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神态都通过精心设计,走在别人编排的剧本里。
这里有一方浅潭,名叫蝠池,松碧色的水面,四周榆树生根。而他和她,黑西装,白婚纱,极富现代感的衣着与风姿,在如此古朴雅致的场景里,形成质感鲜明的冲击。
盛凌薇熟悉镜头,知道自己在镜头里什么角度是最完美的。叶恩弥只好照她的吩咐往旁边避一避。
闪光灯一下爆亮,场景恍如白昼。叶恩弥按摄影师的指导,亲密地贴到她脊背后面,又偷偷咬她耳朵:“怎么,见到我连话也不说了?”
盛凌薇一眼不看他:“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轻哂:“就这么烦我。”
“就这么烦你。”
“现在留着我还有用呢,就不能稍微喜欢我一点儿?”叶恩弥语气戏谑,好似半分漫不经心,却又被什么沉沉往下坠着,像厚雪饱压在枝头。
盛凌薇感知到了,只是硬着心肠:“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发条微博,这有什么难的?就说我要和沈恩知结婚了。”
“不行。你不能……我又没说我不愿意。”叶恩弥拿她没脾气,微露一丝苦笑,“薇薇,别欺负我了。”
摄影师的助手看见两个人分开了一些距离,赶忙遥远地递过来一声:“挨近点,挨近点,新郎扶一下新娘的腰吧……”
他的手覆上来,如此鲜明的触感。盛凌薇眉头一皱:“别动手动脚的。”
叶恩弥无奈:“是人家叫我动手动脚的。薇薇,你不能不讲道理。”
“懂不懂什么叫绅士手?”
她拿着他的手,不着痕迹挪开半寸距离。可他的体热隔着细窄一线空气,依然强烈地滚烫着,熨在皮肤上激起皱痛的感受。
“有必要么,薇薇?……哪儿我没摸过。每次你不是都,很快乐。”
叶恩弥随口讲着玩笑话,只是声气到了末尾,慢慢低缓下来,像是突然失去了重量依托。
心绪不由顺着他的话,想到那些与他独处的时刻,盛凌薇的眼神游移了一瞬,强自恢复稳定。
“不就是摸摸?得了吧。别人能让我更快乐,想知道么?”她歪头说。
“……”
盛凌薇眼见他的脸上血色尽退,登时煞白煞白。
她的心里有种麻木的快意激发出来,在神经末梢震颤不已,又继续说:
“叶恩弥,那种事你还没体验过吧?我可以详细给你讲讲。还是说这些年,你和别人有过……”
她的语声刹停,因为忽然被叶恩弥捏住了手腕。他很快松开,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呼出来的时候,夹杂着颤音:
“没有。没有过。我这辈子,就你一个。”
叶恩弥常年休息不好,作息颠三倒四,起卧时间一天换一个样,像是靠摇骰子随机决定。
偶尔走运,会在前半夜做个有她的梦,梦里全是朦胧旖旎,他却频繁在最关键的节点醒来。
没有其它原因,只是由于叶恩弥毫无经验,不懂得再往深入进行下去该是什么感觉,梦境就被迫在温存之际戛然而止了。
这也正常。以前在一起那会儿,两人年纪都不大,最亲密不过是浅尝辄止的亲吻,身体上的碰触都仅有那么几次。
对于十几岁的叶恩弥而言,与盛凌薇在沈家的隐秘角落悄悄拉下手,趁大人没留意的空当偷一个吻,已经是他所能想象得到最极致的浪漫温情。
最开始的时候,偶然触到她柔顺滑润的发肤,他都要赶快收回手来,忙于收拾自己怦然作响乱作一团的心跳,哪里明白还能更进一步。
而在离开她之后漫长的年岁里,他又没再有过别人。
盛凌薇倒真的意外了。
“这些年你是怎么解决的?”她问。
叶恩弥捏了捏手指。他手型薄长,骨节突出而锋利。
低头说:“还能怎么样?想着你,自己解决呗。”
拍摄流程结束,他的怀抱撤离之后,盛凌薇才迟钝地感觉到冷。夜露深寒,风也充满劲力,凉气更迫人。
肩上一暖,是他脱下西装外套盖过来。
盛凌薇被蒋睦西拉着去挑片子,叶恩弥就在后面看。摄影师极会捕捉微毫的瞬间,一张张照片看过来,发丝缠绵,肢体亲昵,对视的眼神都拍出浓情蜜爱,没人能猜出他们不是情真意切的新婚夫妻。
