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风这个刚熬出头的无情地笑了起来,“你好像比我还惨啊哈哈哈哈!”
“你还笑!”姚文琪气得跺脚,“我跟我娘说,雪衣表姐也不学那些闺门里的玩意儿,人家还不是过得挺好,你猜我娘说什么?她说你有人家好看吗?有人家会为人处世吗?有人家会赚钱吗?你什么都没有你还什么都不学,你以为你是公主吗?”
晏长风险些笑岔气,“没想到二舅母私下里这么损哈哈哈!”
“可不吗,天天说我没个姑娘的样子,我哪没有了?”姚文琪在大镜子前照,“我多可爱啊!”
“你本来就很可爱。”晏长风很喜欢姚文琪的性子,揽着她的肩头说,“人啊要知道自己的好,也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再决定要做什么,你如果不想闷在家里,去我那住段时间也无妨,不过你可要想好了。”
姚文琪嘟着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婚事大都不能做主,我不想闷在宅门里,可多半命不由人,我就想着,反正我也学不来,就听天由命吧,如果我嫁得不好,哪怕跟大姐姐似的什么都会也没用,如果运气好嫁个疼我的,我会不会那些也无妨,就这样吧,我去你那松快几日,以后年纪越大越玩不得了。”
“也好,那我待会儿就跟舅母说一声。”晏长风摸摸她的头,“我先过去了啊,你收拾几件换洗衣裳就得。”
姚文琪开心:“嗯,我可看你的了啊!”
余氏早听见她来,已经叫人备好了茶点,一进门就招呼她,“快进来喝口热茶,这两日天儿冷了,你穿得单薄,我看着就冷。”
“还是二舅母疼我。”晏长风哈着手跑进屋里,见姚启政在家,“呀,二舅舅也在,那我今儿来得巧。”
姚启政喝着茶,乐呵呵瞧她,“你这鬼丫头特意来找我,不会是借银子吧。”
“哎呦我的二舅舅,您可是料事如神那!”晏长风先不要钱地拍了一通马屁,“您这一听就是有钱人的口吻,寻常没点银子的,哪里有这样的自信。”
“损我那!”姚启政气得发笑,“我除了钱,也帮不上人家什么了是吗?”
“这谁说的,您本事可大了,我这生意还得多求您照应。”晏长风收起玩笑的脸,正色道,“我打算做马车租赁,您门路广,可帮我多宣传宣传。”
“马车租赁?”姚启政对这个买卖不怎么看好,“你怎么想起做这个?”
“出行便利啊。”晏长风说,“出行便利了,道路通畅了,才有助于商业流通,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姚启政捋着胡子沉思,思了半天没能领会外甥女的境界,“道理么好像是有点,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短期内能赚大钱的买卖,不过你觉得可行那就去做,缺多少钱我给你补上,就当入股了。”
姚二老爷或许不是个特别会赚钱的商人,但绝对是个会蹭好处的商人,他这些年能赚到钱,就是坚信妹夫有赚钱的本事,所以打定主意跟着走,这就好比押注,押对了就是空手套白狼,稳赚。
他认为晏长风这个外甥女也很有本事,来北都才不过一年,经营的两桩买卖都很火,所以他选择相信她。就算这一桩买卖赔了也不过是些小钱,他玩得起。
晏长风知道二舅舅的尿性,猜到他会入股,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暂时也没别的法子,“还是二舅舅爽快,那就这么着了,不过赔了钱可别怨我啊。”
姚启政大气挥手,“赔了赚了都算我的,你只管做你的生意就是。”
“那得!”晏长风谈妥了钱的事,转而朝余氏说,“二舅母,我还有个事,最近裴二公事繁忙,没什么时间陪我,我怪无聊的,想接四妹妹去我那住一段时间,您看行不?”
“呦,男人忙是好事啊,证明有前途。”余氏知道是文琪丫头央求的,但不说破,“不过你们小两口新婚,再忙也是亲近的,文琪那丫头不懂事,去了没得耽误你们。”
“四妹妹可爱讨喜,怎么会耽误我们,再说也不是住一个屋子,裴二晚上回来,她白天陪我,不冲突的。”晏长风道,“怕不是二舅母您不舍得四妹妹才推辞?”
