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四看着那比她头还大的碗,沉默了片刻,他后知后觉地认识到,面前这个顾南挽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不是像沉参他们那样的糙老爷们。
昨夜沉参方才叮嘱他,戚无宴活了这么多年,难得铁树开花,找了这么个小姑娘,哪怕他嘴上说着不死就行,他们还得小心照顾着,尤其是他,他说话注意点,切勿得罪了她。
沉四皱了皱眉头,难得地有些心虚,他看着顾南挽勉强地喝完了一层药汁,目光在简陋的房内停留了片刻,他努力放轻了声音,学着沉二平日里说话的模样小声道,“主人今日外出有事,刚好我也没什么事,你若是有什么想买的都可以让我去,或者你自己想买也可以,我陪你去。”
那声音就像是被掐着嗓子的大公鸡。
顾南挽有些诧异,她猜测他口中的主人便是戚无宴,她迟疑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顾南挽随着沉四离开了小院,她这才发现,这小院处在闹市之中,甚至,还是寻欢宗周围的城镇,怪不得,昨夜戚无宴能来的那么及时。
顾南挽同沉四进入了集市,二人相貌一个极美,一个却是极丑,一眼望去,说不出的打眼,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面色有些奇特。
顾南挽察觉到那些人稀奇的目光,默默地离沉四远了一些,她买了些被褥衣物,便又同沉四赶回了小院。
这一日过的极快,顾南挽回来之后,便见沉四领着沉参几人迅速地收拾着房间,全程,只让她乖乖在旁边坐着。
顾南挽难得这般清闲,她便坐在一旁,抓紧时间闭目修炼,却觉困意缓缓袭来,顾南挽打了个哈欠,她这些日子,似乎格外的嗜睡,也格外的容易疲惫。
顾南挽只修炼了半个时辰,便有些困的睁不开眼,她只草草吃了几口饭食,便又爬回了被褥之中。
…………
夜色渐浓,街道上仍是一片灯火通明,一些寻欢宗弟子溜下山来,四处搜寻着顺眼的目标,这小院之中却是逐渐安静了下来。
半晌,一道高大的神色黑影于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走入了房间,他的身上还带着未散去的香气,一到夜间,这街道之上几乎皆是寻欢宗修士身上的香粉味,浓郁的几乎令人窒息。
他有些嫌弃地褪去身上的长袍,随手捏了个净身诀。
清冷的月光落于他的银发之间,他方要坐在床榻之上,却陡然发现,那床榻之上鼓起来一个小包,平缓的呼吸自那被子中传来。
他今日刻意将这小姑娘抛之脑后。
戚无宴神色凉凉地揭开被子,便看到了一张憋的通红的小脸,许是在被中蒙的太久,她的额头有些许的汗珠,乌黑的发丝黏在她雪白的颊边,唇色殷红,一股浅浅的香味落于他的鼻尖。
是与街道之上不同的香味。
她的身上似乎一直有着浅浅的清香,尤其是在她动/情之时,随着晶莹的汗珠滴落,那若有似无的香味无端地有些令人失控,生出无数阴暗的念头来。
似是察觉到了冷意,顾南挽缩了缩脖子,像个小虎崽似的,寻着热意钻向了被褥之中。
戚无宴微微抬眸,却发现原本简陋的房间现在已经变了个模样,床上铺着新买的被褥,桌上多了束嫩白的花,甚至他的脚边,也多了一双巴掌大的绣鞋。
绯色的长裙挂在床侧,随着夜风缓缓摇曳。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落在床榻之前的绣鞋,他的目光微转,便看到一只雪白的小脚自那被褥中探了出来,那脚不过巴掌大小,脚尖粉/嫩。
戚无宴眸色暗了暗,他神色凉凉地移开了目光。
房中到处都盈满了顾南挽身上的浅香。
戚无宴寻了个空位,坐在了床榻之上,他屏住呼吸,想着白日里收到的消息,无意识地转了转手中的木珠,却察觉到大腿一沉,那突来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路,雪白的小脚落在了他的大腿之上,身上的锦裤随着她的动作滑落,漏出了半截细白的小腿。
在那小腿一侧却是生着一点殷红的小痣,似是白玉染血,令人忍不住想要捏住那漂亮的小腿把玩一二。
戚无宴捏着她纤细的脚踝,将她的小腿移到了一边,她看着瘦,却是生了一身的细嫩/软/肉,触感极好,随便一碰,便会落下痕迹。
微凉粗/糙的指尖落在柔软的小腿之上,那细白的软/肉微微下陷,勾勒出了两道浅浅的小肉窝。
那指尖却又蓦的收了回去,戚无宴微微垂眸,看着那截雪白的小腿,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他的眼底暗潮涌动,似是蛰/伏在暗处的凶/兽,以往,他在那忘尘寺呆了那么久,那老头子总说这宗门内的弟子,最难守的便是色之一戒,总有弟子在这一戒上栽了跟头,他曾经对这话嗤之以鼻。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之上,只见她翻了个身,紧紧地抱着枕头,脸上的软/肉都微微挤的变了形,红唇微张,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一圈漂亮的阴影,她似是什么都察觉不到一般,睡的极沉。
