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时没有哀切恸哭,没有压抑多年的激情和火电,只是礼貌说声,好久不见。
严愫问她:“你和你老公定好日子了吗?”
盛凌薇回过神:“什么日子?”
“领证啊,上次不是说你们已经聊妥了。”
严愫把她面前的炖奶和醋鱼都撤走,只留下一碟小份量的鱼羹,同时又问,“真想明白了么?沈恩知这职业和背景,结婚了就等于放弃所有海外工作。”
盛凌薇捏着小匙,搅搅鱼羹。汤汁稠如牛乳,她的眼睛也跟着泛白。
“算是决定了吧。做模特这一行,我爸已经好多年不跟我说话了。”
她扯出一丝笑,“我爸一直很看好恩知哥,说他能有大作为。等我结婚了,工作收一收,没准就能让我进家门了。”
严愫眉毛一揪。
“那他呢?就这么给你当工具人?”
盛凌薇摇摇头:“各取所需吧,我和他。恩知哥自己说的,他单恋一个女孩,跟我长得像,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就是得不到。她心里有别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他爸妈拿我当亲女儿疼,他也要靠我应付家里。……况且我听说,婚姻状况稳定,对他走仕途也有好处。”
就是这样,放下叶恩弥吧。
放下少女时代的心有不甘。
走出困住她十年梦境的过去,然后向前看。
盛凌薇说服了自己,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
可她忘了,叶恩弥天生就是场致命的诱陷。他弟弟沈恩知,清淡,禁欲,到了床下,一派朗风明月。
叶恩弥则正相反。他像欲望本身。
那时的盛凌薇怎么也想不到,再见叶恩弥,只要遇到他一个眼神,围困在他的气味里,情势就失去控制。
需要的不过是场酒。
【??作者有话说】
快偷到了,还有四五章
目前一周五更,周末连续日更
这一场酒,说来不算偶然。
当日和品牌方签完合同,寒暄两句,时候恰到饭点,于是共进一席商务晚餐。
免不了叫上几瓶好酒。
以盛凌薇如今地位,少有人敢硬着劝。只不过她从前长居海外,对酒桌上一些常态不太了解,自己又毫不设防。
别人稍起一点哄,她就落落大方地举杯,不知不觉喝空整瓶,没空留意严愫频繁递来的眼色。
最后不出所料,醉得上了脸上了头。
她强自撑持着体面,把所剩无几的理智拨弄两下,从里面抽出最后一份礼貌来,和席间各人告过别。
让严愫帮忙叫来司机,乘车回酒店。
一路上,用手背托着腮,眼睑浓浓的酸,半闭不闭地,松松眺着窗外。
子夜的天蓝得发磁,街景掠成色彩的线条,急速向后退去。
醉眼从里面捕捉到一幢写字楼——好像就是宗笑那间公司。
……叶恩弥也在这里。
盛凌薇厌恶这个名字带来的不安定。可情绪像龋坏的牙齿,神经隐隐烂在肉里,酸了疼,冷了疼,一碰触就难以忍受。
在这个醺然的酒夜里,她独自下了车,摇摇晃晃走进酒店,刷开房门,忽然决定把一切都了结。
沈恩知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桌前面端坐,详读一本外文期刊。见她开门也不进来,反倒转身又要走,于是问:
“薇薇?这么晚了,还干什么去。”
盛凌薇一手扶在门边,回头盯着他看。一身柔软的棉质格纹睡衣,轻金色眼镜,粉咖色小痣,气质斯文的沈恩知。
欲望横冲直撞,酒精成为最强劲的助燃剂。
与其这样不上不下纠缠着,不如索性给自己一个痛快。
肉里这一根烂神经,总要拆皮连骨地拔出来,才能清理干净。
如果确认不了对叶恩弥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不甘心。
那么就先,得到他。
得到叶恩弥,然后再停下来,看一看,他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就必须握在手里。
“临时有点事,找严愫聊聊。”
盛凌薇找了个理由含混过去,回手整理一下长发,“恩知哥,你早点休息吧,不用等我了。”
听她这样说,沈恩知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注意力倒回眼前的书页上。
她和沈恩知之间,一贯如此。他会完成一切作为男友应尽的职责,只是掐着尺度,平时对她的所作所为,似乎无意干涉。
在一起这些年,他对她一径礼貌克制。寻常亲吻拥抱,似乎都是寡凉的,到了床上,情潮最浓时,眼睛里才能摸出一点热来。
大抵也跟她一样,没有多少真感情。
说到底,她和沈恩知,也不过只是互相做对方的替身而已。
盛凌薇嗤然一笑。
凭借记忆,叫司机送到写字楼门前。
高跟鞋勒得脚背泛痛,她索性脱下来,光着脚走进去。
前台小妹正打着瞌睡,盛凌薇客气地说,来找叶恩弥。
她是浓颜大五官,身量又高,脸不带笑的时候,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
前台小妹没敢怠慢,说自己得联系一下经理陈霜,让盛凌薇稍等。
有这样一个高挑纤长的美人立在面前,前台小妹不自觉就比平时客气许多,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你是盛凌薇吗?那个超模?”
