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她面前,透明的隐形眼镜下,眼眸水润而温柔。
她扶着他的下颌,手里沾点遮瑕膏,轻轻点上骨骼优越的鼻梁。
遮住那一颗小痣。
“就这么想陪我一起?”——哪怕又回到这样的状态,扮演另一个人。
他只是说:“嗯。我们之前错过好多时间。
叫车送到塞纳河左岸,数百年历史的咖啡厅。他们一路拾级而下,走进朱红漆的拱门,经过拿破仑的帽子与路易十三的手稿,在尽头窗边一张古典油画下方落座。
对面的蒋睦西已经等待多时,朝沈恩知挥挥手。
“哎呀,好久不见了,叶恩弥!”招来侍应生点了咖啡和简餐,转脸又说,“上次没来得及问,听说你打比赛很厉害?有多厉害?”
对于叶恩弥所从事的领域,沈恩知并不了解,凭借仅有的一点认知,谨慎地答:“世界排名第一。”
他到底谦逊惯了,欠了点劲儿,拿捏不准叶恩弥那种不可一世的骄傲姿态。
明明是很张狂的一句话,经沈恩知的口出来,倒像官场上礼貌性的寒暄赘语。
“那肯定赚了不少吧,我之前看到过那个奖金统计……”蒋睦西扳着手指数,“天文数字!我老板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
盛凌薇挑眉:“你怎么有老板,不是自己的品牌么?”
蒋睦西说:“对呀,木樨的投资人,是个特别好的姐姐。小时候也是咱大院儿里的,没准你还认识。哎,不过叶恩弥赚这么多,婚礼肯定能办得特别风光吧?”
沈恩知像是被捏住软处,一时没了言语和表情。
在候机休息室的洗手间里偶遇,他以一句婚礼邀约彻底封死叶恩弥的所有不甘。
而叶恩弥那时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可是恩知,你真要一辈子靠沈家么?结婚以后,不会要吃薇薇的软饭吧。做小白脸可不行……你的脸,碰巧我也有一张。”
沈恩知本科取得双学位,研究生又攻读金融专业和一门小语种。
他深刻地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想要赚钱并非难事。可家里为他安排好的仕途,却又与利欲背道而驰。
手机显示来电,他避到外面接听,是新部门的上司,一接通就说:
“恩知,那边的会开完,这两天就能回来了吧?这不是明年要办亚运了么,杭州那边招商引资流程启动,少不了跟我们对接,虽然你是借调来的,也得尽一份力,啊。”
这个城市触动了他神经当中一块敏感的部分。沈恩知不自觉地抬手,轻触脖颈上隐约跳动的血管,低声说好。
咖啡厅里,蒋睦西两手捧着面颊,揉搓出两口唉声叹气:“叶恩弥要结婚了,沈恩知也要结婚了,我喜欢的脸,都找不到代餐了……”
盛凌薇有些失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蒋睦西若有所思,半晌说:“也是。沈恩知那种温柔体贴型的,估计在床上也不会特别爽……”
盛凌薇正习惯性地点了两下头,忽然感觉到两股视线从侧后方伸过来,是沈恩知回来了。
他无疑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盛凌薇头脑凛然,马上矢口否认:“不是,恩知哥还是让人挺舒服的。”
蒋睦西打量她:“嗯?你怎么知道……薇薇,你睡过?”
盛凌薇摇头:“没有,我只是说,他明显就是那种,服务型。”
沈恩知重新坐到她身边的软凳上,没经历过这种话题,因而面露赧然,不由说:“……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少装模作样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能聊?”蒋睦西朝她挤眼睛,“和叶恩弥睡觉感觉怎么样呀,薇薇?”
“……”
见她不语,蒋睦西就笑:“都老夫老妻了。还挺不好意思。”
感觉怎么样呢?盛凌薇忍不住顺延着蒋睦西的话语,去深深地想。
想到他的手,他的唇舌,明明极具侵略性,却把她侍候得很舒服。
手指忽然被人握紧。沈恩知骨节分明,蕴着力度和体热,一根一根缠进她的指缝里。
蒋睦西对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一本印刷品:
“对了,有正事儿找你,薇薇。”她的十指葱圆,把图册推到盛凌薇面前的桌上,“咱们既然联系上了,也就不通过你那经纪人了吧,年底木樨有个新产品线要发布,有没有兴趣?”
