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三合会也在贩毒?”岑潇闻言,不自觉地接腔道,“贺景胜通过三合会购毒、吸毒。他之所以撇清自己和三合会的关系,是怕罪上加罪?”
“应该是这样。”林队说着,点了点头,“我们的同事也对贺景胜做了提审,但他只说自己是在一次私人聚会上误吸了 K 粉,没有成瘾。他不知道什么是‘白雪公主’,也坚持这一切都和三合会没有关系。”
对话进行到这里,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于无声处权衡利弊。
“你说得很对,”最后,还是陈献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向陆平川,沉声道,“‘公主八号’是一款隐蔽性极高的新型毒品,而且很可能早就进到了内地。只不过走货的渠道太隐蔽,我们一直没发现。至于这个沈学文……根据你之前提供的各种信息来判断,他是我们目前能够锁定的,最接近制毒源头的‘线索’。”
陈献说到这里,略有一顿,林队见状,连忙接过话头:“这年头,吸食鸦片、海洛因的人数在不断减少,但吸食摇头丸、K 粉这种软性毒品的人数却越来越多。不说东南亚,就连我国边境,一直以来都饱受‘白雪公主’的侵害。这系列的毒品,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传统毒品的危害大,但还是让许多人家破人亡。如果今天,我们只在 B 市抓住了沈学文,就断了东南亚那头的线索。那些‘老板’‘大咖’无非是安分几天,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陈、林两人话中有话,陆平川也都听懂了。他挑了挑眉毛,片刻后才道:“所以,你们希望我借着陆氏的工作之便,继续接近沈学文,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他背后的‘大老板’,把他们一锅端了?”
他说罢,还未等到陈献和林队的反应,就听岑潇抢白道:“不可以,我不同意。”
她见过他后背的枪伤,对方是有武装力量的险恶势力,她怎么可能让他以身犯险?
这么想着,岑潇的情绪更激动了,只是当她想再开口的时候,就被陆平川打断了。
后者握住她的手,带着安抚的力道,眼睛却看向林队:“我可以试一试,但我有条件。”
林队反应极快地回道:“你说。”
“我的母亲白锦曦,不是跳楼自杀的,而是被沈学文从天台上推下去的。”陆平川说着,本还有光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浓雾,“我希望法律制裁他的时候,再加一条‘故意杀人罪’,给我母亲一个公道。”
林队听着,正色道:“那是当然——只要沈学文确确实实犯有杀人事实,法律一定不会姑息。”
见对方的语气、神情都十分诚恳,陆平川也就不纠结了。他卷了卷手中的领带,爽快道:“沈学文很快就要去越南出差,到时候,我会跟着他一起去。这或许是一次好机会。陆氏是医疗集团,按理说,东南亚的医药行业集中在新加坡和泰国,可沈学文却频繁地进出越南,这点我早就有所怀疑了。”
“太好了——我们不求一击即中,能找到一点儿线索也好。”林队说着,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会上报上级,再和 Y 省的公安以及越南当地的警方打好招呼,必要的时候,他们会保护你。”
两周后,在 B 市飞往胡志明市的航班上,温梓涵正坐在头等舱疯狂自拍,毛娜在她身边,轻轻扣下了她的手机。
刚摆出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温梓涵不解地问道:“娜娜姐,你干吗?”
“这次出行要低调。” 毛娜好脾气地解释着, “你不要拍照片,更不要发在社交网络上。”
温梓涵听着,虽然还有疑惑,但她一向很听毛娜的话,于是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了。
“潇潇,”她收好手机,又冲过道那头的岑潇问道,“咱们这次出去玩,是川少掏钱吗?”