酒精麻痹意识,花了一些工夫才辨出对方讲了些什么,盛凌薇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体,扬了扬下巴,颌骨到颈项轮廓分明,连成流丽的线条。
脸上残妆败色,眼里酣醉未消,她却一下子又漂亮起来,漂亮在那完美的下颌弧度,和竖成一根直线的腰脊上。
前台小妹显然很兴奋,拉着她就要合照。盛凌薇还醉着,没空深想,囫囵应承下来。
忽觉前台小妹的视线越到了身后:“来啦?叶总,她说要找你。”
盛凌薇迟钝回头。
来的不是陈霜,是叶恩弥。
她被叶恩弥抱到街边长凳上。
“天这么黑,又喝了酒,怎么还乱跑。”
他沉声说着,单膝触地低下去,随意而又自然地,伸手握住她细脚腕,给她穿鞋。
被他数落了,盛凌薇垂着眼,冲他头顶撇撇嘴:“你管我呢。”酒酣耳热,吹过风,倒是清醒了大半。
夜幕低垂,路灯融融温黄之下,她看着他长而分明的手指骨节,动作专注细致,为她系紧绑带。
“恩知在杭州是吧,电话给我,叫他来接你。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叶恩弥提起最为敏感的话题,盛凌薇心跳节奏好浓烈,似要窜出体腔。
见她不吭气,叶恩弥只好拿过她的手包,很快就翻出手机:“我找一下。”
紧接着,盛凌薇被他捏起手,想挣,没挣开。
本打算拿她的手去按指纹,又发现手机是靠面容识别解锁。她倏地闭上眼睛,就是不让叶恩弥得逞。
明摆着铁了心要跟他作对。
而根据以往经验来看,最后投降的只能是他自己。
叶恩弥也不和她拗,想了想,和陈霜简单报备,把盛凌薇带回旁边的公寓。
他和宗笑在这里合买了两间相邻的复式跃层,许多个敞阔的大房间,当作员工宿舍。叶恩弥在杭州另有住处,但是工作日更习惯留在这边。
这晚带她回来,恰逢陈霜起夜上厕所。撞见他半搂着浑醉的女人,眼神很快变得别有深意。
叶恩弥心腔莫名一阵发紧,像勾了只手在里面拧,淡瞥对方一眼:“不该看的别看。”
盛凌薇皱在他怀里,拿眼梢儿环顾四周,目露嫌弃:“叶恩弥,你就住这地儿啊。”
叶恩弥有点无奈,低声说:“陈经理在呢,给我留点儿面子成么。”
“不成。”
他的服软取悦了她。盛凌薇还在嘴硬着,却没忍住笑起来。
仿佛感觉自己拿捏住他,很是得意的小模样。
从她表情细节当中,隐约看出些微末的稚气,属于从前那个小女孩。
可是怀中这一具身段,又是温热的,极致熟态的。
叶恩弥忽地慌了,把视线断在眼里,移到别处去。抱着她穿过长长走廊,上了楼梯,往卧室走。
盛凌薇红唇微张,有意没意地,开始撩拨他:“叶恩弥,是不是你抱太紧了?我喘不过气。”
见叶恩弥久久不语,盛凌薇浅推他手臂,洁白的脖颈向上扬着,又在他耳边呵出一缕吐息:
“帮我一下呀……”
她肌肤间有微凉的香气,呼吸却是热的,甜蜜的酒味发酵在嘴里。
叶恩弥腰身一下紧绷起来。喉结微动,脖颈上血管暗蓝,是隐忍的痕迹。
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喘不过气?”
