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不知道自家这位打什么主意,“什么话在这里不能说?”
曾茜如却说, “瞧你那个担心的样子!人家程董还没说话, 有你什么事儿啊?”
姜枝倒是坦坦荡荡, 她和杨峥本来也没有一丁点行不正坐不端的地方,她大方地应了下来,“好啊。”
待姜枝走远以后, 杨峥也就走开了,“我去船尾看看。”
韩叙和程隽礼并肩靠在长桌上, 他侧首看了看一脸春色的程隽礼,就知道他已经和姜枝和好了。
既然好了, 那他也方便调侃两句, 再问点出格的也不为过。
韩叙:“你那个工于心计的养母呢?”
程隽礼:“送去港城疗养了, 等好了再接回来。”
韩叙:“还大发慈悲接回来呢?你不是对她恨得牙痒痒吗?干脆就别让她回来了。”
程隽礼:“本来我也是这个主意, 但是你知道她是谁吗?”
韩叙举起酒杯和远处的丁牧影遥遥相敬,十分不以为然地笑了, “管她什么人呢?还有你程公子整治不了的角色?如今她都败了。”
程隽礼:“她就是咱们一直在猜的, 姜枝的亲妈, 我岳父当年的秘密情人。”
韩叙虽然惊讶到合不拢腿,但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见他们俩周围人来人往的, 极力压低了声音说, “不是这么离谱吧?完全不合逻辑啊。”
程隽礼仰头喝了口香槟, “写小说才需要逻辑,而现实根本不需要。”
韩叙:“那姜枝知道吗?”
程隽礼摇头:“知道她还能是这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吗?”
韩叙想了想也是,从姜枝回国以后,不知道被程隽礼保护的有多好,日常出行有保镖在后面跟着,连司机也是精挑细选的,甚至给姜枝的大学捐了两栋楼,就为了院方能多照顾她一点。
程隽礼看了眼船尾,姜枝正被人群簇拥着观赏她脖子上那条价值不菲的二十克拉蓝钻项链,还是刚才在房间缠绵过后出门时程隽礼亲手给她戴上的,她本人则一脸得意。
姜枝永远是小孩子脾性,虽然在维也纳和纽约历练了一圈回来,但骨子里还是那个娇纵任性的大小姐,被夸两句就飘飘然起来。
恰好这时姜枝回过头来看他。
发现程隽礼正在看着自己,便弯起嘴角冲他甜甜笑了。
程隽礼也回以宠溺一笑。
这一幕毫无保留地落在了韩叙眼里。
他说:“所以你就为了姜枝,连这十几年来的仇恨和精心筹划的大计都可以放下是吗?她知道你这么爱她吗?”
程隽礼:“不用她知道,她只要在我身边,她只要是我太太。”
韩叙和程隽礼是从小学一路同班到大学的患难弟兄,如果说他对程隽礼的了解只有七分的话,那就没人能及格。
程隽礼此人从小就性子沉静,都不用凑近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浑然天成的清高,也从来不屑与人争辩什么。
在不熟识他的人眼里,程隽礼可以说是寡言少语到令人发指的存在,所以他常常独来独往。
但令韩叙意想不到的是,程隽礼在日常社交中惜字如金也就算了,在两性关系里竟然也是这副德行,永远别指望他多说一句。
明明爱姜枝有十二分,他却只表现出了三分。
连为她放下家仇这样轰轰烈烈的大事,程隽礼竟也能只字不提地无声带过。
韩叙顿了半晌,又缓缓开口道,“其实......姜枝她不知道这件事的话,悄悄处置了何颍也不是不行,毕竟她害死了伯母。”
程隽礼说:“你们都知道枝枝不是亲生的,运气不好的话,被她听到个一句半句就全完了。”
韩叙觉得他的担心未免多余,“当年我们一起住在大院里头,这凡事骗的过远亲,却骗不过近邻,我爸妈全都知道姜枝的事。”
程隽礼晃着手里的香槟,“所以我就更不能对付何颍了,不仅不能对付她,我还得请最好的医生为她治疗,因为她生了小枝。”
韩叙听着都觉得有点想笑,生了姜枝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怎么从程隽礼嘴里说出来,好像比拯救了银河系还厉害呢?