对于睦西的邀约,盛凌薇回到公寓以后,还是找严愫征求了意见。
工作室那边要进行一些必要的调查和商议,她也就放心下来,脱了外套准备去泡澡。
沈恩知在后面唤她一声:“薇薇。”
“嗯?”
“怎么样……你才会比较爽?”他的怀抱包容而来,气息潮润而清爽,“薇薇,教教我吧,我希望你能得到快乐。”
手慢慢扶上她的细腰,以掌心感受,体温滚烫。
盛凌薇笑了,一时觉得他惦记着她和蒋睦西这些闲碎的胡聊,意外有点可爱。
她痒得不行,在他手臂掐了一把,嗔怪道:“干嘛呀?”
“用手?还是哪里……他是怎么做的?”沈恩知仍是寻常语气,“蒋睦西问起他的时候,薇薇的脸那样红。他让你很舒服吧?”
他的话像是兜头泼来的水,瞬间凝结成冰,冻得她神情和身体骤然僵硬。
冷淡地转身,把他一推。
“行了沈恩知,你有完没完?”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一通脾气来得毫无道理。毕竟他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低姿态地扮演另一个人,渴求着她施舍一点怜恤和垂爱……
盛凌薇乍然之间有些愧怍,欲言又止地说:“……不是,我……算了。”
沈恩知依然握着她的手,眼睑低垂,睫毛把目光遮住大半,声音也异常模糊:
“薇薇,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我告诉你我爱你,尽我所能,尽一切努力去爱你。你上次说过给我机会,说你也觉得有感情的婚姻或许更好一点,可你还是会躲到浴室里面,反锁着门,打电话给他。薇薇,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
“那又不是我要求的。沈恩知,这跟你最先说的不一样。我从来没有保证过我要爱你,我只是给你机会,让你试试而已。”
她不试图解释自己,只瞥了沈恩知一眼。这一眼生动辛辣,含义丰富。
“我出去走走,你考虑考虑吧。”
不待他开口,盛凌薇披衣转身出了门。
坐老电梯摇摇晃晃下楼去,脚下是有些脏旧的砖石小道。
她一面走,一面想。曾经看到杜拉斯在书中写,一个女人如果一辈子只和一个男人做/爱,那就说明她不喜欢做/爱。
女作家一生酗酒,纵/欲,“与异于常人的感觉作斗争”。
盛凌薇自认是幸运的,她虽然也从未宣誓忠诚,却只需要在两个面貌相近的男人中间摇摆不定。
走到街口,又下起一阵突如其来的太阳雨。
她身上只一件薄外套,猝不及防被淋透了,叹口气,看着脚上精致不菲的鞋子,柔软的皮质全泡在雨水里。
也不想回头,就在雨中不着边际地漫步。
忽然被人攫住手腕。身体一下子被扳到背后,是追上来的沈恩知。他薄唇倾下来,气息混着雨水的腥味,烫得到处起火。
两人潮湿着回到公寓,几乎房门合上的瞬间,嘴唇就撞在一起。盛凌薇被顶到门上,他在上,而她在下,形成危险的对峙。他的手伸过来,滑到膝窝,将她的腿握提起来。
强硬如斯,几乎是瞬间的刺激。那知觉麻在头脑里,怎么会这样快这样急。
盛凌薇有话想对他说,一出口却语不成句。他问:“薇薇,喜欢这样么?”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又是清晰明确地沉没下去。他鼻尖轮廓精细优美,轻拱着她的锁骨:“我考虑好了。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选他……
“我不会放你走的。”
【??作者有话说】
作息很乱,还是想调整更新时间,大家觉得什么时间比较合适?目前几个选择:午夜0点、凌晨3点、上午10点。
明天暂时试一下凌晨3点更新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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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饭局上遇见贺思承, 沈恩知才知道他也在巴黎。
香宫餐厅装潢极尽奢华,檀木瓷瓶,明灯鎏金。最大包间里, 贺思承当仁不让往主位上一坐,不经意望见沈恩知进门, 立时眼露惊异, 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上提了提双肩, 起身让出座位:
“恩知哥, 这个会不是海外华人企业家办的么, 你们搞外交的还来啊?”
