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 by多梨
多梨  发于:2023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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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娇觉得这话没什么问题,点头。
她还是上了年纪,没织几下就累了。林誉之帮她收拾了剩下的东西,送她去休息,说自己还有些事——等龙娇蹒跚着进了房间,林誉之默不作声,敲开了林格的房门。
林格一天就尝遍了夜夜笙歌的滋味。
要不是剩下的樱桃被他们俩吃了,林格都要怀疑林誉之一开始放进去的那个樱桃被染了毒,怎么如此让人难以自拔?晚餐前抱着炒的那几下根本填不饱,只能解那一时的渴,不能止。如焦灼时的几口水,清凉过后,又是无尽的渴。也像晚餐前的一顿小甜点,解馋,解不了瘾,甚至还成瘾,瘾大到凌晨两点才沉沉入睡。
林格也发觉林誉之越来越会说了。
先前的他其实很少开口,即使说,也都是一些必要的询问,可现在不一样,他似乎很乐意询问她,问她,这里好不好,还是那里更好一些呢?她这些年有没有想过他?她自己都怎么解决的?可不可以让他看看?
哥哥不知道,只是想更深地了解妹妹的喜好。
嗯?你哭什么呢?又哭又馋,看东西弄得到处都是又濆了怎么回事?坏掉了,还是生病了?要不要医生检查一下,还是要好好体检?
或者,只是抱着她,温柔地叫她好格格,乖宝宝,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抱着哥哥,真棒。好聪明,都会这样珈哥哥了。
好漂亮,我们格格真的好漂亮,哭什么?就连濆时也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哭呢?
林格想不到他那里来得这么多话。
只知道入睡前,林誉之还在轻轻地拍她的背,夸她好棒。
哪里棒呢?
林格感觉其实还蛮糟糕的。
——因为林许柯又给她单独打了电话,问她,可不可以帮忙,让他和林誉之见一面。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难做,林格甚至不需要安排两人的见面,她只要提出,去哪里哪里吃饭,带着林誉之,就能“偶遇”林许柯。
林许柯大约是知道了林誉之的坚决态度,有些讷讷地讲,只要能见一面,林臣儒的退休金问题,他们那边也能帮着解决一下。
龙娇属于提前病退的,退休金少了很多,她一直为这件事唉声叹气。当初林臣儒早早地替龙娇交了一笔养老保险,现在每个月能领到几百块,虽然不多,可也算是聊胜于无。
到林臣儒这边,就难做了些。
他毕竟是坐了几年牢,中间漏了一段时间的养老金缴纳,现在想要再补齐,需要公司那边出具手续、申请。
而这一道手续,则必须要经过林许柯。
当然,不补缴那几年也可以,但到手的退休金将大打折扣,不再是以万结尾,而是千,也就是之前林臣儒说的,只有那么几千块。倘若龙娇的身体再有个意外,这几千块就杯水车薪了。
林格点头说好,说我知道了,谢谢许叔叔。
现在的她并不想再让林誉之去见林许柯。
这并不是什么见一面就能解决的事情,林誉之也很可怜——人又不是玩物,凭什么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不见?林许柯是林誉之的亲生父亲不错,可也仅仅是提供了那一点点基因。
而林臣儒的养老金——
林格想了好久,最终还是给杜静霖打电话,问他,现在公司那边,是他老爹管事呢,还是他老妈管事?
