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绿茶不爱我—— by碧小如
碧小如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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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半晌,陈献问道:“这个贺景胜,有没有其他仇家?”
岑潇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将自己认识贺景胜之后的点点滴滴都回想了一遍,然后说道:“贺景胜这个人……怎么说呢……他的言行举止相当跋扈,平时肯定没少得罪人,但是贺家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摆在那里,就算有些人被他得罪了,也还是上赶子地巴结他。”
“再说了,”她站起来,在书桌前来回踱步,“那些可是三合会的人——这个人不仅得有本事针对贺景胜,他还得有胆量对付三合会……这么有能耐的人,全 B 市有几个?”
话音刚落,岑潇的余光便瞟到了书桌上的照片——少年时代的陆平川,正冷着一双眼看着她。
江城白家……江城白家也有黑色背景,该不会是……
“不可能。”岑潇自言自语着,快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陆平川代表陆氏在城南项目里投了不少钱,贺景胜一旦出事,那些投入可就全部打水漂了。
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岑潇只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些关键细节。陈献在电话那头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办公室外的同事打断:“陈队,局长叫你过去一下。”
陈献应着就站起来,他对岑潇说:“我接下来几天会非常忙,你要顾好自己。”
岑潇答应着,挂了电话,随即拿起陆平川的照片端详起来。
到底哪里不对?她忽略了什么?
她和陈泱泱约定好的计划,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吧?
岑潇正一头乱麻,手机又振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手机。
陆平川给她发了条微信,内容是:岑潇,你在干什么呢?
陆平川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十分钟,并没有等来岑潇的回音。
这丫头,干什么去了?
他收回思绪,重新将目光放回电脑屏幕上,上面是一份刚传回来的资料。他将这几页和之前调查岑潇的资料串在一起,来回看了几遍。
在被方倚梅找到之前,岑潇名唤“原潇”,一直生活在城南的一片城中村里,养父母经营一家小吃店。而她十四岁的时候,被方倚梅找到,改名“岑潇”,也就是那时起,圈子里开始有了“方倚梅私生女”的传闻。
可岑潇被接回岑家,这手续前前后后办了快一年。资料显示,手续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岑潇当时卷进了一桩刑事案件,作为受害人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
而这个案件的经办警察,就是刚从警校毕业的陈献。
资料里还附了一张岑潇和方倚梅的 DNA 检测报告,结果显示两人有 99.9%的可能是亲子关系。
他的人办事,向来牢靠。但这些资料里,仍存两个信息盲点:一是岑潇和岑洋的亲子关系;二是岑潇当年卷入的,到底是一起什么样的刑事案件。
岑潇、方倚梅、G 市陈家……陆平川滑动着鼠标,突然想起一些关于方倚梅的传言——二十几年前,这位容貌惊人的选美冠军,曾和 G 市的地产大亨陈乐康有过一段风流韵事,当时她气势如虹,搅得陈家不得安宁,差一步就要上位成功。
如果不是陈乐康的女儿陈泱泱极力阻止,方倚梅很可能就是“陈太太”了。
所以,对陈泱泱而言,当年的方倚梅可是破坏她家庭的“小三”,岑潇则是“小三之子”,她们两人怎么可能合作?
这岑潇该不会是方倚梅和陈乐康的……
陆平川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起身走到酒店客房的落地窗前。窗外的高楼大厦被霓虹灯的海洋笼罩,整个世界光彩照人,可他却无心欣赏。
玻璃窗上映着他的虚影,陆平川却突然看见了岑潇,她的眼神就像只表面温驯的猫,你以为她想撒娇,却没料到她会伸出爪子,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在皮肉上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血印。
那血印不怎么疼,却足够令人印象深刻。
他摇了摇头,再次拿起手机,手机似乎和主人颇有心灵感应般地振动了一下,他连忙点开,行动间透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急切。
结果,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岑潇的回信,而是一张半裸照自拍。
照片里的 Maggie 轻解罗裳,露出精巧的肩膀和深邃的乳沟,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晕,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镜头。
可这不知所措里,又透着一股熟稔的谄媚。
她说:川少,咱们什么时候再去飙车呀?