沈恩知翩然就座,风度优雅,脚下是通铺的祥云纹地毯。
“我暂时调任到商务部了。”他少啜一口旁人递上的清茶,语气平淡。
贺家前两年起势, 贺思承随父母去拜访沈爷爷时, 理所应当结识了沈恩知。
他父亲急病去世之前, 沈家帮忙疏通关系, 请来不少名医。对此贺思承相当感激。
贺思承有一头古典微鬈的棕发,密而润地向侧后梳拢,露出一半额头白皙光洁。眉骨和鼻尖都高,一双薄薄内陷的丹凤眼,像藏着小钩子,看谁都像情致怡然。
他是北京场子里出了名的玩儿咖, 后来索性自己开了家夜店, 时常整晚混迹于此, 美其名曰老板镇场。
席间闲谈, 才得知贺思承新店开来巴黎, 恰逢时装周, 暂缓了回国计划。听说华人商会有饭局,就来蹭个热闹。
因此饭局之后,贺思承好言好语留下了沈恩知,非拉着他到自己新开的酒吧坐一坐。
才进门,沈恩知就接到来自国内的联络,说有份文件要他连夜赶出来,用在明天一场高级别的会议上。
刚借调到新部门没多久,上司已经对他形成依赖。沈恩知的确处事稳妥干练,一手公文也写得灿若舒锦,无处不佳。
这边跟上司联络完,沈恩知到楼上的小包厢找贺思承。他蓝牙耳机丢在一旁桌角,许是耗光了电,正一边漫不经心在手机屏幕上点触,一边开着免提跟人通话:
“行了行了,妈,巴黎街上现在美女遍地,我给你追一个当儿媳妇行不行?……什么?要华人啊,那有点不好办……”
沈恩知以手稍稍整理领口,在他身边落座。贺思承的母亲总追着他催婚,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这些年来他爱喝酒爱热闹,潜水赛车极限运动,一径玩儿得昏天黑地,倒没什么心思花在女生身上。相识的日子不长不短,沈恩知从未见他正经有过感情经历,身边全是酒肉朋友,连个作伴的小姑娘也没的沾。
贺思承嘴里嘟囔着,似乎在手机上刷到什么,指尖忽然悬停,语气胡闹地笑着说:“这个怎么样,盛凌薇,妈您听过没?前两年特别红好像,很漂亮。”
沈恩知眉心微蹙,眼神变了变,正要开口,通话那边传来贺母有意压低的声音: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你别往外说啊——听说那个盛凌薇,是盛长荣的女儿。成年前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不放出来见外人。后来做了模特,盛长荣已经跟她断绝关系了。思承你听妈一句劝,不该碰的别乱动。模特儿这一行,这儿也露那儿也露,保不齐是怎么上位的……”
贺思承本就是乱开几句玩笑,鼻腔里轻哼两声敷衍着,旁边忽然伸来一只薄长白净的手,将他的手机掂在掌中。
旋即是沈恩知的嗓音,气息平顺而自持,却是冷淡口吻:“伯母,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眼睫密匝匝,重重往下撂着。
电话那边语露狐疑:“……你是?”
在他们这圈人面前,沈恩知向来气度清贵,称得上是如居云端。
贺思承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怒,面上很是意外,匆忙问:“恩知哥,怎么了?”
贺母显然捕捉到这个称呼,遭到打断的不悦立马被一声谄笑替代:“沈恩知吗?抱歉抱歉,我失言了……真是对不住。帮忙带个话,问你爷爷一声好。”
沈恩知声色发冷:“他老人家行事刚直,最憎人口舌造业,搬弄是非。您当心犯了忌讳。”
挂断电话,手机搁到一边,碰动玻璃桌台,喀然一声脆响。
他目中表情激荡,显然余气未消,薄唇一抿再抿,克制自己不至于失仪。
贺思承目瞪口呆,半晌才说:“真帅啊,恩知哥,平时我最烦我妈滥嚼舌根,我爸不是没了么,我又没法儿跟她犟……”
他生性单纯,真心觉得解气,就差起立鼓掌。
握过别人的手机,洁癖隐约发作,沈恩知取过湿巾擦拭手指,这时耳尖微动,听见包房门外传来脚步声:“别带到我这里,也别让她听见。”
“谁?”