难怪刚才杨峥让程隽礼管管她的时候,他说是自己惯出来的,这还不是一般的宠惯,简直是要宠到天上去了好吗?
韩叙还是为程隽礼觉得不值,一路看着他走来,也亲眼见他怎么为亲妈筹划,到今天又甘愿放下。
他犹豫着说,“你一贯最有胆色,赌一把都不敢吗?”
程隽礼苦笑着摇头,“小枝她是我的命,谁会拿性命去赌?”
韩叙决定三缄其口,以后他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因为他已经完全了解,程隽礼对姜枝是什么感情。
亏得他爸妈在家还替姜枝担心,说程隽礼这小子会不会还和三年前一样不懂珍惜,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人家恩爱的很呐。
新郎官总忙着和申城的商圈大佬说话,宋凛这个新娘子招待宾客的压力不小。
好不容易和各路人马都打完招呼,有的没的寒暄了几句后,宋凛才得了点空坐下来喝杯酒。
姜枝递给她一杯软饮,“这个很好喝。”
宋凛仰头喝了大半,“这是韩叙最喜欢喝的。”
姜枝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的暧昧气息,“你很喜欢他吧?”
可是她明明看见宋凛对韩叙淡淡的,两个人刚才站一起的时候,目光也不会在彼此身上停留片刻。
好像宴请好友来三亚办婚礼,纯粹就是完成政治任务一般。
还是一项用尽了浑身力气抗拒,再三推辞后实在推脱不掉的政治任务。
姜枝看着都替他们累得慌,但又很理解,政治联姻向来不就如此吗?
个人意愿从来不能成为拒绝的理由。
大家从小就耳濡目染,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些当成一种常态,爱情和自由死不足惜,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势是真实的。
不过现在看来,姜枝不免为韩叙担心起来,宋凛喜欢他,那他以后这日子还能好过?
倒不是说姜枝见不得人家夫妻感情和睦,只是这政治联姻一旦掺杂了情愫在里面,婚姻和家庭的天平就难免会失衡。
尤其是在韩叙心里还惦记卓歆的状态下,宋凛能够忍受多久呢?忍受自己爱慕的丈夫心不在自己身上,忍不了会闹成什么样?
宋凛又有多伤情?恐怕谁也说不好。
都是在大院里修炼成精的聊斋,每个人身上察言观色的能力都炉火纯青,宋凛又怎会看不出姜枝脸上的豫色?
宋凛淡笑着说:“你不必为你发小担心,我虽然喜欢他,但是我更明白,在我们这样的婚姻里......”
她顿了顿,望着暗沉海面的眼光逐渐变得坚毅,才接着说,“执着和纠缠,都是大忌。”
姜枝倒不好意思起来,“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怕伤着你。”
曾茜如适时地加入群聊,“是啊可别像我,和杨峥三天一吵五天一闹的,搞成这个样子。”
“杨峥敢和你吵啊?”姜枝纳闷。
曾茜如也没绷着,反正也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干脆敞开来说,“都是我吵和我闹,他就坐在旁边低头听着,从来也不打断我一句,就由着我对他破口大骂,抱怨他这做的不好那不对,反正就是从来不和我对线,好像和我说句话就会要他的命,要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呢,就出去混个几天再回家。”
姜枝倒是第一次听这么新鲜的话,也没料到他们热热闹闹结完婚以后是这样的相处状态,她还以为就杨峥见了女孩子就爱怜个香惜场玉的死出儿,对自己夫人至少也能做到相敬如宾。
没想到这么不尊重人。
姜枝和宋凛都没有出声,这种时候,闭上嘴是最好的选择。
都不了解人家两口子的具体矛盾长什么样子,就没有资格对他们俩的家务事指指点点。
“可是你们知道吗?我根本就不想骂他指责他抱怨他,我也想好好抱抱他和他说一说话,但我闻见他身上不知道从哪个下三路的野模身上沾来的劣质香水味就忍不住要和他大吵大闹。”曾茜如转过身悄然擦了擦眼角的水渍,“我也是受着良好教育长大的,爸妈从小教我的淑女作派闺秀之仪我全都没忘,但我就是忍不住要用市井泼妇那一套全使在他身上,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了疯婆子的呢?”