他轻嗅着她身体的味道,琢磨了一下,手揿在细腰背面,指节滑过皮肤,背人耳目地向上一撩。
盛凌薇背后瞬间松了,是内衣搭扣隔着衣服,在他指间脱解而开。
呼吸舒快许多,脸也马上转红。
她肌肤敏感,腰上尤甚。那只手在后面一通胡闹,惹得她骨头软脆了一半。
眯起眼,气息丝微的颤,把罪责都往他身上推:“你都说了,陈经理在呢,能不能别这么下流。”
“不能。”
叶恩弥故意顶她一声,长眼斜斜地挑,转而又轻笑,“骗你的,他早回房间了。而且不是你自己让我帮忙的?薇薇,别不讲道理。”
进了卧室,轻手轻脚把她搁到床头。怕惊到她的眼睛,只开了半盏小夜灯。
他手臂撤走,盛凌薇全身没骨头似的,就此松散开来,像件绸缎面料垂落在地上。
指尖却往他心口点两下:“给我倒杯水,要凉的。”
“支使我习惯了是吧,大小姐。”
话虽如此,还是顺从地起身。端杯凉水回来,她已经双眼紧阖,仿佛睡着了。
叶恩弥不发一语,杯子放在旁边,低头去端详她的面容。
八年过去,已是二十六岁的风貌韵致,可是到他面前,却依稀还有着十八岁的眼睛。
叶恩弥忍不住伸手去碰触。
盛凌薇像是陡然惊醒了,霎一霎眼,睫毛尖软翘绒密,就蹭在他掌心。
“叶恩弥……”
她忽然抬起手,勾着他脖子拽下来,与自己几乎是脸贴脸的距离。
下一秒,叶恩弥就被她狠狠咬在下巴上。
好一会儿,直到齿关酸沉,力气耗光,这才松了牙。
叶恩弥摸了摸她咬过的那块皮肤,黑夜把窗玻璃涂成一面镜子,他抬眼就看见两排齐整清晰的牙印,这回可刻在肉上了。
想来她是真的恨极了他,恨到牙根都在痒。
叶恩弥哑然失笑,垂脸望着她,还没开口,盛凌薇注意到他的视线,侧目过来:“看我干嘛?”
叶恩弥说:“嗯……你牙挺齐的,不咬人的时候还看不见。”
盛凌薇哼哼了两声:“叶恩弥你真讨人厌。”
酒后的她是娇憨的、惹人疼怜的,比起平日突然多了温度和情感,甚至有点冒傻气,是当初那个天真纯稚的小女孩。
于是叶恩弥笑起来,心尖融融起热,嘴里还在开玩笑:“是吧,要么你小时候那么喜欢我呢。”
盛凌薇偏着脸,幽微的灯光拢在面上,她的声音也模糊,好像呢哝了什么。
可实在太轻弱,叶恩弥没听清,弯腰俯身,凑到她唇边。
他挺有耐心,问:“薇薇,你说什么?”
盛凌薇歪头,故意在他喉结处蹭了一口。
擦下一个粉滟滟的唇印。
叶恩弥说不清具体是什么颜色,只觉得那质地有点凉腻,釉一样的,附在皮肤上慢慢干了,像留了张小嘴在颈间轻轻吸吮。
忽然慌了,稳稳心神。
呼出一口长气,如同叹息,轻轻问她:“薇薇,你到底想要什么?”
