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赵全知道。”
晏长风:“既然知道,那寿宴之前,我要看到新的起码不低于往年规制的衣饰,赵管事可有问题?”
“这……”赵全面露难色,“二少奶奶,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我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呢?”
“你的责任你自己想办法。”晏长风不留情面,“不过,丑话我要说在前面,赵管事倘若办不好,后果也是要担的,比如,你先前贪走的银钱首先要如数上交。”
“二少奶奶诶!”赵全扑通跪地,姿态卑微顺从,“二少奶奶,既然小的办事不能让您满意,您还是辞退了小的采买之职,另请高明吧,之前小的的确贪了些银钱,这些事夫人也是知晓的,小的养家糊口,钱花得已经差不多了,您让我全部上交我交不出来,实在不成,您将小的送交官府,小的任凭处置。”
一直默不作声的姚文琪急了,这不就是恶奴欺主吗!瞧这奴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还拿夫人压人,分明是在威胁表姐!
晏长风微微一笑,“我只是代母亲暂管家事,赵管事这些要求我满足不了。”
赵全暗自咬牙,他骑虎难下,只能道:“那只好去请夫人裁夺!”
“好啊。”晏长风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赵管事请便。”
姚文琪替表姐捏一把汗,她吃不准国公夫人是跟府里这些老奴穿一条裤子,还是会给表姐做主。不过,看采买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想来国公夫人是不作为的,那表姐岂不是要吃亏?
“雪衣姐!”她扯着晏长风的衣袖,小声急道,“你现在动府里这些老人是不是太着急了点?”
晏长风无赖一笑,“你看这是我要动么?这分明是他自己不想干了。”
姚文琪噎了一下,她觉得别的本事可以学,但她家表姐这脸皮她是永远学不来的。
赵氏自从把管家权交出去,就没有一天安生过,她听王嬷嬷说赵全跟二少奶奶来的时候,当即眼前一黑,“他们又来做什么!”
王嬷嬷笑着打圆场,“可能是有什么事需要您裁夺吧。”
赵氏叹气,摆摆手,“叫他们进来吧。”
赵全一进门就扑通跪地,“夫人,请您给我做主,二少奶奶怪小的不能尽心为府里办事,无法胜任采买一职,小的恳请夫人撤去小的职务,另请有能的代替小的之职。”
“撤职?”赵氏一个头两大,她看向老二媳妇,“这是怎么回事?”
晏长风回:“是这样的母亲,今次寿宴,府里采办的各房衣饰都不尽人意,弟弟妹妹们一早就去二房找我,说今年不如往年,说与大房规制相差甚远,我对比了一番,发现确实有差距,于是找来赵管事询问。”她看向赵全,“赵管事如何与我说的,再说一遍给夫人听吧。”
赵全道:“夫人,府里各房规制不同原是旧例,想来各房主子去找二少奶奶也不是为了这一点,大概只是因为今年与往年确有差距所致,而今年之所以差了些,是因为预算不够,我如实讲了,二少奶奶却说我办事不力,说我贪污钱款,若不能重新置办让她满意的,便要我承担后果。”
“赵管事好像还漏了两句。”晏长风朝赵氏说,“他说府上以世子为尊的规则是母亲定的,还说他以往贪污钱款母亲也是知道的。”
赵氏脸颊抽了抽,暗暗瞅了赵全一眼,这狗东西,倒是把她卖得干净!
晏长风顿了片刻继续说:“赵管事家里三代为国公府效力,母亲默认你私下得些好处是恩惠,你更应该尽心才是,今年我给的预算足够,你却弄些次品来糊弄,难道不应该担责么?”
“你二少奶奶说得是!”赵氏得了台阶,顺势对赵全指责道,“以世子为尊原也不是我定的,各家多少都有这些规矩,但没叫你区分得这样分明,你仗着你在府里的地位,仗着我不好意思下你的脸面,办事越发不成样子,从今日起,你暂时不要管采买了,我回了公爷,另给你安排一个去处罢。”
“夫人!”赵全属实没有想到夫人居然直接顺从了二少奶奶的意思,如果将他的采买之职撤了,以后别说捞钱了,在府上都没法混儿了!
