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就是石老汉,先前来看过地方,同大爷说定了用料和价钱,就推了个四轮车,带着家伙事儿来了。
给石老汉打下手的就是柱子。
柱子他爹是泥瓦匠,手艺都传给了家里的儿子。
柱子虽然没正经当过泥瓦匠,但打小耳濡目染,也会两下子。
石老汉接了这个活能挣一两银子,这活儿又是柱子给介绍的,因此就用柱子当小工,能挣个一百文的小工钱。
陶婆子略站住脚,看了几眼。
不到半个时辰,起的墙已经到了膝盖了。
墙都起了,银子也花了,看来大爷是真的愿意让于二娘住下了。
于二娘都住下了,那她这个婆子肯定是少不了的。
陶婆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脚下加快朝灶房赶去……
柳树斜街的街口,一群汉子说说笑笑地走来。
“老六,这地方如此不起眼,难为你如何寻着的!”
走在头里的顾老六挠了挠头,笑道,“我也是碰着了。”
他跟着东家来凤柳城好几趟了,头一回只敢窝在客栈里,哪都不敢去。
后头几回就胆大了,就他这个块头,身上又没什么钱,那还怕个啥?难道还怕被人打晕了卖掉不成?
顾老六远远地瞧见江家当铺的门脸,便指给伙伴们。
“就是这家铺子!我的鞋和袍子,都是在这家买的!”
“呀,这铺子窗板未开啊!”
“啊,不会咱们大老远地来了,竟要白跑一趟?”
顾老六想到那日他在当铺里买袍子,就只见着了掌柜的一个,便道,“许是掌柜的有事忙着……待我敲门看看。”
江易正在院子里看着石老汉和柱子干活。
这一老一少,虽然都不是壮劳力,但干的活却相当的细致认真。
尤其是这一两银子的价,还包括了材料。
砌墙用的砖和泥,都是石老汉和柱子来回两趟推过来的。
听到敲门声,江易这才过去把窗板打开。
门前一群壮汉。
看到为首的顾老六,江易冲着顾老六微微一笑,“客人来了?上次的袍子穿着可还行?”
其实他这旧衣库里的东西,在现代都是经过筛选过,实在是没法在市场上流通才到的旧衣库。
可以说,大部分除了打碎做成纤维颗粒外,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但把这些旧衣处理成纤维颗粒,那又还有好多道工序,花费的成本比纤维颗粒的价格还多,要不是有政策补贴,这种回收都运转不起来。
但这些东西放到了大晋王朝,那可就都是好东西了。
不过所谓的好东西,也是对穷人而言的。
毕竟,廉价衣物的做工,就注定不会有多好,什么线头,漏缝,皱边啥的……如果没有后期的整理加工,这东西拿到那些讲究的人眼里,一看就有无数的毛病,更不用说,还是穿过的旧物了!
只有穷人才不在意细节,也不乎是不是别人穿过的。
顾老六满脸都写着高兴。
他一掸身上的袍子,袍子发出刷刷的声音。
“好!好得很!我这些朋友们见都喜欢,也想来买哩!”
“还有这种鞋子可还有,我想再买上两双带回去!”
“一模一样的没了,不过差不多的应该还有,待我寻寻看。”
江易瞥了一眼这伙人,发现来的一共有五位,虽然个头模样不齐,但都是壮劳力。
想起先前顾老六提过一嘴,说他是外地运粮过来的商队伙计,心里就了然了。
其实他更喜欢的主顾,倒是如果顾老六他们这样的外地人。
他们买到了什么稀奇东西,也只会回他们本地显摆一番,等下次再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不像在凤柳城,他只能小规模,一点一点地卖,不然没准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我这铺子里地方小,刚刚又请了人在里动工,因此只能一个一个地进,怠慢各位,请多包涵……”
说着江易就端出了一小碟子的瓜子花生,请外头等着的汉子们一人抓一点。
汉子们互相看看,都没什么意见。
这铺子本就不大,招呼客人的只有一个,而且人家还这样客气周到,什么都不买还有零嘴可吃,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那几名汉子就往墙角一蹲,边嗑着瓜子边道,“老六你先去买鞋吧。”
顾老六当仁不让,冲着众人嘿嘿一笑,“那你们在这儿等着啊!我先进去!”
