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小姐妹说,见过一个“蛇精脸”进出陆平川的酒店套房,该不会就是这个 Maggie 吧?
陆平川的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岑潇没再理会 Maggie,只看向陆平川:“平川哥哥,你们这是已经吃完了吗?”
陆平川闻言,终于迎向了岑潇的目光,那表情悠闲的,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扬了扬眉毛,看着她问道:“你没吃午饭?”
“嗯,没吃。”岑潇拉长了尾音,撒了一个好大的娇,“快饿死了。”
陆平川倏地就笑了,英气逼人的脸上顿时有了柔光。他对岑潇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这语气,听着无奈,实则宠溺得不行。
岑潇答应着,眼睛在四人座的桌面上环视了一圈——这是张四人座的方桌,温梓涵坐在陆平川对面,Maggie 坐在陆平川身侧,眼下只剩下陆平川斜对角的一个空位。
岑潇犹豫着没有入座,而是伸出食指,小弧度地戳着陆平川的肩膀,小声嘀咕道:“平川哥哥,人家要坐你旁边。”
温梓涵对岑潇的套路简直不要太熟悉,可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岑潇的那些手段只要不用她身上,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她这么想着,就扭头去看 Maggie。后者果然一脸的晦暗不明,已然要坐不住了。
而岑潇呢,丝毫没有注意到 Maggie 一脸愤恨的神色,只咬了咬下嘴唇,将自己的整只手都搭在陆平川的肩膀上:“平川哥哥,行不行嘛?”
陆平川摸了摸鼻尖,颇为为难地看了 Maggie 一眼:“要不你……”
他话没说完,Maggie 已经十分“识时务者为俊杰”地站了起来。她拎起皮包,对陆平川说道:“今天本来是来办事的,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偶遇了川少。川少,咱们再联络呀,上次你交我的那几招,还没完全学会呢。”
她说完,又冲岑潇、温梓涵微微一笑,扭着腰身就走了。
直到 Maggie 的身影走出了餐厅,岑潇才好似后知后觉地说道:“哎呀,我是不是惹 Maggie 姐不高兴了?”
陆平川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只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说:“坐下吧。”
岑潇“嘻嘻”一笑,一转身就坐在了陆平川旁边。而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则像条小蛇一般,从他的左肩滑到后背,再不动神色地落到他的右侧大腿上。
陆平川觉得自己的浑身骨头都麻了。
他微眯着眼睛,斜眤着岑潇,而后者则笑脸盈盈地看向温梓涵,说道:“梓涵学姐是这家店的常客吧?有什么推荐吗?”
第14章 他走肾,你呢,就走ATM机
岑潇又点了几道菜,陆平川说要到楼下抽根烟,便留下她和温梓涵,起身走了。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出了餐厅,温梓涵终于支撑不住,肩膀垮了下来。
岑潇看着她一脸沮丧,问道:“那个 Maggie 都已经走了,你怎么还这个表情?”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许是因为岑潇和 Maggie 才撕过,温梓涵这会儿对她也没脾气了,只是抬起眼皮,讪讪地看了她一眼:“如果刚才你说要坐陆平川对面,这会儿走的人,就是我了。”
她的语气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岑潇闻言一怔,还来不及说话,又听她说:“岑潇,你说从大学到现在,你抢过我多少个男朋友了?如今倒好,我不仅比不过你,就连 Maggie 那种级别的都比不过了。”
这时,正好有侍者过来上菜,卖相绝佳的菜色依次摆开。侍者退下后,有些话也在岑潇心中酝酿了一会儿,她对温梓涵说道:“陆平川……也没有那么好吧?值得你为他这么伤神?”
“他没有那么好?”温梓涵一听就笑了,“他不好,你一口一个平川哥哥的叫得那么亲热?”