杜静霖还没睡醒呢,打着哈欠:“再等十几年,就是我管事。”
林格说:“正经点。”
“好好好,正经点,”杜静霖坦率地说,“说实话,以前是我妈,现在是我爸。”
林格沉默了。
“怎么?”杜静霖没心没肺地说,“有事啊?找我啊,我,为兄弟出马,甘愿两肋插刀。”
林格说:“你先养好你的肋骨吧,别插,我自己能解决。”
结束通话,她自己静坐一阵,又觉一团乱麻。
这些东西,哪里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
还未想清楚,林许柯又给她发来短信,只有一个酒店名字,包厢号,还有时间。
林格敲了好几遍字,敲了删,删了又敲,最后回了句。
「我知道了」
她决定当面去说清楚。
林臣儒的退休金,她会尽力去争取;而劝林誉之“认祖归宗”这件事,还是算了。
林格如此想。
那是林誉之的选择,她不能干涉,也没有权利去干涉。
她是林誉之的妹妹,在这件事情上,还是不能够站在林誉之的对立面。
至于爸爸的退休金……万一真的拿不回来,那她就多努努力,再拼几年,多赚些钱,给爸爸妈妈,也好让父母安心。
想通之后,林格忽而觉得胸口顺畅了许多。
“不就是钱嘛,”林格低头,穿睡眠袜,自言自语,“钱这东西是赚不完的,不义之财,不拿也好……爸爸会理解的。”
——等事情结束后,她也会对爸爸讲清楚,告诉她,自己选择这么做的原因。
退休金的手续那边,实在不行,就再去找杜静霖帮帮忙,林格知道他是独子,很受家中人的器重。
“就这样,”林格躺在床上,说,“不要紧张。”
说千万遍不紧张,她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这万般稳妥的心理准备,在推开短信上包厢门的瞬间,仍旧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许柯不在,包厢中只有林誉之。
圆桌之上只一壶茶,配六只圆圆小茶杯,林誉之连衬衫都未穿,干净的浅灰色圆领上衣,黑色的裤子,像落在黑岩上的一簇香灰。
他显然也未想到林格在,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她身后,在察觉只有她一人后,微微蹙眉。
“你怎么也来了?”林誉之拉她过来,坐下,自然给她倒水,“爸也和你说了?”
林格说:“说什么?”
“林许柯想和我见面,我不同意,他就去找林爸。你也知道爸的性格,这件事情让他左右为难,我不想让他那么痛苦——所以答应了见一面,”林誉之解释,“是不是爸和你说了,你担心我,才过来了?瞧你,一头汗,走累了?”
林格愣住。
现在有些不太合适,但她还是想说:“其实不是,因为林许柯他——”
“格格,”林誉之忽然打断她,平和地笑了,“我知道,不管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都是因为关心我,对吗?”
他轻声:“你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

第68章 痕迹 鼓起、黄昏、坦白局
这是一个私密性很好的酒店, 除住宿外便是令人称赞的餐厅,有专做淮扬菜的师傅,亦有专门用来谈事情的包厢。
包厢和包厢之间隐秘性极佳, 不同于很多那种传统用木或其他材质做的隔断, 每个包厢之间的空隙甚至还包上隔音棉。门一关, 外面的声音都悄悄了。
窗子也关了,开了新风系统,徐徐地渡着温柔的风,竹质窗帘半掩半遮,透明光皎的玻璃窗外,依稀可见绿荫琉璃瓦,交相辉映,黄昏散光如纱。
紫檀木的桌子前, 林格坐在柔软椅子上, 垂眼看桌上摆放的茶具, 一水儿的薄胎瓷,清透如玉。
其实林格和林许柯见过的次数并不算多,她先前不知道对方是林誉之生父的时候, 和杜静霖一块儿玩,偶然间见过对方一次。
那时候林许柯已经年近四十, 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很好,没皱纹, 梳着考究的头发,每一丝头发都打理得整洁仔细, 衣服也端正, LV的印花细腰带, 腕上一块儿金劳,鞋子和西装都是林格只从电视上看到过的款式,不难看,时髦得令人有些意外,西装口袋中甚至还配备了和领带一个颜色的小方巾,露出干净一个小角。
