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追妻笔札—— by青山问我
青山问我  发于:2023年10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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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去与禁军统领商议一下,重新布置营地防守,再派人盯住北虏使团的人,你今夜好好待在帐子里,明日和郡主好好待在看台之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禁军会保护好你们。”
萧闻璟交代完,又不放心问了句:“你听到了吗?”
阮灵萱点头如啄米,很肯定地道:“我听见了。”
她口里脆生生应道,可乌黑的眼珠子却在眼眶里转了又转,不知道在心里生出了什么小心思。
“今晚早些休息,待会我让慎行过来。”萧闻璟决定还是自己找安全感。
阮灵萱失望地“哦”了一声。
萧闻璟忍不住唇角勾了勾,大手在她头顶上揉了一把,“去吧。”
阮灵萱两只手胡乱拍走他的手,为他弄乱他头发气鼓鼓的,但临走前还是要关心他一句:“那你自己也当心。”
“嗯,知道了。”萧闻璟语气温和。
大皇子帐中。
“大哥,你也别怪我,我不就是想试试那裴仲安的酒量,谁知道他酒量那么差……那阮大姑娘也是,为了一个外人与你置什么气,我去给她说说!”四皇子自说自话了一番,正要起身。
“坐下。”萧宗玮淡声道。
“欸。”四皇子轻车熟路地完成坐下起身再坐下的丝滑过渡,提起桌面上的酒壶就给萧宗玮斟酒,“不是我说,这唐月楼的酒就是醇厚,这次带了几坛子,还怕不够喝,那裴仲安忒不识货了,几杯就醉得找不到北了!”
“你以为他的真醉了?他知道你在戏耍他,将计就计罢了。河东裴家嫡系嫡出子,又岂能是个笨的?”
萧宗玮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舌头上酒液淌过,却如白水一般无滋无味,他微微一怔,挪开手,垂眼盯着空杯。
“他戏耍我?”四皇子不信,“那不能够啊,他怎会知道我是有意的?难不成他就是要在阮大姑娘面前表现出我们为难他?好博取同情心?”
萧宗玮扬起双目,盯住他。
四皇子及时察觉,连忙改口,“是我,是我为难他!”
萧宗玮拿起桌子上的酒坛,直接对着嘴喝,无论多么馥郁浓烈的酒味入了口,就好像被观音的净瓶洗涤一清,什么滋味都没有留下。
“欸,大哥,明日还有布猎,你小心别喝醉了……”四皇子既是心疼酒,又是担心萧宗玮因为裴仲安一事不高兴,借酒消愁,忙不迭保证道:“明日人多又杂,我定会再想办法,要他在阮大姑娘面前出丑,也让阮姑娘知道只有殿下您才配得上……”
萧宗玮一口气喝完一坛子酒,袖子一挥,顺势把酒坛子往旁边一砸。
坛子撞到了椅腿,顿时四分五裂,一地的狼藉。
四皇子一个激灵打住了未说完的话,呆呆看着萧宗玮。
萧宗玮用袖子一抹嘴,两眼猩红道:“不准再去找裴仲安麻烦了!”
四皇子“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已经起身,大步走出了帐子。
四皇子的侍卫从外面进来,附耳对他道:“殿下,大殿下是往刘院使的医帐方向去了……”
“刘院使?”四皇子思索了一阵,“自从五弟母妃死后,大皇兄近来是有些不对劲,总是心不在焉的,对阮大姑娘都时冷时热,莫不是真的被那毒妇下了蛊吧?”
“那我们……?”侍卫犹豫。
“哼,自然还是要办的,我大皇兄想要的东西,没道理就这样拱手让给一个外人!”四皇子站了起来,“明天就是个好机会。”
宝嘉郡主从贤德皇太后帐子里出来,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交出的那封信里面应该大有文章,只怪她一根筋答应了大可敦,没有让堂兄知晓。
大可敦是大周人,该不会偷偷在做不利于北虏的坏事,还让她不小心做了帮凶吧?
好不容易在帐子外等到迟归的卓尔亲王,宝嘉郡主赶紧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给卓尔亲王听,末了还愤愤不平加了一句:“大周人果然心眼多,让人防不胜防!”
“不,大可敦这么多年一直谨小慎微,行事周密,从不落人话柄,若是重要的事她何不派个心腹跟我们而来,还把东西交给你?”卓尔亲王说起心底的疑惑。
宝嘉郡主气得嘴都要歪了,单手叉腰道:“注意你的语气,我看起来就不可靠吗?”
