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似乎是被人强行打断了开门的过程。”镜老师面色不变,“由此可见,‘钥匙’的关键或许不在于其本质,而在于喂养的过程与饲料。”
许冥:“……也就是说,你们不赶紧逃出去,自身也会成为养料之一。”
“所以我来找你。”镜老师沉声,“一旦我们被完全吞噬,真正的钥匙大概率就会出现。如果门当真打开,一切或将覆水难收。”
“我不想给你增加压力,但你……或许是现在唯一有可能带我们离开这里的人了。”
“用你找到的方式?”许冥微微抬眼,写字的动作却丝毫未停,“我是人类,确定没问题吗?”
“可能会有些吃力。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镜老师叹气,“其他的异化根这会儿多半也正处在衰弱的状态。而且有叫灯人这个威胁在,我没法信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不能一个个筛选吗?”许冥笔尖微顿。
“风险太大。”镜老师不假思索,“如果有多人同时被寄生,它们可以随时互通消息,甚至能互通记忆。”
许冥:“不能从外在进行分辨吗?”
见对方摇头,她又紧跟着追问道:“从行为模式呢?又或是能力上……寄生后他们的能力会和叫灯人同步吗?自己的能力会保留下来吗?”
镜老师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会问那么细。许冥笑了下,点点手上的纸张:“我觉得多留下一些情报给别人也挺好的。”
镜老师无奈,只能继续道:“一旦不幸被寄生,影响最大的应当就是思维。不管之前抱持着怎样的意志,在被寄生后,都将屈从于某种更强大、更伟大的意志……从前所在意的、相信的、偏爱的,都将变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记忆和认知也会被同步到统一的水平。但能力依旧是自己的,除了会额外拥有叫灯人的部分能力外,对其他并无影响。”
“意思是会变心、会出轨,但能力方面不会有太大长进。”许冥用自己的方式给出总结,“不会的还是不会。”就像高数一样。
“……差不多。”镜老师抿了抿唇,下意识看了眼座钟,似乎有些急了,“请问我能继续了吗?我和你不一样,和作为异化根,我是会受到负面影响的……再跟你待在一起,我不确定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嗯嗯嗯。我知道。但您先别急。”许冥一面垂眸在纸上飞快写划一面低声道,“等我再捋捋……”
她笔尖在纸上轻点,似是陷入沉思。片刻后,终于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
“行,我都明白了。”再抬起眼时,她表情已变得笃定,“我大概有思路了。您继续吧。”
镜老师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被许冥这么一闹,一时倒是没思路了。顿了一秒,有些泄气道:“请问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离开的方式。”许冥好心提醒。
“好的。”镜老师隐忍地动了动唇角,“关于离开的方式……其实很简单。”
她伸手想去拿许冥的座钟,后者却抢先将其拿在了手里。镜老师微顿,只得指了指自己的座钟:“想必你也发现了,通过调整钟,我们可以调整自己所在的位置。而且这时间并非是循环的……往回拨动的圈数越多,我们能回到的时间就久远。
“那假如,我们一口气回到此处时间的尽头呢?”镜老师鼓励地看向许冥,“这个怪谈存在并不久,如果我们一口气,将时钟拨回怪谈诞生之前的时间……”
“那按照规则,我们就应该抵达那个时候的房间。”许冥面露思索。
“可事实上,我们回不去。”镜老师道,“因为那个时候怪谈并不存在。”
“也就是说,规则矛盾了。而这种矛盾,或许就意味着裂缝的出现。
“而裂缝,就意味出口。”
“……你确定?”许冥微微挑眉,看着却不太相信的样子。盯着镜老师看了会儿,却还是依言拿起了座钟,“行吧,既然你这么说,总归值得试一试。”
她说着,将座钟捧在了手里。手指在指针上拨来拨去,却迟迟没有动作。
镜老师唇角微动,看似想要蹙眉,却又一下忍住,顿了会儿,只温言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那倒不是。”许冥却是耸了耸肩,“我只是还想再等等。”
“……”镜老师唇角绷得更紧,轻声,“请问是要等什么?”