姜枝沉默了半晌,也听出了个大概。
曾茜如因为爱上杨峥,因此对他含了不切实际的指望,希望他能够改邪归正,成为她理想中的完美丈夫。
但杨峥小半辈子都这么浪荡过来了,怎么可能因为结了婚娶了个强势的夫人就痛改前非?何况对这他们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非。?
第74章
宋凛拍了拍曾茜如的肩膀, “我看杨峥不是那种恩义全无的人,你是他的原配夫人,在他的心里谁也越不过你去。”
曾茜如低下头, 无限柔情地抚着小腹:“我已经怀孕了,以后啊也不想再和他吵了,只守着我女儿。”
姜枝一直幻想着自己能有个粉团子一样的女儿, “哇真是让人羡慕, 女孩儿多好啊, 又贴心又好打扮。”
宋凛捂着嘴笑她,“就你和程董那个腻乎劲儿,有孩子还不是迟早的事情。”
姜枝想起今天早上的乌龙, 还好她没有第一时间把猜测告诉程隽礼,谎报军情还不被他笑死?
她垂眸不语。
曾茜如却信誓旦旦, “他们才刚结婚,腻在一起很正常, 再过两年试试?”
姜枝看她心情不是很好, 心里再不认同也没多说。
宋凛也三缄其口。
歌舞升平到半夜, 甲板上撤下音响开起了赌局, 男生们在玩德扑。
各自的女伴坐在他们身边,每个人面前都摞了一堆筹码。
姜枝和宋凛她们也走到了甲板上坐下。
曾茜如也拿了杯果汁坐在杨峥身边, 杨峥连眼皮都没抬就催促上家speak, “和你打四圈牌要八个小时, 你给我句准话!到底能不能行?不能行换你女朋友上好吧?”
周公子扔出筹码,“国际比赛不都得让人考虑一把嘛。”
韩叙也跟上推筹码入池,“你这样的就别去国际上现眼了, 又不是让你把你爹的万贯家财押上, 一把牌至于研究俩小时吗你?”
杨峥拿出打火机就要点根烟, 笑着说,“那可不兴押啊,咱周叔叔好不容易发点财。”
宋凛想起曾茜如怀孕的事,坐在韩叙旁边小声提醒道,“这么多姑娘在,还是别抽烟吧?”
杨峥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得不给新娘子面子,他小小声冲韩叙说,“你媳妇儿怎么管上我了?”
韩叙没接话,关于宋凛的一切他都不放在心上,她管谁都好,只要结完婚过后别来干涉他。
大家各过各的,谁也别打扰谁。
这抱怨被对面的姜枝听见了,她也记着曾茜如怀孕的事,“你还挺委屈的呢,这种场合本来就应该多注意,提醒你还不乐意。”
杨峥丢下了手里的打火机,“哎唷这位大小姐,你都发话了,我哪敢不乐意啊?”
说完就在心里哔哔着今晚怎么都冲他来了?
杨峥:首先,我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程隽礼底牌非常差,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跟着推了不少筹码出去,兄弟们就图一乐嘛。
轮到丁牧影和黎汀的时候,这画风就不一样了,从丁牧影听了黎汀的建议赢了两把后,黎汀自觉赌技高超,每把牌都要指手画脚一番。
最后韩叙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到底有完没完你们俩?左一句右一句的,商量好怎么抢钱没有?”
丁牧影一开始也就是出于尊重未婚妻才听了她两句,没想到黎汀会这么没眼色,一直在旁边遥控指挥他,到后来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让她闭嘴别说话。
杨峥说,“就这么几张牌,还非得左犹豫右讨论的,要不要开大会商议?你们不如直接伸手从我们兜里拿钱好了,来来来程董就在你旁边,你们直接抢他的。”
姜枝看着自己老公快输光了,但程隽礼却一脸“无所谓,反正老子有的是钱,你们尽管来赢”的表情,也开始跟着摆烂:“房本儿你们要不要?保险箱里多着呢,我打电话让人送来。”
这话把一桌人都逗笑了。
这场赌局一直进行到半夜,后来大部分人都困得撑不住才慢慢散了,姜枝早已经睡倒在程隽礼的肩上,一听见结束立马站了起来。
却是扶着桌子东倒西歪的。
程隽礼眼疾手快地搂稳了她的后腰,“小心点。”
姜枝趁势一把抱住他撒娇:“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老公,你背我回去好不好?”