余氏笑说:“那丫头聒噪得得要命,天天吵得我头疼,我巴不得她不在跟前,也罢,跟你回去住几天也好,还能跟你学学管家。”
“那我可把人带走了啊。”晏长风打趣说,“您可别太想啊。”
“带走带走!”余氏摆手,“别让她玩得忘了家就行。”
晏长风领着兴高采烈的姚文琪回了国公府,先去了北定院跟赵氏打招呼。
“母亲,我把姚家四妹妹带回来住几天。”她领着姚文琪见过赵氏。
赵氏起身,握着姚文琪的手细细端详,“瞧瞧,都说姚家大姑娘二姑娘出挑,不曾细瞧四姑娘,分明也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今年几岁了,可有说亲?”
姚文琪如今听见说亲就头疼,于是决定以后少来跟过功夫人打交道。她客气道:“回国公夫人,我才不到十五,年纪还小,不曾说亲。”
“说小也不算小,说亲这事早几年晚几年都使得。”赵氏说,“可惜我没第二个儿子,不然非得再去侯府提一回亲不可。”
姚文琪讪笑,心说大可不必,就冲裴钰那德行,国公夫人怕是也生不出什么正经儿子。她客气道:“是我没这个福气高攀。”
姚文琪这身份确实尴尬,说是德庆侯府的小姐,大长公主的孙女,但姚二老爷身上没有爵位,跟大房的两个小姐天差地别,说亲往往高不成低不就。
赵氏当然也就是客气两句,她真有个嫡子,也不可能娶姚文琪。
两人模假假样寒暄一会儿,晏长风正要告辞,王嬷嬷进来说:“夫人,二少奶奶,世子院里的梅姨娘过来了,说是有事请见夫人。”
“梅姨娘?”赵氏想了想才记起这个姨娘就是有身孕的那个,“她来做什么?”
王嬷嬷摇头,“她没说,但我看她神情惶惶,像是背着世子跟世子夫人来的。”
“哦?”赵氏说,“让她进来。”
梅姨娘随后进来,腿刚迈进门就扑通跪下,“求夫人,求二少奶奶给我做主!”
“这又是怎么了?”赵氏皱眉,“好好的做什么主?”
梅姨娘道:“夫人,我想去偏院待产。”
“去偏院待产?”赵氏诧异,“好端端的,你去偏院做什么?”
晏长风抬眼看着梅姨娘,这女人生有几分妖媚样,不是个特别安分的面相,应该不像是那种能忍受寂寞的。
她这时候要求去偏院,一定有比忍受寂寞更不好的因由。
“我……”梅姨娘支支吾吾不肯讲,“母亲还是莫要为难我了,我一个奴婢,不好议论主子,只是我这一胎来得不是时候,我怕,怕他不能顺利生下,所以想去二少奶奶跟前待产,但我不敢打扰二少奶奶跟二少爷,是以打算去偏院,我听说小偏院有个小厨房,住着也方便。”
这谁都听得出来,世子院子里不安全,否则为什么会害怕孩子生不下来?
赵氏自然不高兴听这样的话,说世子有问题就相当于骂她,要不是看在这奴婢身怀有孕,早对她不客气了。
“这叫怎么话说的?什么叫不能顺利生产?”赵氏怪梅姨娘说话没有分寸,“那偏院冷冷清清,这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你在那里冻坏了算谁的?”
晏长风心里冷笑,这会儿倒是知道偏院里冷了,当初裴二跟他母亲生活在那里的时候,可没见赵氏担心。
梅姨娘道:“夫人,我出身卑贱,这些苦都是受惯的,何况偏院的条件也不差,先前二少爷跟二少奶奶不是也住在那里么。”
晏长风心说,这姨娘倒是有些脑子,知道给赵氏跟她面子。
赵氏顿时不好再拿偏院说事,毕竟二少爷跟二少奶奶住过,一个姨娘怎么也能住。
“你们世子跟世子夫人知道么?”她转而问。
梅姨娘垂着头摇了摇,“不,不知,我是自作主张偷偷来找夫人跟二少奶奶的。”
晏长风明白了,这姨娘害怕被秦惠容弄死,所以想找个人保护她,二房是最好的选择。一来现在她管家,在府里说得上话,二来,为了不担干系,她肯定会尽心保护梅姨娘跟她肚子里的孩子。
当然,这么出力不讨好的蠢事晏长风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梅姨娘就特意来当着赵氏的面求。赵氏看在未出世的孩子份上,十之八九会答应,如果赵氏允许,晏长风就不好说什么了。
还挺有心机。
赵氏起先没想明白,渐渐的就懂了,梅姨娘是怕世子夫人不容她。但秦惠容怎么也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所以她还是有些糊涂,糊涂梅姨娘哪来这么大的危机感?