戚无宴微微闭上了眼睛,夜色渐浓,只余那道平稳的呼吸声,悄悄地落在他的耳际。
无数阴暗的念头于黑夜之中滋生,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他眼睫微垂,淡淡审视起这一切,琥珀色的眸子深邃幽暗,所有情绪全部被掩盖在那层阴云之下。
喉结浮动,周围的气息异常的干/涩。
天方才亮,沉四便早早地起来给顾南挽熬了药,甚至,他还专门去外面买了套精致漂亮的碗碟,他总觉得,他们那套粗糙的茶碗配不上那娇滴滴的姑娘。
他回来之时,便见一道黑色的高大身影随意地坐在窗前,目光严肃地看着手中的玉简,日光落在他银色的长发间,闪烁着些微的光芒。
沉四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只觉心间瞬间激起万丈豪情,戚无宴就是戚无宴,哪怕他那般厉害,依旧不会懈怠,熟读古籍!
他以往在那忘尘域下,最佩服的便是那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读书人,只可惜他脑子不好使,那些诗词古籍,他看着便觉得头晕,多看两眼便能直接睡死过去。
不愧是他一眼便选定的主人!!!
他这辈子果然没有跟错人!!!
沉四将那碗碟放在了院中,上前两步,目光炯炯有神,他神色恭敬地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放到了戚无宴面前的桌子上,低声道,“主人,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那些老不死的很快便会猜到您的身上,不知我们何时动手?”
戚无宴闻言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他随手将手中的玉简放到了一旁,拿起了那个精致的玉瓶。
沉四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房内一片安静,只余戚无宴打开玉瓶之时,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微风拂过,沉四的目光随意地扫过一旁。
蓦地,他的目光一顿,他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又看向了那被戚无宴随手放置在一旁的玉简之上,他虽然不认识几个大字,可他最近在凡间跑的多了,耳闻目染之下,也认识几个,刚好,那玉简之上的字他就认了个七七八八。
只见那封面之上,赫然是《虎族幼崽饲养指南》几个大字,幼崽二字他不认识,饲养的饲字也不认识,却可以猜出个大半。
沉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看向其他几册玉简,便见那些他以为的玄妙深奥的古籍,却是《白虎幼崽最爱吃什么》。
沉四,“???”
他的眼睛瞪得更圆,只见另一本带着翻动痕迹的玉简更是辣眼睛,《夫人太奇怪了怎么办》??
沉四,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沉四抬起头,便见面前之人眼睫微垂,面无表情地看向手中的玉瓶,他的眉眼深邃,气质冷漠,额心生着一点金印,一举一动都极具压迫感,他是天生的强者!
怎么看都与那些奇怪的书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
沉四由不死心地看向其他的几本玉简,他的目光落在了最下面一册被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了半行书名的玉简,《三招,教你征服……》
他虽未看齐,沉四却已瞬间明白了一切,他可以肯定,后面被遮挡的字绝对是,教你如何征服修仙界!
沉四忍不住挠了挠头,他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戚无宴果然还是以前那个戚无宴,还是那个野心勃勃,四处搞事的坏种!
作者有话说:
沉四以为的大脑斧:冷漠,毒辣,坏种,称霸修仙界
实际的大脑斧日常:馋老婆,准备养崽,研究攻略,闲
他讨厌海。
在戚无宴检查那玉瓶之时, 沉四想到近日来外面的那些事情,他面色有些严肃道,“主人, 那秘境之中的弟子您现在打算如何处置?”