他语气带了几分威胁:“我给国公府卖命,去哪里做事都不委屈,只是采买一事牵连甚广,人脉经验皆要有,夫人可要挑一个本事比我好的才行,别再叫人挑出错来。”
赵氏咬紧了后槽牙,她是有些把柄在这两口子手里,这么多年为了堵住他们的嘴,给了无数的好处,损失了不知道多少银子。这就罢了,拿了好处却还要卖了她,分明是两头喂不熟的白眼狼!是吃定了她不敢动他们!
她心里陡然横生一股斩草除根的狠意,她朝赵全和善地笑了笑,“赵全你有心了,回头新的采买上任,你负责教会他一应事宜就是。”
赵全心里一抖,夫人这是真要撤了他职!
他本来笃定夫人不会这样做,否则也不可能来找她,可没想到二少奶奶竟然真有能耐挑唆了夫人!
这该死的妇人!
“是,夫人!”赵全将这几个字咬得紧,明确告诉赵氏,他嫉恨上了。
赵氏心里多少有些慌,怕这狗东西狗急跳墙,将那些事都说出来。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她只能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晏长风冷眼旁观,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故意引着赵全把夫人供出来,就是为了刺激赵氏,逼得赵氏不得不除掉后患。
至于他们反目之后如何,就不是她过问的了。
赵全在府里有头有脸,一朝被撤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他跟牛嬷嬷针对二少奶奶的事,府里管事们心里都清楚,他们都盼着这两口子把二少奶奶治服帖了。
可如今倒好,二少奶奶没治服,他自己却被撤了职,这无异于杀鸡儆猴,至此,府里各位管事谁也不敢再拿捏二少奶奶。
第二日,赵氏安排了另一个家奴接管了采买一职。赵全心里嫉恨,对新管事不闻不问,交接工作敷衍了事。
采买要接触的人确实多,只外面的商贩就不知道有多少,赵全不说不教,新管事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只能去找二少奶奶。
这些事对晏长风来说小菜一碟,赵全不教她来教,现成的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至于各房的衣饰,重新定做是来不及了,她便干脆从天衣坊弄了几套来应急,配饰首饰也是自家的。给裴钰的规制稍高,给其他各房的也都不差,穿出去保管是好看又有面子。
三少爷四少爷拿到新的衣饰后都没了话讲。他们在府里从来就没有这种待遇,二嫂刚管家就得了这样的好处,他们没有不高兴的,只恨不能将来国公府都交给二嫂打理。
裴萱照例第一个跑来,抱着她嫂子的胳膊撒娇,“嫂子你怎么这么好啊,居然给我们天衣坊的衣饰,我高兴坏了,花痴似的笑了半天。”
惹得姚文琪笑了好一会儿,“说来我也好羡慕,天衣坊的衣裳现在是硬通货,不管是自己穿戴还是送礼都特别有面子,像我们就只能自己掏腰包买,不行,我回去得撺掇厉嬷嬷,让她也把侯府衣饰的合作铺子改成天衣坊!”
随后四少爷裴安也来了,他比裴三会做人,给二嫂还有姚文琪各带了一样小礼物,还代替三哥说了一车的好话,对二嫂那是千恩万谢,恨不能认她做亲姐。
而此时的牛嬷嬷却恨极了二少奶奶,在府里四处说二少奶奶的不是,她仗着自己的地位与体面倚老卖老,试图让其他管事产生危机感,从而都来一起反对二少奶奶。
可惜如今府里的管事都不敢出这样的头,没人回应她。
牛嬷嬷又跑去世子屋里,请求世子给她家那口子做主。
“世子爷,世子夫人,您们给我们评评理,我们一家世代为国公府操劳,忠心不二,二少奶奶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裴钰疑惑:“我怎么听说是母亲办的?”
“是二少奶奶撺掇的,也不知她生了一副什么口条,三言两语就说动了夫人撤掉了赵全的职,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轮到自己!”牛嬷嬷激奋地说,“这就罢了,还处处收买人心,她不过暂时管家,倒是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人脉了!”
裴钰跟秦惠容对视一眼,觉得是时候了。
“照你这么说,二弟妹确实过了些。”裴钰道,“伤了府里各位管事的心,尤其牛嬷嬷与赵管事,为国公府尽心尽力这么些年,如此确实叫人寒心。”
牛嬷嬷:“世子爷体谅!”