顾老六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正在干活的石老汉,心里点点头。
果然掌柜说正在动工是真的,不光是看着他们这么多人,怕他们人多势众拿了就跑了。
顾老六又进了先前进过的那间屋子。
上次来时,他一心急着要换下脏破的袍子,没工夫细看,这会儿就抬起头,仔细打量起屋内陈设的衣物来了。
江易便请他慢慢看,他去库房寻一寻顾老六要的鞋子。
江易之前就在旧衣库里找出了一大堆能在这个时空卖的旧鞋子,主要是男鞋。
毕竟现如今他为数不多的顾客,都是男客,唯一卖出去的女鞋,还是柱子买给老娘的。
等他问过了于二娘的意思,要是于二娘愿意为他打工的话,那什么女装女鞋,一小部分的化妆品啥的,都能交给于二娘来负责。
既然是旧衣库,不太可能同一个款式的东西能凑出好几双来。
不过差不多的也还能找着。
江易挑了三双号数一样的鞋子出来。
一双老布鞋款,黑色。
一双健康乐包脚织面款,藏青色。
一双老棉鞋,黑色。
这里头的老布鞋和健康乐的品相看着还行,好歹有七八成新。
老棉鞋就差点意思了,鞋帮子处有一处磨损的痕迹。
但江易觉得这位顾客是长年行走在外的,需要的鞋子都必须耐磨好穿,而且下次再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就把这双棉鞋也给拿出来了。
果然,顾老六试过以后对这三双鞋都很满意,但又舍不得全都买下,就忍痛选了老布鞋和老棉鞋。
每年冬天他也是要跟着商队在外头跑的,有时候遇上下雪,腿脚都快冻得不是自己的了。
这双老棉鞋看着就厚实,穿着也舒服,价格也不算贵,只要二十文,虽然破了点,他寻人修补上不就照样穿么?
顾老六付了三十五文钱,想了想,又指着墙上挂的一条朱红褶裙问价。
“咳,这裙……多少钱?”
江易看他态度有些扭捏,就道,“二十文。”
又问,“多大年纪?个头有多高?是胖是瘦?”
“就……三十出头,比我低半头,瘦的,这裙子,可能穿?”
看他这模样,江易就猜着必然是给中意的对象买的。
然而这位这么大年纪了还单着,可见恋爱商不怎么地。
不然要是个嘴甜会来事儿的,就算是穷鬼也有姑娘乐意倒贴啊。
“能穿是能穿,可这女子的眼光和男子,又不大一样,有时候费心买了,也未必能送到心坎上啊……”
“啊?”
顾老六傻眼了。
他这一趟挣了不少工钱,本打算回去凑一凑身家,争取哄得街尾的小寡妇松口乐意嫁他办喜事呢。
要不说掌柜的是个实在人呢,不一味地哄他掏钱,还有良言相劝。
顾老六登时虚心求教,“掌柜的可有好法子?那我该买些什么呢?”
江易微微一笑,“客人稍等,待我去取几样稀罕物来。”
顾老六站在屋里,搬着手指,算着自己还有多少闲钱能买礼物。
难得遇上这家当铺,掌柜的不但不黑心,还十分地体贴厚道,他不买些好东西回去,岂不是傻?
没过多大会儿,江易就拿着个小布包过来了。
当着顾老六的面儿,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出来。
当先拿出来的,就是一条丝巾!
这条丝巾是黑色的底子,印着一枝枝的桃花。
桃花的颜色染得极艳极鲜,因此就算底子是黑的,可看在眼里,这条丝巾也是亮的。
顾老六被狠狠惊艳到了。
太好看了吧?
这就是他心中喜欢的小寡妇最合适的颜色啊!
同为直男,江易和顾老六虽然隔着遥远的时空,审美却果然达成了高度的一致。
“这得多少钱?”
“也是二十文。”
顾老六立马拍板,“成!我要了!”
那红色裙子他常见街上有妇人穿,可这丝巾却是头一回见。
要知道,他虽然是个穷汉,也是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世面的。
因此就算裙子布料多,丝巾布料少,还是同样的价,他也宁愿要丝巾。
江易笑了笑,“这还有呢!”