陆平川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索然无味。他指尖一划,发了个巨额红包,接着就把 Maggie 删了。

第17章 分手总要在雨天
岑潇醒来的时候,窗外有朦胧的雨声。这雨声搅得她一夜难眠,总是迷迷糊糊的,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她在昏暗的光线中努力睁大双眼,等到自己清醒一些了,才摸过床头的手机。
一看时间,刚过清晨六点。
岑潇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拨通了陈献的手机号码。等待音冰冷且漫长,直到听筒里传来“您所以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机械女声,她才挂了电话。
岑潇看着自动暗下去的屏幕,心想陈献应该是出任务去了。
至于这任务的内容……她思考了一会儿,又点开贺景胜的微信,编辑了一条信息:景胜哥早,我今天没安排,去找你吃早餐好不好?
涂着蔻丹的指尖轻点发送,信息“呜”的一声就传了出去,可岑潇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收到贺景胜的回信了。
透过没拉紧的窗帘,岑潇看见细小的雨丝打在玻璃上。都说分手总要在雨天,她这也算卸下“贺景胜的小三”身份了。
可岑潇并没有感到轻松,她今天还有其他计划,只是现在就出发有些为时过早。她盘算着时间,重新躺回床上,意兴阑珊地刷起了微信朋友圈。
这会儿天还没亮透,朋友圈里多是昨日半夜里留下的“推杯换盏”和“深夜鸡汤”。而温梓涵从来都不会让岑潇失望,她照例晒了个九宫格,各种自拍中状似无意地露出一些奢侈品的包装盒和购物袋,这些都是岑潇昨天在西餐厅里见过的。
而九宫格里的第五张,是她嘟着嘴、捧着脸,看似在和镜头亲吻,实则是在秀手腕上的一块表。
岑潇认得这块表,上个月才上市,全国数量不过个位数,价格比她那只稀有皮铂金包高得多。
她认真端详着这张照片,像是在数表盘上有几颗钻石,实际心思早飘到了那日的贺家晚宴上。
在书房里,她和陆平川挨得那样近,他捉着她的手,说要把自己的腕表送给她。爵士酒廊的香水尾调浓郁悠长,缱绻又缠绵地萦绕在两人之间,钻进她的鼻腔,渗透她的皮肤,甚至穿越了虚无的时光隧道,激得此刻的岑潇打了个冷颤。
他买了一只她转卖的铂金包,威逼利诱她引荐贺景胜。那温梓涵又做了什么,足以换得一块名表?
岑潇退出朋友圈,一眼就看见了微信列表里陆平川的头像,那是一张黑白色的雕塑照片,年轻的哈姆雷特手捧骷髅,神情冷漠地与之对视。
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他的那一句:岑潇,你在干什么呢?
关你 P 事?岑潇在心里冷笑一声,将手机甩在一边,下床洗漱去了。
今天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有要停的意思。岑潇梳洗打扮好,又吃了个早饭,便打着伞出门了。
小区外有一条僻静的长街,因为挨着高端住宅区,偶尔可见几辆名车经过,却少见行人。街道两侧种着几颗樱花树。春天接近尾声,樱花几乎谢完了,只留一地粉色花瓣,此刻全浸泡在雨水里。
岑潇走到小区门口,便看见长街的对面停着辆保时捷 911,陆平川正闲散地靠在车门上,一手夹着香烟,一手滑动手机。
她脚步一顿,心想要不要用雨伞遮住半张脸,假装没有看到他。可她还来不及行动,对方已经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的抬起头来,两个人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烟雨濛濛中,陆平川冲她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一副“终于等到你”的得逞模样。
靠。岑潇看着,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随后,她便踩着雨水走到他面前,笑道:“平川哥哥,你是在等我吗?”
这女人线上对他不理不睬,线下一看到他,还是能把那句“平川哥哥”喊得娇媚入骨。
陆平川掐了香烟,对她说:“你昨晚没回我微信,我有点担心。”
“昨晚吗?”岑潇反问着,似乎是在回忆,最后又露出狡黠的笑容,“谁知道你昨晚是和梓涵姐在一起,还是和 Maggie 姐在一起呢?我怕打扰你呀!”
