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绿茶不爱我—— by碧小如
碧小如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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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这对“小情侣”便穿过芦苇荡,走到一道被铁锁拴住的木门前。
陆平川在门前站定,问她:“下面是酒窖?”
“对。”岑潇点点头,解释道,“这是后门。”
陆平川闻言,又道:“你对这个庄园,还真挺熟悉的。”
岑潇听着,面色一滞。她下意识地绷紧了下颌线,就连脸色都变得灰白。
陆平川看着,心想她是不是又腰疼了,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她深吸一口气,从头上拆下一个黑色的 U 型发卡。
岑潇找准角度,将发卡怼起铁锁里,左右摆弄了一下,啪嗒一声,铁锁便开了。
陆平川薄唇微张地看向岑潇,而后者早就恢复如常,只冲他笑道:“当然熟,熟得知道这里的门,哪些是防盗锁,哪些是简易锁。”
“美发、柔道、开锁。“陆平川对她的技能如数家珍,“你还会什么?”
“放心,我会的可多了,绝对值一张空白支票。”
岑潇说完,还不忘拍拍陆平川的肩膀。接着,她推开那道木门,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一道窄小、漆黑的楼梯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
借着微弱的光,陆平川率先走进去,他往下踏了两步,再次回头,冲岑潇伸出了手。
而岑潇盯着那道向下蜿蜒的楼梯,似是盯着一个深渊。方才那稍纵即逝的灰白神情,再次出现在她脸上,只是这一次更明显、更阴鸷——她没有告诉陆平川,这个酒窖里,有她少女时期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潇潇,怎么了?”陆平川见状,面露担忧。
岑潇听着,朝他看去——男人站在黑暗里,微扬着头,门外的阳光照亮了他的上半张脸,那双总是漆黑如墨的双瞳里,透露着迟疑与关切。
就是这股关切,给了她力量和信心。
岑潇握住他的手,一起走进黑暗里。
两人小心谨慎地走下逼仄的楼梯,又在黑暗中绕过几个酒架。
凭着记忆和直觉,岑潇附在陆平川耳边轻声道:“前面应该就是品酒区了,咱们动作轻一些。”
陆平川闻言,点了点头,又往前半步,将她完全藏在身后。
突然,前方有灯亮起,岑潇吓了一跳,拽着陆平川就往两排酒架间的窄道里躲。后者始料未及,被拽着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撞上酒架,岑潇又眼疾手快地抱紧他,两个人就地转了个圈,堪堪稳住。
岑潇喘着大气,仰起头就想说话,却错估了自己与陆平川之间的距离。须臾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嘴唇于无意中滑过了他的下颌与下唇,肌肤相亲带来的雷击感让她浑身酥麻,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却不料身前的男人倏地低下头,捉住了她的唇。
气息交融间,他的唇似有吸力,衔住她的,再轻轻一嘬,岑潇觉得自己从耳根到脖颈全红了。
她不敢弄出其他声响,只能用手捶了一下他的后背,轻飘飘的,不似责怪,反像娇嗔。
陆平川将她按在怀里,轻笑道:“不害怕了?”
岑潇闻言一愣,反应过来——陆平川是在用这种方式,缓解她的恐惧吗?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她的胆怯?
同样都是心跳加速,岑潇只觉得初入地窖时的紧张已逐渐淡去,此刻更多的是微妙的悸动。
感受到她呼吸急促,陆平川抚了抚她的背,再拉着她在一处阴影里站好,自己往前酒架的缝隙间看出去。
这时,恰好有说话声传来,陆平川回头与岑潇对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地屏气敛息,凝神听着。
一道女声率先扬起:“方姐,你确定这里安全吧?”