啊这……还不是陆平川要求的嘛。
但这些就没必要和温梓涵分享了。岑潇揉了揉太阳穴,对温梓涵说道:“你大学时候的那些男朋友,不是我抢的。”
温梓涵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岑潇拿起刀叉,切了一块鱼肉,道:“是他们看到我以后,主动追的我。”
她说完,便将鱼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似乎在很认真地品味它的滋味。而温梓涵只觉得五雷轰顶,不由得伸手指着她,连指尖都在发抖:“岑潇,你要点脸吧。”
两个女人因为 Maggie 而建立的短暂同盟,即刻烟消云散。此时此刻,温梓涵只觉得眼前的岑潇恬不知耻、面目可憎。
岑潇吞下一口鱼肉,又拿餐巾擦了擦嘴角,接着对温梓涵说道:“那些男人只是见过我,就能放弃你,我这是替你检验他们的真心,你怎么记恨了这么久?”
在温梓涵看来,披着为别人着想的外衣,说着替自己辩解的话,是岑潇最拿手的“绿茶”做派。对方的语气越无辜,她听着就越生气——
是的,岑潇顶着这样一张脸,即便她三天不洗脸,也能给男人留下“天女下凡”的印象。当年在学校,不仅是温梓涵,其他同社团的女生,多多少少都被岑潇“抢”过男朋友。扪心自问,她们知道这不是岑潇的问题,可岑潇的可恨之处便在于,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长了这样一张脸,就该和异性,尤其是那些“名草有主”的异性保持距离!
曾经,温梓涵还抱着“孺子可教也”的期待,和岑潇聊过这个问题,希望她能有些“自知之明”,而岑潇就是端着这样一副无辜的表情,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男人的真心,男人的真心……呸!男人的真心,怎么可能经得起检验?!
温梓涵面色不虞,岑潇好似全然不觉,只继续道:“陆平川也一样。他花名在外,世家小姐、明星模特和网红外围,来者不拒。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可以靠傍上他来上岸吧?”
“傍上?上岸?”温梓涵被彻底气笑了,“岑潇,你说话别那么难听。你宁愿做小三也要跟着贺景胜,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听对方提到“贺景胜”,岑潇恍然记起自己还得去处理蒋元君的手机。她放下刀叉,正想通知 N 一声,就见即时消息的 APP 上有一条未读短信,恰巧是 N 发来的。
他说:陆平川的资料整理好了,情况有些复杂,最好面谈。
岑潇的面色倏地沉下去,揭下衣领上的餐巾,就要站起来。
温梓涵被她的动作惊扰,条件反射地看向她:“你去哪儿?还有这么多菜没吃呢。”
岑潇该不会是被她的话给气到了吧?可她这么一走,自己等会儿要怎么和陆平川解释?
“本来也不是来吃饭的。”岑潇解释着,戴上墨镜,“我隔着玻璃窗,就看见你坐在这儿受气,忍不住想进来看看。”
岑潇这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让温梓涵很是恼火,她连声叫道:“你是因为看到陆平川了吧?陆平川不好,陆平川花名在外,可你们一个、两个还不都是围着他转!”
而温梓涵的这个反应,超出了岑潇的预料,她有些不解地看向对方:“你就这么喜欢陆平川?”
温梓涵不答反问:“你呢?你喜不喜欢陆平川?”
岑潇听着一愣,不由得地开始思考,自己对陆平川……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开始,她是相中他有钱,可接触了几次,她便发现这个男人不仅对她没意思,还几次三番地出言不逊,把她当成自己和贺景胜结识的棋子。
而城中村的那一场大火,他很可能已经抓到了她全副武装下的一点儿破绽。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有些危险。他和自己接触过的“二世祖”们都不一样——充满了神秘又复杂的气质,外表看似纨绔懒散,却又在细枝末节里藏着沉稳与算计。
可她方才为什么会忍不住走进餐厅里来?她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思绪纷乱,岑潇突然有些烦躁,她对温梓涵说道:“陆平川的真心,不需要我帮你检验。你应该很清楚,这个男人没有真心。他走肾,你呢,就走 ATM 机,从他那儿捞点钱得了。”
温梓涵听着,脸上闪过一丝惶恐,她正想开口接话,又听岑潇说:“可如果你把他当做目标,就打起精神来。如果你输给 Maggie,不仅是你没面子,我也会很没面子的。”
岑潇的这几句话信息量颇大,温梓涵听了个懵圈——
为什么自己输给 Maggie,岑潇会没面子?这是什么逻辑?