“你是不是多虑了?你们世子夫人温和贤惠,当日听闻你有身孕,比我还高兴,怎么会不容你?”
梅姨娘什么也不说,只是吧嗒吧嗒掉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赵氏心里就有些吃不准了,秦惠容虽然不像那些心狠手辣的主母,可事关子嗣却也是不好说。如果是她,妾室在她之前有了身孕,她是一定不会留的。
只是这个问题放在孙子的身上就可以容忍,自来大家族里都是多子多福,梅姨娘能生下个儿子总是好的。倘若秦惠容确有加害这孩子的意思,那倒是的确要保护着。
赵氏征询着看向晏长风,“既然她想求你庇护,得问过你的意思才好。”
不等晏长风说话,姚文琪抢先拒绝:“这样似乎不妥吧国公夫人,世子院屋里的姨娘怎么能去二房养胎,这要是好好的也就罢了,倘若出点什么差错,那罪过岂非都是我表姐的?”
姚文琪替晏长风说出了想说却不好说的话。
晏长风心里打算着接了这档子事,因为梅姨娘所担心的也是她要当心的,她如今管家,如果秦惠容用大厨房里的饭食给梅姨娘下药堕胎,屎盆子肯定扣在她头上,不如就把梅姨娘放在偏院里,吃小厨房里的饭菜。
只是有些难听的话得说在前头,文琪这丫头敢说敢做的,倒是帮了她的忙。
赵氏当然清楚这其中的牵扯,她和稀泥地说:“怀孕生子是大事,梅姨娘有些担心是正常的,但四姑娘这担忧也是人之常情,我这一时也不好决断,四姑娘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姚文琪早想到了,“让这位姨娘住在夫人这里不就妥当了,夫人这里想必旁人的手伸不进来吧?”
赵氏思索着,“住在我这里旁的倒是好说,只是我这里没有小厨房,她一应吃喝皆要随了大厨房,跟住在世子院里差别不大。”
姚文琪不了解这个,一时也犯了难,“但是住在我表姐那里无论如何是不妥的,要么就立个字据,出了什么事都跟我表姐无关。”
这条件也不妥,这家里不想梅姨娘生子的除了秦惠容,还有二房,这字据若是立了,就相当于拿了免罪金牌,如果梅姨娘出了事,二房说不清楚。
“四妹妹,立字据倒也不必,我有没有那个坏心,母亲是知道的,必定会给我做主。”晏长风这时开口打破僵局,“我是觉得梅姨娘是担心得过了,咱们家里的人哪会有那些心思,不过她怀了身子,谨慎些也能理解,不如就随了她的心意,我回头就叫人把偏院收拾出来,让她搬过去就是。”
雪梅闻言心里一喜,立刻便给二少奶奶磕头,“多谢二少奶奶救命之恩!”
晏长风忙上前扶着,“这就严重了,你怀着身子就别磕了。”
赵氏对这个结局喜闻乐见,“长风说得极是,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就踏踏实实住在偏院就是。”
从北定院出来,姚文琪忍不住问表姐,“雪衣姐,你干嘛要揽祸上身啊,这大房明摆着没安好心啊!”
晏长风有心考她,“你说说看,大房怎么没安好心了?”
“这还不是明摆着吗?”姚文琪说,“大房妾室先有了身孕,世子夫人怎么可能让她的孩子先落地,表姐你如今抢了她管家的权去,她肯定要给你使绊子啊,让那姨娘到你眼皮子底下,这不是现成的一石二鸟?”
晏长风心说,这丫头将来吃不了亏。
“你说得没错,只是还有一层,大房既然要给我使绊子,迟早都要使,与其她使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不如就将已知的放在眼皮子底下。”
“也对啊。”姚文琪想想是这个道理,“不过怀孕生子可下手的地方就太多了,你得时刻小心着,也是够累的,我本来以为你嫁给二公子是享清闲呢。”
“大家族里就没有省心的,除非自己过。“晏长风引着她往二房里走,正巧碰上了四少爷裴安。
裴安十分有礼,老远见了就朝晏长风拱手,“见过二嫂。”他视线移向姚文琪,“这位姑娘瞧着脸生,不知是哪家的?”
