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绿茶不爱我—— by碧小如
碧小如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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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男人站在她身边,身材魁梧,却腆着个啤酒肚,硬是将限量款 T 恤穿出了街边货的风格。他举着匕首,朝方倚梅叫道:“你这方法到底行不行?半个小时过去了,岑潇怎么还没来?”
“凌峰,你别急。岑潇最在意的就是这两个老东西,她一定会来。”方倚梅说着,阴恻恻地剜了原母一眼,“这个死丫头狼心狗肺,也不知道谁才是她的亲妈。”
凌峰捏了捏手中的匕首,正想应和,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他警觉地看了眼声音的来源,又看了看方倚梅。
小吃店的后厨有一道铁门,与后方的居民小区相通。为了消防安全,这道铁门平日里都是关着的,左右的街坊也都知道这是底商的后门,无事不会叨扰。
方倚梅走到门后,便听门外人有人在喊:“妈咪,是我呀。”
那声音娇俏甜美,原父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激烈的支吾声:“唔……唔……潇,别……进……”
他吐字不清,却语气急迫,凌峰烦躁起来,直接重他脸上挥了一拳,原父顿时眼冒金星,无法言语了。
方倚梅冲凌峰使了个眼神,后者又扯过原母站到一旁,直接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接着,方倚梅拉开一道门缝,就见岑潇站在门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妈咪。”
方倚梅看了她一眼,又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直到确定外面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拉开大门道:“滚进来。”
岑潇点点头,一脚踏进门框,再用膝盖顶开铁门,扭头说道:“平川哥哥,快进来。”
方倚梅闻言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陆平川满手购物袋的,从她方才的视觉盲区里走了出来。
他和岑潇一同走了后厨,明显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连忙问:“这是怎么了?”接着,又瞥了眼凌峰手里的匕首,“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岑潇的目光在养父母身上匆匆扫过,尽力掩去眼底的急色和不忍,只把陆平川往方倚梅面前一推,说道:“妈咪,这位就是陆平川,我和您提过好几次了。”
“伯母好。”陆平川面带谦和,又往前走了一步。
“喂!你耍什么花样?!”凌峰见势,拉着原母往后退了两步。而陆平川好似看不见他一样,只将手中的购物袋都放在方倚梅面前。
十几个购物袋堆在一起,花花绿绿的,定睛一看,通通印着大牌 logo。
“伯母,这是我给您准备的见面礼。”陆平川说着,欠了欠身子,“就是准备得有些着急,不周到的地方,您多见谅。”
方倚梅被这阵势搞懵了,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购物袋,第一反应竟是:如果这些还不够周到,那什么样的见面礼才算周到?
她当年无所不用其极地跻身上流社会,渴望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双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方倚梅弯下腰就想去拆包装,凌峰被她这幅轻重不分的模样气到,大声喝道:“方姐!”
方倚梅如梦初醒,慌乱间一脚踢开购物袋:“你们以为拿这些就能糊弄我?太天真了!”
“妈咪。”岑潇说着,委屈巴巴,“潇潇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惹你这样生气?”
“是啊。”陆平川附和着,又将岑潇藏在身后,“如果是因为我,那伯母大可以把气撒在我身上,没必要为难外人。”
他说着,看了眼凌峰手中的原母,试图用言语定义将他们撇出去。
可凌峰并不好糊弄,只听他冷笑道:“你们没必要在这里一唱一和。”
接着,他便将匕首比在原母的大动脉处,厉声喝道:“说!昨天在岑家庄园的那个直播,是不是你们搞得鬼?!”
这下,换岑潇和陆平川愣住了。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在想:他们怎么会知道?
“果然是你们。”将他们的动作表情看在眼里,方倚梅坐实了心中的猜想,她气急败坏地走到原母面前,扬起右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记耳光又重又响,原母被打得偏过头去,不过几秒,左脸便高高地肿了起来。
岑潇见势,迈开步子就想上前阻拦,却被陆平川拽住了。
他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腕,带着安抚的意味,片刻过后才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

第53章 我的计划成功了
陆平川说罢,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几双眼睛一起看过来,好像都在说:你这就承认了?