临时化妆间设在后罩楼里,卸掉头脸的装饰时已是后半夜。盛凌薇换上常服,嘱咐助理关上什锦窗,才稍微暖和一点。
手里拿着叶恩弥的西装,散出一些干烟叶的气息,氤氲到鼻尖,烧得她呼吸似乎有种升温的预兆。
她马上把衣料丢到一边。
这时收到沈恩知的消息,说打算来接,正在路上,要她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盛凌薇于是也没着急出去,眼见摄影团队的人都困得东倒西歪,便让他们先行离开。
叶恩弥就在这时进来。
他也换回平时穿的柔软卫衣,白色兜帽一直拉垂到眉骨下面,将眼光遮得模糊了,只露出削直的鼻梁和嘴角,笑意不深不薄。
他回手反锁上门,一手摘下兜帽,定眼看她。幽深的一对瞳仁,玄黑无底。
是一种深切的预兆。
盛凌薇坐在椅子上,一时忘了呼吸,直到他跪在她面前,一手掌握了她的后颈,仰脸与她接吻。衣料随着动作偶然摺起来,隐约可见流畅的腹肌轮廓。
他来时走得太急,仍在依稀喘息,唇齿之间与她交缠出一蓬一蓬的白,是冬日遇热形成的汽雾正在翻腾。
他太渴望,欲爱深重,却不敢贸然进犯。只能将凉凉的指尖触上来,轻抚在她唇边,声音蛊惑:“薇薇……张嘴,听话,把它吃了。”
叶恩弥冷不防被推开,紧接着脸颊生挨了一耳光。
她身形纤瘦骨感,这一耳光却打得又狠又重,无名指上还箍有订婚戒指,钻石切割工整的表面刮擦过下巴,留下细细一道血痕。
盛凌薇咬着嘴唇不说话,抓起大衣披上,起身就往外走。
叶恩弥很快赶上,抢了半步过去,猛然捉住她的一只细腕。
向后蓦地一带,用上八分力气。她身上软厚的呢子大衣猝然旋了半圈,人就在他怀里了。
盛凌薇想挣,没挣开。叶恩弥将她手腕攥得那样紧,近乎蛮横地抻到上方,按在自己胸口。
那处心搏乱作一团,分明跳动得热烈至极。
他一字一句,语言裂满情绪的碎片:“薇薇,救救我吧,我快疯了。”
她感知到了他绵延起伏的悲伤,水波纹一样荡在耳中,慢慢融成震动的心潮。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很难顺畅给出回应,连一声叹息也穿不透,难以成型。
她对叶恩弥,是一种生理上的依赖,类似烟瘾,浸润在肺枝里。
明明,明明他们还没有真正发生过……
可是所有令她愉悦到颤抖的亲密,极致的亢奋和激情,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她到底还是在他怀里慢慢软下来,问他:“叶恩弥,你之前……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什么时候?”
“三年前,你退役的时候。”
他笑了,鼻尖在她颈窝里拱动:“薇薇好聪明。怎么猜到那是我?”
“浙江的号段,打到我的私人号码,接通了也不说话。……只有你会做这种无聊的事。”她又问,“打给我做什么?”
叶恩弥唇边仍然勾着那很浅一道笑纹,有点玩味,又有点落寞,合在一起成为一种矛盾重重的神色。
“想告诉你,我尽力了。”他说。
尽力什么?
她没来得及问,已经被叶恩弥搂着腰按在化妆台上,他的脸深埋下去。大衣敞着,里面的薄衫质料很轻,他的唇几乎等于直接亲在她胃部的皮肉,摩挲般地轻吻着。
“这里还会不会痛?”他在她腹上低声问。
盛凌薇低头凝视他,叹息一声,指尖没入他的发隙之中。
渐渐忘记自己。
什锦窗合不严,颤巍巍开了一道缝隙。清白惨淡的月亮站在天脚,月光下有长风在沙沙细响,仔细闻起来,好像裹挟着一点冷腥味,冰一样扑到脸上。
盛凌薇如梦方醒。
她狠狠地把他的肩膀挡到旁边,从化妆台上跳下来:
“叶恩弥,我要嫁给你弟弟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当初是你要走,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回来找我,现在又回来装什么装?”