陆平川的真心不需要她来检验,意思是她对陆平川没兴趣?
温梓涵只觉得大脑宕机了,欲言又止地看着岑潇,而后者已经拎着包就走了。
不似来时的样子,此刻的岑潇脚步匆忙。她刚走到门口,就撞见回来的陆平川,他一把抓住她的小臂,连忙问道:“怎么就走了?要去哪儿?”
“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得去处理。”岑潇扶了扶墨镜,偌大的镜片掩盖了她的情绪,“平川哥哥,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用客气,说来也是缘分。”陆平川说着,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对面的 NANA 美发沙龙,“咱们总是在这一片遇到,你今天——是来做头发的吗?”
“嗯,过来做了个保养。”岑潇说着,一笔带过,“那我先走了。”
蒋元君刚离开没一会儿,岑潇就出现了——这原配和小三在同一时间段,选择了同一家美发沙龙,还先后脚离开,实在是有趣。
“那就再找时间。”陆平川琢磨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还想和你好好汇报一下,城南项目的合作进度呢。”
陆平川一笑,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便灿若星辉,很容易就让异性心花怒放。可岑潇没有,她隔着墨镜的镜片了他一会儿,然后抽回自己的手:“你和景胜哥都是人中龙凤,你们联手开发的项目想必会非常顺利。再说了,项目的进度,平川哥哥也没有必要和我汇报。”
这个女人,刚才还在餐厅里,为了他和 Maggie 争风吃醋,这会儿却用几句话,就把他推开了。
陆平川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又被岑潇打断:“梓涵学姐还在里面等着你呢,绅士不能让美女等太久。”
她说完,便脚步坚定地离开了。看着她慢慢走远,陆平川收敛了笑容,对着她的背影问道:岑潇,那个项目真的会顺利吗?
天黑了,整个城市从白天的喧嚣嘈杂中偃旗息鼓,在市中心工作的人们开始往城市边缘扩散。岑潇出了百货,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城南的一条商业街。
说是商业街,这里却根本不能和市中心的 CBD 比拟,不过是城南老城区最早规划的一条步行街,年代久远,门店狭小又拥挤,透露出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风格。
岑潇戴着墨镜和遮阳帽,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家“周周精品内衣”前停下了脚步。
整个内衣店只有四、五平米,三面墙的货架被塞得满满当当,花花绿绿的内衣裤产品摞在一起,摇摇欲坠。
而店主对这些毫不在意,他就坐在柜台后面的塑料椅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
岑潇站在柜台外面,喊了一声:“南哥,生意兴隆呀。”
听到这声招呼,被称作“南哥”的男人才抬起头来。他留着平头,皮肤蜡黄,细长的眉毛眼睛下面是不高不矮的鼻梁以及不薄不厚的嘴唇,最有特色的不过是岁月留下的两道法令纹。
可这位容貌普通的内衣店里老板,实际上是全名“周南”,网络代号 N,在全国范围内都能排得上名次的黑客。
在看到岑潇的那一瞬间,周南露出一个微笑:“你来了,我去给你拿陆平川的资料。”
“不急,”岑潇回应着他的笑容,走进店里,“先借你的工作室用一下。”
“行啊,等一下。”周南反应过来,便走到店门口张望了一下,随后挂上“今日休息”的牌子,再拉下卷帘门。
“好了。”他冲岑潇点了点头,又走回柜台后面,在一个货架边上摸索了一会儿,便听到“嗒”的一声,两个货架间的一小块白墙露出一条封,竟然是个暗门。
岑潇推开那道暗门,侧身走进去,嘴上还不忘调笑道:“南哥,你这门还真是检验身材的神器。我再胖个一两斤,恐怕就要进不来了。”
周南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工作室”。周南顺手开了灯,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张工作台,上面摆着几台电脑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各色信号灯交错闪烁着,像个微观的霓虹世界。
岑潇从皮包里掏出蒋元君的手机,递给周南。周南会意,即刻将手机连上电脑,外打开一个软件,电脑屏幕上瞬间充满了密密麻麻的程序代码。
第1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
周南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冲手机点了点下巴:“蒋元君的手机?”