裴钰道:“不过牛嬷嬷,如今的局面已成,恐怕不好挽回,你也看见了,二少奶奶手段了得,连母亲也被她制住,想要你家赵全重新起来,还得看你。”
牛嬷嬷神情一怔,“世子爷要老奴如何做?”
“牛嬷嬷不必紧张,不会让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裴钰看着跪在地上的牛嬷嬷,像看钓上钩的鱼,“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是关于,二姨娘的。”
牛嬷嬷一愣,二姨娘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把柄被世子抓住?
“原先府里常有人说二姨娘不安分,我从来也不信,可最近啊,竟是听说她当年有个相好,一直没断了联系,牛嬷嬷跟了她那么长时间,可听说过?”
牛嬷嬷方才那激奋过头的脑子陡然一转,快速思考起了世子爷的话。世子这意思是,他找到了二姨娘私通的罪证?
可据她所知,二姨娘并没有这么一个相好的,反正她从来没见过二姨娘跟什么人私会。所以,是世子诈她的话,还是她孤陋寡闻,还是世子制造了什么假证据?
她无从辨别真假,但她知道世子是要从二姨娘那里着手对付二房。
理智上,她不想跟着掺和这些,当年她不得以帮着夫人对二姨娘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虽说后来是因此得了不少好处,可自己也落了把柄,这些贵人各个人心难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人灭口。
但现在她想要对付二少奶奶,除了上世子这条船,帮着他一起对付二房,她实在也没别的路可走。
至于后果……
罢了,她心一横,佯装震惊地承认道:“世子爷您,您居然查到了!”
裴钰很满意她识相的态度,“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只是有些细节还得靠你这个近身的人多回忆回忆。”
牛嬷嬷低头,“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寿康街的小院中,裴修见了玄月阁北都分堂主,徐风。
徐风比吴循年纪稍长,但不显年纪,天生一张讨喜的迎客脸,一张嘴就让人觉得他要往外冒吉祥话。
“阁主,按照您的吩咐,我把老阁主与白夫人的一些消息透露给了那个探子,那探子打听到了这些就没再出现在非烟阁。”
裴修坐在一张圆桌前,桌上摆了十几盒颜色不一的口脂,,他一一挑了抹在手背上,试看颜色。闻言点点头,“辛苦你了徐师兄。”
“哎,阁主您忒客气。”徐风历经两代阁主,他习惯了老阁主铁面冷酷的处事风格,总不能适应新阁主这温和做派。
倒不是他骨头贱,非得吃阁主冷脸,而是他见识过新阁主狠戾的另一面,这一面在他心里刻骨铭心,使得他对着新阁主总不敢放松。
他经历过阁里的权利更替。当年老阁主还有一个义子,此人圆滑狠辣,对老阁主言听计从,对外人用尽手段,拉拢,排挤……无所不用其极地为自己上位铺路。
当时裴修只是阁里一个不算正式的小师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来练练功,不为练本事,只为强身健体。他生的干净漂亮,性子随和,师兄弟们都很喜欢他,拿他当娃娃疼着宠着。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练功稀松的白嫩小少爷,在老阁主死后,雷厉风行地除掉了老阁主的义子。那义子笼络了一批效忠者,打算在老阁主死后排除异己,进行大清洗。却不知裴修不声不响地集结了另一批兄弟,在老阁主咽气后就与义子一派展开血拼,先下手为强地除掉了他们。
就是在这个小院里,在这个屋子里,才十四五岁的少年,手握一把与他极不相称的刀,杀得眼睛赤红。
徐风永远记得洒在这间屋里的血,漫天漫地,红得刺眼。
“这个红色还能再沉一些么?”裴修拿着一盒口脂给徐风看,“浓郁,不要任何杂色。”
徐风的思绪从那少年赤红的眼角转到裴修手里的口脂上,红艳的口脂衬着白皙的手指,莫名有些妖异。
“呃……”徐风不知道阁主这是在给谁选口脂,只要红色,浓郁的张扬的红。这种颜色好看是好看,但不容易驾驭,“阁主,再浓郁一些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没关系。”裴修想起那张明艳的脸,觉得任何张扬的颜色都可以驾驭,“不着急,让调色师傅慢慢调。”
徐风:“好嘞阁主,您擎好吧,咱们的师傅什么颜色都能调。”
“嗯。”裴修转而说,“北蒙古朝贡的使节快到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盯住了马市,还有使节馆附近多安排些人手。”
徐风:“明白了阁主。”
今日阳光甚浓,晏长风领着裴萱还有姚文琪去了上次与裴二吃茶的茶楼。
这两个姑娘不常在外面吃茶,姚文琪还好些,裴萱是有些放不开。
“嫂子,咱们去喜乐园多好啊,来街上的铺子总觉得怪不得劲儿的。”
“没关系的枝枝。”姚文琪拉着她的手往楼上去,“咱们花钱喝茶,天经地义,你瞧,那不是也有个妇人来么?”