他屏声静气,加重了自己握着岑潇的力道,解释道:“但我的本意,没想要连累伯母。”
他这“认罪”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方倚梅和凌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听他继续说下去:“我在陆家,受了余香不少气,本来就想报复她。”接着,露出苦恼的表情,“后来,我听说伯母因为我不是继承人,不同意我和潇潇在一起……我就更想找到余香的把柄。如果能把余香送进牢里,星河或许也会受到牵连,我就有机会继承陆氏。”
他目光真挚,言辞恳切,可岑潇却明白了:陆平川这是以退为进。
“妈咪,平川哥哥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好。”她反应过来,立刻帮腔道,“你看这些见面礼,都是他用心挑的。有你喜欢的珠宝和皮包,全是最新款。”
“是啊,伯母,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要伤和气。” 陆平川附和着,又试探道,“直播那事……您要不也去自首?我会去求我爸,把你和余阿姨一起捞出来。”
方倚梅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不自觉开始松动。凌峰见状,再次叫道:“方姐,别被他们骗了!最重要的证据丢了,搞不好已经在警察的手里了!”
他说着,又把原母往后一勒,冲岑、陆二人威胁道:“你们也别在这里拖延时间。想要这两个老家伙活命,你们现在就去找警察,要么给我们顶罪,要么说这一切都是你们的栽赃陷害,和我们没关系!”
此刻的凌峰,就像一条穷途末路的疯狗,思路混乱、语无伦次。陆平川看着他,做出既害怕又为难的表情,大脑却在极速运转——
他方才说“最重要的证据的已经丢了”,难不成是 K 捡回来的那个男士背包吗?
为了求证,陆平川又道:“刚才一进门,我就觉得这位大哥有点眼熟。现在想起来了——你昨天是不是丢了个包?”
眼看对方露出惊讶的眼神,他紧忙接上:“被我的人捡到了。”
凌峰听着,反应过来:“追我的人不是警察?是你的人?!”
他瞪圆了眼睛,将匕首从原母脖子上移开,比向陆平川:“你为什么派人追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大哥,别激动。”陆平川连忙安抚道,“都说了是误会。那包就在我身上,我现在就还给你。”
陆平川说着,眼睛牢牢盯着凌峰手里的匕首,俯身探向那堆购物袋。只见他拎起其中最大的一个,在凌峰半信半疑的目光中递过去:“就在这里。”
“平川哥哥!”岑潇在他身后叫出来,“那个包很重要,你不能还给他!”
岑潇这一喊,本还犹豫的凌峰顿时加快了动作。他一个健步向前,就要去抢那个购物袋,几乎是在同时,陆平川手腕一翻,将购物袋整个倒置过来,里头的东西噼里啪啦地砸在凌峰脸上,他始料未及,又被购物袋套住了脑袋。
他一时间无法视物,动作慌乱起来。陆平川抓住时机,一脚踹在他的腹部,趁着他身形不稳,再使出一记擒拿,将其双手往身后一別,凌峰吃痛一声,匕首应声而落。
陆平川一膝盖顶向他的腘窝,他立刻跪趴在了地上。
岑潇趁机踩住那把匕首,一脚踢了出去,接着拉过原母,只是还未扶着她站稳,便听她发出一阵急切的支吾声。
她顺着原母惊恐的视线看过去,便见陆平川半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压制住凌峰,可脖颈处却架着一把菜刀。
那是把厚重的砍骨刀,刀柄油腻,刀刃锋利。方倚梅举着菜刀往前一步,陆平川的后脖颈便显出一道血印。
此刻的陆平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凌峰这个胖子,根本分不出精力应对方倚梅,只能忍着伤口的疼痛,发出“嘶——”的声音。
岑潇见状,大喊道:“妈咪,不要!”
“妈咪?”方倚梅扭过头,瞥见岑潇与原母紧握的双手,“岑潇,这么多年了,你只肯叫我‘妈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说着,再次将目光放回陆平川身上,“差点被你这个臭小子给混过去了——你恨余香,岑潇就不恨我了吗?你们做这个局,就是想把我和余香双双送进监狱!”