他又从布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来。
这小盒子,也就婴儿巴掌大,上头印了朵大红色的牡丹。
盒子底上原本有小字和生产日期,被他给提前磨掉了。
顾老六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这是擦手的香脂,是三十文。”
“这一批东西,是去年我去乡下亲戚家散心,偶然遇上位胡商,顺手帮了些忙,他就送了我一批番邦物件。”
江易边说,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瓶来。
顾老六顿时看得都移不开眼了。
这个小瓶,竟然是琉璃的!
而且这琉璃必然还是顶级的,极清极透,能清楚地看到里头淡红色的液体。
“这一件,是那批物件里最值钱的,我打算定价十两银子。”
顾老六忍不住咳了起来。
十两银子!
他攒下的全部身家,准备娶媳妇修新房的,也不过才二十两银子而已!
这店家,竟是要消遣自己吗?
“客人莫急,只是拿出来给客人看看。再一个,客人也在我这儿买了不少东西了,我便赠你一个好处……”
顾老六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江易将那小瓶子的盖子拧开。
将那小瓶子里的红色液体,在他要买的丝巾上滴了三滴!
整整三滴啊!
假如说整整一瓶子是十两银子的话,那琉璃瓶子值五两,那瓶子里的东西应该就值五两。
三滴怕不是至少一滴十文?
而且随着江易的动作,一股子甜香弥散开来,沁入鼻端,顾老六吸了吸鼻子,“这是玫瑰香?”
“客人把这丝巾收好,不要随意散开,这香味少说也能留上两三个月,那时香气略淡,更显幽香,当礼物才更招人喜欢……”
这个创意其实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
虽然顾老六这种商队伙计的消费能力不高,但他可以当抛砖引玉里那个砖啊!
顾老六活了一把年纪,哪里见过这个套路?
热血上涌,又利索地掏出了五十文。
就这个丝巾,再加这番邦来的玫瑰香,再加擦手的香脂,他要是个女的,也早就被迷住了好么?
顾老六从小院子里出来,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大布袋子。
一张老脸上满是激动的红光。
“呀!买完了?”
“老丁你快去吧!”
眼看着蹲在墙角的汉子跟着掌柜进了院子,其余三个顿时把顾老六围在中间。
“都买了些啥?快拿出来看看!”
“对对对!也叫我们开开眼!”
三人七手八脚地就去看顾老六的大布袋子。
顾老六慌忙把里头的粉色小袋子给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自己怀里。
他可是迷了心思了,只想着大妹子见着了这些礼物会怎么喜欢,却忘了外头还有这帮糙老爷们呢!
别说丝巾那金贵物让这些人粗糙的手指一碰,没准会抽了丝,光是那三滴贵重的玫瑰香精,在外头散得久了没香味,他回去还怎么在大妹子跟前献好?
还有那擦手的香脂,掌柜的说了还没开封,开了封就得赶快用,不然就容易坏。
他买了这两样东西,掌柜的还送他一个粉红色儿的精致小布包,这拎在手里头送人,可多么地别致体面?
众人看见他这般动作,纷纷挤眉弄眼地起哄。
“哟吼!这是买了什么好宝贝,还躲躲闪闪的?”
“咦?这是哪里来的香味儿?倒像是胭脂铺飘出来的……”
“难不成这当铺里也能买的着胭脂?”
“看老六满脸红光,定然是给情妹子买了些胭脂水粉!”
顾老六拍开三人伸出来的手,只把手里的黑色儿布包递给他们看。
“我又买了两双鞋,一双单的,一双棉的。”
众人拿着两双鞋一番传看,都点头赞道,“实惠得很!”
当时就有一个汉子问了价,也打算买一双棉鞋。
他跟顾老六一样,眼下都是老光棍。
至于另外两个,虽然觉得这棉鞋比自家做的舒服,但既然自家婆娘能做,他们就舍不得花这份钱,免得回去耳根子不清静。
看完了鞋子,众人又嫌不足,闹着要看那发出异香的宝贝。
顾老六实在没法,便拿出那两样东西给大伙儿看。
“这一条丝巾,二十文,掌柜的说我买的多,特意给在上头滴了三滴番邦运来的玫瑰香精,还说这东西不能总拿出来散着,怕跑了香!”