手机在包里嗡嗡振响,然而谁也没侧目去看。
是严愫,收到一项突如其来的商务内容变动,于是连打三个电话,要和盛凌薇谈谈。
始终无人接听,她猜盛凌薇该是昏醉过去,心念微动,又拨给沈恩知。
这回很快被接起来。
严愫简单说明意图,沈恩知言辞也客气,表示第二天再代为转达。
“薇薇睡着了,您也早点休息。”他周到地说。
挂断电话,沈恩知抿紧唇角,瞳孔小幅度地颠动一下,转而看向枕边。
蓬软的床被之内,空空如也。
他和盛凌薇,这么多年过去,真正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很多。她从前专注于打拼事业,一年到头都在海外。又因此和家里闹翻,回国的次数就更疏了。
而他护照都压在单位,因私出国限制颇多,不能常去与她见面。
沈恩知也不用社交媒体,只有在电视上找她的身影。
有时盛凌薇会打个视频过来,嘴里笑说想他,要看看他。
沈恩知心里清楚,她真正想看的该是另一个人。可她总不明说,好像只要拒绝提起,那个人就能像阵风刮过去,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沈恩知也装作一无所觉。杜撰一个不存在的、容貌和她相近的女孩,就这么陪她演戏。
演到最后,半真半假,谁也说不清。
偶尔在国内见了面,盛凌薇依然是小时候那样子,亲密无间地叫他哥哥。湿漉漉的眼,红的嘴唇,白的皮肤。湿润在他手里,颤栗在他身体下面,越化越软。
这么多年,她孤身在外,生活中有没有别人陪伴,沈恩知其实不能确定。他没问,也没去看,在她男友的位置上稳稳坐着。对她一切行为,从不多加干涉。
只要不是叶恩弥,就没关系。
没人能对他构成威胁。
只要不是叶恩弥,谁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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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捧着叶恩弥的脸,手心肤腻如脂,眼神暗而热,似要将每处细节都看仔细。
呢喃着,又一遍:“你猜我想要什么,叶恩弥。”
然后头颈前倾,吻上他的薄嘴唇。
叶恩弥一下凝住了。
她的舌尖轻灵,在口中挑起丝微的痒,直挠进心底去。喉间呼出的酒气好像让他也在发醉。一时难以自控,手臂勾起她后腰,吻得更深。
她是一场甘美香甜的稠雾,捉摸不清,看不透底。
走进去,背面会不会是,那流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唇上渐渐松了劲,他忽而意识到,盛凌薇一贯骄傲,自尊心太强,是最爱记仇的。不可能就这么放下年少时,那场刻骨铭心的离别。
在她看来,他独自出走,是对自己的背叛和抛弃。
那又为什么要来见他、亲他。
……或许是酒精作用,小姑娘头脑不清醒,满腔莽撞地找过来,第二天是要后悔的。
而那场奔逃的缘由,叶恩弥还无法对她言明。
心头挂着如此思虑,他仓促结束这场热吻,手也不敢动了。
盛凌薇勾在他修长的脖颈上。
可叶恩弥终究没有再吻下去。
“睡吧,薇薇。”他给她掖好被角,低声说。
亲了亲她的额头,力度轻得连触感都欠缺。
盛凌薇睡入一场旧梦里。
梦到小时候,刚认识那会儿。叶恩弥不爱搭理她,盛凌薇对他也没好感。
沈家爷爷那个级别的首长,都有自己的小院。叶恩弥和沈恩知从小住私宅,跟盛凌薇这样大院里的孩子碰不到一块儿。
后面是她爸爸得到拔擢,带着妻女从丰台区军属楼搬出来,住到沈家隔壁独门独户的房子里了。
沈家爷爷叫双胞胎兄弟登门拜访,她依照父母的嘱咐,乖乖称呼他们哥哥。水玉琢成的小女孩,粉圆饱满一张桃心脸,任谁见了都喜欢。沈恩知对她和气地微笑,叶恩弥却懒得挪眼看她,只是略一点头。
后来,沈爷爷时常招呼她来家里玩,沈恩知脾气好,会哄小孩,温文尔雅的清俊少年,给她最贴心的照料和包容。
她再任性刁蛮,不讲道理,似乎也惹不恼他。
可是对于叶恩弥来说,她远没有游戏机有趣味。他总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调性,眼梢飞扬着觑过来,一半淡漠一半玩笑,让她气得齿关发痒。
是以许多年间,她一直跟沈恩知更亲密些。天天跟在他后面跑,脸甜声脆,恩知哥、恩知哥地叫。
而一到叶恩弥跟前,则是连话也不搭半句,小手往身后拘束一背,像对个陌生人。
直到有天,爷爷带着沈恩知出门见客,叶恩弥借故没去。
几个玩得好的男生,悄然摸进他家小院,为首的塞了张碟片到电视机里,说给叶哥进贡个好东西。
声音和画面传出来,如此濡湿粘连。他才意识到不对,抬手想关,又被男生们劝住,非拉着他一起“长见识”。
盛凌薇就在这时候敲开了门。叶恩弥脸上烫意掀腾,轮廓神情也蒸得柔和了,低头看她,两眼还发钝,一时没开口。
小女孩因此认错了人,亲亲热热叫他:“恩知哥!”