两个人之间隔一把小圆凳,只有齐膝高,却像是一堵无形的壁垒,目光和气息都穿不透。
他的声音也显得失真,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薇薇,我有我的苦衷。我不是没有联系你,也不是没有回去过……”
“别再说了。”
盛凌薇看着他深垂下头,想起的是小时候一次口腔烫伤的经历。
热腾腾新出锅的美味,她太迫切太渴望,等不及就入了嘴,咀嚼的过程中上排牙龈被烫得肿烂。
叶恩弥就是这样一块肿烂的牙龈,每回见到他都像在重复咀嚼的动作,摩擦出更多红热的疼痛,伤口怎么也没法愈合。
而沈恩知不一样。沈恩知独自凝望了这么多年,如今他在笨拙用心地学习着,以她想要的方式爱她。
纵使叶恩弥摆出再多的借口和苦衷,她都不想再听。
才想起沈恩知,耳畔忽然就响起沈恩知的声音,清润而从容的语态,从反锁的门外渗进来:“薇薇?我问了工作人员,说你在里面。还没好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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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叶恩弥轻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酝酿什么坏主意。
盛凌薇马上开口,意图掐断奇怪的念头:“你别……”
时间紧迫, 她左右去看,窗户只能开一半, 显然容纳不了叶恩弥的身量通过。视线落在化妆台背后的黄花梨屏风上, 她低声说:“你……你去那边躲躲。我不想让恩知哥误会。”
盛凌薇显然在紧张, 虽说是为了别的男人。
可他依然忍不住觉得她可爱。
叶恩弥嘴角提了又提, 连带着话音好像都在往上翘:“除非你亲我一下。”
“……你想得美。”
“你第一天知道?我对你不是总这样。”他低笑, “想得美。”
“你怎么还这么贫啊。”
盛凌薇气得想咬他,这时一阵笃笃声,是外面沈恩知见无人应答,又敲了敲门。
盛凌薇只好一把将叶恩弥勾下来, 嘴唇在他嘴角敷衍地碰了一下, 恶声恶气说:“现在可以了吧。快点……”
叶恩弥信守承诺, 于是撕开步子往屏风走。
眉心原本纠着一个下塌的浅窝, 被她浅浅淡淡一个吻就熨平了。
路过临时安置的化妆台,在后方镜面上,叶恩弥瞥见自己下巴边缘发丝般细长的痂。
来自于不久前在这里生挨的那一巴掌,又脆又响,这时才后知后觉突然感到疼。
“其实也没必要躲着恩知。之前他来找过我,让我离你远点儿。薇薇, 你还不知道吧。”
他扭头意味深长地说:“你说恩知是不是看见过什么……看见我亲你了?”
盛凌薇怕门外的沈恩知听见端倪, 声音开始往下压, 有点克制的意思, 威胁地叫他一声:“叶恩弥。”
“好好好, 我不贫了。”
他闪身灵巧地避到后方, 盛凌薇正要去开门,又见他探出头来,“你们……不会在这儿干那事儿吧?”
他已经听过两次了。
她这下是真恼了,一下挠在他手背上:“叶恩弥!”
他扎煞着双手示意自己投降,整个人缩了回去,一人多高的屏风完全掩住身体。
盛凌薇这才去开了门,揉着眉下的皮肤,演一出睡眼惺忪的样子:“恩知哥?刚才没听到……”
沈恩知少见的没有仔细打理衣容,倒是显得舒适松散,更容易亲近。
她欲盖弥彰,又反过来埋怨他:“怎么这么慢呀,我都睡着了。”
沈恩知眼里明明灭灭,闪烁着窗外灯雪的风影。
装作自己没有留意到似有若无的烟草气味,以及椅背上那件男士外套。
“我们回去?”盛凌薇到底心虚,挽了他的胳臂就要走。
忽然被沈恩知拦下,他反手把门关上,对她笑:“外面雪太大了,歇一会儿再走吧。”
沈恩知的微笑永远不满不少,恰到好处。
他拉着她坐到化妆桌前的长椅上,肩挨着肩,盛凌薇心里发堵,觉得自己一再徘徊和隐瞒,对他实在不公。
她的头颈垂过来,乖乖靠住他。
明明是轻若无物的贴依,沈恩知却下意识地把肩头压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半截,又轻飘飘地浮上去。
下一秒,盛凌薇被他握住手。
真温暖,掌骨又柔韧有力度,手指捏合在她的指缝之间,把心腔的空隙丝缝也填满了。
“薇薇。”她的名字在他嘴里,已然成了暧昧至极的呢喃。
盛凌薇问:“怎么突然来接我?这么晚了,我打车回公寓睡就好呀。”
“想对你说新年快乐。”他答。
叶恩弥透过屏风侧面的缝隙悄然窥视。
他其实知道自己不应该,又忍不住撩起眼角去看。
亲眼见到他们手牵着手,时而抱在一起,说着温馨的日常碎话。见到她的脸红洋洋的,全心全意地注视着沈恩知。
这场景太清晰鲜明,避无可避,比以往听到最亲密的情/事更能刺穿他的心。
叶恩弥无声地想:明明还没领证,明明男女有别,明明在一起不够久……
说到底是他不明白,他们怎么可以捱得这么近?