晏长风闻言朝门口看去,是有个年轻妇人进来。
“诶,这不是……”裴萱见过这个妇人,“这是李家的庶小姐,我之前见过她的。”
“哪个李家?”姚文琪一时没想起来北都贵族哪家姓李。
“哦,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裴萱解释说,“她父亲是个五品官。”
难怪姚文琪不认识,在北都,低于二品的基本混不到姚文琪的圈子里。
“我听说她如今好似是跟了兵部尚书。”裴萱道,“好像蛮受宠的,也算是高嫁了吧。”
晏长风听着没当回事,待上了楼,等茶水的功夫,她冷不丁从窗户里看见了一辆颇为眼熟的马车停在了楼下,这才上了心。
这辆马车就是上次她跟裴二来喝茶时看到的那辆。她好奇马车里的人,眼睛不离地盯着。
待看清下来的人,她眉头一拧。
居然是秦惠容?
她虽然穿戴朴素,刻意遮掩身上的文雅气质,但晏长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秦惠容这是做什么,堂堂宋国公世子夫人,出门就这排场?
晏长风站到门后,从门缝里往楼下看,见秦惠容上了二楼,进了隔壁的隔壁。
“枝枝,你看没看到兵部尚书的小妾进了哪间屋子?”
裴萱记得,“就在咱们右手边隔壁的隔壁。”
秦惠容来见兵部尚书的小妾不奇怪,可这样做贼似的见,就有点奇怪了。
此时,与晏长风相隔一间的雅室里,兵部尚书冯章跪坐矮几前,诧异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宋国公世子夫人。
“怎么回事?”他皱眉看向身边的小妾李氏。
李氏娇嗔着解释说:“老爷先别生气,这是我的闺中姐妹,上回啊她与我说,说有件事关老爷前途的事,想与您当面说,我一听就吓坏了,想引荐她与您见面,可又怕您不同意,这才出此下策的。”
“冯大人莫要怪迎迎,她只是担心您。”秦惠容径自坐在冯章对面,朝冯大人莞尔一笑,“迎迎,你先去隔壁坐一坐,我有事单独跟冯大人谈。”
李氏聪明,知道有些事不知道为好,“老爷,那我就先出去了,谈完了让丫头唤我回来。”
冯章沉着脸笑了笑,没吭声。待李氏下去,他看向秦惠容,“世子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别这样有敌意么冯大人,我是来谈合作的。”秦惠容一边给自己斟茶,微笑说,“我家世子对冯大人神往已久,一心想结交,可是苦无机会,我看在眼里就想帮他解忧,我一个妇道人家,只能走内宅的路子,冒昧唐突,还请冯大人莫要怪罪。”
冯章位高权重,想拉拢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宋国公世子夫人的来意,只是吃不准她是哪一头的。
若按着秦惠容的出身,当是为太子而来,可她现在是宋国公府的人。宋国公一向中立,不好判断他是不是有倾向,又倾向于谁。
“若是私交,我自然欢迎。”他客气道,“若是结党营私,就莫怪我不给世子夫人情面了。”
“冯大人正直无私,实在叫人佩服,只是坐到冯大人这个位置,有些选择是迟早的不是么。”秦惠容莞尔,“就像当年您做选择一样。”
冯章神色一变,警惕地看着秦惠容,“你这话何意?”
秦惠容不答,兀自说:“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得以背叛朋友,陷害忠良,对得起自己家人,但又对不起良心,确实很矛盾,想必当年冯大人也是十分艰难地做出了抉择对么?”
冯章勉强维持住镇定,他不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妇人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但能从她的话里判断,她一定掌握了证据,否则不会这样笃定地过来跟他谈条件。
“你想让我选谁?”