没等他拦,就自顾自往里走。
电视上影碟还在播放,画面和动静不堪入目。盛凌薇一瞟屏幕就愣住了,手发潮,脚也颤,一时站不太稳。
她年纪还小,尚不能理解内容,只觉得屏幕里男男女女,肉色横流,狰狞又可怖。
身后一双手绕过来,掌心淡淡绵热,掩在她眼睛前面。
电视机里猛然撕出一声粗叫。
盛凌薇吓得不住缩头,两只肩膀剧烈地抖,眼泪就掉下来。
“关了。”
她听见他的声音,很冷,薄凉的语气,是在对旁边的人说话。
“我叫你关了,没听见?”
盛凌薇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她熟悉的沈恩知,该是隔壁沈家的另一个哥哥。他出身优越,人也长得好看,就是总对她爱答不理。
她爸爸反复叮嘱过,叫她少和叶恩弥来往,说这人性情乖张顽劣,依着沈家的背景,长大了一准要成个纨绔。
四周静下来,遮着她眼睛的手才收回去。
她眨眨眼,仰起头。见他迎着光,脸长得和沈恩知如出一辙,只是眼角浅挑着,唇边松快一抹笑。
“你叫什么名儿?”他问。
“我,我叫薇薇。”她脸上泪珠干了,咽喉还堵着气儿,瓮声答。
“嗯,薇薇。”叶恩弥俯身和她齐平,捏了捏细嫩的粉腮。
少年下手没轻重,皮肤给掐得红软,口吻也不柔和:“别跟大人说,听见没?”
盛凌薇没那么怕了,倒有点气,揉揉被他捏痛的脸,扭头就要走。
才出几步,又拧过身来,找回场子似的,赌气说:
“我爸爸不让我和你玩。”
叶恩弥笑得更开了,肩膀一歪,斜倚在门栏前,语态勾点轻佻:“哦?那你还不快点回家去?薇薇。”
盛凌薇哽住了,板起脸,对他调出最嫌弃的表情。
心里觉得爸爸说得一点没错,这个哥哥是挺讨厌的。
要是那会儿有人告诉她,日后她将爱上叶恩弥,与他做起那天在电视上看到的,成年人之间最私密黏腻的事,把他的身体含进自己的身体里,肉和汗都紧密楔合,熟悉他如同熟悉自己的发肤与呼吸,盛凌薇一定不会相信。
清晨时分,沈恩知跟部里的人会面,到杭州一所重点高中做宣讲。
流程并不复杂,很快结束。他是出了名的相貌堂堂,仪态谈吐俱佳,被选去回答学生提问。
见他站在眼前,男生们相互对视,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其中一个小心翼翼举起手:“那个……你,你是弥神吗?”
台下登时涌起一片私语,低微有如蚊咛:“他真是叶恩弥?之前比赛的时候也没戴眼镜啊?”
他一时默然。温和清淡的容色,此刻仿佛冻住了。
眸中温度急退,冷得像凛冬一场新雪。
起立提问的男生毫无察觉,激动得涨红了脸:
“你是我最喜欢的职业选手,三年前你因伤退役,真的很可惜……”
“我不是叶恩弥。”
沈恩知出言打断男生的话,眉心沉沉压出摺痕,口吻甚至称得上生硬了。
同僚们频频侧目,惊讶于他的反常。
如此情绪失控,不像他平时作风。
沈恩知很快整理好神态,转由旁人接替,自己先行离开。
学校幽长的走廊里,他背靠墙裙,给盛凌薇发了条短信。
也不敢多问,只是斟酌片刻,打下四个字——
早点回来。
一夜梦境黑甜,盛凌薇又看见沈家客厅那台电视机,播放的却是她和叶恩弥的影像。成年人的面目和躯体,骨肉纠缠,潮湿又旖旎。
睁开眼,却见叶恩弥斜坐在床沿的地板上,屈立着一条腿,正在深睡。
睡息轻得没重量,手边掉了根没点燃的香烟。
这个人一贯纯粹又坚韧,多年光景走下来,富贵浮华不是没享受过,也能靠着床脚在地上休憩一晚。
盛凌薇低头,发现身上长裙一夜未脱,全是稀稀的绉纹。
兴许是怕她不舒服,叶恩弥将她的首饰都摘了下来,排放在床头柜面。
他在这时醒来,揉下后颈,嗓音沙哑:“早。”
盛凌薇拈住裙摆给他看:“这衣服穿不了了,怎么办。”
叶恩弥轻抬眉角,笑了:“意思是想赖我这儿。”
盛凌薇呛他:“你想得美。”又说,“做我这行的,不能就这么出门吧。”
叶恩弥起身把灯打开。
她被晃了一下眼,以掌心去挡。再放下手,他已经不在卧室里了,留了扇半敞的房门,外头很安静。
盛凌薇拿回自己的几件首饰,一样一样穿戴到身上。