林格平时少见衣着如此精细的人,林许柯问她话,她都一五一十地答。
其实那时的林许柯就有点古怪了,不问其他,只问林誉之的情况,问林誉之的脾气性格,问他们平时的相处——
尚不明真相的林格,在过后悄悄向好友杜静霖吐槽,说令尊略有些八卦呀;杜静霖说是啊是啊,我天天听我妈妈吐槽他,又多话,衣品又不好。
那还是林格第一次听到“衣品”这个词,她自己是有什么穿什么,运动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利利落落地跑出去疯玩。
而杜静霖的妈妈杜茵茵衣品很好,惯常穿一件素白色的长裙,裙摆上用银线暗暗地绣着大朵大朵的白山茶,风雅又漂亮。
印象中的杜茵茵很少和她们说话,客客气气的,像天边的一朵云,始终高高地悬在空中,飘在那里,偶尔低低望一望下面的人。
林格没见过林誉之的亲生母亲,连照片也没看到过,她只是想,林誉之这样好,他的妈妈,应当也是和杜茵茵相仿的好模样。
以至于,当林誉之问她在想什么的时候,林格呆了呆,慢吞吞地回答,在想杜茵茵。
她没说自己那种奇妙的感觉,绝不会提林誉之的亲生母亲。
林格性格是大大咧咧的外放,但不是傻大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心里都清清楚楚。俩人关系最浓的时候,林格也从不主动提林誉之的母亲。故人已逝,纵使林誉之也会称呼龙娇为“妈”,可丧母仍旧是一件不可轻易提及的痛事。
林格从不提,是不敢提,也不想提,不想就这样再揭露林誉之的创伤。
林誉之略略回忆一下,笑:“想她做什么?她今天又不过来。”
林格迟疑。
她想讲出真相,不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下去。
“怎么了?”林誉之放缓声音,“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格说,“林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林誉之抬手腕,看时间,笑:“应该快了。”
林格都要怀疑他是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句话刚落下,不到两分钟,林格刚刚喝完面前的茶,林许柯果真推开了包厢那扇雕花木门。
他还是那样,白西装搭配浅灰色的衬衫,西装外套、胸口的口袋中仔细放着一枚方帕,叠得漂亮,还是黑底暗银的图案,仍旧和领带互相照应。
没有丝毫意外,他坐下,笑着问俩人点菜了吗?
一笑,眼尾炸花——
林格冷不丁想到,网络上看到的那些说法,渣男的特征,眼尾炸花,鬓角压天仓,奸门痣,醉眼……
忍不住一一从林许柯脸上找寻,尝试去寻找能与之对应的东西。
眼尾炸花,符合;
头发多,不知算不算鬓角压天仓;
右眼下正中有痣,很好,奸门痣,符合;
林誉之低声:“你怎么一直看他?”
林格不能讲,我看对方很有渣男相。
毕竟是林誉之的亲生父亲。
她胡诌:“我看他长得和静霖不是很像哎。”
林誉之倒水,低声:“如果你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我可能生气到不愿意给你倒水。”
林格双手合拢:“拜托拜托,世界上最好的哥。”
林誉之忍俊不禁,听见一声咳嗽,侧脸,看林许柯脸上堆起一点点勉强的笑。
林格猜测,对方一定对这张脸做了些什么,不然,为何在笑起来的时候,如此地僵硬,僵硬到像一个努力做出低姿态的橱窗人偶。
林许柯说:“誉之啊,今天这顿饭的意思,我想你应该也知道——”
“我不知道,”林誉之说,“我只知道,你在威胁我爸和我妹妹,胁迫他们,让我来见你。”
林格把菜单递给服务员,问她,除了茶,还有没有其他饮料?服务员笔挺地站着,显然没想到人还没走,他们就开始谈事情了。林格问第一遍时,她还未反应;林格又问了一遍,她才接过菜单,说还有酒,也有可乐、雪碧、咖啡和果汁等等,具体想喝哪一种呢?
林誉之说:“常温的可乐,谢谢。”
服务员说好,收了菜单,匆匆地走。
林格说:“其实我想喝冰的。”
又不是生理期,喝些冰的怎么啦?
林誉之说:“昨天你还和我说肚子痛,今天还想喝冰的?”