“冯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秦惠容展开嘴角,“我家世子明日会约大人出去吃酒,大人莫要推辞才好。”
“是秦王还是太子,总要让我心里有个数吧。”冯章追问。
“我一介妇人,不懂这些。”秦惠容换上了温婉单纯的神情,“冯大人还是与我家世子谈吧。”
晏长风看见兵部尚书的小妾从雅室里出来又进去,好似里面还有第三个人。
她不由怀疑,这第三个人不会是兵部尚书吧?
如果是,秦惠容见兵部尚书一定是为了拉拢,可她是凭什么呢?她手上还能有什么底牌?
早知道带小柳出来就好了,还能去听一听墙角。
为了确认里面的人是不是兵部尚书,以及避开秦惠容,一直到天将傍晚,三人才回到国公府。
一回到二房院子里,就听见柳清仪跟蜀王殿下在斗嘴。
柳清仪:“你是什么毛病,一定要在廊下燃火盆烤番薯?”
盛明宇:“烤番薯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
柳清仪:“你说呢,烟熏到我的蛇了。”
盛明宇:“你去找人评评理,咱俩到底谁有毛病?谁会在家里养毒蛇?”
柳清仪:“我没在你家养,不碍你的事,但你却在我住的范围内,妨碍到了我,你还有什么理?”
盛明宇:“强词夺理的毒妇!”
柳清仪:“无理搅三分的放荡子!”
盛明宇:“你才放荡!”
“哎哎,你俩这是对唱呢?”晏长风笑看这俩冤家,“十一表哥,请你来是为了吃好的,吃烤番薯也不嫌占肚子。”
“也怪了,”盛明宇说,“就得在你们这烤番薯才有滋味,回我府里烤的就差点儿事,如果偏院里不住人,我一准儿去烤个痛快。”
“偏院里哪容得下蜀王殿下?”柳清仪抱着胳膊冷眼瞅他,“我看啊胜十一公子应该去城郊坟堆里去烤,没事还能捉几个草螟烤一烤。”
盛明宇无法理解这毒妇的癖好,养蛇吃蛇就算了,竟然还要去坟地里吃草螟,简直不是人!
“小柳,今日偏院那边如何?”晏长风打断两个幼稚鬼。
“一切正常,梅姨娘自己在偏院做饭,大厨房送来的燕窝也没什么问题。”
“辛苦你了。”晏长风将带回来的点心给柳清仪,以示感谢,又问蜀王,“表哥,我那马的批文如何了?”
“你表哥我出面,那肯定是不费吹灰之力啊。”盛明宇得意道,“另外我还帮你联系上了马市,你看你什么时间有空,我领你去挑马。”
“十一表哥你可真是能干!”晏长风知道没有这么顺利,但配合盛十一吹牛,“今天晚上大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请!”
裴修回来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得。晏长风一见他就迫不及待将今日遇见秦惠容的事与他交代。
“裴二,秦惠容今日秘见了兵部尚书。”
裴修闻言与盛明宇对看一眼,“待了多久?”
“有小半个时辰。”晏长风回忆着说,“不然我也不至于回来这么迟。”
前世倒是没有这一出,裴修琢磨了一下,推测说:“应该是裴钰为了秦王拉拢兵部尚书,在这个节骨眼上,八成是秦王想与蒙古使节私下见面。”
盛明宇一愣,“见蒙古使节做什么?”
晏长风灵光一闪,“马!”
盛明宇一拍桌子,“对!蒙古那边穷乡僻壤,民不开化,要粮没粮,要兵器没兵器,唯独马匹优良,可秦王这时候弄大批的马来做什么?”
晏长风:“招兵买马,还能做什么?”
盛明宇神情凝重,他看向裴修,有些欲言又止。
裴修笑看了眼二姑娘,“不用避讳,她知道咱们要做什么,甚至很看好你。”
盛明宇十分意外地看着晏长风,“二妹妹,原来表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可堪重任的形象吗?”
“当然了表哥!”晏长风抬高手比画道,“表哥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有这么高!”
裴修掩嘴笑。
盛明宇感动,“还得是我二妹妹啊,那裴二在你心里有多高?”
晏长风看着裴二咂舌摇头,“反正没你高。”
乐得盛明宇嘎嘎笑。
裴修无奈摇头。
笑过了,盛明宇正色道:“我始终不明白,现在并非好的契机,大哥这么着急部署,成算在哪?”