“这个小盒子是香脂,三十文。”
三人都狠吸了几口,反正便宜不占白不占。
有个汉子动了心思,“那我也要买条丝巾,掌柜的还给滴香精不?”
另一个汉子也油嘴滑舌,“那我买双单鞋,掌柜的能给滴香精不?”
顾老六一想到那般金贵的香气,他专门用来讨好大妹子的,居然要滴在这家伙的臭鞋上,抬手就捶,直把这汉子捶得讨饶。
四个汉子说说笑笑,轮流进去买物件,各人都心怀忐忑进去,讨了大便宜般地笑着出来,人手一个布袋子,有黑色儿的,有红色儿的,也有绿色儿的……
那个说要让鞋上滴香精的汉子手里就提着绿布袋,却是脚上穿了新鞋出来的。
他这鞋子倒也跟众人买的不同,是黑里透着绿的布鞋子,那鞋头子细瞧之下,特别的圆。
那汉子还朝众人炫耀,“你们闻着了没?掌柜的大方的很,给我鞋子上滴了三滴……”
众人都纳闷,“玫瑰香精?”
虽然也闻到了些味道,却不是玫瑰香味啊!
“那倒没有,是男人用的香精,薄荷松柏冰片味的,掌柜的还说了,这个味儿能驱蚊虫!”
虽说只有一日的功效吧,那也是白沾的光!
所以说这人就不能脸皮子太薄,看看!
他不开口,掌柜的能特意拿出个小绿瓶子给他倒了三滴吗?
众人纷纷服气,“精还是你精啊!”
一伙人心满意足地回到客栈。
朱材看到这伙人人手一个布袋的模样,就忍不住多问了句。
“什么番邦的香精,拿来我瞧瞧?”
顾老六心里不太情愿地拿出那条丝巾,“那掌柜的说若是收着不散开,能留香两三个月哩!”
朱材笑道,“看把你肉疼的!”
他不用凑上去闻,也的确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味,便交还给顾老六。
“等老六成亲,咱们都去道贺!”
这话听得顾老六心里如同饮了蜜般,笑呵呵道,“承您的吉言!到时候都来饮杯水酒!”
朱材眼神微闪,“那掌柜的说十两银子一瓶?”
“那瓶子真是透明琉璃的?”
若真是透明琉璃,十两银子是真不贵了。
当然了,这般值钱的物事,也不是他这样人用得起的。
但他家太太姑娘定然喜欢啊!
他得告诉大爷去!
作者有话说:
又把中午剩下的鸡撕成肉丝,盛在盘中。
面条煮熟盛出,浇一勺卤,又放几条肉丝,就是一顿极好的晚饭了。
柱子干了大半天的活,身上又是泥又是灰,就坐在台阶上,端着大碗,稀里呼噜地吃着特香。
平时他在家里哪能吃得这样的好饭哟!
江掌柜家里这个面,是纯白面的。
而他家的白面,都要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吃的。
更不用说这卤子味极香,又还有鸡肉丝了!
石老汉吃得比柱子慢些,也吃得喷香,时不时点头夸赞几句。
一老一少吃完了晚饭,又把一点收尾活做好,拿到了江掌柜结的钱,便告辞而去。
石老汉把一百钱给了柱子,拍拍他的肩。
“好孩子,你以后可想做泥瓦工这一行?”
他教出了好几个徒弟,这些徒弟倒不是说没有良心,只是过了几十年,死的死,走的走,也都不太指望得上,倒是这个徒孙,还想着他,路上瞧见都要问个好,路过家门口也会进来帮忙干点活。
今儿这个俏活,若不是柱子机灵招揽,他一个老头子,上哪知道去?
柱子抿嘴一笑,道,“石爷爷,我倒是想多学些手艺,不过却不想再做我爹那样的泥瓦匠啦!”
像今儿这种小打小闹不太累的活他肯定乐意的,但像他爹那样,一去几个月,爬高上低,重重危险的活儿,他是真不想做啦。
他如今心里的奢望,就是能在正经铺子里,当个伙计,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每月都有工钱,岂不是美差?
石老汉点点头,也想起柱子他爹盖房子受伤的事来。
“说的也对,这一行……苦啊!”