“你若可靠,也不会一出事就什么都告诉我了。”卓尔亲王是相当了解自己这个不靠谱嘴巴就跟个漏勺一样的堂妹。
宝嘉郡主哑口无言。
“看来我们这几日都要谨慎一些,免得惹上麻烦。”卓尔亲王正说着,心腹的侍卫就上前禀告。
“王爷,大周的禁军忽然开始调动,加强了各处关要的戒备,尤其是我们的营地外。”
宝嘉郡主和卓尔亲王对视一眼。
果然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晚宴刚散,顺天帝和嫔妃们先离开,随后才是权贵大臣们以及家眷。
在天穹之下,草野之地,少了城里那些繁琐的规矩,众人一起喝酒赏舞,其乐融融,关系都亲近不少。
几个坐得近的夫人说得投机,一路都欢声笑语,还不舍得分开。
这里头丹阳郡主和宁王妃地位最高,被人簇拥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地吹捧着。
有人关心起宁王今夜怎么没出现。
宁王妃用帕子按着唇,笑道:“我家那个怕是水土不服,刚到地就躺下了,只怕明日的布猎都看不了。”
“不妨事,宁王世子去看也一样。”一侍郎夫人抚掌,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又提道:“我记得世子也快到婚配的年纪了,岂不是和郡主的女儿正好相配!”
这种乱点鸳鸯谱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丹阳郡主一贯会打太极,刚想糊弄过去就完了,可那位夫人话音刚落,宁王妃却做出认真思索的模样。
“是呀,郡主生的那姑娘顶顶漂亮,那日骑射竟还赢了北虏的郡主,真是精彩!我儿当时也夸她身手好,称赏不已……”
丹阳郡主心里暗暗道了一声不好。
这盛京城里谁不知道宁王府和皇商唐家交好,两家的孩子青梅竹马长大,早就传言互许了婚事,可后面宁王妃的各种言谈行为,都表现出看不上商户出生的儿媳,所以她转头就想搭到阮家来?
宁王世子虽然也生得仪表堂堂,可学识一般,人也文弱,实在不是丹阳郡主看好的那类。
更何况大家有目共睹,这宁世子一心单恋唐家姑娘,她是犯什么傻要把自己好好的女儿去跟他凑成一对怨偶?
“谁能不喜欢六姑娘呢?我们家的谢二郎以前在文华殿一起做伴读时就常夸她,说她认真好学,很得大家喜欢。”
丹阳郡主微讶,开口的竟然是与她一直不对付的柳禾穗,现在的谢家三爷夫人。
此话一出,无形中就有和宁王妃抢人的意思。
旁边人一揣测,难道阮六姑娘竟和谢家也关系匪浅?
宁王妃面色微变,但还沉得住气,微微一笑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是应当的。”
丹阳郡主保持矜持的微笑,不参与她们的谈话。
她女儿还小,用不着急着嫁人。
“明日布猎,郡主与县主可愿意与我们一道。”宁王妃不气馁,继续想要拉丹阳郡主做个回应。
“那不巧了,我早先在老夫人那儿就与郡主娘娘明日约好了一块。”柳禾穗说着,又冲宁王妃说了一声抱歉。
宁王妃皮笑肉不笑道:“哪里,既然如此,那便下一回吧。”
比起谢家,丹阳郡主更不想和宁王府沾上边,故而便默认了下来,柳禾穗就亲切地伴着她道:“郡主,我还要去跟老夫人请安,一道回去吧。”
“嗯。”丹阳郡主平平淡淡应了一声。
有人心愿落空,也有人心想事成。
原本还融洽无间的队伍顿时就头是头,尾是尾,中间是中间,拉出好几截。
在最后边的人纯粹是看热闹,嘀嘀咕咕互通有无。
“这丹阳郡主连六殿下都不怎么满意,怎么会看上谢家?”有人奇怪。
“谁说郡主不满意六殿下了?她那是看见自己女儿玩不过六殿下担心的。”还是有眼明心亮的人看出了郡主那纠结的心思,“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样好命,阮二爷万事都听她的意思,简直唯命是从,她便是想也找个听话的给自己女儿……”
先前那人点点头,“确实,我见过六殿下教训阮六姑娘,六姑娘就跟老鼠见了猫,乖得不像话,怕是丹阳郡主看了都要觉得离谱,这世上还有比她能治住自己女儿的人。”
“可不是嘛!但说治住也不严谨,这六姑娘就是表面乖巧,心里可叛逆着,你看六殿下每次不得乖乖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收拾……还不知道谁治了谁?”