岑潇听着,慌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原来你都知道,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给我带来多么痛苦的折磨,也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会激起我多少的怨怼、愤怒和仇恨。
可是,你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这么做了。
岑潇五内俱焚,正想开口,却被陆平川打断了:“潇潇,你别管我,带着叔叔阿姨快走。”
“闭嘴!”方倚梅怒喝一声,手上不自觉用力,陆平川后颈上的伤口倏地加深,一道血迹就这么淌了下来。
许是被鲜血的颜色刺激了神经,方倚梅发狂一般地笑道:“陆平川,你昨天也听到了。岑潇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被男人睡过了,她后来还交了那么多男朋友,早就不干净了!你为了一个‘破鞋’,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
她面目狰狞,口不择言,大脑中似乎有个老旧的唱机正在倒带,将她这些年听过的流言蜚语一一重现——
方倚梅可是个“惯三”啊。
娱乐圈没有比方倚梅更贱的了。
选美冠军?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荡妇!
这些难听刺耳的声音,凭什么只骂她一个人?
岑潇是她的女儿,和她有着同样的血脉,同样的面容。凭什么她要被千夫所指,可岑潇就能有人疼,有人爱?
方倚梅满腔愤慨,鼻孔因为激动而一张一翕。就在她冲冠眦裂的时候,传来一道平静的男声:“我不在乎。”
许是因为疼痛,陆平川的声音微微发抖,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说话:“先不论当年,潇潇是被强迫的,就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贞节牌坊那一套?”
他抬眸看向岑潇,在她百感交集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反正在我眼里,她就是最聪明,最坚强,最有正义感的……”
“你给我闭嘴!”陆平川的回应刺激了方倚梅,她扬起菜刀,就要往他身上劈去。
“方倚梅!”岑潇大喝一声,声嘶力竭,“陆平川如果出事,陆建业不会放过你的!”
“你还想再骗我?”方倚梅斜眤过来,嗤笑道,“这臭小子在陆家根本不受宠,陆建业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岑潇努力按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掏出手机轻点两下,再怼到方倚梅眼前:“你看,这是陆星河和陆建业的 DNA 鉴定报告。”她说着,控制自己不去在意陆平川的目光,“陆星河根本就不是陆建业的儿子,陆平川才是陆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方倚梅看向岑潇的手机屏幕,神色有片刻的怔愣。岑潇抓住机会往下说:“昨天的热搜话题你看到了吧?陆氏儿子非亲生——非亲生的从来就不是陆平川,而是陆星河。”她说着,放缓了语气,“这个消息,陆建业暂时还不知道。你放了陆平川,去警局自首,去找余香对质。我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建业,再说服他放弃余香来保你,今天的这一切都当没有发生过。”
“自首”二字似是一把尖刀,一下扎到了方倚梅的心窝上。她龇牙咧嘴地瞪过来,正想说些什么,空气里再次响起敲门声。
“店里有人吗?”这敲门声缓慢却沉重,还伴有一道男声,“我们是消防大队的,来做消防安全检查。”
岑潇认出那是 K 的声音,倏地一怔,就听凌峰说道:“消防检查为什么不敲前门?要敲后门?”
他仰着头,极力与陆平川的力量对抗,“方姐,这一定是他们的帮手!”
方倚梅听着,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将陆平川扯起来:“自首?我哪怕死在这里,都不会去自首的!我今天就拉你们给我陪葬!”
岑潇听着,顿时不敢动了。她看向陆平川,只见他的额头和鼻尖已经沁出汗珠,不知是因为力竭,还是因为疼痛。
“方倚梅,你有没有想过,”陆平川说着,回给岑潇一个安抚的眼神,“如果……如果我们今天都死在了这里,那余香想给你泼脏水不就更容易了?我爸也永远不会知道陆星河的身世,他一定会尽全力将余香保出来。出来以后,她还是陆太太,有儿子撑腰,她还能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你呢?只能是孤坟野冢,逢年过节都没人给你烧纸。你真的甘心?”