许冥长长地“嗯”了一声,张口刚要说些什么,忽然侧了侧头,眼睛旋即亮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匆忙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伴随着野兽危险的喘息,一步一步,迅速靠近——
“!”镜老师警觉转头,毫不犹豫冲上前,以身体压住了门。许冥看着却是淡定,甚至又耸了次肩。
“那个,你不用紧张。”她冲镜老师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那是我请来的。”
“什——”镜老师明显一怔,话未说完,忽然注意到许冥手里的座钟,神情又是一变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座钟上面的时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7:12。
可怎么会……她一直盯着许冥,她非常确定她自从进入房间后,就没再调整过时钟……
“谢谢你提醒我,时间也是规则的一部分。”许冥适时开口,“不然我还真想不到可以下手改这个。”
话音刚落,强烈的撞击声自门外传来。镜老师脸色愈发难看,看向许冥的目光亦愈发难以置信:“你叫他来的?为什么?他是最可能有问题的一个——”
“放心。”许冥慢悠悠地说着,拍拍裤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抬起脸时,面上已笼上了几分冷漠,“如果没把握,我不会叫他。”
“……”镜老师眼神更加惊诧,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在看着怪物,片刻后,又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眼睛随即亮起。浅色的瞳孔中,似是燃起两团细微的烛光。
光芒开始从她脚下延伸,又有纯白的光手,从潮水般的光芒里探出,争先恐后地朝着许冥抓去。
却在即将抓到许冥的刹那,如同碰到火苗一般,快速退了下去。
“……”女人的脸上再次露出惊讶的神情。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已经被撞开,她整个人几乎是往前飞了出去。
身后传来呼唤许冥的声音,她趴在地上,愤怒地转头,正见兰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旁边还跟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影犬,嘴里叼着个座钟,紧紧夹着尾巴,口中发出威胁的呜鸣。
——而所有惊悚的低吼,又在看到许冥的那一刻,瞬间化为了高兴的嘤嘤,尾巴亦瞬间抬了起来,摇得仿佛一台螺旋桨。
兰铎亦快步上前,一边指挥着影犬将她制住,一边急急朝着许冥走去。在看清许冥状态的瞬间,脚步却又一顿。
“……冥冥?”他不敢相信地开口,抬手似是想碰,又生生忍住,“你的头,怎么了?”
……什么头怎么了?
许冥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这才注意到那里已然鼓起了一个大包——想来应该是最开始进入房间时摔的。
难怪她一直觉得痛痛的。
“没事。”许冥随口应了声,靠着展柜坐下,冷静看向被影犬压着的安顾问。后者的身下,大片的光芒仍在蔓延,如同史莱姆般伸伸缩缩,似是想要往外扩张,却又屡屡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回。
“好了,别试了。”许冥叹了口气,当着她面缓缓蹲下——当然,保险起见,她特意蹲在了稍远些的位置。
“这里已经是安全区了。”她淡淡道,“在这里,你是发动不了任何攻击的。”
“???”趴在地上的女人愕然抬眸,显然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许冥也没再说话,只向她展示了下手里的纸张。
只见上面根本没有写什么笔记,只有简简单单两句话。
第一句:【蓝色的门是门,奇迹之门也是门。所以一定程度上,蓝色的门可以被视为奇迹之门。——怪谈拆迁办。】
第二句:【@兰朵朵,现在的时间是,拆迁办暗号出处的姓:暗号出处的名。】
镜老师:“……”
镜老师:“……?!”
不是,前面一个她还勉强能理解……后面那句是什么鬼?