接着,另一道女声回道:“破成这样,还有谁来?况且这庄园的钥匙都在我这儿,你就放心吧。”
陆平川闻声,将云台摆在酒架的一个空位上,又调整了一下手机的角度,屏幕上即刻出现了两个身影。
虽然还有段距离,但好在这手机的像素够高。焦距拉近后,就能看清画面里的两个女人分别是方倚梅和余香。
岑潇冲陆平川点点头,指尖轻触屏幕下方的一个圆形按钮,直播正式开始。
而余香和方倚梅,自是不知道几米开外,有个手机正对着自己,都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方姐,你这次过分了。”只听余香语气微愠地说道,“你对我有不满,大可以当面说清楚,没必要去买热搜。”
方倚梅往沙发上一坐,气笑了:“我买热搜?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那些陈年破事被人扒出来,可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接着,她又露出嘲讽的表情,“你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什么‘陆氏儿子非亲生’?这就开始质疑陆平川的身世了,你的吃相也太着急了。”
余香的脸色忽红忽白,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回呛道:“你出院没两天,就来找我吵架,我不过顶了你两句,你就扬言要搞我。”她说着,语气一顿,“热搜闹成这样,我怎么可能不怀疑你?”
“我去找你吵架,那是因为你阻止潇潇和星河在一起。”方倚梅说着,翻了个白眼,“我们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
“方姐!”余香叫出来,“我和你说了无数遍了!潇潇和星河不能在一起!”
余香这幅不耐烦的模样,彻底激怒了方倚梅。她站起来,冲对方嚷道:“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凭什么不同意?就因为潇潇是个私生女?白锦曦没死之前,陆星河不也是个私生子吗?!”
听见“白锦曦”三个字,酒架后的陆平川皱了皱眉头。他瞥了眼手机屏幕,发现温梓涵还挺有号召力的,不过开播几分钟,直播间里已经有上千个观众了。
那边的余香,正被方倚梅的连珠炮轰得头疼。她十分无奈地摆了摆手,直说:“方姐,我今天不是来找你谈这件事的。”然后,话锋一转,“我给你透个底。热搜的事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也查过了,那个给水军公司下单的银行账户,是你的。”
方倚梅闻言,顿时怔住了。她直愣愣地看向余香,嗫嚅了下嘴唇:“不可能。”
“你自己看。”余香说着,把手机放到方倚梅面前,“这是警方查到的证据,如果不是我压着,你现在已经被传唤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水军公司的订单截图,上面标明了攻击余香的黑料细节,而付款账户一栏,赫然写着方倚梅的名字。
方倚梅将那串数字反复看了几遍,忽而记起,这还真是一个她不常用的银行账户。
她往后一步,跌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为自己辩白道:“不是我。”
她说着,又反应过来,一下提高了音量:“余香,你还真是蠢笨如猪啊!我去爆你的黑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如果被人顺藤摸瓜地挖出顶峰的事,我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顶峰”二字,余香的眉头倏地拧起来,但更让她恼怒的还是方倚梅的态度——这个女人,年轻时恃靓行凶惯了,以至于年纪大了,依旧是副炮仗脾性,一点就着。
“我都说了,如果不是我压着,你早就被警察带走了。”她耐着性子,希望方倚梅也能冷静下来,“我约你出来,就是希望咱俩能把话说开。到底是不是你,解释清楚就好了。”
“不是我干的,我要解释什么?”可方倚梅听着,气焰反而更嚣张了,“再说你压着,还不是因为你没有真凭实据?这个账户我很久没用了,被谁盗走了也说不定。一张订单,就想拿捏住我?呵,我看你就是想借题发挥!”
方倚梅说着,目眦欲裂地瞪着余香,“要说拿捏,我还怕你不成?拉皮条可比诽谤严重多了,大不了我们一起去坐牢!”
方倚梅一声高过一声,余香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她的鼻子发飙道:“你才蠢笨如猪!还不给老娘闭嘴!”
余香这一喝,把架子后的陆平川、岑潇都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又一起松了口气,心道:这两人,总算说到正题了。
他们看了眼手机屏幕,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正在快速攀升,已经有人在发弹幕了:
温梓涵直播间双开!
这是什么诡异的偷拍视角……
这不是热搜上的那个余香吗?另一个人又是谁?
她们在吵什么?顶峰是啥?
似是为了回答网友的提问,余香继续喝道:“顶峰,顶峰,顶峰!顶峰的事,也是你能挂在嘴边随便说的吗?!”她骂着,已近歇斯底里,“你他妈的不怕坐牢,老娘怕!”