陆平川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先是一愣,随后便笑出声来。
他这笑很畅快,却让岑潇觉得莫名其妙。她正要开口询问,又听他说:“潇潇,你这话听起来……有点酸味。”
脸上的疑惑变成了怔愣,岑潇反应了一会儿,才歪着脑袋看着陆平川,道:“平川哥哥不要误会了。你英俊潇洒,招人喜欢是正常的,可是——我已经有景胜哥了。”
她说着,语气颇为惋惜,可陆平川看着,只觉得她演技高超。
还景胜哥呢?景胜哥不是被你送进公安局了吗?
岑潇才应该进娱乐圈,她肯定能比温梓涵混得好。
陆平川嘴角噙笑,正琢磨着该怎么接她的戏,对方已经向他走近一步,将自己埋进由他身形笼罩的阴影里。
她将雨伞分一半给他,心疼地说:“平川哥哥,你怎么都不打把伞?衣服都湿了。”
雨势并不大,可陆平川的衣服上却布满了细密的水珠,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似乎很喜欢穿真空西装。今天,他就真空穿了一件墨绿色西装,领口处叠着绛紫色的丝巾。裸露的胸肌上也有点点雨水,有几颗较大的水珠正沿着他的肌肉线条滚下去,更添几分暧昧的荷尔蒙味道。
岑潇一时没忍住,伸出食指摸了上去。
她的指尖有薄茧,此刻贴着他肌肤上的水迹,沿着线条慢慢游移,就像带着倒勾刺的小猫舌头,轻轻擦过。
陆平川觉得,自己左胸下的一块区域莫名地开始发酸发麻。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潇潇,下次吃醋,你可以直说的。”
这声音又低又轻,像年份绝佳的好酒。岑潇闻言侧头,霎时间撞进他的满目浓情里,两人气息交缠,有那么一秒钟,岑潇觉得陆平川的唇就要落下来。
她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而陆平川似乎早有预料,伸手抓住她撑伞的手,用力一握,便将她留在了原地。
又来?岑潇皱着眉头,正纠结着要不要在雨里给他来个过肩摔,就听到他说:“雨下大了,你过来一点,别淋湿了。”
他的手掌就这么覆在她撑伞的手上,牢牢扶住了伞柄。岑潇垂下眼眸,掩去自己的情绪,只说:“平川哥哥,我有点急事,我们改天再聊好不好?”
“好呀。”陆平川微微颔首,答应得干脆。他松开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又道:“这个送给你。”
岑潇看着表,表情终于不受控地变了。
这表,和温梓涵九宫格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陆平川什么毛病,送她和温梓涵一样的两只表?
他刚才还对她说:下次吃醋,你可以直说的。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前一刻还兜在心里的小鹿乱撞即刻烟消雨散。岑潇觉得,那只小鹿估计已经一头撞死了。
而陆平川好像没有注意到她僵硬的神情,只是牵起她的左手,将手表戴上去,再拉开两人间距离。
岑潇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看了看陆平川,好似被同时施了定身术与哑咒,一脸的欲语还休。
“你赶着去哪里?要我送你吗?”陆平川问着,已经拉开了身后的车门。
岑潇强行拉回一丝理智,快速说道:“不麻烦平川哥哥了,我自己去就好。”
这时,恰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她连忙伸手拦下, 如蒙大赦般的拉开后座车门,一溜烟地坐进去。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说“再见”,而那“一溜烟”里更是透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慌张。
出租车绝尘而去,很快从陆平川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跟上她,我在手表里装了追踪器。
不到一分钟,长街的另一头便有一辆不起眼的黑色休旅车,追着出租车的方向开了出去。

蒋元君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岑潇下了车,走到蒋元君面前说:“你怎么在这里?要是被发现……”
“家里的佣人都遣走了。”蒋元君打断了岑潇,“就剩一个管家,去警局给贺景胜送东西了,还没回来。”
岑潇一边跟着蒋元君往里走,一边说:“警局?贺景胜真的被带走了?”