程隽礼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好的不能再好了。”
姜枝把头埋在他胸口,吃吃的笑。
程隽礼背着姜枝走在松软的沙滩上,湿润的海风吹拂在他们身上,姜枝鬓边的碎发不停擦过程隽礼的侧脸。
他一步步走得很慢,“可别睡着了,免得东倒西歪的,当心摔下来。”
姜枝嗔笑着搂紧了他的脖子,“我也没有那么困。”
她在程隽礼脸上轻啄了一口,把头歪伏在他的肩上,二人毫无缝隙的寸断在一起。
姜枝的唇瓣贴着他的耳畔,忽然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
程隽礼:“什么?”
姜枝有些不好意思,“那天从医院出来,不该那么说你的,可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气急了,你不会生我气吧?最亲爱的程学长?”
说实在的,别说是她在那种气急败坏的情况下说了些过火的话,就是闲来无事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回当作消遣,程隽礼大概也不会真和她生气。
因为早年间的愧悔和漠视,他对姜枝的包容没有下限。
程隽礼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程学长不会生气,你老公就难说了。”
姜枝不解,“那又是为什么呢?”
程隽礼偏过头,和她四目相对,明明海滩上只有他们俩人在慢慢走着,却还是压低了声音,“因为,程学长不会和你上床,但你平白无故让你老公独守了这么多天的空房,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这个骚话百出的......老男人。
姜枝捏了捏他的耳垂,“请问你的下流技能是什么时候被点满的?”
“三年前你生日,也是在游艇上。”程隽礼实话实说。
姜枝语塞。
也就是她为了卑微的爱情,不得已祭出初夜那一回。
想想都丢人。
姜枝清了清嗓子,“往事不要再提嘛,又不是什么光辉的事,你总说它干什么?”
程隽礼非常平淡地说:“我觉得还挺光辉的,你那个时候胆子大多了,不像现在,让你换个姿势还要哄半天。”
姜枝脸上一热,想起傍晚在房间里和他四肢纠缠的时候,程隽礼一直诱哄着她转过来看自己,果然这种禁欲的男人开起黄腔来杀伤力更大。
姜枝伸出手在他胸口画着圈,“老公,你还背过谁没有?”
程隽礼:“没有,你是第一个。”
“那我要你背我一辈子,而且只能背我一个人。”姜枝缠绕着他的脖子撒着娇说。
程隽礼眼底泛红:“程某求之不得。”
走到房间门口时程隽礼已经有些手酸,趁着姜枝去浴室洗澡时赶紧活动了一下。
他没敢触姜枝的逆鳞说出真相,但她最近肉眼可见地胖了些。
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但对姜枝这种必须从头发丝儿美到脚趾根儿的极端精致份子来说,没准儿是一场天大的灾难。
等程隽礼洗完澡往她身边一趟,才抱了没多一会儿,姜枝就开始一个接一个打哈欠。
程隽礼停下了在她滑腻的背上肆意胡来的手,“困了?”
姜枝还要强撑着在他怀里摇头,“不困呀。”
程隽礼眼眸里翻滚着难以抑制的欲望,他的吻也密密麻麻落在姜枝的唇上,“不困的话,我们做点别的好不好?”
姜枝忙躲进他怀里不出来,制止了他进一步的行动,“我就想和你安安静静说会儿话。”
“说话什么时候都能说,可我现在要忍不住了。”程隽礼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姜枝猛地摇摇头,“可是我的腰好酸。”
程隽礼继续哄骗着她,“你就这么躺着别动。”
“那我困了。”姜枝只有赶紧闭上眼。
程隽礼的嗓音带着沉醉的喑哑:“嗯,你睡你的。”
最后姜枝想说的话也没有说成,甚至半梦半醒间还叫了声老公。
程隽礼就在这两声里,几乎要把持不住自己。
他伏下身体紧紧搂住她,就连声音也染上了奢欲,“枝枝,告诉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我想听。”
姜枝脑中迷蒙得很,只能应着他的话说,“嗯......我爱你。”
凌晨三点他抱着熟睡的姜枝,忽然就原谅了从前不公不正不仁不义一切。
成日花天酒地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害死他亲妈的养母,为争夺集团不择手段的兄弟子侄。
他不再是那个尚在襁褓里就失去了母亲,此后所有都靠自己夺回的私生子程隽礼。
在这世上,他有了真真正正属于他的人,就是姜枝。
姜枝在他胸口蹭了两下,嘟囔了两句什么,程隽礼没有听清,只小心扯过毯子盖住她。
韩叙和宋凛的婚礼订在周六中午,就在三亚一家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教堂里,姜枝坐在前排看着这对新人缓缓走来。
韩叙脸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好像结婚的是别人,他不过碰巧穿了新郎的衣服而已。
宋凛就要更幸福多了,笑吟吟地看着宾客。
就在她的眼神转向身旁的韩叙时,看见他冷冰冰的表情,脸上的笑意也慢慢凝固在嘴角。
作者有话说:
韩叙:我好想结婚,我装的。?