“对。”岑潇回答道,“不复杂吧?”
“再复杂的代码在我这都是小儿科。”周南轻笑一声,“别慌,南哥二十分钟就能给你搞定。”
岑潇“扑哧”一声笑出来:“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
周南挑眉道:“我要是不厉害,你能找上我合作?”
岑潇颇为认可地笑了笑,两人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没一会儿,屏幕上的代码终于停止跳动,显示“卸载成功”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不错啊。”岑潇看了看挂钟,夸奖道,“不到二十分钟就搞定了。”
周南比了个“OK”的手势,道:“那还用说?你南哥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办到过?”
岑潇笑着冲他伸出一只手:“行啦,你把陆平川的资料给我吧。”
周南闻言起身,走到角落的一个文件柜前,从中抽了一个文件袋递给岑潇。
他一改方才的轻狂模样,有些严肃地说道:“大部分的资料都在这里,你拿回家慢慢看。但是有两点,我必须要提醒你。”
岑潇听着,兴奋的神情悉数隐去,她沉默地接过文件袋,等着周南的下文。
“我们都知道陆平川前两年在东南亚——可就是他在东南亚的那两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做了什么,和谁建立了联系,我都查不到。”周南坐回工作台前,话锋一转,“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叫你过来面聊了吧?”
岑潇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一个人只要活着,免不了要吃喝拉撒,只要吃喝拉撒,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可陆平川在东南亚的种种,若连周南这种级别的黑客都查不到,那就说明他身边也有同等级的专业人士,在保护他的行踪。
她摩挲着文件袋的表面,问道:“第二点呢?”
“陆平川的生母叫白锦曦,来自江城白家,二十年前就死了。你应该听过江城的白家吧?他们干的本来就是黑白通吃的生意,以江城为中心,向东南和西南边境蔓延,那我查不到陆平川的信息也就说得通了。”
周南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白锦曦死了没多久,陆建业就娶了新欢,还带回来一个四岁的弟弟。他那个继母是个惯会上眼药的,特别能捅软刀子。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没过多久,陆建业就不怎么在乎这个大儿子了。但白家的亲戚长辈还在,想必是不会放任白锦曦的孩子受欺负。”
不知怎的,有些沉重的思虑倏地散开,岑潇的眼前闪过陆平川那雕塑一般的脸。待雕塑凑近了,轮廓渐去,只留下眼角眉梢里那一点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讥诮。
岑潇很不喜欢这份“讥诮”,她拉远自己的目光,雕塑的轮廓再次露出,可这一次,却变成她自己的脸。
岑潇皱了皱眉头,在心里“啧”了一声。
“潇潇,这个陆平川可不是一般的公子哥。”见岑潇出神,周南叫她,“如果他背靠的家族不是陆家,而是白家,那他反而不是咱们可以招惹的对象。”
岑潇听着,表情变幻莫测。她忍不住心想:今天这是刮了什么风?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她小心陆平川?
其实,陆平川这个人到底有多难缠,她比谁都清楚。她也无意给自己惹麻烦,可每当她看见陆平川,视线与思绪就会不受控制地受他影响。
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吧?那些男人一看到她就挪不开视线了,陆平川对她有着一样的吸引力。
周南见她若有所思,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忍不住强调道:“别去招惹陆平川,听到了吗?”