“哈哈哈哈!”
“咳咳——”
一阵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几位夫人正在兴头上的谈话。
她们扭头一看,发现后面跟着的人正是她们话里的正主——六殿下萧闻璟。
举着手装模做样咳嗽的人是他身边的长随谨言。
谨言憋着笑,忍得很辛苦。
几名夫人却没有心思再笑,小心翼翼看了看萧闻璟的脸色。
只见年轻的皇子面无表情对她们道:“诸位夫人,为了安全起见,夜间禁军会加强巡逻戒严,请早些回帐子休息,不要四处走动。”
夫人们灰溜溜走了,谨言还扯着脸皮,想笑却不敢放肆。
萧闻璟一瞥他,“这么好笑?明天你跟着慎行一道看着阮灵萱,她要是不安分,唯你们是问。”
谨言一下就不想笑了,脸一垮,“啊——”
阮小姐不安分,为什么拿他们是问?

一夜平静, 营地里没有半点动静。
亏得阮灵萱一整晚都提心吊胆,没敢睡熟,就怕半夜会发生什么意外, 准备随时爬起来应对变故。
阮灵徵看见她哈气连连, 精神萎靡,还当她是刚到猎场兴奋地失了眠, 拿出脂粉给她盖住睛下的乌青, 好让她看起来还是神采奕奕。
等两姐妹收拾好, 就跟着阮家的长辈们一块去往布猎的场地。
早在皇帝一行人到达前, 工部就派专人到猎场组织建造适合观看的高台,全由实木搭建,简洁大气,兼具美观与实用, 同时可容纳几百人。
今日秋高气爽、彩旗招展,所有皇亲贵胄、权贵高官及家眷都陆续登台共赏。
阮灵萱回头,看见谨言和慎行果如萧闻璟所言, 准时出现, 一人一边杵在后头, 不免在心里暗暗诽谤萧闻璟把她都当犯人一样防, 太不够意思了。
不过等到她看见被禁军护送过来的卓尔亲王、宝嘉郡主等人时,心里又平衡了许多。
难怪昨夜平安无事,被禁军这样严加“看管”, 若还能翻出什么浪来,那才叫怪了。
在看台边上还有两个较矮的台子,上面立有四个绑着红绸的牛皮战鼓, 战鼓前头各有一名举着鼓槌的士兵。
布猎的仪式就在鼓声中展开,八百人组成的骑兵阵营分作两队, 演练出防守、突击、包抄、对抗、撤退等阵型。
无论是懂兵法的还是不懂兵法的,都看了一场热闹。
阮灵萱完全沉浸在他们模拟冲锋陷阵的激烈场景当中,好像自己身临其境到了战场上,眼睛都能冒出光来。
宝嘉郡主就在她们看台的右上,草野的风轻易就把她那不屑一顾的嗓音吹了过来,“大周的骑兵也不怎么样……”
阮灵萱容不得她一句诋毁,回头就扔了个李子回应。
宝嘉郡主与她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你幼不幼稚!”
说着她也把手里一个石榴丢了出去,还险些打到了阮灵徵身上,幸好有慎行出手,把石榴截住了。
“宝嘉,别闹事。”卓尔亲王心里正烦躁,看她们两个打打闹闹更嫌弃。
宝嘉虽不服气,但也忍住没有再还击。
阮灵萱盯着他们兄妹两,还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做坏事前的心虚,谁知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无辜。
这时候有个眼生的小厮匆匆忙忙找上来,一开口就要找阮灵徵。
“阮姑娘,你可见到我家公子了?”
阮灵徵吃惊道:“不曾,裴公子他怎么了?”