“嗯。”蒋元君说着,替岑潇拉开大门,“警察动作很快,昨天半夜就来了。”
岑潇走进大厅,她上次来这里,还是来参加晚宴的。
那一夜,这里宾客云集,觥筹交错,如今却冷冷清清,连半个佣人都看不到了。
她来不及唏嘘,就带着蒋元君就往楼上走。两人先是走到卧室,收走了门框上的针孔摄像头,又一起去了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岑潇吓了一跳——书架上的书悉数翻倒在地,桌上散乱着几张 A4 纸,一杯咖啡打翻了,褐色的水渍蔓延了全桌。
她绕着偌大的书房环视了一圈,又走到书架旁翻找起来。
她放书架上的那个针孔摄像头呢?去哪儿了?
岑潇心中生疑,又走到会客桌旁,结果发现原本安在那里的摄像头也不见了。
蒋元君见她神色着急,连忙问:“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岑潇说:“我放在书房里的摄像头,不见了。”
蒋元君听着一愣,又说:“昨夜是陈献亲自带队搜的,是不是他拿走了?”
听到是陈献亲自带的队,岑潇松了口气,但又隐约觉得不对劲。
警方如果追求证据链完整,应当会将卧室的那个摄像头一起带走,没必要拿走一个,又留下一个。
想起那个不知来处的 U 盘,岑潇心中的不安莫名加剧了。她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找到陈献的微信,手速飞快地敲打着:贺宅书房的摄像头,是你拿走了吗?
蒋元君也不由得慌张起来:“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岑潇看着手机屏幕,依旧没等来回复,只说:“警方应该还会传唤你去配合调查,这段时间,你要注意出入安全。”
蒋元君只觉得岑潇语气凝重,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岑潇又从包里拿出那个处理好的手机,递给她:“监听木马都处理好了,以后可以放心用了。”
蒋元君道了声谢,便伸手接过手机,然后视线一撇,又看到了岑潇戴在手上的腕表。
哪个贵妇、名媛在奢侈品专柜没有一、两个相熟的销售呢?蒋元君自然是认得这块腕表的。几个月前,她就在旗舰店登记排队来着,只是一直没货。可如今,这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戴在了岑潇的手上。
她下意识地牵过岑潇的手腕,仔细端详起来:“这表是陈泱泱送你的?是她给你的报酬吗?”
“不是。”岑潇言简意赅地否认着,就把手表脱了下来,和卧室的那个摄像头一起放进了包里。
这表太招摇了,戴在手上像块烙铁,就像某个男人的目光,叫岑潇无所适从。
岑潇拉好皮包的拉链,就要离开贺宅,又被蒋元君叫住:“岑小姐,贺景胜接下来会怎么样?”
“陈家的目标是要贺家翻不了身。就算不能一击即中,贺景胜至少也会被关上个几年。”岑潇解释着,脚步一顿,“再说了,这个贺景胜平时没少得罪人,如今树倒猢狲散,多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元君姐就不要担心了。”
蒋元君听着,点了点头道:“你是没见到贺景胜被带走时的样子——表面上耀武扬威的,其实心里害怕得不得了。他冲着陈队大嚎大叫,最后直接被两个警察压在地上,还拷上了手铐。”
蒋元君说着,一扫从前的阴郁苦相,一脸的眉飞色舞。岑潇也觉得心中畅快,忍不住说:“元君姐,你的噩梦已经醒了,从今以后,好好生活吧。”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语重心长了,立刻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是我多言了。”
“你没有多言。”蒋元君并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她向岑潇走近一步,若有所思地说,“明明我还长你几岁,但你却比我清醒得多,也……心狠得多。”
她不是没见过岑潇陪在贺景胜身边的样子,那副小鸟依人、情意绵绵的模样,会让所有人相信,岑潇对贺景胜是有感情的。
可贺景胜大概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养在身边的金丝雀,就这么人畜无害、弱不禁风地杀他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蒋元君忍不住问她:“岑潇,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
岑潇一怔,反问道:“你说什么?”