方倚梅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圆滚的眼睛里浮出泪水。她再次看向那些大大小小的名牌购物袋,不由得想到:是啊,我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里?留余香那个贱人,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她想得出神,外面再次传来男声:“喂!里面到底有没有人?配合消防大队的安全检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男人喊完,似是不耐烦地加重了敲门的力度,只是那阵势之大,感觉不是用手在敲,而是用脚在踹。
方倚梅被这个阵势吓到,手一抖,刀锋又深了一些。陆平川脖颈上涌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浸湿了他的衣领,也刺痛了岑潇的眼睛。
她松开原母,决定冲上去夺刀,却被陆平川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姿态别扭地看过来,泛白的嘴唇竟还对她勾出一丝笑意,好像在说:别担心,我没事。
这时,门外的人越踹越用力,年代久远的门锁倏地脱落。千钧一发之际,陆平川拎着凌峰的后衣领迅速挺腰,将对方往满是锅碗瓢盆的铁架上甩去。而他的后颈却也因为这个动作,撞进了刀锋的更深处。
方倚梅措手不及,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一直趴伏在灶台边的原父倏地站起,他扬起自己被捆住的双手,推翻那口热锅,骨头汤就这么浇在了方倚梅的脸上和手上。
沸腾的汤汁犹如烈火,烧透了她的皮肤和血肉。方倚梅发出“啊——”的尖叫,菜刀倏地脱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与此同时,K 一脚踹开松动的铁门,一队人冲了进来,瞬间控制住了局面。
后厨里人头窜动,一片混乱,可岑潇的眼睛只看得见陆平川——平日里桀骜骄矜的大少爷,此刻正仰躺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衣领处全是血迹,与他惨白的面色形成鲜明对比。
“陆平川!”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将他的脑袋抱至自己的大腿上,又扯过几条干净的擦碗布,紧紧按住他的伤口。
“你忍一会儿……忍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她双手用力,声音却不自觉地开始发抖,泪珠顺着脸颊,一颗颗地往下砸。
“别哭……”陆平川发现自己竟还有力气抬手,去帮她擦眼泪,“我……我的计划……成功了。”

第54章 你离我近一点
岑潇从小就不喜欢医院,这里处处都透着冰冷、沉闷与苦腥的气息。置身其中,恍若置身于斗兽场,人好似只剩下生与死两种选择。
此刻,她身体僵硬地坐在手术室外的塑料椅上,双手和衣裙上全是血迹。她神情恍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起陆平川被推进手术室前的样子。
他双目紧闭地躺在平板车上,惨白着一张脸,俊朗的五官里毫无生机。
岑潇被这个画面刺痛,抽了下鼻子,强忍着想哭的冲动。
这时,有一瓶热饮递到面前,她一抬头,就见陈献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一头乱发不知几天没洗,像杂草一般歪七扭八,牛仔衬衫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堪比咸干菜。
岑潇接过他手里的饮料,叫了声:“师父。”
陈献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原叔原婶的检查都做完了,没什么大碍,分局的同事先带他们回去做笔录了。”
岑潇听着,稍微放了心,略显呆滞地点了点头。
看她红着眼眶和鼻头,陈献坐在她身边:“之前的那些话,真是白说了。要你别搅进顶峰的烂摊子,要你遇上什么事记得和我说,你全当耳旁风了。”
他说着,又佯装吃味地问道:“怎么?难不成现在在你心里,陆平川比我更可靠了?”
他语气责怪,却也轻柔,像一个充满威严但又宠爱妹妹的大哥。有了大哥在侧,岑潇只觉得忧虑与委屈通通翻倍。她不自觉地靠在他的手臂上,没一会儿,陈献就觉得自己的袖管湿了。
陈大队长的心咯噔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岑潇不是被自己的玩笑话给气哭的,她纯粹就是担心陆平川。
“那小子就是伤口深了点,没伤到大动脉,不会有事的。”陈献抹了抹她的眼泪,安慰道,“况且,都说祸害遗千年,他的命肯定很长。”
他言简意赅,却语气笃定,岑潇被安抚了,揉了揉眼角,止住了眼泪。
许是觉得自己哭鼻子有些丢人,她半开玩笑地冲陈献问道:“那我呢?算不算祸害?会不会长命百岁?”