第一百四十三章
虽然表面上显得挺镇定, 但实际上,对于“奇迹之门”相关规则的修改,许冥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毕竟“奇迹之门”本身就是在怪谈自带规则上修改出的产物。虽然从先前各楼层的案例来看, 这条规则的运转一直良好,但自己这次是在修改的基础上再修改, 甚至可说是作弊了, 这种修改能否生效,还真不好说。
还好, 在她在纸上悄悄写下修改规则的一瞬间, 她能明显感到心脏传出的一阵震颤——从之前的经验来看, 这正是凭借“三级规则依据”修改规则成功的标志。
现在的情况也进一步证明了这点……想到这儿,许冥忍不住又看一眼趴在地上的“镜老师”,更是暗松口气。
兰铎带来的影犬瘦得凄惨, 仿佛一戳就会倒,压在对方时力道却很足。镜老师愣是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唯有身下的光芒, 依旧在不死心地向外探伸着, 只可惜每探出一定范围,就会蜷缩回去,仿佛正被某种无形的强大力量死死压制一般。
只是那影犬的模样瞧着实在有些凄凉,也叫人看着担心。许冥略一迟疑,从包里摸出根带绳的空白工牌,交给兰铎让他将人捆上,想想还是不放心, 又从规则书内放出了陆月灵, 问她要了几缕头发,进行进一步加固。
陆月灵被之前根突然发疯的事吓得不轻, 即使现在发丝都乖乖垂在身后,还是选择离许冥远远站着,随时做好逃回规则书的准备;在看到镜老师身下不断伸缩的光芒时,更是忍不住“噫”了一声,顿时站得更远。
许冥对此却是镇定。因为就像她说的——这里,现在是“安全区”。
早在她搭乘电梯下来时,就利用电梯规则设定好的、只针对人类和无恶意存在的“安全区”;活人只要待在其范围内,就能免受一切攻击,无论那攻击针对精神还是躯体;怀有恶意的异常存在待在其中,则所有攻击都会强制失效,除此之外,更会遭受力量与精神的双重削弱,直至其离开安全区位置。
……当然,至少面前的这位,许冥是不打算让她离开了。
送上门的情报,不要白不要。
许冥默默想着,再次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抬眸冷静地看向对面被工牌丝带和头发五花大绑的女人:“你好,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怪谈拆迁办,顾铭。”
“不介意的话,好好聊聊呗。叫灯人版的安顾问?”
“……”缓缓乜她一眼,坐在对面的“镜老师”再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冷漠与凌厉。她轻轻开口,却并未正面回答许冥的话,“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冥偏了偏头,“什么?”
“你不相信我。”镜老师轻声道,明明表情冷漠十足,声音却仍像之前一样知性柔和,“我想知道,你是什么开始的?”
“……”许冥闻言唇角微动,显是不太像搭理这个问题。旁边陆月灵却是循声看了过来,毫不掩饰目光中的好奇——她对这个问题也在意很久了。然而自打这位“镜老师”出现后,许冥就一直忙着应付对方,几乎无暇和她说话,以至于她现在都一头雾水。
再看“镜老师”,明摆着一副得不到答案的模样,许冥无奈,只得说了实话:
“其实根本就没相信过。”
陆月灵:……!
“镜老师”:……
而兰铎……兰铎站在镜老师的后面,面上一派冷漠,毫无表情,心里仍在想许冥后脑勺的包。
“就像我说的,当事情只有一个解释的时候,你只能选择相信。”没理会其他人的反应,许冥自顾自继续道,“可事实上,这事根本就不只一个解释。”
“叫灯人”因为强大而找来她的房间,“镜老师”依靠窥探而找来她的房间,都是说得通的,可前后紧挨着,就未免显得过于奇怪了。
相比起来,另一种解释,或许更说得通些——
他们两个,本就是一起过来的。
若是如此,眼前这位“镜老师”的行为,反倒更令人在意了。
因此,许冥在进入房间后不久,就借着“记笔记”的由头,悄悄在纸上完成了第一次规则修改——安全区就是在那次设下的。
而让许冥彻底决定动手的,则是那首童谣。那首玩偶念出的童谣。
“什……”镜老师下意识反问,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脸色随即微变。许冥坐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接口:
“对,就是那首,‘据说’你本来听不到的童谣。”
房间展柜里的报纸桶会定时说话,只是被困在这儿的异化根都无法听见它说的内容。这是她刚来这个房间时,找到的纸条上明白写着的东西。而且那字迹,明显就是镜老师的。
“可如果你真的没‘听到’过,你又怎么知道,我写的就是报纸桶念的那首呢?”许冥淡声道,“别说什么根据我的笔记猜的……我虽然留下过相关笔记,但上面可没做任何标注。”某些部分,甚至还用了速写,不熟的人拿到,能不能看懂都是问题。
所以当时快乐看到后,还曾很奇怪地询问,这是不是拆迁办的办歌。
相比起来,同样没听过童谣,却能迅速将其与报纸桶对应上的“镜老师”,反而显出问题了。
还有就是最开始的那张纸条——
“??”“镜老师”在影犬的怒视下愕然抬眼,显然没想到那张纸条也能成为疑点之一,“那又怎么了?”