“是我姚家四妹妹,过来小住几日。”晏长风打量他穿戴,“你这是要出门吃饭啊。”
裴家两位少爷都是不甘平庸之辈,私下里四处结交,三天两头不着家。
“正是呢二嫂。”裴安一边笑着回晏长风,眼睛不由自主往姚文琪身上瞟。
晏长风侧身挡住他的视线,笑着打发他,“哦,那你去忙吧。”
裴安朝两位姑娘一一微笑颔首,“那凤鸣先告辞了。”
姚文琪的目光随着裴安的动作打量着。晏长风瞧见了,拿胳膊肘戳她,“走了四妹妹。”
“哦。”姚文琪跟上表姐,打听道,“这是裴家老几啊,瞧着年岁不大的样子。”
“比你大两岁。”晏长风端详她的神情,“怎么,看上他了?”
“表姐你说什么呢。”姚文琪难得露出娇羞的一面,她低着头,手指卷着衣襟,“我就是,这不是到年纪了么,都怪我娘,天天给我制造危机感,害得我见了差不多年纪的男子都忍不住瞧上一瞧。”
不怪姚文琪注意,要说裴家这几个少爷,拖国公爷好美色的福,生得都挺不错。裴四少爷一身书卷气,在北都一众贵公子当中独树一帜,单从皮相上很容易给人好感。
身份上跟姚文琪也算合适,不过大长公主多半看不上庶子的身份,她应该会给姚文琪寻一个门第差一些的嫡子。
“多看看是对的。”晏长风揽着她的肩膀,提醒她裴安不是什么良婿,“但不能只看皮相,我知道你喜欢这种儒雅型的,可品性跟样貌不一定挂钩,如果先入为主,很容易影响判断。”
“我知道了表姐。”姚文琪嘿嘿一笑,“我虽然说喜欢好看的,不过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好的命,也就是想想罢了。”
自从知道大房的姨娘怀孕,裴修回来得就早了,他嘴上没说,晏长风却知道他是担心秦惠容那边有什么动作。
裴修每天下职回来都会带点吃的,今日去那家羊肉铺子带了热乎乎的羊汤,可把姚文琪羡慕得够呛,“表姐夫对表姐也太好了!连我爹都不知道给我带好吃的呢!”
裴修不知道姚文琪过来,只带了两份,就把自己的那份给了她。姚文琪感动得差点哭了,“天啊,表姐你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遇上表姐夫这么好的男人。”
裴修笑看着二姑娘。晏长风拿余光斜他,如果按这种说法,她上辈子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四妹妹,你表姐夫他不爱喝羊汤,你来是帮他呢。”
裴二公子每天都买二姑娘喜欢的吃食,每次都是买两份,只是他多半只陪着吃,等晏长风吃完了她的,再以自己吃不完为由把另一份让给她。
姚文琪不听,“那更加证明表姐夫在意你啊,他自己不爱吃还天天买,天下有几个这样无私的。”
晏长风无言以对,坦白说裴二对她确实挺不错,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挑不出错来。
裴修笑道:“我看四妹妹可以多住一阵子。”
“好啊好啊!”姚文琪决定以后每天说表姐夫一车的好话。
喝完了羊汤,晏长风礼尚往来,让厨房给裴二煮了一碗虾子饺面。
新的院子有地龙,一边天一凉就烧了起来。喝了热乎乎的羊汤,晏长风浑身发热,就穿着里衣在屋里。
她这人脸皮厚,加上跟裴二一张床上睡久了,也就不见外了,盘腿在床上同他讲,“今日我把梅姨娘接到偏院了。”
裴修一只耳朵听着,注意力都在她红彤彤的脸上。二姑娘这张脸尤其适合浓墨重彩,红彤彤的脸颊犹如涂了艳丽的胭脂,又染在了上扬的眼角上,像开得正浓的桃花瓣,艳得摄人心魄。
“我可有点好奇秦惠容会使什么招数,我这里可等着她呢。”晏长风眉飞色舞地说,“她挑我的错,我更等着挑她的错,不怕她出招,只怕她出得不够狠。”
“对了裴二,明儿请十一表哥来吃饭吧,最近怎么不见……喂,裴二?”她说了半天不见裴二回应,瞅他,“你神游呢?”
裴修坐在床边,头歪向二姑娘,说:“夫人的脸红得像猴屁股,我一时看入了神。”
晏长风磨了磨牙,“二公子可真是才高八斗。”
裴修照单全收,“夫人谬赞,愧不敢当。”
晏长风用掌心抵他的脸,“我夸你呢是吗!”