戚无宴打开那玉瓶的盖子,一抹苦涩的药味迎面而来。
那秘境乃是他先前随手开辟的一个空间, 当初被他随手扔到了一边, 没想到最近反倒是又被那些人给翻了出来,先前他本打算在那秘境内杀一批的弟子。
却没想到发生了意外, 他的计划亦被随之打乱。
而今日, 便是那些弟子离开秘境之时。
沉四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他目光狂热地看向戚无宴, 跃跃欲试道, “要不直接把前十给宰了?到时候那些老不死的肯定要气死!”
“要不前三也行,据说那个魔族少主也在秘境里, 他若是死了, 那个老头肯定得炸。”
戚无宴随手将那玉瓶放到了一边, 他头也未抬, “你去查一下陆家。”
沉四有片刻的茫然,这修仙界的八大世家六大宗,他怎么不记得有陆家的存在?沉四挠了挠头,须臾, 他猛地想起来,那个顾南挽好像就是来自什么陆家来着?!
………………
阳光透过窗间的缝隙洒落房内, 清晰地映照出了空气中的细微粉尘, 房外传来了小贩热情的叫卖声。
顾南挽微微睁开眼睛,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 她的眼睫颤了颤, 仍有些困倦,微风吹过,却觉一缕银色的发丝略过她的眼皮,带起些微的痒意。
顾南挽一怔,她目光微转,便看到一道黑色的身影端坐在她的一侧,宽松的黑袍夹杂着银发有些凌/乱地落在床榻之间。
顾南挽微微瞪大了眼睛,呼吸猛地一滞,只见戚无宴手中捏着两枚木珠,随意地把玩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侧首,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
“醒了。”他的声音还带着丝丝的暗哑。
顾南挽迟疑了片刻,方才小声道,“才醒的。”她的目光落在戚无宴的面上,只见他背光而坐,金色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之上,模糊地勾勒出了他深邃的面容,衬着他额心的一点金印,无端地生出了一丝神性。
可顾南挽早就知晓,这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的清冷无害,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哪怕知晓现在戚无宴不会杀她,她亦是忍不住有些紧张。
说到底,他们二人只是有一睡之缘的陌生人。
除了那一次的肌肤相亲,他们没有任何的接触,甚至就连那一次……戚无宴可能也恨不得从未发生过。
顾南挽坐起身,不着痕迹地离戚无宴远了一些,便察觉到他亦是微微侧身,“过来。”
顾南挽磨蹭了片刻,方才挪回他的身旁,只见戚无宴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他的掌心涌入她的腹中,顾南挽身子一僵,她微微移开了目光,只觉这动作说不出的怪异。
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只见她身子僵硬地坐在她的面前,神色严肃地板着张小脸,她似乎总是这么个模样。
日光落在她的面上,映得她耳边浅色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那股熟悉的暗香涌动。
随着那浑厚的灵力缓缓游遍她周身的经脉,戚无宴隐隐察觉到,她体内似乎有一道禁制的存在,只他的灵力再探去之时,那里却是空空的一片,仿佛方才感受到的那点异常只是他的错觉。
戚无宴收回手,他看向窗外的人来人往,只见数道飞行灵器呼啸着自空中飞过,数匹赤云烈马脚踏烈焰,扑闪着翅膀紧随其后,整个城池之内皆是热闹非凡,他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木珠,随口道,“今日带你出去。”
顾南挽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随即她又立刻移开了视线,目光闪烁,“去哪啊?”