“怎么?”陈献嗤笑一声,“他人还在手术室里躺着,你就想着和他长相厮守了?”
岑潇被他一句话噎住,张嘴就想反驳,却差点咬到舌头,只能快速闭上嘴。
见她龇牙咧嘴的,终于有了点活力,陈献收敛心神,正色道:“这个陆平川,是不是故意的?”
岑潇一怔,不解地看向他:“什么故意的?”
“如果只是组织卖淫罪,那量刑的弹性很大。方倚梅找个好律师,或许只用蹲个三五年,就能出来。”陈献耐着性子解释道,“但有了今天这一出,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非法拘禁加上杀人未遂,数罪并罚,方倚梅不被判个无期,也至少是二十年往上。”
岑潇听着,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她倏地明白过来:为什么陆平川会轻易地被方倚梅胁迫;为什么 K 偏偏选方倚梅的气头上来破门;为什么陆平川最后的那个动作,看起来就像他自己主动往刀口上撞……
这一切,就是为了再给方倚梅按一个“杀人未遂”的罪名。
而方倚梅一旦重刑加身,她这辈子最大的威胁便会自此解除,她不用再担惊受怕。
岑潇喟叹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陈献见状,才明白这丫头也被陆平川蒙在鼓里。
察觉自己可能在无意中做了回助攻,陈献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先不说这个了,我问你,凌峰说他有个包被陆平川捡走了,有没有这回事?”
岑潇闻言一愣,倏地从感动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想起陆平川与凌峰的对话,又想起之前确实看到 K 拿了个男式背包回了酒店。
她嗫嚅了下嘴唇,还没回答,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推开,医生走出来:“谁是陆平川的家属?”
岑潇倏地站起来,快步迎向医生:“我,我是他的……”微有一顿,“女朋友。”
“病人没什么大碍了,血都止住了,各项指标也正常。”医生摘下口罩,冲她颔首道,“在 ICU 观察一晚上,没什么问题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空悬半日的心终于放下,岑潇冲医生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
医生摆了摆手,正要离开,又被陈献叫住:“大夫,我是主办这个案子的警察。能不能麻烦您配合我们,给病人开个伤情报告?”
医生回道:“没问题,走,去我办公室。”
医生说着,就往办公室走去,陈献正想跟上他的脚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岑潇说道:“对了,那个……方倚梅也在这家医院。你如果想见她,我让同事帮你安排。”
岑潇的神色沉下来,冲他点了点头。
陆平川很久不做梦了,这次,他却被沉重的梦境压得喘不过气。
梦中的他身陷黑潮,几乎是用尽全力一挣,才堪堪扒牢一根浮木。那浮木粗粝又温润,他下意识地就喊了声:“妈妈。”
岑潇一愣,刚想把手抽走,就听陆平川低声喊道:“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口齿不清,可岑潇听清了,不由得挨到床边,将自己的整只手贴在他脸上。
陆平川几乎是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眉眼舒展开来,紧抿的下颌线也逐渐放松。
岑潇只觉得自己的心落在棉花上,被洁白蓬松的温柔包裹。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抚了抚陆平川的额头。
天光明亮,透过病房的薄纱窗帘照进来,笼罩在他们身上。陆平川觉得梦中似有一缕白光劈开黑水,将自己托起来。他睁开眼睛,又觉得刺眼,停了几秒,才认出眼前的人是岑潇。
只这一眼,他便笑了出来,苍白的嘴唇弯出漂亮的弧度,一双桃花眼却透着清澈明晰的破碎感。岑潇心旌一动,又摸了摸他的脸。
接着,她想起身离开,却被陆平川一把握住:“别走。”
这用词和语气,与他的梦呓时一模一样,但此刻的他清醒着,看过来的眼神带有明确的不舍,更叫人于心不忍。
岑潇凑到他跟前,轻声道:“你醒了,我得按呼叫铃,叫医生护士过来。”
接着,她又就像哄小朋友一样补充道:“我不走,就在你床边。”
陆平川闻言,好像放心了。他一松开手,岑潇便直起身子,按动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陆平川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一偏,只见她还穿着昨天的连衣裙,腰身与裙摆处有大片的血迹,再看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快要上午九点了。
她是留在这里,照顾了他一夜吗?