蒋元君说:“像你一样,利用男人,玩弄男人,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岑潇反应过来,倏地就笑了,她心想:我可没有不把男人放在眼里。
可她没有这么回答蒋元君,只是说:“男人,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会习惯性地赋予女性不同的角色和功能。就拿贺景胜举例,你是他的正牌太太,是他用来巩固事业和联盟的定海神针;我是他的‘情妇’,是他用来耀武扬威,体现社会地位的小小招牌。”
岑潇解释着,耸了耸肩,“我们两个,他谁都不爱,却又都需要。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像他一样,赋予男人不同的定位,在他们身上明确目标和功能,你就会发现,他们也没那么复杂。”
她说完,冲满脸怔愣的蒋元君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道了声“保重”,转身走了。
蒋元君追上两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目送岑潇离开,突然觉得,方才那个宽慰的微笑,是她认识岑潇以后,她笑得最真诚的模样。
岑潇离开贺宅,又给陈献发了条微信:知道你忙,得空了一定回我电话,急。
这一次,她也不等对方回信,退出微信就打开叫车 APP,想约一辆出租车。
但贺宅所在的这片别墅区实在偏远,雨天又增加了打车的难度。岑潇就这么等了十分钟,看着毫无应答的叫车软件,决定先走到山脚下再说。
她穿着中跟鞋,走得不快,而山上有风,吹得细密的雨水躲过雨伞的遮挡,淋在她脸上。岑潇停下脚步,想掏几张面巾纸擦擦脸,可就在她低头翻包的瞬间,一辆面包车呼啸而至,车门“哗啦”一声打开,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人捂着嘴,拖进了车里。
岑潇不确定自己昏迷了多久,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车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
她被人下了迷药,刚一醒来,头脑还有些昏沉。她试着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嘴上贴着胶布,还被缚住了手脚,连一个简单的呜咽都发不出来。
看来她确实是被绑架了。岑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忍着剧烈的头疼,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辆破旧的七人座面包车,此刻正疾驰在一条省际公路上。她看了看车窗外陌生的景色,知道这车大概是已经出城了。
劣质胶布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岑潇忍无可忍,不自觉地甩动了一下头发,而这一动,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
一个陌生男人挨过来,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她:“哟,小美女醒了?”
他说着,健硕的身躯压过来,满脸横肉中堆出一个坏笑,在昏暗的光线中,更显得下流。
可岑潇没有躲闪,她迎合着男人的动作微微抬头,反而看清了他藏在肩窝处的一个刺青。
这个刺青她见过,在她偷拍的视频里,三合会老大的一只花臂中,就有这样一种形态介于蝎子和蜘蛛之间的奇怪虫类。
这是三合会的标志。
“这娘们有点意思。”岑潇的反应让男人大感意外,一瞬间,他打量岑潇的眼神多了几分兴趣,连语调都变了,“难怪能讨贺景胜喜欢。”
按理说,一般人发现自己被绑架了,难免会惊慌失措,哪怕无法高呼“救命”,也一定会下意识地反抗。而岑潇自清醒之后,不仅不挣扎,甚至连一点恐惧都没有表露出来。
雄性的征服欲别挑起,男人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在她面前晃了晃。
刀锋散发出阴冷的光,距离岑潇的脖子越来越近,就在最后两公分的时候,副驾上的男人说话了:“胖子,差不多得了。”
副驾上的男人没有回头,语气却不怒自威,听着就像个管事的。果然,胖子动作一顿,最后“啧”的一声,坐回岑潇身边的位置。
岑潇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她垂下眼眸,好似在躲避胖子的打量,实则是盘算自己的处境——
三合会派人抓她,想必与贺景胜相关。有人莫名其妙地往公安局送 U 盘,书房里的摄像头又不知所踪,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搞不好已经暴露了。
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副驾上的男人,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男人也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只觉得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倾诉的渴望,他下意识地问道:“岑小姐,有话要说?”
岑潇点了点头,每一道微表情里写满了无助与恳求。
男人思考了片刻,冲胖子说:“撕开她嘴上的胶布。”
“老齐,”胖子显然很不认同,“你鬼迷心窍了吧?”
“撕开她嘴上的胶布。”老齐根本不把胖子的话放在眼里,只冷着声音重复了一遍,“别让我说第三遍。”

第19章 这一次,终于有人来救她了吗?