“烟昀台。”
这烟昀台顾南挽倒是知晓,它建立在星坊海之上,乃是这个万象界中最为神奇的存在,据说,那星坊海中有种玄妙的灵阵,无人能飞在那海洋上方。
就是不知他去那里做什么,顾南挽站起身,袖中传来一阵凉意,顾南挽似是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道,“戚无宴,那个白骨……”
却见戚无宴蓦地神色冰冷地看向了她,琥珀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凉意,顾南挽眼睫一颤,便见他向前两步立于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怎么知晓我的名讳。”
随着他的步步逼近,顾南挽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身后却是冰冷的墙,她退无可退。
戚无宴的目光落在顾南挽的面上,眸色幽深,从头都尾,他都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他的姓名,哪怕是忘尘域的那些老头,也只知他的法号忘乾。
至于沉参几人,便更不会直呼他的名讳。
顾南挽面上不变,她的呼吸却是一滞,她的心底急转,只见戚无宴微微压低了身子,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股迫人的威压落在她的身上,她似是被上古凶兽盯上了一般,几乎是瞬间,顾南挽背后便出了一层冷汗。
藏在袖中的指尖猛地收紧,就连外面的喧嚣声似乎都在此刻缓缓散去,只余她剧烈的心跳声。
顾南挽眼睫颤了颤,半晌,她方才听到自己有些干巴巴道,“我会一点算命之术的,偶尔能算出一点点的东西!”顾南挽第一次感谢自己已经被那毒药毒坏了脸,这才没露出什么异常来。
戚无宴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顾南挽,神色凉凉。
他收回了目光,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他的一切早已被那天道遮蔽,连天机阁阁主都算不出他的来历,更何况是她这么个练气期的寻欢宗弟子。
这个小骗子。
眼见戚无宴不再逼问,顾南挽方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想到今日要出门,她在这附近亦算是有些名气,不少修士与村民都认得她,顾南挽挽起头发,装作寻常男子打扮,又特地将眉毛化地浓了一些。
这般一折腾,倒颇像是个漂亮秀气的少年。
戚无宴看到顾南挽这模样,脚下有片刻的停顿。
沉四更是围着她看了好半天,顾南挽凑到沉四的面前,小声问道,“你可知晓我们去那里干嘛?”
沉四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拍了拍顾南挽单薄的肩膀,“这你都不知道吗?去给你看病啊,主人让沉二带着傅罗衣过来给你看病。”
前日他给顾南挽把脉之时,便察觉到她体内除了十多株毒草的残留,还有一种极为奇特的毒素,他猜顾南挽的样貌和身形也比她的年龄看起来更小一点,甚至面部也有些问题,大抵便是因为那奇毒作祟。
哪怕现在没有毒发,可那奇毒留在她体内,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顾南挽闻言抬起头,看向了前面高大的身影,有些诧异。
今日城内极为热闹,等他们到达烟昀台之时,只见那里早已挤得水泄不通,顾南挽跟在戚无宴的身后,那秘境亦是随之开启,一道足有数十丈高的石碑立于海水之中,上面清晰地刻着弟子的名次,与他们本次获得的积分。
让顾南挽意外的是,这次的第一竟然不是引玉,甚至,他连前十都未入,就连丞肆,亦是没有出现在那排行之上。
顾南挽的目光落在那排行之上,便见那魔族的弟子几乎将前十给占了个彻底,为首之人却是一个极为耳熟的名字。
魔族的少宗主,那个害的陆悄悄身中奇毒之人。
顾南挽心中疑惑,她移开了目光,余光却见一位相貌极为俊美的男修自远处御剑而来,飞身落在了烟昀台之上,那男修一袭青衣,眉心生着一点小痣,剑目星眉,气质极为出众。
顾南挽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看着那男修陌生的面容,心底隐隐有种莫名的情绪,那男修神色烦躁地走入人群之中,她忍不住想要上前两步,却见几道纤细婀娜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将那男修簇拥其中。
却是寻欢宗的宗主以及各位长老。
顾南挽脚下一顿,便见那男修神色不耐地推开了一位长老,那位长老脸色一僵,面色瞬间涨的通红。
顾南挽忍不住再度看向那男修,却见他已大步走进了人群之中,青色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片凌厉的弧度。
她收回目光,须臾,又忍不住再度转身看向那男修离去的方向,却蓦地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那双眸底一片幽深,仿若林中古井。
戚无宴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
顾南挽立刻收回了目光,她紧紧地盯着那烟昀台之上,眼观鼻鼻观心,再不敢多看。
海浪卷携着冷风拍打在那烟昀台之下,浪花四起,无数的游鱼高高跃起,寒风略过,顾南挽头顶的碎发亦随之翘了翘,戚无宴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之上,只见她红唇紧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哪怕是男装打扮,亦时不时有男修满眼惊艳地偷偷看向她。
须臾,他的余光扫过那男修离去的方向,眸色幽深。
那远去的青衣男修蓦地脚下一顿,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看着身后的虚空冷哼了一声。
顾南挽正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烟昀台之上的舞女,烟昀台之下人群攒动,人声鼎沸,她有些无聊地扣了扣指尖。
却见变故突生!