沈恩知抬目,终于露了丝笑:“来了,薇薇。”
贺思承一仰头。
方才在社交媒体上刷到的人,正生动活泛地兀立在眼前。
暗灯晒在她面容上,妆重眼浓,气质高傲,叫人不敢逼视。
贺思承一时怔忪了,几乎不敢认:“……啊?怎么是……”
盛凌薇也有些意外。忙完工作,天色已悄然擦黑,于是来找沈恩知汇合。
倒没想过还有旁人在场。
沈恩知给她略作介绍:“贺思承,之前家在朝阳公园,壹号院对面。”
这话含蓄而隐晦,盛凌薇一听就明白过来,略点了下头致意。
沈恩知回眸望向贺思承,只三个字:“叫人吧。”
贺思承何等机灵,马上乖巧地打招呼:“姐姐。呃……初次见面……”
他说着说着,只见两人的手在眼前交握到一起,惊得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沈恩知淡瞥他一眼:“应该知道什么不该说吧。”
贺思承紧着点头。
他们这一圈人,行事上多有出格,嘴是一个比一个把得严。
他清了清嗓子,谈起正事:“恩知哥,我这次找你是想问问看,这不是时装周了么,第一次见识,挺感兴趣的。寻思有没有什么门路,让我能在时尚圈蹭上一笔?”
盛凌薇心里一动:“国内的品牌?”
“那最好。”贺思承饶有兴致,忙不迭说,“姐姐有主意么?”
她打开和蒋睦西的对话框,几句话笼统说明。没等多久,蒋睦西推来一张叫月霓的名片,说这是她个人品牌的投资方,大老板。
盛凌薇转给贺思承,后者千恩万谢地加了,食中二指并着碰了碰额角,潇洒地往外一挥,歪头笑说:“我在北京也有店,姐姐有空常来玩儿。”
回到公寓,沈恩知说:“我明早要再去意大利开几天的会,然后就该回国了。薇薇,等你回北京……”
盛凌薇正推窗换气,闻言半掀着眼皮,扭脸轻看他:“等我回北京,做什么?”
沈恩知淡笑一声,过来细腻地啄她耳背:“什么都做,好不好。”
“看我心情。”盛凌薇也跟着笑了,微微偏过头,他的唇面擦到香软的发间,“看你表现。”
前段时间,他们之间相敬如宾的隔膜破裂开来,两个人以真实面目裸裎相对,总归频繁地出现不愉快。
可是他的宽纵与包容,依然如故。
日子久了,很难不习惯于他的陪伴,温柔,偶尔的强硬和刺激。
接下来要分别半个多月,盛凌薇还很是觉出不舍。
沈恩知启程去罗马那天,她看见桌上留有他随手写的便签。
——孤帷冷簟,另楚寒巫。
在巴黎的第一场秋冬发布大秀最终排演时,盛凌薇在后台见到苏蜜。她一张短猫脸,宽尖下巴,毛发描得浓如深炭,眼长而媚,美黑过的瓷滑肌肤,是一种类似金属品的冷冷宝铜色。
近两年苏蜜在圈内地位逐年居高。盛凌薇与她阔别已久,得眼再见,发现她竟已经瘦得近乎脱了形。像一面完整细薄的皮肤,密密地缝在一把凛冽骨架上,不允许任何空余和腔隙。
“有个杂志要我救场,来迟了。哎,他们几个备用人选,都没我咖位大。”苏蜜朝她飞眼,神态依然万种风情,“薇薇,我都没留意,这次开场是你来走呀。我是闭场压轴。”
盛凌薇听着也不恼,深知她就这脾性。苏蜜虚荣,爱炫耀,但本质相当仗义。当初盛凌薇刚在欧洲正式出道,苏蜜也才被严愫签下,两个业内新人手头局促,短暂合租过一间小公寓,为了省点开销,夜晚挤在同一张床上互相加油打气。
那段日子盛凌薇从没忘记。好在岁月如驰,两人各自苦尽甘来。
排演全面结束,时近黄昏。盛凌薇调笑着故意问她:“之前不是说赚到钱了要在巴黎拿下一幢大庄园,买到了没?”
苏蜜低头让助理在脸上搽粉,闭着嘴不让细末飞吃进去,含糊地说:“这不是正想问你呢?好久不见,大美女赏脸来我家里坐坐?”