岑潇戴着眼罩,堪堪正要睡着,就被温梓涵的这一句给吵醒了。她不堪其扰地摘下眼罩,恶声恶气道:“是啊,陆平川掏钱请我们来‘团建’,特别指明带上你。”
温梓涵正想追问那陆平川怎么不在时,又听她补充道:“他还说了,如果你不听话,给我们惹麻烦,他就……”
她说着,朝温梓涵探过半个身子,表情阴狠地做了个手刀割喉的动作。
温梓涵听着,顿时就想起了 Elysion 那晚,自己被陆平川的手下捆住,再塞了一嘴领带的场景。
背脊窜上一股凉意,她正襟危坐,顷刻安静了。
温梓涵情绪紧张,连呼吸都开始小心,却又忍不住用余光观察那头的岑潇——
当她越融入这个群体,就越发现他们深不可测。就不说岑潇了,陆平川才是最出乎她意料的。
当他在她面前,撕掉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具时,她便知道,之前圈子里关于他的传言有多可笑。
这一个个,都是扮猪吃老虎的主。
温梓涵感慨着,又忍不住看向斜前方的男人。这个男人其貌不扬,但候机时,毛娜告诉她,对方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计算机黑客。
温梓涵好奇地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正想和他搭话,就听他道:“吉祥物小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周南语气懒懒的,说话间头也没回。温梓涵被他一句话堵回来,自动认领了“吉祥物”的身份。
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新山一国际机场。岑潇一行人推着行李走出接机口时,就在人头攒动中看见了一个醒目的接机牌,上面写着“NANA”的英文字样。
想起陆平川的交代,她朝举牌的小姑娘走过去,对方也一眼看到了她,立即笑道:“是岑小姐吧?”
岑潇正要回答,又听对方道:“这趟航班下来的中国人,就你长得最好看,你肯定就是岑小姐了。”
这是个身材娇小的东南亚姑娘,皮肤黝黑,颧骨较高,一头短发十分利落。
但她最招人的是长了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沉默时静谧灵动,说话时顾盼生辉。
岑潇觉得这个小妹妹十分可爱,正要寒暄,就被周南抢先一步。
“你是 Q?”只见他挤到岑潇与女孩中间,激动道,“就是你抹掉了陆平川在东南亚的行踪?”
女孩闻言一愣,随机回过神来,避重就轻地回道:“N,久仰大名。”
温梓涵站在最后,被这两个英文代号搞得一头雾水,冲毛娜小声问道:“这谁呀?就叫 Q?”
“据说是陆平川身边的黑客高手。”毛娜低声回着,还做了个手敲键盘的动作,“但没想到是个女生,还这么年轻。”
温梓涵听着,立刻露出钦佩的眼神,想再打量两眼,就见 Q 在前面带路,领着大家往停车场走。
周南对她似乎很感兴趣,一直跟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说些专业名词,岑潇几次想说话,都插不上嘴。
毛娜实在看不下去了,扯着他的后衣领,像提溜小鸡一般的将他扯退了两步。
可周南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同行”,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技术探讨的机会?他蛄蛹着往前挣,毛娜便冲温梓涵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动作极快地拉住周南的胳膊,和毛娜一起按住了他。
岑潇抓住机会,连声冲 Q 问道:“陆平川在哪儿?他和你们联系了吗?”
三天前,陆平川就已经从 B 市出发,抵达胡志明市。可他落地后,只给岑潇发了条报平安的信息,之后便是音信寥寥。
“这几天,少爷都住在市中心的酒店里,跟着陆氏集团的人进出。”听出她的急切,Q 立刻回道,“岑小姐别太担心,K 一直跟着他呢。再说了,越南是少爷的半个主场,他不会有事的。”
岑潇听着,终于放宽了些心。见她这松一口气的表情,Q 想起了 K 在私下说过的话:“少爷很看重岑小姐,他们的感情很好,她应该就是孟园未来的女主人了。”
Q 扬了扬嘴角,又对岑潇补充道:“岑小姐,少爷特别交代了,让我带你们回家住。”
孟园在胡志明市的近郊区,是座三层高的南洋风小楼,前后都有花园。
小楼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岑潇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金色的余晖晒在大片的翠绿上,生机勃勃又熠熠生辉。
前院里还种了其他植物,放眼望去,花团锦簇、葱葱郁郁,微风一吹,馥郁香气迎面飘来,沁人心脾。
可热带国度的热浪,在太阳即将下山的时刻依旧灼热,众人在花园里站了一会儿,恍若置身蒸屉之中,再美的景色也无心欣赏,纷纷奔入室内。
进了室内,岑潇才发现这小楼的外观虽然是年代感十足的南洋风,但室内设施却很先进,不仅有电梯,还有各种智能家居与恒温系统。
Q 替大家分配了房间,最后才领着她往三楼的主卧走去。