“很奇怪啊。”许冥直言道,“最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可越深入,越能看出古怪。”
那纸条之前的留言记录,许冥尽可能都去找了。虽然当时异化根之间已经出现矛盾,甚至出现快乐指认兰铎这样的风波,但情况并未恶劣到无法沟通的地步……
在这种前提下,专门从纸张上撕下一部分留下一份注定会被刷掉的文字记录,留完又特意藏好,还是藏在一个自己和其他人以后不一定会进入的房间里,这操作本身就又些微妙。
退一步来说,留下这部分信息的意义是什么呢?是想记录当时的情况吗?描述却明显并不客观。是想给后来者提供建议吗?可真正关键的威胁“叫灯人”以及更重要的离开方式却一个字都没提。
危言耸听,语焉不详。藏匿的地方隐秘却不完全隐秘,说的东西有用却不完全有用……那么问题来了,这张纸条真正的作用是什么?
悄悄暗示、踩一捧一——这是许冥最后得出的结论,虽然不一定对。
真要说的话,这纸条给她的感觉更像是那种密室游戏里特意安排的道具,只提供自己想提供的线索,又在字里行间悄悄抛下点钩子与种子,先入为主的同时,又引着人继续往深处走去。
而她恰好就是那个被选中的、来到密室游玩的新客人。
“……就因为这个?”听完她简单的解释,“镜老师”瞧着却更怔愣了些,“可万一,那纸条上写的是真的呢?你……你又凭什么确定,你的狗就是值得相信的?”
“差不多得了啊。”许冥蹙眉,忍不住道,“我之前就想说了,那个狗啊猫啊的称呼,到底是谁带起来的?他又不是没有名字。”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又振振有词,听得不远处的兰铎都微抿唇角,耳根不合时宜地微微红起。
然而红色才刚开始蔓延,便又听许冥道:“而且,谁说我相信他了。”
“……”兰铎才刚刚翘起唇角瞬间僵在原地。
“镜老师”亦是一怔。许冥向后靠在墙壁上,肩膀因为不适而微微缩起,语气却依旧充满了那种令人费解的理直气壮:
“不如说,恰恰相反。
“正是因为尚无法完全相信,所以才要让他过来一趟。”
“……?”兰铎更茫然了。嘴角绷在中途,一时竟不知是该往下沉还是继续往上翘。
“镜老师”蹙眉:“你这到底是……”
“你不懂。”许冥摆摆手,脑海中不期然地回忆起那些微妙又明显的细节。尤其是留言中,那些来自“兰铎”的阿拉伯数字……
“你不懂。”许冥略一停顿,叹息又坚决地开口,“有些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是注定无法磨灭的。”
“……”“镜老师”听得再次一愣,像是被她的回答震撼。片刻后,方自嘲地摇了摇头,“算我失策。你对这家伙的了解,倒是比我想得要深。”
她摇头的动作引起了旁边影犬的警觉,后者立刻开始威胁地呲牙。兰铎则是再次耳根泛红,那红色转眼便以惊人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脸。
他努力闭了闭眼,用力压下再度不自觉翘起的嘴角,腰背却是不由自主地挺起,甚至更直了些。
……唯有知情的陆月灵,嘴角不停抽动,看似是想要说什么,又深深忍住。
许冥对此倒是很镇定,因为对方说得也并不算错——
若非仗着对兰铎有足够的了解,她也不会想到用错误的时间进行试探。
而就像她猜的那样——面对她故意给出的阿拉伯数字,兰铎纵使脑子再清澈,会想到她是故意为之,本质就是不想他过来。为了不添乱,他自然不会再提出任何的质疑和追问。
哪怕再在意,他这个时候也只会说一句“注意安全”,然后蹲在自己的房间里,拼了命地不断刷新手中的纸张,生怕错过一点信息。
这当然不是最聪明的做法,但这绝对是最兰铎的做法。
再加上“镜老师”几乎是明着在把怀疑箭头往兰铎身上引。在默认她有问题的前提下,反而显出兰铎的靠谱……
但要说彻底让许冥信任,这些绝对还不够。