程隽礼揽住她的肩膀, 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笑什么?”
姜枝瞪圆了眼睛看他:“我们都没办婚礼,你打算怎么还我?”
程隽礼拉过她的手, “那程太太想办个什么样的婚礼呢?中式?西式?去西班牙的城堡结婚怎么样?”
姜枝只是随口这么一闲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打算。
她梦想中的婚礼并不需要多惊心动魄或是复杂精巧的流程,她只想挽着爸爸的手, 甚至都不用八方亲友, 由爸爸亲自把她交到她打年少时就爱慕的男人手里。
可是爸爸在哪儿呢?
爸爸早就不在她身边啦。
姜枝轻纾了口气, 婚礼失去了最期待最重要的环节,还办它干什么呢?
不过是徒增伤感而已。
程隽礼察觉到她脸上微妙的变化,“我们去旅行结婚好不好?就咱们俩, 不要繁文缛节的折腾人。”
姜枝没有应下来,声音也是闷闷的, “再说吧。”
“好,再说。”
参加完婚礼, 程隽礼夫妇没有多作停留。
因为还有更紧急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处理。
昨夜程老太太突发心梗, 幸好家庭医生处理的及时, 协和医院才抢回一条命。
也亏得老人家平时保养的好, 心脏修复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不然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程隽礼带着姜枝急匆匆地回了申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赶得太急了, 下了飞机以后姜枝就有些不舒服。
肚子闷闷的隐隐作痛, 和要来大姨妈很像,却又痛得更厉害一些。
但看程隽礼一脸忧色,她也就忍住了没说。
姜枝不想那么没眼力见儿地给他添乱。
就寻思着一会儿到了医院顺便做个检查。
等他们赶到病房的时候, 程老太太已经能睁开眼了, 看着孙子孙媳妇都来了, 当下便挣扎着要坐起来。
程隽礼赶紧摁住了她,“奶奶,有什么话您就吩咐,躺着骂我们也一样。”
程老太太有气无力地说:“我才不骂我如花似玉的孙媳妇。”
说着冲姜枝招招手,姜枝忙忍着疼坐到了床边,握着老太太的手说,“奶奶,您不要紧吧?”
程老太太说:“奶奶人老了,早晚有这一天的,别太担心了。”
姜枝听了心里难过,“上次我在广济寺给您求签,住持说您能活一百多呢,可不兴说这种丧气话呀。”
“数你会哄我高兴。”程老太太用了半天里,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程隽礼在一旁削着苹果,“我看她才是您的亲孙女。”
姜枝刚想反驳他两句,忽然身下有一阵暖流袭来,她还来不及低头去看,病房里的护士已经喊起来,“程太太!”
她在惊诧的目光中看向自己的小腿,已有两股殷红的血流到了脚踝上,把她白袜子的边沿都染成了暗红色。
紧接着肚子也开始阵痛起来。
程隽礼生平第一次失态地丢下手里的刀和苹果,打横抱起姜枝就往诊室里冲,一路大声喊着医生。
姜枝看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好像她生命垂危一样,就想开口安慰他两句让他冷静。
可小腹传来的痛感让她冷汗直流,疼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急诊室的医生闻声跑出来,一看病人脸色苍白,小腿上又沾上了血,一迭声地让程隽礼把人放下。
程隽礼焦急地把姜枝平放在急诊室的床上,沾了血的手抖个不停地摸着姜枝的脸,“不怕不怕,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小枝不怕。”
姜枝也就是这会儿疼得说不出话来,要不然非要回他一句嘴才肯罢休的。
本来她并没有多怕,被程隽礼神神叨叨婆婆妈妈地这么一吓唬,不怕也变得害怕了。
就他这么小的胆量是怎么在集团里发号施令的?蔚然集团能取得今天这样令人瞩目的成绩,怕不是请了一群职业经理人专门打理出来的吧?