陆平川想仰头问她,可才一动作,便觉得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着后槽牙想忍,却在岑潇看过来的一瞬间,改变了注意。
英俊的眉眼紧紧蹙在一起,他一连发出好几声吸气声。
岑潇连忙俯身下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痛?”
说罢,她又看了眼呼叫铃,似乎是嫌医生来得太慢,起身就要往病房门口走去。
这言行举止中全是担忧。陆平川看着,只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
心中倏地生起一股雀跃与愧疚,他对岑潇安抚道:“我只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要紧。”
他说着,见岑潇脚步未停,又一把抓住她的手:“我逗你的。”
岑潇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嗔怪道:“你就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陆平川不就是那只狼吗?
岑潇被自己的联想能力逗笑了,再次坐回病床前,对他轻叹道:“以后不许这么傻。”
陆平川迎着她的目光,只这只言片语,便明白了这位漂亮聪明的女郎,早已洞悉一切。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避重就轻道:“不是傻,是舍不得你受欺负。方倚梅总拿你的养父母威胁你,这下一劳永逸,省的你总是担惊受怕。”
“那能比你的命更重要?”岑潇的语气十分急切,“你差点就要去当‘无头鬼’了,你知不知道?”
“那我没有头以后,你还能认出我吗?”陆平川应着,似是十分苦恼,“要是实在认不出,你就摸我腹肌吧,我相信你能摸出来。”
这都是什么不着边的阴间笑话?岑潇被他这没轻没重的回答气到了,也顾不得他还是伤患,抬起手就想打他,可最后落下去的时候,却还是变成了轻拍。
陆平川也不躲,只笑着问她:“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方倚梅这回少说也得关个几十年,你就说爽不爽?”
这问话属实有点熟悉,岑潇定睛看住陆平川,只觉得他初醒时的混沌迷茫皆已褪去,眼睛里复又亮起狡黠的精光。
她按兵不动,简单地回了一个字:“爽。”
陆平川晃了晃她的手,又问:“那,我是不是可以要些奖励?”
他这一言一行,倒是将岑潇惯用的伎俩学了七成足。她看着,终于憋不住笑出声,反问道:“你想要什么?”
陆平川立刻答道:“你离我近一点。”
他形神亏弱,说话还有点吃力,岑潇以为他是怕自己听不清,干脆半蹲在病床前,将脸凑到他跟前。
陆平川看着,又道:“再近一点。”
于是,岑潇又往前挪了几公分。
直到男人的鼻息落在脸上,她才将将停住,接着,便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牢牢锁住了她的红唇。
岑潇手一抖,倏地抓住掌下的被单,就在她慌乱闭眼的瞬间,一抹湿润的柔软,轻轻地,往她唇上覆了下来。
与酒窖里那个浅尝即止的吻不同,陆平川这次吻得温柔又缠绵。他的唇间似有颗滚动的罂粟果,越品尝,越沉沦。
岑潇的手抚上他的后脑,开始不自觉地回应他,心中忍不住在想:以后对于医院,是不是也算有点美好回忆了?

第55章 定情信物
这个吻,因为医生的到来而戛然而止。岑潇犹如惊弓之鸟,连忙藏到病床边的挂帘后。
反而是医生毫不尴尬,他查看了伤势,交代了注意事项,还对陆平川调侃道:“小伙子,你女朋友昨天哭得可凶了,差点要把医院淹了。”
医生说完,便离开了。房门轻轻扣上,陆平川一偏头,就见岑潇露在挂帘外的半截红透的脖子。
他轻笑出声,对她道:“医生都走了,还不出来?”
岑潇从挂帘后探出头,眼神怨怼地看了他一眼,带着欲语还休的娇羞。他冲她勾了勾手指,说道:“过来。”
她这次学乖了,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绝不多往前一步。
陆大公子借着虚弱使了几次美男计,可岑潇都无动于衷,他最后只能抬起自己空荡荡的手腕,问她:“我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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