所以许冥这次才试着叫了他——如果她够幸运,猜对了,好歹先捞个帮手在身边,如果她不幸猜错了,至少还有个安全区为她兜底。
换言之,赌的关键根本就不是兰铎是否靠谱,而是直接指定奇迹之门的操作能否生效——所幸她运气不错,两个都赌对了。
至于用暗号的原因,更简单——她现在没法私聊,只能公屏发消息。在不确定还有多少“叫灯人”的情况下,信息自然是越隐秘越好。
怪谈拆迁办员工的接头暗号是写在员工守则上的,“杨花纷纷,朵朵盛开”,简单易懂又好记,出处则同样直白——撇开以前在怪谈打过的照面不说,邱雨菲在她家时,可没少带着几个女生一起聊天看小说。许冥是没跟着看,但她觉得自己迟早能在怪谈追完杨朵朵整个系列……
当然,这个提示本身也没多隐秘。如果对面是郭舒艺或者顾云舒的话,她还能写得再隐晦些。现在这个版本,已经特意降低难度的兰铎友好版了。
不过这话许冥没说出口。免得兰铎听了又受打击。
她这会儿等于是和兰铎面对面。虽然一直在和“镜老师”说话,但兰铎都反应,她也算看得清清楚楚。
保险起见,暗号的事许冥并未细说。三言两语带了过去,见对面的“镜老师”再次陷入沉默,又不由挑了挑眉。
“行了。该说我都说了。”她轻轻说着,再次站起了身,“换你满足我的好奇心了。”
“先埋纸条,又联合做戏,最后又故意骗我去拨时钟……我不信你们的进食方式有这么复杂。”许冥淡淡道,微微抬起下巴,“你们在设局诓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坐在地上的“镜老师”微微抬眸,盯着许冥看了会儿,却突然轻轻笑起来。
“我们想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她温声道,“铭铭啊,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
“到底是谁告诉你,只有异化根才会成为钥匙的呢?”
随着女人的话音落下, 房间内一时陷入死般的寂静。
影犬威胁的低吼骤然增大,兰铎亦是皱起了眉。陆月灵喉头微动,悄悄打量起许冥的神色——虽然基本没懂那顾问的话, 但她本能地知道对方说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相比起来,许冥的反应反而堪称平淡, 只抱起胳膊, 淡淡说了声“哦”。
而后转向其他人:“看来这边问不出什么了。我们直接出去吧。兰铎留只狗看着。”
说完,自顾自转身往门边走, 竟似真的不打算再搭理那镜老师了。
“……”方才还一脸高深笑容的镜老师登时愣住, 嘴角的弧度都僵在脸上, 似是打不定主意该不该收回去。眼看许冥手都快摸上门把了,方急急开口,“你就不好奇真正的钥匙是谁吗?”
“关我屁事。”许冥头也不回, “也不感兴趣。”
“镜老师”:“……”
嘴巴微张却陷入沉默,她眉头更紧地拧起,伴随着门把转动的轻响, 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向来轻柔的音量都提高些许:“好,你不感兴趣,那就说点你感兴趣的!”
“……”许冥转动门把的动作一顿。
随即施施然地转过了身。
“这就对了。”她抱起胳膊,微抬下巴,“要钓鱼,也得下点像样的饵才行。
“来吧,再给你次机会。让我看看, 你这次还能下出什么钩子。”
“镜老师”:…………
等等, 没记错的话,我才是拥有信息优势的那个吧?为什么现在搞得好像是我要上赶着送情报一样……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被捆缚着的女人自我调节般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轻柔: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没有撒谎。”
“?”许冥故作镇定地挑眉,环着的双臂越发紧绷,“你指的哪方面?”