三合会这样的组织,等级森严。胖子有点怕老齐,被他这么一呵斥,便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撕开岑潇嘴上的胶布。
这胶布又厚又粘,胖子手起刀落,只听“嘶啦”一声,岑潇觉得自己的两片嘴唇都要被粘下来了。
她忍不住痛哼一声,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而她这幅双唇肿胀肿、眼眶含泪的模样,终于取悦了胖子,后者大笑道:“这娘们的反射弧也太长了?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岑潇在心里啐了一口,决定顺着杆子往上爬。只见她抬起被捆住的双手,姿态笨拙地擦了把眼泪,哑着嗓子问:“几位大哥,你们做这种事,想必是要求财,我有钱,我可以都给你们!”
她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别说有多可怜了,可胖子听着,却被激怒了:“这种事?这他妈的哪种事?!我们三……”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齐一声喝住:“胖子!”
胖子红着一张脸,骂骂咧咧地住了嘴。
见胖子安分了,老齐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岑潇身上。他轻笑一声,对她说道:“岑小姐,我们不求财,也不要命,就是想请岑小姐去一个地方做客,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什么……什么问题?”岑潇抖着声音,十分害怕,“是不是景胜哥……”
她话还没说完,老齐就仿佛受刺激一般的转过头来,紧紧盯着岑潇。
省际公路上路灯昏暗,光影明灭中,岑潇看清了他的脸,顿时噤若寒蝉。
这位老齐长得十分消瘦,尖嘴猴腮的脸上却有一双极大的眼睛,但最吓人的还是他脸部中央的一道疤,从额头一路蜿蜒至下巴,像是楚河汉界一般地将他宛若 ET 的脸盘一分为二。
大概是习惯了他人看自己的眼神,老齐只是咧着一张嘴,语气严肃:“实不相瞒,岑小姐,贺景胜出事了,连带着我们几个弟兄下落不明。”
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盯住岑潇,“这些都是因为一个在贺家书房里偷拍到的视频。而在贺家舞会那一晚,有人看见你进出了贺家的书房。”
事情果然和她猜的差不多。岑潇听着,依旧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结结巴巴地说:“我和景胜哥,不过就是……哎,他请我去他家参加晚宴,可是他太太不喜欢我,我只能,只能躲在书房里……”
“臭娘们,你别和我们耍花招。”胖子倏地拔高了音量,“贺宅那么大,那么多个房间,你为什么偏偏躲在书房?!”
胖子越说越气,音量逐渐走高,仿佛是在气愤这世上,怎么就没人请他去豪宅做客。
岑潇被他这一顿怒吼吓得花容失色,眼泪乱飞:“我在书房里,真的只是看看书,打发时间,我今天都不知道他出事了,我给他发微信他都不回……这才去贺家找他。再说了,那个书房又不是只有我进去过。照你这么说,贺太太不是更有……”
“贺太太是有嫌疑,可你的嫌疑更大。”老齐打断她的话,“一个多月前,贺氏刚拿下城南的项目,你就突然出现在贺景胜身边。他带你进出贺家大宅,甚至为了你当众打老婆。岑小姐,你本事大得很。”
岑潇听着,不再接话,只是咬着下嘴唇,一脸的委屈与迟疑,可脑中想的却是出事前,自己和陈献发的那条微信。
她也不确定现在到底几点了,不知道陈献有没有联系她,有没有发现她失踪了?
“两位大哥,我今晚约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她思忖着,决定以退为进,“他如果等不到我,想必会很担心,甚至会联系我的家人找我。要不……要不你们让我给他发个信息,就当报个平安。你们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多说的,我会乖乖和你们走的!”
只要能拿到手机,即便是发一句暗语,岑潇相信陈献也是看得懂的。
可惜老齐没有岑潇想得那么好忽悠。听岑潇说自己今晚约了人,他也不慌,只是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没有回话。
车内陷入沉默,只剩下车辆疾驰而带来的风声。那些风从没关严的窗户里渗进来,像细小的皮鞭,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岑潇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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