他问:“真想喝?真想喝的话,我叫他回来——”
“算了,”林格说,“常温的吧。”
她脖子发烫,昨天肚子痛哪里是吃冷食吃的?分明是因为林誉之。
昨天傍晚,林誉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话剧票,是《雷雨》,请林臣儒和龙娇去看,还是前排的。林臣儒很感兴趣,龙娇还好,但一听那票的价格,当即表示必须去看,不看不行。
话剧散场时间晚,林格下午和晚上休息,等爸妈出门后,把林誉之的卧室搞得一塌糊涂。阳光好,他们又是高层加防窥玻璃,傍晚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进来,洒了林格周身。她捂着脸,并不想看林誉之是怎么进来的。仅仅是充实的感官已经足够将她逼疯。林誉之看出她的羞惭,慢条斯理地丁页,叫她,格格。林格不回应,他的手就放在她月复上,往下一按,一压,迫使她睁开眼睛,迫使她看月土怎么被扌掌出一小块儿微微凸起的痕迹。
根本不是什么加冰不加冰的可乐,罪魁祸首就是林誉之。
而这将锅轻松推卸给冰可乐的罪犯,还在展示着他的体贴,给林格倒饮料,给她夹她爱吃的菜,有一道螃蟹需要剥,林誉之径直放下筷子,一个一个的,细细剥开壳子,摘下蟹钳蟹足,用精致的小器具取出那些嫩生生的肉,放在她面前碗碟中。
林许柯全程都在看着。
他几乎没什么说话的机会,也不知该讲些什么——能说什么呢?林誉之态度明显,俨然不想同他多谈;林格今天虽然将林誉之带到这里,也是更倾向于尊重兄长意见的。一个房间,三个同姓的人坐在一起,两个有血缘关系的距离最远,反倒林誉之和林格更亲近,更像是亲兄妹了。
林许柯知道他们关系好。
林臣儒还没进监狱的时候,就常常一脸骄傲地提到自己女儿,提到自己的格格呀,又好看,脾气又好,朋友多,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喔,誉之啊?誉之和她关系很好啊,特别特别的好,俩人就像亲兄妹……
每每说到这里,林臣儒又会猛然醒悟,一脸不安地说他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俩孩子关系好,并不是真的要把誉之留在家里。
后来,林臣儒顶罪,也是林许柯主动提出。
“臣儒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林许柯说,“我这次要是躲不过去,杜茵茵那个婆娘,怕是也留不住你——听说你女儿还没上大学呢?她现在成绩不太好,要是想继续读高中、考个好大学,得不少钱吧?你这工作,没几年就退休了,还是多赚一些钱比较好,你说是吧?”
有女儿的确好,能让林臣儒心甘情愿地去替他扛下受贿的罪名,也能让林臣儒毫无怨言地蹲到期满出狱。
这件事情中,唯一不好的,就是林许柯为了能尽快撇清关系、重新获得杜老的信任,没能如允诺的那般按时给她们家打钱,以至于让亲生儿子林誉之不得不打工赚钱,赚妹妹的学费。
林许柯真想说一句,好在都过去了——坏在,他也错过了,和儿子修复关系的最佳时刻。
现在的他,只能千方百计地将儿子“骗”过来,吃顿饭。
看林誉之的态度,都不知是否还能有下顿。
林许柯期期艾艾间,林誉之已经给妹妹拆完了蟹。今天早晨从阳澄湖那边空运过来的大闸蟹,统总六只,林誉之给妹妹剥了两只。螃蟹性寒,不能多吃,他用服务员捧来的菊花茶洗了手,在洁白的毛巾上擦干,才对林许柯说。
“现在我爸只有一个人,就是林臣儒,”林誉之说,“我最需要父亲的时候,是他去我母亲的葬礼上陪着我。”
林许柯尝试解释:“这是有原因的,誉之,当初是杜茵茵——你杜阿姨管理公司,我那个时候刚开始跟着学习管理,抽不出空。”
?“是抽不出空,还是舍不得钱,您比我更清楚,”林誉之说,“以前的事情,我不想深究,我只谈现在。”
林许柯说:“我那时候有苦衷。”
“我妈妈也有苦衷,”林誉之说,“您的苦衷是什么?有人逼着您对我妈妈隐瞒已婚事实?还是有人逼着您一定要娶杜茵茵?”
林许柯哑口无言。
“我不想用任何动物来形容您,”林誉之说,“我不想侮辱任何一个物种,除了您。”
林许柯说:“你确定要这样对自己的亲爹说话?”
“我不认,”林誉之淡声,“谁能证明?”
林许柯瞠目结舌。
林格已经吃掉了螃蟹,在喝常温的可乐。她假装看不到林许柯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林许柯沉默一阵,抬手,徒劳地挤出一个笑:“你们先吃,吃呀,咱们好不容易一起吃饭,不谈这些伤心事,聊些高兴的。”
有他在,哪里能有什么高兴的话题。三人之间的代沟不亚于一个一整个太平洋,完全找不到共同的、能聊到一起的观点。林许柯绞尽脑汁,也只能谈林格最近的工作,硬生生地问几句,林格最近怎么样?和同事相处是否还好?还是格格有出息,不像静霖,完全不成器……
吃过饭,林誉之握着林格的手,礼貌地同林许柯告别。等进了地下车库,上了车,车门一关,林誉之闭一闭眼,才叫她名字,“格格”。
地下车库无人,他们的车放在角落中,林格本来要系安全带,闻言,也不系了,倾身看兄长,双手捧着他的脸:“哥哥。”
林誉之睁开眼,黑黑的眼睛看她:“你好久都不叫我哥哥了。”
“胡说八道,”林格说,“昨天还叫了。”
的确是叫了,最后自己努力掰着月退,艰难地说哥哥够了,别再来了要死了。
“以前天天哥哥长哥哥短,”林誉之抬手,抚摸着她头发,陷入回忆,“不,也不是天天,一阵一阵的,有时候就不喜欢叫哥哥,看我就像看仇人。”
林格说:“现在有没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誉之唇角浮现出一丝笑:“你想坦白什么?”