窄长一道细缝里,他看到沈恩知以手扶着她下颌,低头一点点地亲。
嘴里有点泛苦。叶恩弥几乎想冲出去阻止,一句话已经冒到嘴边,像颗枣核硬梆梆地卡在牙齿里面。
可他终究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
不知道等了多久,盛凌薇随沈恩知离开,又把他一个人遗弃在原地。叶恩弥浑身已经僵硬似冰冻,他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朝着冷却的掌心呵气。
忽然注意到,她遗落了一支口红在化妆台上。
叶恩弥捡起来,握在手心。外壳光滑润洁,触之凉腻,如同她的嘴唇。
临走之前,叶恩弥抽熄一支烟,烟草几乎烫到皮肤,唇面和心里都有点麻木的灼烧之意。
后来盛凌薇有一段时间没再见到叶恩弥。
倒是在社交媒体上偶有互动。蒋睦西把婚纱照的成片精选了几张发出来,分别圈了两人送上祝福。账号不在她手里,发现的时候工作室的樾悦已经动手转发,并配上文案,落落大方确认了好事将近,很是秀了一把恩爱。
盛凌薇用小号刷到这条微博,没来由地有些发怔。她的模特生涯曾一度攀上过顶峰,现在也依然辉煌,至少还可以在一线活跃三五年时间。和沈恩知的婚事虽然已经敲定,但这三五年时间里,他的身份背景必须要一直好好瞒着。
或许叶恩弥迟早有一天会走他自己的人生,不再情愿为她扮演这个角色。
其实也知道对他不算公平。
可是谁叫他当初头也不回一走了之?是他欠她的。
这么想着,又有些烦闷了。
盛凌薇不得不承认,当初应允沈恩知的求婚无疑是一件草率行为。
而叶恩弥也转发了蒋睦西的微博,甚至比樾悦还要更早一步。
他竟然有点罕见的诗意,在他们阴差阳错的几张结婚照下面留言,附上一句:我所有梦想最终抵达的地方。
他的梦想么?
拿了那么多的冠军,应该已经实现了吧。
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盛凌薇一路往下翻,看见叶恩弥把所有说“般配”的评论全都点了赞。
搞不懂这个人。怎么会越成熟,越幼稚。
睦西以她的尺寸定制的那件婚纱,盛凌薇想留到结婚典礼上作为副纱穿。而对于两月后的订婚仪式,她也礼尚往来地选了木樨的高定,挑几件较为合眼的轻礼服裙,却在色彩、样式和面料的选择中始终拿不定主意。
沈恩知特地拨冗空出一天时间,陪她一起到店里。
这段日子,沈恩知称不上太清闲,但公务的密度少了许多,就是总有饭局。
盛凌薇倒变得异常忙碌,带着团队全国地飞,各处都有活动邀约。两人的时间总是很难凑上,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已经许久没有打过照面了。
她跟沈恩知确认了时间,直接到木樨在北京的店里碰面。
导购领他们上了最顶层的私密试衣房。这里装潢典雅,灯光通透,铺着绛红色羊毛地毯,像一个阔达的酒店套间,唯独墙上镶嵌大块镜面,她备选的几件样衣已经放在里屋。只是粗略的打版呈现,待她确定选择后,会根据尺码和要求定制修改。
“有什么吩咐您随时叫我,盛小姐,沈先生。”
导购离开之前,微微欠身说。
盛凌薇把身上的常服一件件卸下。
而沈恩知坐在后方扶手椅上,眼眸幽深,视线落在她单衣的背领。
均匀干净的照明之下,露出一小截光脊梁,一节一节脊骨清晰分明,像埋了串浑圆的小珠子,上方支起纤柔脆弱的脖颈。
腰和臀折成的角度陡得令人心惊,线条和肌理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窈窕肌体,欲望的弧线。
他咽喉紧了又紧,无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
内衣挂钩卡住了,盛凌薇在镜前呼唤他:“恩知哥,帮我一下。”
沈恩知来到她身边,伸手轻轻一勾。
又忍不住往下滑去,把她的腰握在手中,像握住一件柔美的白瓷瓶。
多少钟情深爱,隐藏在相贴的掌心里。
盛凌薇明确地感知到了那意味。她故意问他:“要是在这里的话,肯定很刺激。”
见沈恩知眸中色彩愈发深了,她笑着挣出他的手,到里屋拿裙子:
“我开玩笑的。你不会真在想吧?”