苏蜜购置的庄园离巴黎市区不算远,庭院宁致而敞阔,轻蓝泳池如一块美玉,镶嵌在砂石般的淡米色地面。
中央矗立着一座纯白的法式建筑,像只安静温柔的白色巨兽,蛰伏在阔叶掩映之间。
两人前后进了屋,苏蜜正得意地通过监控画面,向盛凌薇展示车库里停放着的几辆特殊改款豪车。
房内的智能中控忽然传出一句提醒,苏蜜轻拍一下额头说:“我得吃药了。”又笑笑,“算了,药箱放在地下二楼,懒得去拿。少吃一顿应该也没问题。”
盛凌薇偏眼看她:“什么药。生病了么?”
苏蜜却满不在乎:“神经性厌食。才确诊没多久,放心。”
盛凌薇见她眉眼松松,神色如常,似乎真没放心上,不由挂了心:“你还是留意着点儿,这可不是小事。”
苏蜜摆了两下手:“能有多大事?咱们干这行的,哪个不是吃点东西就胆战心惊,直犯恶心。要我说,这病也算是好事。我现在可什么都吃不下去,上台别提有多好看,活脱脱就是个衣服架子。”
她说着,撩开衣裙展示身材。只见单薄的胸缘下方,肋条形状清晰可见,全身骨骼关节里出外进,腰也窄得令人心惊。
盛凌薇最终还是没有再劝。
回到公寓,盛凌薇让小鹿卸下舞台浓妆,手里把两人的自拍挑出来,给樾悦修了图发在社交媒体。
樾悦一张张挑选合适的照片,嘴里艳羡地说:
“好羡慕苏蜜姐这么瘦……都说她长得像猫,像小精灵,难怪能异军突起,一下子爆红。哎,薇薇姐,我就是太胖了,做不了模特。”
盛凌薇横她一眼,不带任何审视意味,小姑娘是应届生,穿短袖上衣,两截手臂白嫩嫩的饱满着,形体匀称。
她说:“你哪儿胖了,这身材不是正合适。”
樾悦语气发愁:“服表专业不行的呀,评委说我超重太多。我是懒,嘴又馋,就是减不下去。”
小鹿在旁边插话:“你还考过服表专业呢?”
“是呀,没考上。其实我从小就想做模特,特崇拜薇薇姐,才来给您打工的。”樾悦有点不好意思,挠了下粉红的脸颊,“每次看见您和苏蜜姐,都觉得自惭形秽,我还偷偷学着您的食谱吃来着……”
她的食谱?
盛凌薇第一次留意起自己的饮食习惯。她现在多吃蔬菜和蛋白质,只用最原始的烹调方式,重盐重油重辣一概不碰。碳水少,脂肪更是一点都沾不得。
但她其实跟沈恩知是不一样的。他的生活习惯标准化到有些不近人情,而她小时候喜欢美食,从川湘云贵到南美和地中海菜系,口味一度又刁又浓。
只不过……
她叹口气:“我现在这种饮食方式,是因为过去节食吃坏了胃。看过的医生都说不可能恢复了,你不会想变成我这样的。”
赛后回程的商务车上,叶恩弥闭眼小憩片刻,怎么也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心里惦念着什么,摸出手机点开巴黎时装周的话题,在里面搜盛凌薇的名字。滑过一则则报道、快讯、街拍,看见她个人账号发布的照片。
他把每一张都放大,视线细致,将她的唇鼻眉眼仔细地描摹。
想转发,又觉得不合适,几经犹豫,点了个赞。
陈霜就坐旁边,全程看进眼里,小声跟他说:“真搞不懂你,这么惦记,干嘛不去试试追回来?”
“还不是时候。而且你怎么知道没试过?”