而在江家小院里,陶婆子将灶房收拾干净,又烧了一大锅热水。
这才拉着于二娘向江易道,“大爷,那我同二娘子就去后院了。”
江易点点头,“夜里关好门户,有事就喊一声。”
现在院子被隔成了两半,江易想去后院,还得出前门绕到另一条街进后门。
于二娘也应了声,“姐夫放心。”
她走的时候,也抱走了地上的小黄狗。
以后小黄狗也同二人一样,吃饭的时候过来,吃完饭回后院。
这小家伙,虽然第一天离家,但因为吃到了好吃的狗粮,又有人类各种温柔照顾,早就把自家那个吃不饱还总挨打的狗窝给忘到了天边,这会儿被小姐姐抱在怀里,幸福得直哼哼。
江易站在院门口,目送着二人一狗转到了另一条街上,又听到了后门打开的声音。
陶婆子进了院,朝前院招呼了声,江易这才把院门给关上。
陶婆子看向于二娘,低声道,“大爷为人就是这般……”
依她说,两家合一家多好,哪里还用得着这些麻烦?
于二娘点点头,“姐夫就是念旧。”
也多亏了她姐夫念旧,不然这会儿新人早进门了,没准孩子都抱上了,她这个小姨子,哪里还能厚着脸皮住进来呢?
她和陶婆子今日在后院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因是头一晚,两人暂且睡在一张床上。
这张床,是架榉木素漆花雕床。
早年她来江家作客,也是睡过的。
床上的几件铺盖,看着也都有几分眼熟,虽然颜色略旧些,保存得却很好,可见这两年来,竟是没人动过。
于二娘和陶婆子梳洗罢歇下,略说了几句话,就各自睡着了。
一夜无话。
于二娘和陶婆子清早起来,在墙角的水缸里取了水净面梳洗,又打扫了一番后院。
听到前院似乎有了动静,陶婆子就道,“必是大爷起了,我过去做早饭,可别叫大爷再去外头买,费钱哩!”
就昨儿一天,她瞅着少说得出去三四两。
还好有几个客人来买了些旧物件,不然光出不进也是愁人。
陶婆子走的时候,叮嘱于二娘再过一刻钟过去吃早饭。
于二娘点头应了。
心里却想,陶婆婆还能做饭洗衣,她在江家总不能只吃白饭,今儿不如问问姐夫,有没有干什么缝缝补补的活儿好了。
江易昨儿吃过陶婆婆做的手擀面,滋味的确不错,要不是调料和菜色不足,那碗面条还能更好吃。
因此他就从临期库里取了些调味料出来。
什么八角香叶花椒胡椒辣椒,什么酱油醋香油啊,这些江易往外拿得毫无压力。
只是细白如雪的盐糖他不敢往外拿。
大晋王朝也是盐铁官卖,虽然民间也有私盐流通,却都是小规模,偷偷摸摸的。
而且甭管是私盐还是官盐,都是那种黑不溜秋,里头还有杂质的。
之前只有江易一个人倒无所谓,这会儿人多了,他就不能露出马脚了。
当然了,之前他自己不大会用烧火灶,厨艺也就是烧个白开水而已,不在外头买着吃,也就是回来弄个泡面或者自热锅了,倒还没有用到盐的时候。
他寻了半天,只好找出了些腌菜的褐色颗粒盐,倒在了江家的小盐罐里。
但还是不甘心就光吃腌菜盐,把精白盐也倒了些进去。
掺在一起可不就看着不扎眼了?