沈恩知被她留在原地,却也牵起嘴角:“薇薇说的话,我都很用心。”
盛凌薇在里屋穿裙子,嗓音调笑地递出来:“好久没见了,晚上破例允许你……”
“不是说要婚前禁欲?”
“你禁欲,但是要让我舒服。”
盛凌薇整理一头浓浓卷曲的黑发,到他面前展示半圈。
“好漂亮。”沈恩知赞叹。
一连几件,他的评价都是“好漂亮”。
到后来,盛凌薇不高兴了:“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但是能不能给点意见?”
沈恩知朝她抱歉地笑,一张眉清目秀的脸,神态温和又无辜:“对不起薇薇,我以为我能帮上忙,但是好像比我想象中的难。你穿什么都很美。”
她斜他一眼,慢悠悠说:“恩知哥,你要是不帮我挑的话,晚上的活动就取消吧。”
晚上却没做成,因为沈恩知临时接到通知,又有应酬要出席。商务部就是这一点不好,一些公事和私人的宴请是少不了的。近些日子听说要有对外贸易的变动,因而这些觥筹交错的场合更加普遍频繁。
盛凌薇终于又睡回到自己公寓的床上。在外奔波这些日子,酒店都选常住的几家,不过终究没有家里放松舒坦。
入夜,恩知还没回来。盛凌薇埋在羽绒被里,融烛灯光线温黄,在床头柜上安静地燃着,将接骨木花的气味熏满室内。
香气静苦,本该让人安定平宁,可是盛凌薇望着空空如也的枕边,却感觉像每一口呼吸都散出去一分重量,心头无端一阵发空。
嗅着香薰潮湿的气息,她等候良久,终于撑不住入了眠。
约莫是凌晨时分,盛凌薇醒来一次,下意识地往枕边靠,发现旁侧的床上依旧空荡荡。
却又听到似有若无的呼吸声,从床边传来。有些悚然,她赶快低头去看。
是沈恩知蜷缩着身体,睡在她这一侧的地面上。
“恩知哥?恩知哥。”盛凌薇垂手推两下他的肩膀,见他眼睫翕动着抬起来,目光还有点不清楚,很慢很慢落到她脸上。
她关切地问:“是不是喝醉了。”
沈恩知摇摇头。
“没有。”他边说边站起来,将裹在身上的毛毯扯掉,垂放在地板上。盛凌薇往旁边挪了挪,让出寸余空间给他。
“那怎么睡地上?”她又问。
沈恩知上了床钻进被子:“回来太晚,怕吵醒你。”
“可以去客房睡呀。”
沈恩知仿佛彻底醒转,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明彻起来,不沾浊尘似的,此刻一瞬也不瞬往她那边望。
盛凌薇下意识地接住那目光。
又听见他轻声说:“想离你近一点。”
沈恩知很少直白说爱,可字里行间、举止神态都在表达相同意味。温暖而动人,把心尖每一层不安定的褶皱都熨烫平整了。
沈恩知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
他其实很疲惫。今天席间来了个位高权重的角色,是从前一度经常到沈家拜访的叔叔,一眼就认出沈恩知,险些走嘴把他的家世抖漏出来。虽然在沈恩知的眼神示意下谨慎地封了口,但对沈恩知那独一份的收敛和尊敬,还是难免被在场的上司同僚所察觉。
哪怕不把沈家摆上台面,仅仅被误认为和那位叔叔有所联系,也会被小心对待、给予特殊关照,这是沈恩知所不愿得到的。
沈家给了他很多,也带来了不少麻烦与负担。
沈恩知喝多了酒,谈不上醉,只是眼睛和头脑有点钝。思维抽扯,拉得好长好长,竟然想到那件荒谬的事——因为不能暴露沈家,从而干扰盛凌薇的事业,他要容许叶恩弥做自己的替身。
要接受所有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与盛凌薇结婚的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确实荒谬,不可思议。一个躲藏在暗地里见不得光,一个被当作替身使用,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叶恩弥,都该是极端的羞辱,尊严尽失。