“你胆子也太小了。”方倚梅应着,面露嘲讽,“那群姑娘可都签了卖身契,除了靠卖肉来替自己还债,她们还能怎么办?那些嫖客就更不用怕了,事情一旦败露,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明知方倚梅说的都是实话,可每当听到“卖肉”“嫖客”这样的词汇时,余香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她好似喘不上气一般的摸了摸胸口,小声怄道:“就你这德性,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女儿?还天天指着她嫁豪门?做梦!”
可她声音再小,还是叫方倚梅听见了,后者一下跳起来,嚷道:“你少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了!当年白锦曦跳楼,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接着,又嗤笑一声,“‘天使后妈’演久了,你还真当自己是朵‘白莲花’?别忘了,你和我一样,都是不知廉耻的‘小三’。要不是你的肚皮争气,能生个儿子,陆建业会让你进门?!”
余香听着,只觉得心口似有火苗,正一簇簇往外涌。
她气得两眼发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是直播弹幕再次炸了,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哇,她们自爆了!
这女人真可怕,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歪日。这是什么老鸨与拉皮条的激情对线?
温梓涵是不是也身陷魔窟?5555555 保护我家姐姐!
方倚梅骂爽了,陷入极度亢奋后的极度空虚。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一下瘫坐在沙发里:“要不是因为找不到儿子,我也不至于把希望都放在女儿身上。更不至于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庄园里,和你吵架。”
余香缓过劲来,终于找到反击的切口。只听她道:“都说父母德行败坏,恶果就会报应在子女身上。”她勾起嘴角,笑容阴毒,“你这么恶毒,你的儿子搞不好早就死了!”
“我恶毒?”余香的话,重重刺激了方倚梅,“我只是想过好日子,我有什么错?!”
“你还不恶毒?岑潇还没成年,就被你送到了男人的床上。你还骗警察,说她是被陌生人给强奸了!”余香瞪着方倚梅,大声笑道,“要不要我提醒你——那件事,就发生在这个酒窖里!”

余香的话犹如锋利的尖刀,在刺痛方倚梅的同时,也刺痛了陆平川。
他不可置信地去看岑潇,只见她整个人卷缩在墙根,双眼紧闭,再用攥成拳头的手捂住耳朵,好似这样,就能将自己隔绝起来。
可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线里,陆平川也能看清她的浑身颤抖。
轻吻带来的魔法已经失效,恐惧与胆怯再次席卷而来。只是这一次,陆平川知道了原因。
他迅速关闭直播,接着半跪在地上,将岑潇搂进怀里。
“别怕。”他附在她耳畔,低声安抚道,“走,我们离开这里。”
可岑潇仿若被铁钉钉住,寸步不移。她张开眼睛,眼神空洞地看向陆平川,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与此同时,她的大脑里似有飓风飚过,交织着女孩的哭喊和男性的粗喘,还有方倚梅指责警方办案不力的大喊大叫。
所以,方倚梅都是装的吗?当年,她不是在酒窖偶遇了陌生男人……而是在被方倚梅故意引到这里,再被她卖给了某个客户?
为什么她的亲妈要这样对她?
回忆如海水一般,一点点吞没了岑潇的意识,再从她的身体里翻涌而出,泪水如滚珠般落下。
陆平川心惊肉跳,也不等她反应,一把搀起她就往外走。
可两人还未走远,余香和方倚梅的争吵声便再次传来。
余香的笑声,冲破了方倚梅最后的精神堤坝。只听后者发疯一般地吼道:“我有什么办法?那时岑家的生意就要垮了!那个人如果不帮忙,我这些年的苦心就都白费了!”
“我的儿子,你到底在哪儿?”她哀号着,似是陷入魔怔,“如果我当年能嫁到陈家,现在就不用跟着岑洋吃苦!”
争执到这个地步,余香已不在乎热搜上的种种到底是不是方倚梅所为了。此刻的她头痛欲裂,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充满霉味的地下酒窖。
她抓过一旁的皮包,起身就要离开,却被方倚梅一把扯住衣袖:“你不能走!你这个泼妇,你竟敢诅咒我儿子!”
她说着,与余香拉扯起来,“他失踪的前一天,你还来看过他!那是你抱过的孩子,你怎么忍心诅咒他?!”