姜枝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程隽礼疯得更厉害了。
他催促着正在开单子做检查的医生,“你倒是快点啊!不行你就把你们院长给我叫来!她都晕过去了。”
姜枝:“......”
静静地躺了十几分钟以后,姜枝恢复了点力气,为了防止她老公继续现眼,她扯了扯程隽礼的衬衫,用唇形无声地告诉他,“我没事。”
就算这样也没能让程隽礼安心。
程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很有经验地带着妇产科黄主任进来了。
黄主任看了眼姜枝,“用急救车推去妇产科,病人很有可能怀孕了。”
护士们也都知道程家人来头不小,赶紧听从黄主任的吩咐推了车来。
姜枝被很快送到了妇产科做详细的检查。
只有程隽礼还愣在原地,一向自诩智商过人的剑桥学霸也开始失去了判断,大脑还没完全运转过来。
刚才黄主任说什么?怀孕?她说姜枝是怀孕了?
他是不是昨晚睡太晚,刚才又一阵忙乱,听力不好所以听错了?
他退了两步扶住了医院走廊的墙,神秘兮兮地问身边站着的张妈说,“她刚才说......太太怀孕了?是这样吧?”
张妈也是第一次见到少爷这个样子,他从来不是个喜欢自我怀疑的人:“黄主任是说很有可能。”
说完她又瞟了程隽礼两眼,少爷这是高兴糊涂了吧?她也得去告诉老太太,让老人家也跟着乐呵乐呵。
程隽礼欢喜地无处发泄,他只有猛地用力捶捶墙。
姜枝怀孕了。
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从此以后就有了骨肉牵绊,她再也不会离开。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令人欣喜若狂的事吗?
直到妇产科的护士跑过来请他。
程隽礼才从巨大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姜枝还在做检查,他得去照顾她啊。
程隽礼飞快地跑到了超声波室,黄主任面前放了一沓检查报告,手拿了仪器放在姜枝小腹上来回。
他关上门轻声问,“我太太她没事吧?”
黄主任神色略带紧张,“程太太她已经怀孕九周了,各项指标都正常,应该是劳累过度引起的孕期出血,要多注意休息。”
姜枝刚才心里还美滋滋的,听到这句劳累过度,脑子里不由自主联想到昨晚的十八禁画面,实在是无法播出,一张老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她确实挺劳累,都凌晨了呢,还在床上折腾。
毕竟是大风大浪里摔打过来的,程隽礼过了刚才的狂喜劲儿,已经逐渐恢复了理智,仔细听着黄主任交代的注意事项,时不时凝重点头,每一项都默默重复一遍以加深记忆。
一直到被推进病房里输液,姜枝的脑子都还是空空的。
这他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明明用验孕棒验了的呀。
她转过头就问护士,“你用过验孕棒吗?”
护士还是刚从卫校毕业的小姑娘,连男朋友都没有谈过,还是个正经黄花护士,听姜枝这么问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没......没有。”
姜枝似乎也意识到这么发问不太妥,“你别误会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想知道,一道杠是怀了吗?”
这个护士倒是可以回答她,“两道杠才是怀孕。”
一旁的程隽礼握着她冰凉的手,不停地用搓热掌心暖和着她,“干嘛突然说这些?”
姜枝还在自我纠结中,“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
准爸爸程隽礼当然不会因为任何事生气,“你就算把天捅漏了,我也不会生你的气。”
姜枝小小声说,“其实前两天我吐过几回,就是离家出走那两天,当时就怀疑我是怀孕了。”
“胡闹!为什么不早来医院检查?”程隽礼一听就火了。
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早做检查,要是出了一丁点意外该怎么办?
姜枝半靠在枕头上,指着他说,“你看你看,说好了不生气的。”
程隽礼暂时压住了脾气,“好我不生气,你接着说完。”
等到姜枝把全部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程隽礼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黎汀办的事儿她也敢相信?谁知道她从哪个小药店买来的验孕棒?
有质检标志吗?有出厂说明吗?又能靠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