推开拱形木门,Q 率先走进去,将岑潇的行李箱放在一旁。
“岑小姐,这是少爷的房间。他交代过了,您就住在这里——” 她说着,语气十分神秘,还冲岑潇眨了眨眼睛, “我给少爷作证,这床没有其他女人睡过哦。”
这话让岑潇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陆平川的酒店套房留宿,嫌弃他的那张床有别的女人睡过。
往事涌上心头,她冲 Q 赧然一笑。后者道:“那你先收拾,晚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哦对了,我就住在二楼,有什么事你喊我就好。”
岑潇点点头,目送她离开了,接着,开始打量整个房间。
这里的面积比陆平川在 B 市的酒店套房小得多,风格也迥然不同。
屋内色调以草绿与焦黄为主,再用竹编的挂帘隔出了卧室与书房两个区域。家具皆是藤编与原木的,搭配一些布艺装饰,处处透着复古与温馨。
岑潇走到阳台,发现这里能将后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与前院不同,后院里除了花草,还搭了葡萄架子。八月初,正是葡萄成熟的时节,几串生嫩葡萄挂在绿叶中间,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像翡翠一样。
阳台上还放着一张摇椅,岑潇坐上去,椅子因为重力开始摇晃,慢慢地,将她的舟车劳顿都晃了出去。
视线在天空与花园景色中来回切换,晚霞的颜色由浓转淡,天色渐暗,她心中却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触来。
想起 Q 把这里称作“家”,岑潇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念陆平川。
晚饭就安排在一楼的餐厅。厨子准备了几道颇有越南特色的小菜,开胃又解暑,就连常把减肥挂嘴边的温梓涵都吃了不少。
饭后,Q 给他们一人发了个移动 WiFi,温梓涵忙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温小姐没听过那句话吗?”Q 笑着解释道,“没有一台电脑和智能手机,可以干净地走出越南。”
温梓涵一愣,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越南是遭受黑客攻击最多的国家。”周南把玩着小小的 wifi 盒子,接过话茬,“在这里,你最好别连任何公共 WiFi ,也别下载任何软件。因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你的手机和电脑就被病毒侵袭了。”
温梓涵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注意力就被 Q 分享的旅游攻略给转移了,正认真地听她介绍胡志明市里有意思的景点。
岑潇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借着整理行李的由头,便回三楼的卧室了。
只是电梯刚到三楼,她便觉得空气里悬浮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她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卧室门口又定住了。
屋里开了盏落地灯,暖黄色的灯光铺着地面,向阳台流淌。岑潇顺着光的方向,看到摇椅上躺着一个人。
对方听到脚步声,朝她看了过来,一双黑眸亮得像璀璨星子,与阳台外的夜空融为一体。
他冲岑潇伸出手,后者忍住嘴边的一声轻叹,朝他小步快跑过去,赖进他怀里。
仅容单人落座的摇椅剧烈晃动起来,陆平川紧紧搂住她的腰身,笑道:“媳妇,慢点。咱要一起翻到地上了。”
岑潇可不管,只牢牢攀住他的肩膀,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一会儿。”陆平川说着,托着她的大腿往上抱了抱,“刚进来的时候,看你们在餐厅聊得开心,就想着上来等你。”
“嗯。”岑潇应着,捧住他的脸,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好一会儿。
他形容无恙,只是有点疲惫,眉眼和衬衫领口一同往下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她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再摸到他的右手,与之十指紧扣。
一声轻笑从陆平川的胸腔深处传出来,他往她的额头印下一吻,问她:“想我了?”
“想。”岑潇答得干脆,眼神热切看着他,“很想。”
都说“小别胜新婚”,岑潇此刻看过来的双眸湿漉漉的,盛满思念与依恋。
温柔的笑在陆平川的眼底一圈圈地荡开,在他如潮眼波的笼罩下,岑潇脸上泛起红晕,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我也很想你。”陆平川说着,与她额头抵着额头,“我来看你一眼,一会儿还得回酒店去。”
岑潇一听,立刻坐起来,拧住他的脸:“赶着去见哪个相好的?”