裴修下意识扣住她的手,“诶夫人,摸我的脸要给银子的。”
他本意只是想拿开她的手,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涂了浆糊,沾上了就轻易拿不下来,他的手先斩后奏地握了一会儿。
只这么一时片刻,气氛就陡然暧昧起来。
两人皆愣怔,目光不约而同地碰在一起,又商量好了似的一起移开。
晏长风眨眨眼,把心里那丝异样挤出去,她嗤笑,“……你那脸是醉红尘头牌吗,摸一下还要银子。”
裴修笑着,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又欠抽似地说:“夫人刚才是不是忘了打我了?”
晏长风一愣,她不习惯不熟悉的人靠近,一碰本能就反抗,之前还给裴二把手打肿了,但方才……方才是她先靠近的,所以不算,什么都不算!
“你这人是有多欠?”晏长风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狠狠赏了他一下,“睡觉!”
“诶,遵命,夫人。”裴修揉着胳膊,嘴角扬到了耳根。
距离宋国公的生日不剩几天,采买的东西陆续送到了各屋。
早上饭还没吃完,各房就陆续找上门,说今年的东西不行。
先来的是裴萱,她不是控诉,她是来提醒。她拿了才收到的衣裳首饰给晏长风看,“嫂子你瞧,这衣裳料子这做工,这绣纹,北都城里哪家像样的铺子会出这种东西?还有首饰就别提了,有一个金簪,只要轻轻一刮就掉金渣子。
晏长风把东西留下,打发裴萱去陪姚文琪玩。
随后来的是裴安,他很客气,拿着新裁的衣裳给晏长风瞧,“二嫂,这布料好像没有去年的好,比大哥那里的就更是差得远了。”
晏长风看了眼那布料,这布料应该是铺子里最次一等的。她朝裴安问:“四弟可否把去年的衣裳也拿来?”
裴安乐得多跑一趟,十分痛快就答应了,“您稍等二嫂,我这就去给您取去。”
他边走边往院子里瞧,可惜今日姚家四姑娘有了玩伴,耍得正热闹,根本没空关注他。
后面来的裴显就不那么客气了,他直接将衣服丢在晏长风面前,“二嫂,这衣裳是打发要饭的么,我可瞧见了,大哥屋里的东西可强百倍,您当家没必要这样偏心眼儿吧,”
“三弟先莫要生气,拨银子的时候钱都是如数拨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办这样的事,你放心,定然不能委屈了你。”晏长风话里有话的安抚着裴显。
“嫂子这话推得干净。”裴显阴测测地笑了笑,“没有你的授命,他们怎么敢这样大胆妄为呢,我不用问也知道,四弟那里跟我是一样的,怎么在二嫂眼里,这府里就只有世子是上等人,咱们都是下等人是么?”
晏长风奉以微笑,“三弟这是自己贬低自己不是,我说了我会给你个交代,不会委屈你,你且等着就是,再说多了可伤一家人的情分了。”
裴显碰了个软钉子,笑得越发阴沉,“怪道都说二嫂好手段,我今日算是领教了,一家人的情分,呵呵,好啊,就看在一家人的情分上,且信你这一回,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如果再不能叫我满意,我可不依。”
送走了裴显,裴钰屋里的丫头也来了,这个在别人看来被偏爱的长房照样有意见。
“二少奶奶,今年世子爷的衣裳怎么少了一套?料子也没有去年好,世子爷说摸着不舒服,让退回来重做。”丫头把几套衣裳堆放在桌上,“还有世子夫人的首饰成色也不好,世子说这东西戴出去有失身份,也让重新换一套。”
晏长风看了看那些衣裳首饰,比其他几房倒是好多了,但也不算顶好。她道:“可方便将去年寿宴上世子爷的衣裳配饰拿来给我瞧瞧?我也好比对比对。”
丫头不敢做主,“这我需回去请示一下。”
“应该的。”晏长风点头。
等他们都走了,姚文琪跟裴萱才过来。
姚文琪听裴萱讲了国公府的奇葩事,惊讶得不行,“居然还能这样,我也是开了眼了,咱们府里庶出的兄弟姐妹待遇从来都是一样的,大家亲亲近近地处着多好啊。”
裴萱苦笑,“不是所有人家都像你们家的,但像我们家似的也不多见就是了。”
“那要怎么办啊?”姚文琪只是担心她表姐,“国公夫人管家的时候没人敢言语,我表姐一管家就个个都来找碴儿,这是当我表姐好欺负呢?要没我表姐,这家里今年的寿宴还不知道在哪呢!”