岑潇被他逗笑了,连说:“听到了,听到了,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她说着,见对方还不罢休,紧忙提起别的话头:“对了,之前在贺家书房里拍的那些视频,估计马上就会送到陈献手上,到时候,城南的那个项目就会彻底停摆。等陈泱泱的钱打过来,这个项目就算了结了。”
果然,周南的眼睛亮了一下,可这亮光却只维持了两秒,两秒过后,他像个操心的老哥哥一样絮叨道:“那接下来几天,估计要鸡飞狗跳了。你要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叫陈献去出头。那个三合会可是 B 市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你不能不当回事……”
周南一啰嗦起来就没完,岑潇习以为常,却别无他法,只能将这些唠叨自动转化为背景音,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一面把手机和文件袋都塞进包里,然后在这绵绵不绝的“背景音”中找到一个气口,和周南道了句“再见”。
那边厢的陆平川,正陪着温梓涵买手表。
像往常一样,温梓涵和柜姐聊得热络,陆平川则意兴阑珊地坐在一旁滑手机,甚至还戴上了耳机。
温梓涵以为他在开什么电话会,一点儿都不敢上去打扰。可她不知道,陆平川其实是在听一段录音,一段在他抽烟期间,被他故意留在餐桌上的手机录下的对话。
“陆平川的真心,不需要我帮你检验。你应该很清楚,这个男人没有真心。”
修长的手指在录音进度条上滑动,陆平川已经将岑潇的这句话来回听了好几遍了。他摘下耳机,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的神情看似苦恼,却又藏着微不可见的兴致盎然。
这个岑潇也真是的。他们才认识多久呀,她怎么就知道他没有真心?
况且,看她平日里的言行做派,她还在乎男人有没有真心?
陆平川正思考着,手机响了,他瞥了来电显示的虚拟号码,重新戴上耳机:“喂。”
“少爷,”听筒那头传来声音,“蒋小姐离开百货以后,把司机遣回了家,自己打车去了城南公安局。”
陆平川一听,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不顾温梓涵好奇的眼神,径直走到店外,不可思议地问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蒋元君如果想和贺景胜离婚,应当去律师楼呀。
“现在还不清楚,她进去快两个小时了。”那头说着,语气有些为难,“您也知道公安局那种地方,咱们的人没办法跟进去。”
城南公安局……陆平川将这几个字放在唇齿间品了品,又问:“之前让你们查的那个陈献,有进展吗?”
“有一些,还不全。目前可以确认的是,陈献来自 G 市陈家的旁支,但他好像和陈家并不亲近……”
“G 市陈家?”陆平川闻言,忍不住打断道,“陈泱泱的那个‘陈’吗?”
“是的,少爷。陈献是陈泱泱的堂弟。”
陆平川听着,没有说话,对方见势,连忙补充道:“还有一件事要和您汇报。今天在 NANA 美发沙龙,蒋小姐有一笔金额不小的消费,这笔钱划入的是他们之前收铂金包卖款的户头。”
贺家拿下城南的重头项目,岑潇作为“小三”出现在贺景胜身边,NANA 美发沙龙的神秘账户,蒋元君去往公安局的奇怪举动,以及岑潇与陈献的关系……一些看似无关的草蛇灰线串在一起,陆平川忽而笑了:“原来如此。”
“少爷,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赶着警察之前,你们先找人去贺家一趟。”陆平川转了转手上的腕表,说了两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咱们就帮一帮蒋小姐,哦不——准确的说,咱们就帮一帮陈泱泱和岑潇吧。”
第16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下)
告别了周南,岑潇径直回了家。一进家门,她便坐在书桌前,拆开了那个文件袋。
她将袋子里的文件抽出来,即刻就有几张照片落在桌面上。
那是不同年龄段的陆平川。他真是从小好看到大,只是十岁之前,照片里的他总是依偎着一个年轻女性,两人笑逐颜开;十岁到十三之间,合照里的两人依旧紧紧相依,可那位女性却风华不再,整个人形容枯槁,憔悴得厉害;而十三岁之后,女性消失了,就只剩下陆平川不苟言笑的单人证件照了。
陆平川和那位女性的眉眼有九分相似,想来这便是他早逝的母亲,白锦曦。
资料显示她是一名雕塑家,早期的作品风格甜美且柔和,后期的作品却大多线条粗粝,气场阴郁,据说和她罹患抑郁症有关。
岑潇看着照片里的陆平川,心想他的气质变化,还真是和他母亲的创作风格步调一致。
岑潇又翻了翻其他资料,发现除了陆平川在东南亚的那两年信息空白,其他资料还算详尽——