至于白糖那更不得了,这个时代,压根就没有白粮。
只有那种粗炼出来的红粮,穷人还压根吃不起。
一般都是产妇生了孩子,才能称上半斤红糖补上一补,但也得是有些家底的人家。
江易只好弄了个红糖罐子,把过了期的红糖拆包倒进去。
至于米缸面缸,昨儿陶婆子出去买了一些,只装满了小半缸。
江易直接拆包都给装满了。
既然有人会做饭,那他当然不用天天在外头买了。
毕竟还是自家吃着更放心啊。
他做完这些就去睡了。
说来也怪,之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虽然院子里很静,但睡眠质量并不算太好。
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半夜醒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现代的回收站,还是在大晋王朝。
这次后院多住了两人一狗,似乎多了人气,他倒是一觉睡到天亮,没有那种漂浮的感觉。
看来,多了这两个人,也是在给他增添人手啊。
江易起来洗漱一番,就听到陶婆子的敲门声。
他开了门,陶婆子也多话,道过早后,就直奔灶房做早饭。
江易想了想,就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打了一套拳,就去之前的旧物展示房里,把先前挂上去的两件女式衣物给取了下来。
之前只有他一个,只能试着搭着卖卖看。
如今来了帮手,正好可以开展女装事业部。
哦,忘了加上标注,应该是二手女装事业部才对。
陶婆子早上做的是米汤和酥油饼,还配了一个凉拌小菘菜。
于二娘过来的正是时候,这会儿吃的是早饭,各人打一碗汤,拿个饼子夹点小菜自寻地方吃就好。
于二娘尝一口饼,又尝一口菘菜。
眼睛直发亮,“陶婆婆,你这手艺越发的好了!”
陶婆子笑呵呵地,“哪里哪里,在那边我都是做的粗活,一年没进灶房了,这味好,还是灶房里的调料多!”
她有满肚子的新鲜话要告诉二娘子哩!
先前她们还担心大爷这个花钱法入不敷出呢。
没想到今早她一进灶房,发现多出了许多好东西。
别看坛坛罐罐的,里头可都是值钱物啊!
寻常人家,有块醋布就不错了,这么齐全的调料,就是城里的富户人家也未必有啊!
大爷见她惊讶,就告诉她说,去年大爷无心做生意,就去外头散心,在城外的路上无意中救了个番商一命,那番商赠了他好些个物件,足足有一车呢!
原先大爷家中只有一人,这些东西也用不上,这不,见她们来了,这才摆出来的!
哦!怪不得昨儿那几个汉子出门的时候都拎着袋子,一个个跟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吃过了饭,江易就把陶婆子和于二娘叫过来。
拿出两包东西给她们看。
一包花花绿绿,竟然全是好看的番邦衣物!
另一包也是花花绿绿,就是奇形怪状,让人完全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穿的。
江易道,“去年我也无心做买卖,就一直白放着,恰好你们来了,倒是能帮着卖。这一包,你们看着略微修改,弄成我大晋朝的样式,这一包,古里古怪,你们直管拆了做些小玩意,不管是荷包,还是小童的衣物都可。”
又道,“这些东西,每卖出去十文,都给你们一文提成,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大晋王朝(20)
于二娘赶紧摇头,“我吃住都在姐夫这里,做点活是应该的,哪还能要什么提成!姐夫这话千万休提。”
陶婆子也道,“我就是家中下仆,干活哪能还要什么提成呢!”
江易笑道,“干活也有干得多的和干的少的,哪能都混成一样的呢!如今铺子生意寻常,我手头也紧,不能给你们发月钱,你们靠着这个也能攒些零用,买个针头线脑的。一文提成也不多,后头没准还有许多要做的活呢,先别忙着推……”
江易放下话就又去前头看铺子了。
于二娘和陶婆子两个互相看了眼,都笑了。
陶婆子道,“大爷还是这般念旧厚道。”
她虽是个当下仆的老婆子,有主家在,不用发愁吃穿,但手里有几个大钱,也确实如大爷说的那样,自由自在啊!闲时买个零嘴,做个新抹额啥的,那日子得多快活。
于二娘点点头,“咱们尽心干活就好。”
说罢二人就去看那些番邦衣物。
陶婆子拎起一件绿底大红花的大摆裙,啧啧称奇。
“这番邦人手忒巧,这颜色可多么鲜亮,这花样又俏,也不晓得是怎么染出来的!咦,这腰身,竟是可大可小!”
陶婆子扯了扯裙腰,发现还能弹伸,更是惊叹。
“这般的裙子,别说咱们凤柳城,就是省城,怕都寻不出第二条来,竟是在库里白放了一年多!这可真是……哎哟!幸亏没有霉坏了!”
于二娘手里拿了件薄袍子还来不及细看,就被陶婆子手里的大花裙给吸引过去了。
“果然是稀奇物!”
她对这裙子这般大的裙摆,找不到裙身的接缝,还有可伸缩的裙腰都很赞许,不过对这绿底红花的图案么,就觉得有些太张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