她语气颇凶,可手上根本没用力。陆平川装出龇牙咧嘴的样子,说道:“媳妇,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这张脸了。你把它捏坏了,我以后靠什么讨你欢心?”
岑潇哼了一声,但还是松了手。
陆平川放松了表情,只说:“这趟来越南,沈学文把我盯得很紧,我怕离开太久,他会起疑。”
“所以,”岑潇听着,正襟危坐道,“这几天,你是因为这个才没和我联系吗?”
沈蔓在灵栖山庄的赛车场,就对陆平川起疑了,虽然当时被他糊弄过去了,却不能代万事无忧。
“我刚到越南的第一天,手机就被人装了监听木马。尽管 Q 帮我处理了,但这里的网络攻击防不胜防,我不敢大意,就没怎么联系你。”
陆平川解释着,眉头紧蹙,“即便是这会儿回来找你,也是 K 帮我打了掩护。”
在陆平川从 B 市出发之前,他便与岑潇商量好了:这次越南之行,他在明,岑潇在暗。因此,绝不能让沈学文父女发现岑潇也抵达了胡志明市。
可岑潇更在乎他的安危,连声问道:“他们是不是又怀疑你了?你会不会有危险?”
“虽然他们盯着我,但照样带着我出去谈项目。”陆平川答着,语气有些沉重,“这几天,政府官员,合作伙伴,该见的人也没少见。”
见他没有正面回答,岑潇又问:“那你摸清楚,他们这次来越南,主要是来干什么的吗?”
“嗯。沈学文想在这里开制药厂,工厂已经建完了,现在就等着工程验收。”
陆平川说着,略有一顿,“但这就是可疑的地方——我之前也提过,东南亚医药行业的红利在新加坡和泰国,越南更适合劳动密集型的产业。陆氏要在越南建制药厂的这个决策,实在是有些奇怪。”
“我也旁敲侧击地问过陆建业……他说,是投资伙伴主张的。”
“投资伙伴?”岑潇一头雾水,“是谁?”
“据说是个台湾人,明天才到胡志明市。”陆平川说着,眸色凝重,“我昨天去看过那个工厂了,你猜在哪儿?”
岑潇十分给面子地问道:“在哪儿?”
陆平川摊开她的掌心,用自己的食指在上面划拉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最后将指尖停在了三角形的中间。
“这是工厂的选址。”迎着岑潇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而这三个角分别是胡志明市的机场、港口和……”
他说到这里,落地灯的灯泡因为电压不稳而忽闪了几下,几秒后才稳定下来。
陆平川的表情在灯光明灭中更加讳莫如深,他停顿片刻,才道:“和那块让我中枪的耕地。”
岑潇神色一凛,想起他之前说过,那块地种的全是“白雪公主”。
“所以……”她嗫喏着嘴唇,猜测道,“制药工厂,恐怕不是建来制药的。”
“对。”陆平川接过她的话茬,“台湾来的投资伙伴,恐怕也不是正经的生意人。”
“明天,你会和那个台湾人打上照面吗?”
“沈学文提过了,等那个台湾人一落地,就带我去见他。”
岑潇听着,只觉得这事更蹊跷了——
如果沈学文一伙人建厂是为了制毒,这个台湾人来投资是为了分一杯羹,那么,他们全程带上陆平川做什么?
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拉他入伙,还是想在解决他的之前,让他死个明白?
岑潇思忖着,手心不由得开始出汗。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我带在身边?”