可他们不敢有丝毫异议,甚至甘之如饴。
在这样复杂的关系当中,除她以外的每个人都在害怕被丢弃。
盛凌薇指尖戳他心口:“今天还要不要了?过时不候。”
沈恩知哑然失笑,觉得她在明知故问:“薇薇,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盛凌薇灵巧地拧动两下身体,一件丝绸睡裙就卸下来,从被里丢出去。
她只批准了他的手和唇舌。按照约定,沈恩知要让她舒服。
他与她绵密地接吻,舌尖轻轻朝里探知着。
盛凌薇享受着他的薄嘴唇、长手指。她模糊地想起沈恩知嘴巴的形状颜色,有棱有致的优美,淡红的色泽,又从皮肤的触感中琢磨到沈恩知手的样态,掌心平整,甲缘光滑,骨节清晰却不突出。
她喜欢他的手,柔软而凛然,和叶恩弥不同。叶恩弥拇指根部贴近手掌的地方,有一块旧薄的茧。被叶恩弥触摸的时候,肤感总是干燥,坎坷,鲜明。
她迷失在沈恩知手里。
沈恩知闭上眼睛,根据知觉想象着。
海滩咸腥而润泽,砂面细腻,水草丰密。
他从湿粉的蚌肉里挖出一颗圆润珍珠。
沈恩知的呼吸很烫,声音紧绷到极限,哑着嗓子问她:“薇薇,想不想我给你……”
他到底害羞,犹豫了一下,切换语言才说出口:
“cunnilingus。”
【??作者有话说】
快到分手了。分手之后就是跟哥哥交往,弟弟来偷。
其实最初的大纲里从头到尾都没和弟弟分手,但是绿江的底线问题大家也知道……所以改动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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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恩知在吃一颗樱桃。
他洗净了手, 清洁过脸和牙齿口腔,才开始品尝。丰圆的、紧实的外皮,用舌尖剥开, 在湿润果肉里舔舐心核,耐心吮出靡红的汁液。
舔破了, 嚼烂了, 全部吞吃入腹。
唇齿之间, 温度, 气味, 口感的反馈都相当清晰。沈恩知思神迷惘,有种奇异的知觉在心里泛生出来,像一线烟气徐徐蒸腾,每口呼吸都带上一点, 仔细尝来又好像不慎吃到了浓甜的糖, 过去许久舌尖仍有回甘。
他喜欢这颗樱桃为他而不住颤抖的时刻。
沈恩知抬起头时, 白皙面容余热未消, 嘴唇也呈现一种滟滟的、湿漉漉的茜色。
主灯没开,光线暗得有喑哑粗糙的颗粒感,而他的脸庞光洁如莹玉,镜片雾浊了一半,却能感觉到目光仿佛存在实质,扑落在她脸上。
他抬手摘下眼镜, 暂搁在旁, 舌尖轻撩一下唇角:“薇薇, 这么多……”
他的语声勾绵而私密, 盛凌薇直感觉身体里长出一只手, 同时触摸到自己的声音和心跳。体内似乎发起一阵黏黏的痒, 她拿脚尖拨弄他的肩膀,用恐吓的语气:“你不许说。”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口还依稀揣着躁动,嗓音也在舒展而慵懒地往上飘拂。
沈恩知听了就笑:“好。”
他上来抱她,谨慎地没有接吻。
热汗淋漓地腻在一起,亲昵了好一会儿,沈恩知要去洗漱。她不想破坏这一刻自然放松的依偎,整个人攀过去,用红唇,手腕,和小腿挽留他。
于是又缠到一块儿去。
自始至终没有真正接纳外物的刺激,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