叶恩弥说完想了一想,忽而笑起来。他皮肤白,是常年不受光照的、影沉沉的白,眼睛也是乌白分明的,笑起来泛着淡淡雾光。
“……我现在就是一挡箭牌,得摆清楚自己的身份。”
声音像杯放凉了的白开水。
他重新拿起手机,继续往后看。下面有一段录像,不久之前新发布的,记录着盛凌薇上午为品牌走开场的画面。
仍然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容貌风姿,叶恩弥却从她眼中看出些异样意味。
盛凌薇胃不好。上次在杭州的家里,他就知道了。
那会儿她也是这样,表面一切如常,只是眼角微皱,目中有痛楚忍耐的色彩。
叶恩弥认得出来。
等回到主办方提供的酒店,叶恩弥到底不放心,拨一通电话过去。
响了几声,被接起来。他叫她名字,不自觉语声涩然:“薇薇……身体怎么样了?没事儿吧。我就是……就是问问。”
他试图似有若无地漫笑一声,为自己伪装的随意增添一份佐证。
可是真难。
对面陷入了一时的沉默,未久,开口说话的却是沈恩知:“哥,她刚睡下了。有事的话,跟我说吧。”
叶恩弥一只肘虚撑着桌面,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拧了一下。他踉跄着站起身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顺畅呼吸。
电话另一端,手机忽然被放下。
他听见沈恩知问:“薇薇,怎么醒了?吵到你了么。对不起……”
床和被窸窣摩擦,响声绵软。一阵亲吻的靡靡之音过后,沈恩知柔声在说:“有人来电话,没事,睡吧。”
叶恩弥一直在听。
他左手举着话筒,眼盯着自己空闲的右手看。那是以稳定灵活而著称,为他拿下许多冠军的手,此刻抖得厉害。
却没挂断。
盛凌薇似乎还困钝着,讲起话来难得如此柔软:“恩知哥,我胃里还有点凉凉的,你帮我揉揉。”
沈恩知说:“好。”
渐渐的,她语气变了,似嗔非笑地呢喃:“你在摸哪里呀……”
叶恩弥想起十九岁那年,盛长荣垂手站定在他面前,神色冷峻,眼神轻蔑,嗓音粗粝如岩盐,说你配不上我女儿。更何况,你还害过她。你害她几年不能下地走路,叶恩弥,你配么?
雨坠石落,掷地有声。
电话里,沈恩知在低低叫她名字,反反复复,像是把每个音节在牙床上细磨:
“薇薇,薇薇。”
她的回应热烈而模糊:“嗯……”
然后被含住唇舌,吞下所有声息。
叶恩弥想起他被按跪下来,双膝死死压在地面,沈州同和盛长荣在低声商议着,框定少年之后的全部人生。他们后来给他两个选择,和盛凌薇彻底分开,或者被送去远方的部队当兵七年。
那时候叶恩弥选了哪个?
叶恩弥哪个都没选。
他说凭什么,凭什么。我不会离开她,就算你们送我去四川,去新疆,我当逃兵也要回来。你们可以罚我拉练,跪沙袋,我腿断了也要站起来。我爱她,我要娶她。你们明不明白?
盛长荣嗤地一声,仿佛听到世间最荒诞的笑话,目光被讽刺削得那么尖,几乎将他钉穿。
如今想来,叶恩弥也有些无奈发笑。天真未凿的少年时代,总以为自己拥有爱和勇气就天下无敌,足够对抗全世界。
电话另一端,湿黏绵热。该是何等斑斓景色,不难想象。
这些声音那么遥远,却又仿佛在咫尺之遥。
叶恩弥没有挂断,垂首静静地听着。心腔好像不是自己的,褶瓣都绽开了,碾平了,心跳的每一次鼓胀都变得滞重而吃力。
他背弃了当初的誓言。
这是他理应受到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对于跟哥哥过去有关的情节,后面有详述和更多细节。薇薇知道真相要在她爱上弟弟之后了。
男主没定,真的没定,目前剧情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吧,后面会有分分合合。也可能是开放式结局。
稍微休息休息调整一下手感,明天(周四)改成晚上更新,10-12点吧~
感谢在2023-08-29 02:46:52~2023-08-30 06:0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爱芙塔莉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飞升上仙、Minimoguw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飞升上仙、59147376、ARASHI赛高 2瓶;啊啊啊啊啊、yan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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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斯性感◎
接到小鹿的电话时, 沈恩知正在机场托运行李。通话另一端,小鹿口气惊慌:“薇薇姐走完开场,一到后台就倒下了, 我们正往医院赶……沈先生,您还在欧洲吗?”
沈恩知伸手收回护照, 披着罗马艳烈的夕阳匆匆离开。后面接到航司联络, 才意识到走得太急迫, 将行李箱遗落在了机场。
等他赶到巴黎, 盛凌薇已经被送回公寓。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得回国么。”盛凌薇把自己埋在鸭绒被里, 只露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晕沉沉地看他。
“请了假,没事的。”沈恩知脱去西装外套,将衬衫纽扣解开两粒, 就赶快弯腰来抱她, “医院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