏培盛:“你……你去给爷……给爷拿马鞭来!”

过了九月, 金桂飘香,给三个阿哥、两个皇孙兼八公主赐婚的旨意一并下了。
这也算得上今年京城里最大的喜事了。皇上一口气定了三个儿媳、两个孙媳,还要嫁一个女儿, 这场面往后几十年不一定能见着了, 这不是喜事,什么是喜事?
京城里甭管是贩夫走卒或是高官王孙,都在线议论谈论这件事。
能跟皇家结亲的两个瓜尔佳氏、郭络罗氏、钮祜禄氏、富察氏、完颜氏等满洲世家自然大喜过望, 这意味着只要家里不犯大错,他们的家族往后一代的荣华富贵又保全了。
马齐原本是收了几次八爷府的帖子,还没得空去赴约, 得了这赐婚旨意以后赶忙让门房找了出来烧掉,他侄女要嫁给皇次孙当嫡福晋了,他们家怎么还能跟八爷盘扯不清?随后这老家伙喜得连喝了三日的酒,不住地拍着李荣保那肌肉盘结无比壮硕的肩膀:“满儿啊,还是你有福气啊。”
家里最小的孩子,大多会被亲昵地称为幺儿、满儿, 这是米思翰得了这老来子给娶的乳名,如今李荣保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 还被家里几个哥哥这么叫着。
他咧嘴憨憨地笑:“都是舒和争气, 是她的福气。”
“都一样, 都一样,都是咱们富察家的福气。”马齐已经琢磨着要给侄女添妆了,他夫人家里有好几个陪嫁铺子, 金银首饰无所不包, 李荣保已经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了, 一家子吃喝嚼用全靠云骑尉的爵位那点禄米,穷得不说叮当响, 也时常得来找几个哥哥打秋风才能勉强度日了,如今得了这样的大好事,整个富察家都跟着沾光,他自然得好好给侄女打算才是!
“明儿就把弟媳叫来,咱好好商议商议!”
瓜尔佳氏、郭络罗氏、钮祜禄氏也是如此,唯独完颜氏因十四爷出了事,如今有些想乐又不敢明目张胆乐出来,那情绪极为复杂。
复选完了,这几家姑娘都还没出宫呢,她们跟当年的程婉蕴一样,得留在宫里学规矩,至少得学半年以上,然后才能回家备嫁(若是家里不在京城的,便要像太子妃的父母一般,被召回京城打理婚事),出宫备嫁的时候也得有宫里的嬷嬷寸步不离地跟着,继续教导日常行事。
因此完颜格格的生母叶赫那拉氏很是踌躇,她们家原本只敢奢望一下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即便是十五十六阿哥,也就是奢望一下,她对自个闺女的品性容貌一清二楚,这两样都不拔尖,再加上家世也平平,只怕就是平平地应选、平平地撂牌子出宫。
谁知……突然就得了旨意,居然被选中当皇长孙福晋!作为亲额娘,她头一个反应就是……皇上会不会记错了名字啊?是不是别家的完颜氏啊,这别搞错了啊!
她甚至都不敢接旨。
叶赫那拉氏不大好意思地给传旨太监塞了一角银子问道:“是咱们家吗?可是祖上金世宗后裔、博尔晋扎尔固齐的第四房罗多泰这一支的么……”
“是啊,没错啊!”太监也给叶赫那拉氏那神色弄懵了,有些怀疑自我地将圣旨从头到尾再看了一遍:“这是镶红旗的一等男完颜·罗富安的家吧?你们家姑娘是叫完颜·顺颂吧?这是你家姑娘选秀的牌子,门牌号对着呢,没错啊!”
叶赫那拉氏再三再四地对了好几遍,这才晕乎乎地信了:“果真是我们家啊。”
送走了太监,又抱着圣旨抬头望了望天,这太阳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啊?