余香不堪其扰,又摆脱不了,只能和方倚梅扭打起来。两人动静颇大,但陆平川已顾不上欣赏,拉着岑潇就往外走。
岑潇靠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清晰的心跳和有力的臂膀。她仿佛于沉浮的黑水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顿时找到了生机。
意识回笼后,理智与情感开始拉扯,五感于此时一分为二——身侧是男人温热的体温,眼前是昏暗的光线,耳朵却听到了时空交错的词句。
方倚梅的哭喊盖过了小女孩的惊叫、男人的狞笑……她说自己儿子失踪的前一天,余香还抱过他……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犹如燃煤爆出的点点火花,在岑潇脑中迸裂:陈泱泱为什么要她去查陆家的血缘关系,又为什么要陆星河对她“死去活来”,以及突然出现的#陆氏儿子非亲生#……这些信息通通被炸成碎片,再重新组合,编绘成全新的内容。
岑潇僵在原地,不动了。
察觉到她的异样,陆平川低头看去,只见她身体僵直,小口微张,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岑潇没事吧?”温梓涵坐在酒店客厅的沙发上,神情紧张地看向卧室的房门。
两个小时前,她和 K 在庄园餐厅里逛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拍到,于是两人合计一番,决定去酒窖找岑、陆二人。
可他们才走到酒窖后门,就见陆平川抱着岑潇走了出来,后者眼神失焦,失魂落魄,看到他们也毫无反应。
陆平川只沉着一张脸,指挥 K 把车开过来。随后,他们一行人回到文华酒店,岑潇被陆平川抱进卧室,没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也进了卧室。
他们三人在卧室里待了许久,直到这会儿都没动静。
趁着这个时间,她进后台看了眼直播回放,顿时就明白了岑潇为何会如此。
顺着温梓涵的目光,K 也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他同样担忧,只是不习惯在背后谈论和陆平川有关的事,于是对温梓涵说道:“直播结束也有一会儿了,温小姐要不看看数据吧。”
这话成功地转移了温梓涵的注意力,她立刻拿出两部手机,再次登录了直播账号。
下午的直播可谓十分成功:直播餐厅的账号,因为有温梓涵本人出镜,收获了不少打赏;而直播酒窖的账号,因为偷拍内容过于劲爆,观看人数和涨粉数量都高得吓人。
温梓涵被这个数据吓到了,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点开微博,就见#温梓涵直播#的话题高高地挂在热搜榜的首位,后面还跟着一个“爆”字。
她将手机举过头顶,盯着手机屏幕看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出道七年,她终于火了!
她倏地从沙发上蹦起来,将手机怼到 K 的面前:“你看到没有?我热搜第一了,我要红了!”
K 被她这欢呼雀跃的阵势吓了一跳,正想说声“恭喜”,卧室那头终于传来动静。
只见房门打开,陆平川和彭医生先后走了出来,前者对 K 说道:“你送老彭下去。”
K 不敢怠慢,领着彭医生就往外走。
温梓涵急于分享自己的喜悦,K 一走,她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机递给陆平川,却在看清对方脸色的一瞬间,噤了声。
陆平川不以为意,直接抽过她的手机看了几眼。接着,他走到沙发处坐下,随口问道:“很开心?”
温梓涵不明所以,本能地点了点头。
陆平川将手机还给她,又问:“听过乐极生悲吗?”
温梓涵顺势坐在他对面,刚想点头,又觉得他语气不对,正想摇头,看他的脸色更不对了。
她纠结片刻,最后不说话了。
按理说,自己与陆平川也算有过一段亲密关系,可此时二人对面而坐,温梓涵只觉的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男人。
她认识的陆平川,总是一副游戏人间、笑脸迎人的模样,不像眼前的男人,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从他抱着岑潇走出酒窖的那一刻开始,这黑脸好像就没放下来过。
温梓涵知道自己不如岑潇机灵,干脆就不猜了。她坐直身子,反问道:“今天是我出道这么多年来,流量最高的一天……开心一下怎么了?”
这话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怨怼,陆平川一听便笑了:“你的直播间,拍到了方倚梅和余香的对话,现在,你该知道顶峰的背后究竟是谁了吧?”