白锦曦死后不到一年,他的继母余香就进门了,没过多久,陆平川就被送进了贵族寄宿学校,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
这种寄宿学校,明面上是“培养第二代企业家的摇篮”,其实就是半个监狱,只有不被父母看重的孩子,才会被送到那里。
周南还查到,陆平川在寄宿学校的时候,余香只给他很少的零花钱。而他身边的同学非富即贵,校长老师也都拜高踩低,陆平川常因为捉襟见肘的经济情况,被老师同学嘲笑和排挤。而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敏感冲动的年纪,没少因为这些打架闹事。
可这些事再传进陆建业耳朵里,无非加深了他对大儿子“问题少年”的印象。
到了寒暑假,陆平川终于能回家了,余香就会为他准备各种“出国大礼包”:今年去地中海游轮博彩,明年到阿尔卑斯山滑雪消遣,后年再去环球看 F1……明面上是送继子去体验人生、拓宽眼界,实际上是放任他在不同的纸醉金迷里逐渐变成一个纨绔子弟。
再看看陆星河,那可是从小就被她妈塞进各种名校培优班,奥数、编程、外语和小提琴,一样都没落下,十几岁的时候又被送到欧洲著名的私立公学,最后进了世界 TOP 的名牌大学。
岑潇放下资料,表情沉重,脑中倏地就闪过周南的那些话:“他那个继母是个惯会上眼药的,特别能捅软刀子。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没过多久,陆建业就不怎么在乎这个大儿子了。”
难怪现在的陆平川,看起来总是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
那他之前费尽心思地想要搭上贺景胜,加入到城南开发的项目中去,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在陆家挣回一些存在感吗?
岑潇想着,在心里叹了好长一口气。
她对这个余香略有了解,主要还是因为方倚梅。二十几年前,方倚梅是选美冠军,余香是知名影后,前者是艳冠群芳的名花旦,后者是演技过硬的大青衣,当时的媒体很喜欢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岑潇刚到岑家的那几年,看了不少方倚梅的报道,几乎都会带上余香,余香的新闻亦是。二人的关系很玄妙,今天可以是因为收视率互掐的死对头,明天也可以是红毯上一起接受采访的好姐妹。
那时候的女明星,似乎都将嫁入豪门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方倚梅最终进了岑家这个小门户,而余香却嫁给了真正的医药巨子。但无论是什么级别的“豪门”,她们好像只是换了个圈子折腾。
莫名的,岑潇对陆平川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同情来。
就当她感慨的时候,手机响了。她瞥了眼来电显示,很快接了起来:“喂,陈献?”
“是我。”陈献的声音有些闷,好似处于一个安静封闭的环境里,“蒋元君来找我了,她在局里坐了三个多小时,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线索。”
岑潇听着,心想这蒋元君的速度还挺快,傍晚才拿到视频,这会儿都已经和警方交代完了。
她正要追问陈献,打算什么时候去抓捕贺景胜,又想起这属于他们警方的内部机密,外人不好多问,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一句简单的“那就好”。
陈献在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又说:“岑潇,半个小时前,有个小男孩往分局的接警大厅送了个 U 盘,是你安排的吗?”
岑潇彻底愣住:“什么 U 盘?我这儿所有和贺景胜有关的证据,都交给蒋元君了。”
“果然不是你。”陈献叹了口气,斟酌着说道,“U 盘里是一个视频,有人绑了三合会的几个喽啰,他们被折磨得不行,哭着喊着承认自己就是城中村放火的凶手,还指名道姓地说是贺景胜指使的。”
“到底是谁干的?”岑潇倒抽一口凉气,连声问道,“会不会是陈泱泱?”
“不是我堂姐,她不会这么早就把自己摆到台面上。”陈献说着,语气有些烦躁,“来送 U 盘的小男孩是个聋哑儿童,不会手语,也不会写字。我同事和他比划了半天,大致判断出他就是拿了陌生人的好处,单纯跑个腿。”
岑潇听着,单手扶住额头,听筒两边都陷入沉默——
岑潇在贺宅书房拍的视频,只能初步证明贺景胜与三合会有来往,至于贺景胜是否指使三合会在城中村放火,还需要警方去收集更直接的证据。
陈献原本的打算是,先以书房视频为由羁押了贺景胜,审讯之后再看看能不能挖出更深入的线索。可如今倒好,有人送来一个 U 盘,这个 U 盘里还装着一个直接得不能再直接的证据。
可送 U 盘的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