她语气焦急,看过来的眼神格外忧虑。陆平川知道,她已经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他最爱她聪明,说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可时至今日,他又希望她能笨一点,不要为自己操心。
“把你偷偷带在身边?”陆平川勾了勾嘴角,故作轻松道,“别逗了——就你这张脸,除非去易容。不然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压根藏不住。”
岑潇正想反驳,就见他覆住了自己的手。
“这几天,你就当一个合格的‘游客’,跟着 Q 到处去转转。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陆平川说着,再次与她十指交扣。两只手蜷缩在一起,将那个等边三角形紧紧扣在了手心里。
他语气坚定,岑潇不自觉地就将担忧全部吞下,改口道:“你不要搅得太深。反正警方那头,有线索交差就好。后面的事,你交给他们去办。”
“明天见过那个台湾人,很多事情就清楚了。”陆平川颔首道,“我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找机会来和你碰头,一五一十地全说给你听。”
岑潇点点头,叹了口气,又小声道:“我算是明白你当时的心情了。”
陆平川听不清,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算是明白你当时的心情了。”岑潇扯过他的耳朵,提高了音量,“就是我一个人去找陈泱泱,你在后面担心受怕的心情。”
陆平川被她震得耳朵疼,心中却有一道悸动在激荡。
自打在灵栖山庄见过他崩溃,她对他的疼惜与紧张便越来越明显,还时常展现出情难自抑的娇态,倒让陆平川觉得,自己是因祸得福了。
这位“小绿茶”,终于爱上他了。
心跳不自觉加速,震得胸口都有点发麻。陆平川一低头,便想吻她。
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识风情地响了。
陆平川烦躁又无奈,掏出手机一看,竟是沈蔓的来电。
他与岑潇对视一眼,用功放接通了电话。沈蔓的声音很快传来:“陆大哥,你在哪儿呢?”
陆平川沉了沉嗓子,只说:“我在同起街这块闲逛呢。”
同起街是胡志明市知名的商业街之一,陆平川之前的说词是,自己晚餐吃撑了,想去逛一逛、消消食。
电话那头的沈蔓应了一声,又传来一声轻笑:“陆大哥,可你的周围……听起来很安静?”
陆平川听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他方才只顾着安抚岑潇,一时放松了警惕,竟露出了马脚。
他闭了闭眼睛,在脑中快速回忆起同起街的景象,只希望想起一个足够安静的店铺,能糊弄过去。
看着他眉头紧蹙的样子,岑潇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个深夜,她给他打电话时的情景。
当时,也是极其安静的环境,有个女郎陪在他的身边。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
她想着,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接着凑到手机旁,甜腻腻地撒娇道:“先生,是谁啊?”
岑潇说的是夹带了东南亚口音的英文,还刻意掐出了夹子音。任谁听了,都不会想到声音的主人是她。
陆平川看似无奈、实则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算你厉害”的眼神。
岑潇扬了扬眉,对着他恋恋不舍道:“先生,不要走嘛,留下来多玩一会儿呀。”
第84章 胡志明市(下)
又过了两日,岑潇一直没等到陆平川的消息,倒是跟着 Q 把胡志明市的景点玩了个遍。
直到第三天,她正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 Q 打听陆平川的情况,却被温梓涵拉着去买衣服。
Q 开车,带着她们往市中心去。毛娜百无聊赖地坐在副驾上,问道:“越南也不是什么时尚之都,咱们去买什么衣服?”
之前逛景点的时候,她也留意过大型商场或街边小店的服饰,与国内大同小异,实在没必要买这些来增加行李的负担。
“我们去买奥黛呀。”后排的温梓涵解释着,见毛娜一脸疑惑地转过脸来,又强调道:“就是越南的特色服饰,和咱们的旗袍差不多,但是裙摆不一样,要配裤子穿。”
毛娜听着,露出兴致阑珊的神情。温梓涵没在她这里得到想要的回应,只能一脸期待地看向身侧的岑潇。
不想岑潇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压根就没在听她说话。
“潇潇,你能不能把手机放下?”温梓涵气不打一处来,又冲她道,“你这几天捏着它,我感觉它快爆炸了。”
岑潇正心烦意乱,闻言就把手机往她身上一丢,回道:“那就让它炸在你怀里!”
“啊!”温梓涵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又哭唧唧地向毛娜告状:“娜娜姐,你看她!”