温梓涵神色一顿,应道:“知道。”
“当时的直播间里有上万人,可都听到她们的谈话了,也知道她们是如何威逼女明星卖身的。”陆平川说着,眼底浮上一层冷意,“哪怕不坐牢,方倚梅和余香也已经社死了——你猜,她们会不会放过你?”
温梓涵听着,顿时觉得脊背发凉,立刻就从热搜首位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是她的直播间拍到了方、余二人的对话。
她正襟危坐,双唇抖动,又听陆平川继续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保护你。但需要你再做一件事。”
温梓涵立刻前倾着身子,回道:“你说。”
“虽然直播曝光了方倚梅和余香的恶行,但算不上什么有力的证据。如果想把她们送进监狱,警方还缺一个有力的证人。”陆平川目光如隼地看着她,“这个证人,最好还是个受害人。”
温梓涵听懂了,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这……可行吗?”
“警方有责任保护受害人和证人。”陆平川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无论结果如何,总强过你一个人待着。”
他语气平静,却又透着笃定的力量,温梓涵受到了鼓舞,犹豫就此松动。
她沉吟半晌,问道:“那……我直接去报警,就可以了吗?”
听她这么说,陆平川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他打开微信,给温梓涵发了个手机号码,又道:“你可以去找城南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长,他叫陈献,这是他的手机号。”说着一顿,“联系上陈献之后不用提我,就说是岑潇让你去的,他会帮你。”
温梓涵看着那串号码,点了点头,正起身要走,又紧忙问道:“岑潇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没事,就是在酒窖里受刺激了。”温梓涵对岑潇的关切,打动了陆平川,“医生给她打过镇定剂了,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酒窖、刺激……听到这个描述,温梓涵想起了自己才看过的直播回放。
方、余对话的最后,提到了岑潇还未成年,就被亲妈送给了男人……
温梓涵唏嘘着,一下就想起了那个夜晚——当时的她绝望无助,被两个男人拽着往酒店走去,是从天而降的岑潇救了自己。
她与岑潇素来是针尖对麦芒,岑潇会来救自己,是因为感同身受、物伤其类吗?
而顶峰的魔窟里,还有许许多多像她们一样,有着类似遭遇的女子。
如果她也能像岑潇一样勇敢地站出来,配合警方调查,彻底端掉顶峰……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解救更多的“岑潇”和“温梓涵”?
这么想着,温梓涵突然觉得心潮澎湃。她握着手机,神情激动地对陆平川说道:“川少,我这就去找那个陈大队长。岑潇就交给你照顾了。”
陆平川定睛看住她,只觉得这张年轻漂亮的脸蛋,抹去了从前的肤浅无趣,多了几丝不一样的光彩。
他对她点了点头,正色道:“好,我找人送你。”
温梓涵离开没一会儿,K 便回来了。他一进客厅,就见陆平川坐在沙发上抽烟。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也不知道他手里的是第几根了。
但更令 K 诧异的,是陆平川此刻的状态——身体前倾,腰背连着肩膀一起塌下去,不拿烟的手时不时揉着鼻梁,浑身散发着焦躁、愤怒和颓唐的气息。
他不敢打扰这样的陆平川,只安静地站在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平川才发现几步开外的 K。他将早就燃尽的烟头捻进烟灰缸里,淡淡道:“你回来了。”
“是,少爷。”K 颔首应道。
“之前让你派人跟着凌峰,怎么样了?”
“今天凌峰一直待在他的办公室里,直到温小姐的直播上了热搜,他才开车回家,到现在都没出来。”K 说着,语气严肃,“我猜他是回家收拾行李,估计要跑,所以又多派了几个兄弟盯着他。”
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还想着收拾行李?陆平川腹诽着,交代道:“你亲自跑一趟,把凌峰带回来。”
“是,我这就去办。”

岑潇陷入了幽深又漫长的梦境。
这一次,梦中没有小狐狸,只有一个梳马尾辫的小女孩,正襟危坐于岑家庄园的宴客厅里。
“哟。”一个陌生女子走到她面前,打量着说道,“这就是方姐领回来的女儿吧?和方姐长得还真挺像的。”
“可不是?”立刻有人接腔道,“你看这小脸蛋,才十四岁就这么漂亮,长大以后还得了?”