林格顿了顿:“那你要答应我,不可以生气。”
“好,我不生气,”林誉之说,“说吧。”
“……其实林许柯之前就和我说了,让我安排你和他见面,说动你认他这个爸爸,”林格不提林臣儒,尽力将父亲从这件事上撇开,她其实不是高明的说谎者,现在这临时的谎言也破绽百出,只祈求林誉之不要细究,她慢慢地说,“我一开始也有点这个心思,但……后来不想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提,所以一直没有讲。”
林誉之耐心听她说完:“还有吗?”
林格想了想,摇头:“没了。”
林誉之示意她再靠近他一些,隔着中间的操作屏和格挡,林誉之抱了抱她,闭上眼睛。
?“……我的确有些生气,”他低声,“格格,怎么办?”
林格不知所措。
她僵硬地坐着,满脑子都是糟糕了糟糕了,完蛋了完蛋了。
这种事情,无论再怎么打好预防针,还是会让人难以接受。
赤,裸裸的利益来交换感情。
“我明白,那个时候你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们当初的分手,我可以理解,”林誉之说,热气落在她头顶,“但是,情感上还是有些无法接受,有一些,不多,很小一部分。”
他没有笑容,很直白的讲述。林格甚至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他眼中那隐忍的失望。
林格愧疚,问:“那我做什么,你才能放下这些?我想补偿你——对不起。”
林誉之沉默了。
良久,他抬手,抚摸着林格的脸颊,温柔地触碰。
“那就先别找其他的情人,有需要了就只找我,也不要答应父母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林誉之说得很缓慢,直白,“我很孤单。”
林格心中一颤。
“只做我一个人的情人,比你想象中更久地陪着我,”林誉之单手捧着她的脸,“可以吗,格格?”
“我想要你只陪着我,别想其他男人。”

林格没想到林誉之提出的条件这样……这样的简单。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谴责的准备, 也已经打算下一刻就为此道歉。
为自己的所作所为。
毋庸置疑,林格的确是答应了林许柯和林臣儒,也的确存了这个心思。不是什么权衡利弊, 亦非强迫, 在被威胁之前, 她已经开始有这方面的倾向。
林格认为自己应当为此道歉。
“我现在也没有其他情人,”林格说,“什么炮,友啦,也没有,不就你一个吗?”
林誉之说:“那以后呢?”
以后啊。
林格好久都没有去想“以后”了,不是轻飘飘的“以后”这两个字,那是切切实实的未来。她想, 自己现在的心理状态似乎并不适合谈这个, 以至于, 当林誉之问出声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没能想出合适的答案。
她当然知道林誉之想听什么。漂亮话谁不会说呢?要是她开心, 能说出一大堆天花乱坠的东西,哄得林誉之特别开心。
可那些都是假的。
林格想讲真话。
她避开这个问题, 反问:“之前我们不是说,不去想那么往后的事情吗?”
车内冷冷、凉凉的,地下车库中常年都是幽幽的湿冷, 像一座漠然的冰窟。
林誉之捏着她的脸,要林格看他:“那你现在还有寻找其他情人的打算?”
林格说:“我没有。”
林誉之说:“嗯。”
她只觉林誉之的表现略略有些奇怪, 说不出的奇怪。片刻后, 林誉之放开手, 抚摸着她的额头,那一块儿淤青已经基本下去了,只留下小小的、并不明显的痕迹。出门前,林格没有擦遮瑕膏,那一片肌肤就这么袒露着。
“怎么忽然间这么问?”林格说,“发生什么了吗?”