毛娜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正想开口劝架,就见 Q 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到了。”她丝毫不受这一车闹哄哄的女人影响,拉开车门就往下走,“这是市里最有名的奥黛手工店,快进去看看。”
这话转移了温梓涵的注意力,只见她身手利落地把手机丢了回去,拉开车门就往外跑。
岑潇也懒得去追她,只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随即叹了口气——
哎,还是没有陆平川的消息。
不同于商业中心与各色景点的繁华,这是胡志明市的一条老街。门面装潢十分老旧,来这里消费的基本上都是当地人。
Q 带着岑潇等人进了一家朴素的服装店,里头摆着各色布料与奥黛成衣,温梓涵只觉得琳琅满目,每一件都很好看。
老板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好像与 Q 十分熟稔。两人一见面,便用越南语交谈起来。
不知道 Q 对她说了什么,老妇人一下握住了岑潇的手,用蹩脚的中文招呼道:“原来是孟先生的朋友,欢迎,欢迎。”
岑潇一怔,疑惑地看向 Q。后者解释道:“Manh 是少爷的越南名字,发音和‘孟’相似,所以大家都喊他孟先生。”
岑潇明白过来,心中不由联想道:难怪她们住的那个地方要叫“孟园”了。
她冲老妇人礼貌一笑,也用蹩脚的越南语打了个招呼。随后,老妇人便指着衣架上的奥黛,兴奋地介绍起来。
老妇人说的都是越南语,岑潇一个字都听不懂。末了,还是听 Q 翻译道:“奶奶说,她这里的奥黛都是遵照古法,用手工做的。她还说,你们长得这么漂亮,穿她的衣服肯定好看。”
“真的吗?谢谢奶奶!”温梓涵被这话逗乐了,一边道谢,一边拿起衣架上的奥黛仔细打量,最后选了件青色的。
然后,她又挑了建樱粉色的,塞进岑潇怀里:“你皮肤白,穿这个颜色一定很美。”
接着,她也不等岑潇反应,便推着她一起进了更衣室。
不消多时,毛娜和 Q 就见两个身材婀娜的女郎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温梓涵拉着岑潇在穿衣镜站定,急切地问道:“好不好看?”
奥黛的上身与旗袍相似,贴身的收腰设计掐出了亚洲女性独有的优美曲线;而裙摆开叉极高,呈 A 字形散开,行走间灵动飘逸,又添了几分仙气。
岑潇与温梓涵的身高体型十分接近,两人一红一绿地并肩而立,从背后看,一时间竟分不出谁是谁。
“好看。”毛娜点点头,一手抚上她们一人的头顶,“好看得不得了。”
店主做了半辈子的服装生意,也少见有人能将奥黛穿出如此风姿。她围着岑、温二人绕了一圈,语气激动地说了好些话.
“奶奶说,你们漂亮得就像姐妹花。”Q 再次担起翻译的职责,“她问你们要不要多挑几件。定做也可以,她给你们打五折。”
温梓涵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在衣架上挑选起来。可岑潇的心思都挂在陆平川身上,对这些实在提不起劲,只说:“我买身上这件就好。就当留个纪念。”
她说完,又觉得有些口渴,见街对面有卖新鲜的椰子水,便和 Q 打个了招呼,往外走。
烈日当头,岑潇又燥又热,喝完一个椰子,还觉得不解渴,于是又要了一个。
她戴着墨镜,咬着吸管,将自己藏在骑楼的阴影里,漫无目的地看着街上的人来车往。
走神的空档,第二个椰子也喝完了。她将椰子壳放回摊位的小桌上,正想从包里抽张纸巾擦擦手,耳边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中文:“小姐,一个人?”
岑潇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右手。
她被对方拉着,在骑楼里快跑起来,刚喊出来的一声惊呼就这样融进风里,很快便听不见了。
奥黛的裙摆在奔跑中荡出惊慌的弧度,岑潇满目张皇,却还是看清了前方的背影。
“孟先生,”一丝笑容荡上嘴角,她气息不匀地叫道,“当街强抢民女,是犯法的!”
陆平川回头看她——墨镜歪了,发丝凌乱,但脸上是张扬的笑意,和热带的眼光一样灿烂。
他牵着她拐了个弯,两人转身进了两栋建筑物间的小巷里。
岑潇气喘吁吁,干脆将脑袋抵在他的胸膛,听他犹如擂鼓的心跳声。
“我牵自己的老婆。”陆平川说着,抚了抚她乱掉的发型,“不算强抢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