小厮急道:“今日大清早公子就被一女使请了出去,说是阮姑娘有请,公子一去不复返,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家中担心这才派小的找来。”
“我未曾邀过裴公子,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阮灵徵摇头,秦氏过来问。
阮灵徵还是一样的回复:“阿娘,我起来就和六妹妹一起,没有做别的事。”
阮灵萱点头。
“那可怎么办,我家公子总不能无缘无故不见了。”小厮担心被责罚,非要问阮灵徵要人。
“阿娘,我还是去找找吧,兴许是昨夜我们聊到了猎场周边几处景色好的地方,裴公子他好奇……”
秦夫人心里是不想让女儿管的,好端端一个成年男子就算一时半会不见能有什么事,这裴家也太小题大做。
可裴家是未来的亲家,不好表现得太冷漠,遂道:“是什么地方,你让下人去找就是了,现在正是布猎最要紧的仪典,你可不能无故离席,免叫人说不懂规矩。”
“可是……”阮灵徵还是担心。
“那让慎行去好了,他身手好,大姐姐可以放心。”阮灵萱搬出慎行,给阮灵徵排忧解难。
“我不去。”慎行不给面子。
谨言给了他一胳膊肘。
阮灵萱道:“你不去,那就我去了。”
谨言马上道:“还是慎行去吧,他手脚快,一会就能回来了。”
慎行只能随着小厮去找人。
很快骑兵演练结束,就到了布猎的重头戏,早就有专人将林子里的走兽以包圈的方式往外赶,以供围猎之用。
顺天帝正值壮年,能骑能射,亲自下场带队,要去林间行猎。
至于那些年轻的皇子、公子也兴致勃勃地跨马提弓,打算一展身手。
阮灵萱见这么久都无事发生,一切都井然有序,不禁也跃跃欲试。
丹阳郡主早料想她坐不住,已经派人过来叫她注意安全,并不阻止她参与。
“宝嘉郡主他们参加吗?”
“郡主伤了手参加不了,卓尔亲王身体不适,已经送去休息了。”谨言身边不停有人来报告,最新的消息他都知道,虽然阮灵萱还没有提起,但是他主动说起:“殿下也已经随陛下进林子去了。”
“那这样就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吧。”阮灵萱高兴起来,提起裙子就要下去,“萧闻璟都去玩了,那我也去打猎了!”
“可是……”谨言想要劝阻,但一看台上的人都撤得七七八八了,就连禁军也随大部队转移了阵地,还要将阮灵萱留在看台上好像也不妥。
“就这么办!”阮灵萱跑了下去。
谨言迟了一步,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弄丢了阮灵萱的身影。
轰轰轰——雷鸣一样声音从地平线的方向响起。
还在林子外调整队形的猎手们纷纷回头。
“那是什么声音?”
阮灵萱刚翻上小石头的背,脚踩马镫,回头远眺。
那个方向正是太阳升起的地方,光线强烈,白茫茫的光犹如万道利箭迸射而出,刺激着眼睛,几乎只有窄窄一线的视野。
很快白茫之下出现了很多跳动的黑点,浩浩荡荡。
“是、是马!——”有人大喊了一声,“马群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伊佃猎场的东边就有大周数一数二的马场,里面常年备养有上万匹军马。
万马齐奔的场面少有人见,所以大家一时也没有把如天边轰雷一样的闷响声与马群联系在一起。
来的全是军马,那铁蹄坚硬,健硕勇猛,他们这些肉身凡胎如何抵挡,不用多想,也知道通通会成为铁蹄之下的烂泥。
“快逃!”有人大喊。
乌泱泱的人开始往高处逃去,有些夫人和贵女腿脚不敏捷的,逃得踉踉跄跄,几乎都要乱冲的马匹撞倒在地上,阮灵萱骑着小石头为她们挡住人群的冲撞,指向旁边的高台道:“快上台子!”
“绵绵!”
“小姐!”
几道熟悉的声音在人群当中,可是分辨不出方向,阮灵萱朝周围看去,没有看见阿娘或者云片的身影,只能作罢,牵过小石头的缰绳,准备往森林方向。
“灵萱妹妹!”魏啸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拉住了她的缰绳,“马朝着这个方向势必要冲进林子,林子里地形复杂,若被马群冲散,会有危险。”
阮灵萱远眺黑点,已经初见马的轮廓,密集鼓动的声音催着心脏也狂跳不止,她喘着气道:“我知道,但是萧闻璟他们都在林子里面,还不知道有危险!”
“我会去,还有很多禁军会去,你是姑娘家,留在安全的地方。”魏晓宇拦在阮灵萱的马前,苦口婆心,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可我的骑射也不比男子差!”阮灵萱不想被瞧不起,她勤猎骑射不是为了在有需要的时候还要躲在别人身后。
魏啸宇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阮灵萱如此激动,“可是姑娘家就应该被保护……”
阮灵萱将缰绳调转了方向,从魏啸宇的另一侧绕了过去,语速奇快:“你有时间阻我,倒不如我们一起快点进去找到他!”