接着,第三人加入讨论:“我之前还奇怪,方姐为什么要接一个女孩子进岑家,今天看到这张脸,就明白了。”
说罢,众人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岑潇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
她本想解释明天才是她的十四岁生日,可她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沉默地看向了自己的蕾丝裙摆。
她自懂事开始,便在小吃店里帮忙,每天会接触许多客人,也常听人夸自己漂亮,却极少遇到这种语气。
这些陌生人,嘴上说着夸她的话,可话里话外都透着轻佻与轻蔑,就像在看一个廉价的芭比娃娃——美则美矣,却上不了台面。
妈妈交代过她,到了新环境要多听多看少说话。岑潇极力忍耐着心中的不适,只将注意力放在衣服和吃食上。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布料如此柔软的公主裙,第一次见造型如此可爱的小蛋糕。
岑潇被这香甜的气息吸引,伸出手就想拿一块小兔子造型的甜点。可她还没碰到蛋糕,就听有人笑道:“哎呀,怎么直接用手拿?”接着,一个叉子丢过来,“用这个呀。”
少女白皙的脸庞倏地染上一片红晕,小手僵在空中,不知该如何进退。
好在这时,方倚梅出声救了她。只听她在门外喊道:“潇潇,你来一下。”
岑潇一听,即刻朝这位“新妈妈”跑去。两人在长廊里打了个照面,方倚梅说道:“马上就要吃晚餐了,你帮妈咪去酒窖里拿几瓶葡萄酒,好不好?”
她说着,见岑潇一脸懵懂,于是将她领到窗边,“看到那棵大树没有?后头有个小房子,你顺着小房子的楼梯下去,就是地下酒窖。”
岑潇听着,心想只要不和那群讨人厌的“客人”待在一起,叫她去干什么都行。于是,她探着脑袋张望了一下方向,问道:“要拿什么酒?”
方倚梅露出一个极其慈爱的表情,说了个英文名,岑潇一怔,勉强记住了发音。
她张腿就要往酒窖去,又被方倚梅叫住了。
“是橄榄绿的瓶身,贴着白色的标签。”如葱玉手伸过来,替她理了理裙摆,“潇潇,你一定要拿到酒以后再回来,记住了吗?”
可当岑潇走进酒窖之后,便后悔了——这里太暗了,半地下室的设计只容一点儿天光漏进来,她在墙上摸索了好一阵,都没找到电灯的开关。
她喊了一声,稚气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来回飘荡。这回声帮她壮了胆,光线昏暗中,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开始快速地寻找方倚梅要的葡萄酒。
因为紧张,岑潇早就将那个英文名字忘在脑后了,只记得要找贴着白色标签的橄榄绿酒瓶。可是,她几乎找遍了酒架上所有的藏酒,都没发现同时符合这两个特征的葡萄酒。
这时,太阳落山了,仅有的那一点儿天光也消失殆尽,黑暗犹如涨潮,从酒窖更深处漫了出来,岑潇打了个寒颤,手臂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僵着脖子,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看向身后,只觉得那糊成一片的黑暗里,似有一个影子盯住自己。
少女特有的直觉,提醒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可脚步才迈出去,她便想起了方倚梅的交代。
潇潇,你一定要拿到酒以后再回来,记住了吗?
岑潇与方倚梅相认还没多久,她一直都想和这位“生母”更亲近一些,是以十分听对方的话。
一想到自己若两手空空地回去,方倚梅会露出怎样失望的神情,岑潇便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收回了脚步。
再找一遍吧,或许她方才看漏了呢?
这么想着,岑潇便又将目光投向酒架。几乎是在同时,一双枯瘦的手探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将她扯进了黑暗里。
少女失声尖叫,离地的双脚在空中胡乱踢着,掀翻了酒架上的几瓶红酒。
酒瓶应声而碎,绛红色的酒液四散开了,恍若血液一般溅到了她的公主裙上。这景象加倍刺激了那道黑影的兽欲,空气中响起布帛碎裂的声音,漂亮的公主裙倏地变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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