只见周围的虚空之中传来道道漆黑的波纹,巨大的血噬剑阵瞬间从天而降,他们脚下的烟昀台亦随之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那些修士有些茫然地看向空中。
脚下的石台寸寸碎裂,漫天的血色剑光自空中坠落,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只见数百个身着斗篷的修士自辽阔的大海中飞身而出,他们拉起手中长弓,寒芒闪过。
那羽箭携着磅礴灵力瞬间袭向了烟昀台上的修士,数个修士在那羽箭之下直接化作了一堆破碎血肉,血花飞溅。
滚烫的鲜血落在她的指尖。
一时间,修士的尖叫声四起。
那些长老见状,连忙飞身上前,想要阻止那些偷袭之人,却是被那漫天的剑阵逼地后退了两步,血色的剑光缭绕,那长老面色大变,当即厉声呵斥道,“什么人胆敢在我寻欢宗地界放肆?!”
“小心脚下,大家立刻离开!”
那些身着斗篷之人却是不答,只继续拉弓射箭,疯狂地袭击着坠入海中的弟子。
沉四手执双斧,连忙挡在了顾南挽的身前,只见他们脚下的石台骤然四分五裂,不过须臾,二人身下一轻,便已随着那奇石台坠落,数条巨鱼骤然从海中一跃而起,疯狂地袭向了他们。
顾南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戚无宴之间瞬间拉开了距离。
沉四一拳砸烂了几条巨鱼,冰冷的海水飞溅,沉四动作略有些迟缓,漆黑的雾气于顾南挽的指尖蔓延,她扛起棺材,一棺材砸憋了一条锯齿鱼的脑袋。
方才还勇猛无匹的沉四,这会儿却是莫名其妙地便身形僵硬,他的神情有些呆滞,连动作都慢了下来,顾南挽抡起棺材又砸死了另一条向他们冲来的人面魔鲶。
她抬起头,便见方才还平静的海面现在却是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涛,数只海兽自海底涌出,布满吸盘的触/手宛若利剑一般,穿透了一个又一个的修士,他们疯狂地吞噬着那些修士的血肉,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海面。
沉四几人已经像块石头一般,一碰水便硬/邦邦地沉入了海中,他们的神色略有些呆滞,顾南挽则是被那巨浪卷携着,她挣扎着浮出了海面,又立刻被那巨浪拍入了深海之中,她抱着那棺材浮在水面之上,一手死死地拉住沉四的胳膊。
她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几乎睁不开眼睛,眼底一片涩意。
戚无宴站在一块碎石之上,脚下海浪翻滚,四处皆是一片令人作呕的咸腥味,冰冷的水珠四溅。
若是平时,戚无宴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片海域,任由沉参他们在那水下埋个一年半载。
他讨厌海水。
呼啸的海风卷起了他银色的长发与宽大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立于半空之中,目光一转,却见顾南挽拉着沉四坐在棺材板之上,她一棺材砸烂了一条鱼的脑袋,一条半人长的礁鱼悄无声息地自那幽深的海底探出头来,冰冷的鱼目死死地盯着顾南挽的身后,而后抓住时机,猛地袭向了她的后心。
那海兽亦是盯上了这个角落,厚重的触/手瞬间穿透层层碎石,瞬间袭向了顾南挽。
戚无宴眸色暗了暗,他的身形一闪,骤然化作一道灵光,跃入了那血色的大海之中。
咸腥的海水涌入鼻翼。
顾南挽被那巨浪拍入海中,她若是一人,定然不至于这般狼狈,可她身边还有一个神色呆滞肢体僵硬的沉四,顾南挽这会只觉她似是拽着一个沉重的秤砣一般,她猛地喘了口粗气。
却察觉到一条布满吸盘的触/手瞬间穿透层层海浪,刺向了她的胸口,顾南挽面色微变,她忙扛起手中的棺材,狠狠地砸向了那巨大的触/手,一时间,一道刺耳的惨叫声响起,那触/手的一端瞬间爆出无数血雾。
顾南挽亦被那海浪再度埋入海底,那海兽闻了血腥味,更是疯狂地向四处涌来,顾南挽屏住呼吸,微微瞪大了眼睛,她扛起棺材便要径直冲向那海兽。
却见一道微弱的金芒落于她的面前,她似是坠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结实的胳膊落在她的腰间,那人拖着她的身子,不过眨眼之间,便已出现在了千里之外。
这骤然腾空的感觉令得她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冰冷的海水涌入喉中,她几近窒息,眼前一片漆黑,那些嘈杂的声响渐渐消失,只余一道沉重的呼吸声,落在她的耳际。