“童谣。”“镜老师”不紧不慢,眸光深深地看向许冥,目光中竟似带上了几分羡慕,“我确实听不到那首童谣。”
“因为那是只有配成为钥匙的存在才能听到的东西。
“但我曾经是有资格的……但我忘了。
“直到看到你留下的笔记我才想起来,我也曾是能听到童谣的。只是这份不幸错过的荣耀,连带着其他的记忆,都被时间带走了。”
“……”荣耀?什么荣耀?开潘多拉盒子的荣耀吗?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许冥忍不住看了那顾问一眼,努力克制着面上的表情,内心却已是一片海浪翻涌。
钥匙——阿姨的笔记里确实曾提过,“开门”的钥匙以异化根居多,但不排除有其他种类的可能性。不过这方面笔记没有细写,许冥也就以为最多就是死人或者根之类的东西,怎么都没想到活人居然都能算在里面……
门后面的到底是什么?火锅吗,什么素材都兼容?
最重要的是,听这顾问的意思,这次被选中的钥匙就是自己……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自己持有规则书?还是因为和门后的东西进行过交易?又或是因为自己碰巧来了第一百层?那它接下去要做什么?自己该怎么防?
……等等,也不能排除对方是在故布疑阵的可能……总之不管怎样,不能自乱阵脚。至少目前还是得继续收集情报……
几个呼吸间,许冥定下心神,再次看向那顾问,抛的却是另一个方向的问题:
“你刚才说,你曾经听过童谣?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在我还活着的时候。”“镜老师”这回却是答得非常流畅,没有再拽那些咯咯噔噔的文字,“在我还是人的时候。”
“……在我和你的长辈,许壮言,一起共事的时候。”
“……”
“…………”
行吧,话说早了。
无声收紧抓在胳膊上的手指,许冥只觉腮帮子都快被自己咬破。
这家伙的发言,实际还是挺能让人心里咯噔的。
事实上,何止是心里咯噔。
许冥自己没什么感觉,但站在她旁边的陆月灵看得清楚——在那顾问话音落下的刹那,许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当场又难看了几分。
陆月灵只知道许冥有个养她长大的阿姨,对此却没更多的了解,更不知道许冥的阿姨大名正是许壮言,因此哪怕听了顾问的话也是一头雾水,看向许冥的目光更是茫然,微微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兰铎最先反应过来,匆忙叫了许冥一声,眼见许冥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又提醒了句:“不要全信她的话,她有办法收集信息。”
“……”许冥闻言,似是意识到什么,本能地摸了摸斜挎在旁边的小包,眼神终于冷静了些。
“镜老师”却只轻轻一笑。
“如果这样以为会让你们觉得好接受些,那就随你们吧。”她莞尔道,“老实说,对于过去,我其实记得的已经很少了,大多数还是之前看到童谣才想起来的。”
“大壮、扒手、恶棍……遥远的像是另一个时空的事一样。我也记得你,许铭,大壮带着你来过牌桌,那之后你只小的一点点,还没桌子高……”
“行行行知道了,你那时候还抱过我呢。”许冥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对我们的过去感到遗憾,深深的遗憾。”“镜老师”轻声道,“我们这一批人,是最先感知到‘它’的,也是最先和‘它’产生联系的。我们本该是最受眷顾的一批,甚至我们中的不少人都和你一样,有着成为钥匙的资格……”
“可我们都浪费了。浪费在了所谓的探秘、所谓的解救、所谓的牺牲上。
“你能理解吗?人类的本质其实和蚂蚁差不了多少。我们都是蚂蚁,生活在洞穴里的蚂蚁。
“而我,你阿姨,还有其他那些人,就像是蚂蚁里的哨兵,因为身份,我们停留在最靠近光的地方,我们本可以接触光的,我们本可以的!但我们太傻了,一直都在以蚂蚁的思维去揣度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