“我要出差一段时间,明天下午的机票,”林誉之说,“大概两周。”
林格问:“去做什么?”
“一些私事,”林誉之提得隐晦,“需要去处理。”
林格懂了:“是路毅重要你过去?”
她直呼其名,林誉之也不纠正:“对。”
林格说:“不是出车祸了吗?爸前几天看新闻了,说是生意对手干的……好像涉及到收购问题?是这件事吗?”
“他保了一条命,不过需要在轮椅上多一段时间,”林誉之顿了顿,说,“他想让我去改姓氏。”
林格短促:“啊?”
这在林格的意料之外。
林誉之的生父也姓林,理所应当的,林格从未想过林誉之会改掉这个姓氏……不过,林许柯那个性格,林誉之认定跟随他姓是种羞辱的话,改成母姓路也可以。
路誉之。
听起来还好。
“我不想改,”林誉之说,“还是姓林。”
林格了然:“因为手续麻烦吗?”
“不,”林誉之笑,“因为你也姓林。”
林格扯出安全带,扣在自己身体旁侧,卡扣吻合时,有一个不紧不慢的力。她愕然,怔忡望林誉之。
“林誉之,林格,”他念着两个人名字,“听起来更像兄妹。”
林格拍了下他胳膊:“去你的。”
“像兄妹不好吗?”林誉之说,“你只有我一个哥哥,我也只有你一个妹妹。不必穿情侣装,一念名字,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
林格说:“不要讲这么富丽堂皇的话啦,哪里有哥哥天天晚上去妹妹房间里睡觉的?”
林誉之笑出声。
多奇怪,之前提到“兄妹”,唯恐避之不及,现在的林誉之,却越来越主动提起,似乎已经自然到完全不在意“兄妹乱X”这件事。回到家中时,龙娇和林臣儒还喜滋滋地谈到这次的话剧体验,感慨大城市就是好啊,这种演出也多,演员也都好,台词念得抑扬顿挫的,听着都舒展。对了,改天你们也去看看,可好看了……
林格今天傍晚穿了高跟鞋,脚后背被磨了一个小水泡,她不想挑破,只涂了药膏。边细细涂平整,边抬头,问爸妈:“你们看的什么呀?”
“《雷雨》啊,”龙娇说,“可真够乱的,一家子人,哎,他爸的小老婆看上儿子,儿子又看上了私生女妹妹……”
“后妈,是后妈,”林臣儒纠正妻子,正色,“不是小老婆。”
“差不多,哎呀,反正乱糟糟的,”龙娇感慨,“基本全死了,太惨了。”
三个人聊得热闹,林誉之倒了热水,每人面前递了一杯:“如果兄妹俩不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或许是另一个结局。”
龙娇不可思议:“怎么能这样呢?他们可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啊!”
“对于周朴园来说,儿子好好活着,也比同时失去孩子们要好得多吧,”林誉之微笑,“您看电视时不是最喜欢大团圆结局吗?”
龙娇还在想,林臣儒深以为然,点头附和:“也是,说不定这样,就不会死人了。”
龙娇还想反驳,说什么兄妹乱,伦实在很恶心之类的话,没说完,林格往自己脚后跟那个水泡上涂完了药膏,抬头,问:“妈妈,你之前抹手关节的那个止痛药还有吗?”
龙娇之前做活时不爱惜自己身体,寒冬腊月的,一双手也照样往凉水里伸。年轻时还好,现在年纪大了,手指关节开始发痛,常年备着几盒膏药,涂抹的,一痛就擦一擦。不能治根,只有轻微的缓解疼痛作用。
龙娇问:“格格呀,你哪里痛?”
林格揉着膝盖:“膝盖疼。”
龙娇说:“好端端的,怎么会膝盖疼呢?快让你哥哥看看,这该不会是风湿吧?我和你们讲喔,前几天我看了那些宣传栏,说现在啊,很多中老年人得得病,年轻小姑娘小伙子也都会得哦……”
林誉之果真起身了,林格想躲也躲不开,只能掀开长裙给他看。
膝盖上红红的一片,摩擦得痕迹比周围皮肤明显,昨天哄着她跪在那里好让他从后面来的男人,摇身一变就是好哥哥了,正正经经地握着她的膝盖,询问她,这样按痛不痛?那这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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