身后的气息似乎比海底更冷。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间,她捂住口鼻,大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却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拖着她浮出了水面。
新鲜的空气涌入口鼻,她胸膛起伏,急促地喘/息着,只觉得肺部都快憋炸了一般,冰冷的海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方才她精心挽起的长发早已被海浪冲散,凌/乱地黏在她雪白的颊边,衬得她的脸蛋越发的小,莫名地有些可怜。
她微微转过身,便看到了一点黑色的长袍,银色的发丝落在她的身上,流于她的指尖,随着水纹缓缓浮动。
她一怔,便见戚无宴猛地自水中站起了身,他的银发与黑袍尽数被海水打湿,湿/哒哒地黏在他修长的身体之上,清晰地勾勒出他周身的肌肉线条,他的手臂微微紧绷,肌肉起伏,死死地锁在她的腰间,水珠自他的银发间滴落,流过他的锁骨,而后缓缓地没入了他的长袍之下,再不见踪迹。
他微微拧着眉头,难得没了平日里的冷漠桀骜,反倒是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长发。
顾南挽的目光却是瞬间落在了他的头上,只见在他的银色之间,却是生着两个雪白的,毛绒绒的耳朵,此刻染了水,那耳朵有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上的绒毛亦是湿漉漉地黏在了一起。
连耳尖都仍在滴着水。
晚风拂过水面, 海浪翻涌,细碎的水珠随着冷风飘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海岸的另一边传来海兽愤怒的嘶吼声,以及修士凄厉无助的惨叫声, 夹杂着灵力爆炸的沉闷声响,各色的灵力几乎将那天际照的亮如白昼, 整片海域都掀起了滔天的波浪, 天空中亦是下起了瓢泼大雨,雷声轰鸣。
细密的雨水在这海面之上激起道道波纹。
随着戚无宴不耐烦地甩动着湿/漉漉的长发, 银发间的圆耳亦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晃动着, 些许的水珠溅在她的面颊之上。
雨水落在她的眼睫之上,顾南挽的视线略有些模糊。
又是一道海浪卷过, 顾南挽被那冰冷的巨浪拍地身形一晃, 戚无宴亦是拧了拧眉头,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却察觉到一抹湿/漉漉的绒毛擦过她的面颊眼尾, 带起些微的痒意。
目之所及, 尽是一片雪白, 几乎晃花了顾南挽的眼。
顾南挽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一把那毛绒绒的耳朵,那耳朵圆乎乎的,与戚无宴的长相大相庭径, 入手绵软,湿/漉漉的绒毛擦过她的掌心。
雨水落在她的手背之上, 只见那雪白的耳朵之上,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了一层浅薄的绯色。
手下传来一道暗哑的闷/哼声。
顾南挽这才惊觉, 她方才摸的是什么!!!
她的面色微变, 连忙收回了手, 却察觉到那落在她腰间的大手猛地收紧,那力道似乎要将她的腰肢折断,顾南挽被那力道带地猛地撞入了他的怀中,她的锁骨蓦地撞在了他坚/.硬的下巴处,略微有些疼痛。
顾南挽抿了抿红唇,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戚无宴,揽在她腰/间的大手却是越发的用力,似是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之中,他手臂上的肌肉绷紧,手背青筋凸起。
戚无宴眸光幽深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雪白颈/项,琥珀色的眸底爬上来一丝猩/红之色,他微微抬起头,便见顾南挽满眼慌乱地想要向后退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修身的黑色男装,方才瞧着还像个精致漂亮的世家公子,然而经过方才水里的一番挣扎,腰间的系带早已不知掉去了那里,她的衣衫散乱,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肩膀与精致的锁/骨,那身黑衣衬得那裸/.露的肌/肤越发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