说罢,她已经策马往林子里去,毫不迟疑。
魏啸宇若有所思地看着阮灵萱的背影。
找到他?
“大皇兄!你快醒醒。”
萧宗玮从一个草堆里睁开眼睛,头晕目眩,他看了一眼天光,浑浑噩噩道:“天、天亮了?”
“什么天亮了,布猎都已经开始了!出大事了!”
萧宗玮借着他的力气坐起,“什么事?”
“伊佃马场的战马不知道被什么人放了出来,后面还有大量狼群驱逐,它们都往围猎的林子去了,陛下以及其第一批进去的公子贵女都失去联系。”
萧宗玮正听着四皇子快速述说,忽而又听见有人气冲冲喊着他的名字。
“萧宗玮!”
“阮大姑娘?”看见来人,四皇子一下站了起来。
阮灵徵跑到两人跟前,忍不住微弯下腰,扶住双膝喘息不止,看着萧宗玮道:“是你、是你派人把裴公子叫走的,他现在在哪里?”
“裴公子?”萧宗玮下意识转过头看四皇子,眼眸微眯。
四皇子不敢正视萧宗玮的审视,吞吞吐吐道:“我让他到林子深处去了,如果运气好一点的话,还在林子里。”
运气不好,就被马群正面撞上……凶多吉少了。
这话四皇子不敢当着两人的面说。
但是她们两人也不傻,一样能猜出这位裴公子的下场不会好过。
阮灵徵鼻头微酸,眼泪盈在眼眶。
“连我年幼的妹妹都知道在危难当头,大事为先,你们却在百般算计一无辜之人。”
萧宗玮没有出声解释,只是怔怔看着阮灵徵眼泪落了下来。
“除了不断算计人,诛除异己,你还能做什么?”阮灵徵很少对人说如此重的话,仿佛是长时间的积累的脾气都在这瞬间释放了出来,“你若做个好人……”
萧宗玮喉间涩然,怔怔看着她。
阮灵徵轻晃了晃头,离开了。
群鸟振翅,飞出丛林,如黑云敝日。
阮灵萱仰头看向头顶,交织在上方的树杈犹如漆黑的蛛网,不见天日。
她拍了拍小石头的脖颈,“得快点找到小棉花,不然狼群来了,它害怕!”
小石头用力甩了甩鬃毛,低头用鼻子拨动着地上的碎石头。
这里有数百匹马的气味,它想找出小棉花依然很费劲。
“不好!马群到了,快散开散开!”有人在林子里示警了一声。
其实不必人提醒,大地都在震颤,小一点的石头甚至都被颠了起来,林子里的鸟兽被惊扰,叽咕乱叫,渲染着危险的逼近。
阮灵萱驱使小石头找地方躲开,免得被这群丧失理智的马撞上。
然而马群还不是最严重的事,紧随其后的狼群才是。
在草原上的马最怕就是狼,狼一吼叫,再训练有素的马都会失去控制。
“竟还有狼!”
小石头载着阮灵萱慌不择路地往林子里飞奔。
饶是骑术精湛,阮灵萱也被颠得身子骨要散架了,好不容易等小石头停下来,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身在何处。
好在无论是发疯的马群还是穷追不舍的狼群都远离了,四周静寂又安宁。
阮灵萱松了口气,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继续往前找寻其他人的下落。
咴儿——
小石头刚抬起的前蹄就悬在半空,两只黑色的长三角耳抖了抖,忽而竖了起来。
咴儿——咴儿——
“是马叫声,小石头,这附近有马?”阮灵萱拍了拍小石头的脖颈。
小石头不等她发令,载着她穿过垂满藤蔓的树林,停在了一处陡坡边上,就差一步险些踏空。
阮灵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勒住缰绳,让小石头连连往后踏步,才没有让她们一人一马掉了下去。
这时一张长长的马脸从灌木里伸了出来,对着她们打量,阮灵萱一看它那对温和的瞳仁,当即就认了出来,“小棉花?”
小棉花委委屈屈地踢踏着脚步凑上前,在阮灵萱手心里拱了又拱。
“你怎么在这里,萧闻璟呢?”阮灵萱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雪花糖塞给它吃,既欣慰找到了小棉花,又担心起萧闻璟的处境。
小棉花往前走几步,脑袋低垂,看着陡峭的断坡下面。
难道萧闻璟居然在这个断崖下面?