裴萱诧异:“这话是何意?”
“何意?合着你们都还不知道呢?”姚文琪简直替自己表姐冤枉,“你们夫人为什么让她管家啊,还不是府上没银子办寿宴,打量着让她出钱的!”
“二嫂,四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回头来送衣裳的裴安听见了,惊讶地问。
“四弟来了。”
晏长风招呼后来的裴安坐,“我这四妹妹一向顽皮,嘴上没个把门的,开玩笑呢。”
裴安看看姚文琪再看看裴萱,这两个姑娘脸上分明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那就是说家里真穷到了没钱办寿宴的田地了!
他心里不禁拨起了小算盘,国公府没钱,将来他定然分不到多少家产,没钱没爵位的庶子以后是个什么下场,几乎是可以预见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姚文琪,姚家二房虽没有爵位,但极为富有,再加上有大长公主这个祖母,怎么也能谋一份不错的前途。
“啊,原来是这样。”裴安陪着二嫂装糊涂,“二嫂,衣裳配饰我都放在这里了,您也不用为难,衣饰都是身外之物,好一些差一些都能穿的。”
这态度转得倒是快,晏长风心知肚明,他是说给姚文琪听的,“还是四弟明事理,不过我说了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且等着就是。”
裴安拱手:“那就劳烦二嫂费心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裴萱看着四哥的背影若有所思,是她的错觉么,为什么她感觉四哥对文琪好像很关注似的。她扭头看向姚文琪,发现她的视线也追着四哥看,心里咯噔一下,“文琪,你跟我四哥见过了吗?”
“啊?”姚文琪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捋了捋头发,“哦,昨日见过了。”
裴萱一皱眉,“文琪……”
“我知道你说什么啦枝枝。”姚文琪打断她的话,“昨日雪衣姐已经提醒过我了,我不会犯傻的。”
裴萱便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她觉得文琪好像并没有听进去。
过了晌午,世子的衣饰才送到二房。晏长风仔细瞧了瞧,确实跟今年差距不小,赵全这两口子挖的坑可真够坑人的,这是打量着让她得罪整个国公府呢。
“如兰,去把赵全管事请了来,请的时候最好动静大一些,让各房都知道他被我叫了来。”
“哎,知道了姑娘。”
旁边坐着的姚文琪小声问:“雪衣姐,我能留下来跟你学着处理家事吗?”
晏长风笑,“当然可以。”
不多时,赵全匆匆过来,“二少奶奶您找我。”
晏长风客气:“嗯,赵管事,我叫你来是想请教一件事。”
赵全忙道:“不敢不敢。”
晏长风将今年各房的衣饰拿给赵全看,“为何咱们府上各房的衣饰标准不一样?虽说嫡庶有别,可也不至于差这么多。”
赵全不慌不忙回道:“府里一向如此,世子为尊,其余的规制要差一些。”
“规制不同原是有的。”晏长风道,“可贵府是不是差得有点多?今日三少爷四少爷先后来找我,对此意见颇大,如果府上一向规矩如此,何至于如此?”
“这……”赵全不解,“这我就不知道了二少奶奶,府上的确一向如此。”
“却不知这规矩是谁定的?”晏长风抬眼看着赵全。
赵全回:“是夫人。”
“哦,”晏长风勾着嘴角,把各房的旧衣饰给他看,“那今年与去年规制差这么多,又是谁的意思?”
赵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二少奶奶居然把以前的衣饰拿来比对,他眼珠一转,说:“今年并非谁的意思,而是预算比往年少,所以一应用度就差了些。”
“还提预算?”晏长风依旧客气着,语气却悄然凌厉起来,“赵管事是忘了前几日燕窝的事了吗?”
赵全低头称没有。他料定二少奶奶不可能再多花钱去重新做,也不可能拿着衣饰去质问夫人,即便闹到夫人跟前,夫人也不敢动他,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
“赵管事同我装傻呢。”晏长风翘着腿,微笑看着赵全,“府里采买这样大的事交给你,你的责任并不是像表面上花钱买东西那般简单,你得办好了办妥了,办不好办不妥是要担责任的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