她捧着圣旨呆坐了好久,等自家老爷罗富安从外头哼着小曲遛鸟回来,叶赫那拉氏才猛地跳了起来,凶狠地进伙房抄起了根柴火棒,劈头盖脸就追着罗富安打了过去:“你个杀千刀的,又到外头鬼混了大半天才回来!我闺女怎么就得了你这么个阿玛啊!以后你让顺颂在东宫里怎么能抬得起头来!以后要跟她做妯娌的可是满京城人都传闻其‘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富察家大格格!你个没卵子用的男人!”
罗富安是听说家里来了传旨太监才喜滋滋回来的,不然他还要去戏园子再听一折子戏呢,结果刚进门就被自家婆娘拿柴火、笤帚、鞋子打得满头包,捂着脑门满院子乱窜,及时捕捉到了东宫两个字,顿时就喜气洋腮、挺胸叠肚起来:“什么?指给了东宫,哪个皇孙,皇次孙?不是,圣旨给我看看,给我——什么!皇长孙——”
又惊又喜,话还没落地就两眼一翻,扑通倒在地上。
叶赫那拉氏嫌弃地踢了他一脚,恨恨地道:“以后不许你出去再给我家闺女丢脸了,你且记着吧!回头我这张脸也不要了,去堂嫂那边给你求个差事,你个死鬼,给老娘好好当差去!不求你给闺女挣什么脸面了,只求你别害了她!”
罗富安被媳妇踢醒,捂着腰疼得道:“哎呦哎呦,死婆娘你可真是下狠手啊你……你……你可千万别去了,堂嫂家里正乱着呢,十四福晋哭着回了娘家,连弘明阿哥都抱回去了,说是十四爷在外头养了女人,还生了个格格呢。”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这下轮着叶赫那拉氏呆住了,弯着腰揪着罗富安的耳朵把人拽起来:“你打哪儿来的消息,快一五一十地说来!”
罗富安在市井街头厮混,虽说无所事事,但却消息灵通,立刻就把叶赫那拉氏拉进了屋子里,关上门来细细讲来。
“你不知道,那阵仗大着呢!这十四爷在外头养女人时日可不短了,如今只怕是东窗事发了,这宫里直接来了五六十个带刀侍卫,把他在京郊有个偏僻的庄子给围了,两个胳膊肘子比我来粗壮的嬷嬷进去捆出来的一个年轻妇人,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女婴呢,听瞧热闹的那些闲汉说,那年轻妇人额上还捆着红布,这是刚生了孩子不久,还在月子里呢!”
叶赫那拉氏惊呼出来:“这……这十四爷是脑子……”险些脱口而出说十四爷脑子里进水了的叶赫那拉氏连忙止住了嘴,“呸,他是猪油蒙了心了不曾!府里那么多天仙般的福晋、侧福晋、格格们,又不是不能生,这十四福晋不是刚给他添了儿子吗,怎么还要在外头养人?如今闹出来了,又要吃挂落,何苦来哉!”
别说叶赫那拉氏这么个妇人想不通,就连罗富安这个男人也想不通。
“可不是,这种事闹出来,就是寻常官宦世家,名声也难听得很。何况皇上最看重这个,就是宫里的娘娘生了阿哥、格格的,都要被计较出身高低,何况是这种偷摸养在外头的……”罗富安揉着腰撮着牙花子说,“闹不明白,按理说咱们十四爷天潢贵胄,要什么女人没有,即便是外头看上了个,回去跟十四福晋一说,光明正大收进府里当个侍妾通房又有什么难的?十四福晋我这般瞧着也算通情达理了,这么躲躲藏藏的做什么?先前不是还听说宫里的德妃娘娘要给他再添个侧福晋么,难不成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叶赫那拉氏把脸一拉,冷哼了声:“谁知道你们男人脖子上安的那玩意平日里到底用来做什么的?遇着颜色稍好些的女人,那是眼睛也直了、脑子也不知道转了,就是给人当了尿壶用,只怕都还嚷着香呢。”
“死婆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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