阮灵萱背起弓和箭筒,飞快检查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潜伏的狼群或者其他野兽,才小跑到小棉花身边,也不嫌弃地上脏,直接趴地往下看。
下面的雾障很重,肉眼压根看不清一丈外的事物。
“萧闻璟!——”
“绵绵?”
“你果真在下面!”阮灵萱惊喜万分,一骨碌爬起来,抱了抱小棉花的脖颈,“太好了!”
“你怎会来这里,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你不知道这里危险吗!”萧闻璟略带责备的声音传了上来。
阮灵萱刚涌起的喜悦又转变成了气愤。
都这个时候了,萧闻璟还计较这个,太讨厌了!
她蹲在崖边,气道:“怎么,你也要说因为我是姑娘家,所以不能涉险吗?”
下面静默了片刻,才传回萧闻璟的嗓音。
“并非因为你是姑娘家所以不能涉险,而是因为是你,我不想让你涉险。”
阮灵萱眨了眨眼。
他明明好像没说什么,可这句话让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绵绵?”
阮灵萱清了清嗓子,“要不是因为是你,我也不会进来救你——”
“我说,璟儿、阮家丫头,有些话不如等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再说?”
“……和陛下?!”

从崖底上来, 顺天帝只有一点小擦伤,就坐在树根边的石头上歇息。
萧闻璟之前护着顺天帝摔下去被尖石撞伤腿,万幸也只是皮肉的伤, 没有伤及筋骨。
阮灵萱拿来马背上的水和干粮给他们恢复体力。
“我还找到一支鸣镝, 这下好了,可以让禁军快些找到我们。”阮灵萱兴高采烈地晃动从背囊里找到的鸣镝。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阻止她。
阮灵萱拿着鸣镝, 看了眼皇帝又看向萧闻璟, 有些委屈, “怎么不行了?”
顺天帝扭头看萧闻璟, 这个儿子年岁不大,但是自幼行事缜密,让人放心,遂道:“你来说说, 为何不行。”
这就有些带着考问的意味。
萧闻璟不用细想,直接就道:“伊佃马场是大周的军事重地,有重兵把守, 不可能出现马群失控的现象, 除非马场之中有人有意为之。再者狼群有攻击性, 可面对庞大的战马容易吃力不讨好, 捕猎马群是下下选,狼追逐战马群是人为,草原上能驯化狼的是北虏人。”
阮灵萱听得一愣一愣。
“所以我大周有人与北虏勾结, 意图危害陛下。”萧闻璟说完,看向顺天帝。
顺天帝满意地点点头。
看待事物能够由表至里是君王的必备能力,无疑萧闻璟已经具备。
“所以我们现在不能贸然求援, 万一坏人也混在其中……”阮灵萱明白过来,感觉后背发凉,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碜,抱紧双臂道:“就会更危险?”
“没错。”萧闻璟用剩下的水把腿上的伤口冲了一下。
阮灵萱看见他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眉头都拧了起来,担忧道:“你疼不疼?”
“……还好。”萧闻璟深深呼吸了几下,拔开金疮药瓶的塞子,就打算把药粉倒在伤口上。
阮灵萱及时握住他的手腕。
“不行,你这伤口里头还有很多碎石头,若是现在就上药万一伤口愈合了,那岂不是更麻烦……”
阮灵萱没有学过医,但也看过大夫处理伤口。萧闻璟这样的操作无疑是对自己的伤不负责,他只想早早了事,早点上路。
她站起身,严肃道:“你等我一会,我去给你再找点水,我知道不远处就有一条溪水,很快的!”
说完她就拿起两个牛皮水囊跑进林子。
“这阮家的六姑娘胆子可真不小,寻常小姑娘独自到林子里早就怕得不行了,更别提还要冒险去给你打水了。”顺天帝吃着肉干,不忘观察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她一直都很勇敢。”萧闻璟也忍不住笑。
顺天帝脸上带着一丝笑,“上次打了章御史的人也是她吧,的确是个蛮勇的姑娘,只是你自以为给她兜着,就没人知道了?”
“我本来也没想瞒得密不透风,父皇知道也不奇怪。”萧闻璟平静道。
顺天帝一下想到他的心思,不禁道:“你小子,还等她知道你帮她那么多,要她感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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