唯独剩了根项链,掖到他枕头下面,半藏不藏的,装作遗漏了。
她晃到楼下,没见叶恩弥。
在客厅沙发上等了等,他才从旁边商场回来,放个纸袋在面前。拆开是条湿青色连衣裙,低调修身的款式,裙尾剪裁合度,沿身体曲线收窄。
一眼认出,是品牌最新的成衣系列,设计、用料与工艺均属顶级,售价以她如今收入也觉得不菲。
叶恩弥家底丰厚,以往对钱没概念。后来独自在外颠沛流离,应该很是潦倒过一段日子的。
可他好像依然随性,对什么都浑不在意的样子。
她说:“这条不便宜呢,你现在公司刚起步……”
话停在这里。
“之前拿了几个世界冠军,奖金还算够用吧。”他说得随意而放松,“先试试,尺码不对我再去换。”
盛凌薇换好裙子,他在身后给她拉上拉链。
男人体温高热,气息鲜明,掌心触到脊背肌肤,烫起一阵致命的皱缩。
理智摇摇欲坠,在渴望他更多的触摸和侵占。
盛凌薇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这不对。她要得到他,可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被他吸引。
理应是叶恩弥受到她的蛊惑,心甘情愿臣服下去,渴求她的垂爱。
而她自己须得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要赢。
“我走了。”盛凌薇突然说。拿起手机穿了鞋,就往房门走去。
叶恩弥没开腔,习惯性地点根烟,眼睫轻抬,看她背影袅娜,被他亲手挑选的长裙,掐出一把细腰。
临走之前,盛凌薇回头看了他一眼。
瞳膜温红,目光湿漉漉的起黏,轻轻抛到他身上来。
成熟冷冽的身形,稚气温热的眼。
就那一眼。
一颗心霎时像被什么勾住了往下拽。叶恩弥没拿稳烟,掉熄了。
“怎么了,叶恩弥?”她故意问。
“没怎么。”他俯身捡烟,直到她的脚步声消匿在电梯内,方才抬起头来,手中空空如也。
盛凌薇叫了司机来接,等待的时间里,打开手机。
严愫似乎有工作上的安排,昨晚一连打来几条语音,还留了消息,要她起来回电话。
最后一条是:不用回,我联系你老公了。
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严愫好像是她昨晚用来搪塞沈恩知的借口。
就这么漏破了底。
盛凌薇心头立时慌得发紧,赶快去看沈恩知的聊天界面。
有一条来自他的新短信,早上发来的,也不问她在哪里,仅仅是简单几个字:
早点回来。
让她之前一瞬间的紧张,显得有点可笑。
也对,他们毕竟不是多么情真意切的爱人,只不过是权衡现实之后,彼此最好的选择。
乘车回酒店,房内窸窣动静,沈恩知在里面。
她深深呼吸,推门而入。
【??作者有话说】
虐男,两个都虐,保证不会厚此薄彼。
谢谢大家喜欢,但是请务必不要在评论里提p开头的两个字母……已经被警告过了qwq
◎好情人◎
对盛凌薇这一夜的去向,沈恩知似乎根本不感兴趣,没表露任何多余情绪。接下来的几天,温柔爱语,一切如常。
盛凌薇把这理解为一种满不在乎,甚至是默许。她有时会兀自猜测,或许沈恩知也已经心脏游移,在寻求一段开放式关系。
只是他好像变得非常重欲。每到夜深人静,灯光彻底掐灭,他总要主动翻身上来,身体薄薄热汗,交颈厮磨,折腾到很晚才休息。
她都没空再去找叶恩弥。
盛凌薇在杭州的工作告一段落,跟沈恩知一道回北京。
两小时航程,结伴同行,似乎免不了深谈。她放平座椅躺下来,假装酣眠。
落地取到沈恩知的座驾,往长安街开。款式低调的黑色轿车,牌照特殊,拐入没有任何标识的小道里。
大门执勤的卫兵看了出入证明,敬礼放行。
沈恩知单手扶着方向盘,沿着内部路驶向深处。
两侧浓荫翠郁,捂严了天日,尽头隐约见光。他忽而侧目看她:“薇薇,要是你想,我可以在隔壁停一停。”
盛凌薇抿唇,沉默了一瞬,只是摇头:“不用了。我爸爸他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