“主动出击者,时机成算都在自己手里。”裴修道,“只有被动者才没有好契机。”
“你说得也对。”盛明宇盘算着,“此次蒙古使节进京,父皇让我代表皇家参与迎接事宜,如果秦王在贡马里动手脚,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不要管。”裴修还是原先的态度,“现如今你不宜与秦王对立。”
盛明宇:“可不对立,就意味着要跟他同流合污。”
“他暂时还信不过你。”裴修说,“我估计没错的话,他会在迎接使团的队伍里再放一个信得过的人。”
“他如何插手?”盛明宇没明白,“迎接人员的名单,圣上不是已经定了吗?”
自来迎接外使团都归礼部负责,但唯独对北疆各国“特殊优待”。因为北疆是眼下大周朝最大的威胁,他们武力强劲,对富庶的中原虎视眈眈。圣上有心打压他们的气焰,而礼部那些个文弱文官没有任何震慑力,于是便另外组建了一个迎接团。
今年的迎接团就以兵部尚书冯章为首。冯章是历经两朝的老臣,虽是文官出身,但曾经指挥镇压过反叛逆党,还亲自押运过粮草去往北疆前线。人长得五大三粗,一脸的络腮胡子没有一点文臣的样子,反而像悍匪。
除他之外,迎接人员里还有宋国公。宋国公是北疆大营的主帅,对北疆各国天然有震慑力。除此之外,还要有一个皇家代表,今年就定了蜀王。
这次圣上之所以选了蜀王,正是拜他前段时间剿匪功劳所赐,如果将匪徒看作逆党,他这也算有了军功。
裴修道:“这很简单,只需冯章与圣上说人手不够就行了,你与宋国公不过都是摆设,不干实事,再找个办事的人再正常不过。”
“你这话说的,我也干活好吧。”盛明宇最近累得孙子似的,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干活,“我除了代表皇家,也负责车驾司啊,卤簿仪仗等事宜都归我管!”
裴修:“可你是亲王,冯章能随意指派你做事?”
盛明宇想想也对。
晏长风听他们聊朝政,忽然想到了一个原先从没细想过的问题。前世大姐死在三年后,为什么是三年后?
裴钰虽然混账,但不是没脑子,如果外祖母与太子势力威望还在,他断不会让大姐咽气。
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宋国公露出了狐狸尾巴,不再装中立,与外祖母彻底撕破了脸。要么,是太子已经功败垂成,没有了继位的可能,那么,大姐就没有了任何存在的价值。
她脊背忽然升起一股凉意,不知为什么,她似乎更倾向于后者。
也就是说,很可能,秦王在三年后会继承皇位!
如果是秦王继位,太子一党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甚至是外祖母也可能……
晏长风没敢继续往下想,她感到肩上骤然多了一份压力,比杀掉裴钰报仇还重的压力。
三日后的朝堂上,冯章禀奏圣上,说迎接团事务繁忙,需再加一个人手。
圣上斟酌半天,没想出个合适的人选,他便点名蜀王帮他想。
盛明宇在朝堂上向来不冒尖,这种时候必须谦虚,于是回:“圣上,儿臣对朝中人员不甚了解,一时也想不出谁合适,不如让太子与秦王帮您想一想?”
“朕让你想!”圣上是真气这小子不上道,回回问他点事都推辞。但他也得承认,这小子很有分寸,事事都以太子秦王为尊,正是聪明的表现。
“这……”盛明宇的脸为难成了包子,他憋了半天才道,“那儿臣就只好举荐熟悉的人了,就户部郎中裴修如何?”
裴修。圣上咂摸这名字。
他倒是有些耳闻,此人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婿,曾经是小十一的狐朋狗友之一,不学无术,身体还不好,别的不说,光外表就不合适,文文弱弱的,对北蒙古那帮莽夫没有半分震慑力。
圣上正要否了,余太傅此时站出来说:“圣上,老臣觉得此人办事尚可,先前他帮我监考会试,颇为仔细周全,想必能胜任迎接事宜。”
太傅这样说,说明此人确有可取之处,圣上不得不重新考虑。他又转而征询太子与秦王的意向。
太子道:“太傅推荐之人必有可取之处,儿臣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