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读心神探——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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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说过,做历史建筑保护需要进行艰苦的野外调查,如果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根本不配成为一名优秀的建筑师。我从小到大被我妈照顾得太好,危县吊脚楼那里环境很差,没有办法洗漱、没有办法换衣服,住的地方到处都是蚊虫蟑螂,我到那里之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躲在蚊帐里哭。这样娇气的我,可能要让爸爸失望了吧?】
贾慎独身上仿佛带着莫名的磁场,只要靠近他就能引发施启燕的焦虑、自卑、敏感,明明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施启燕却能脑补出一大堆指责、训斥。
赵向晚抬眸看向贾慎独,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原因。
这个外型上毫不起眼的男人,穿一件灰色短袖T恤、一条军绿色长裤,裤腿挽起成了条七分裤,再趿拉一双拖鞋,看着像个挖藕的农民。
他有两道锋利如刀裁的浓眉,看着多了分凌厉之色。
这就是国内闻名的历史建筑保护专家、湘省大学建筑学专业教授,贾慎独?
【呵,懦夫!】
【不值得同情的懦夫。】
【有本事你就真跳,我还高看你一眼。】
【用这个来要挟我?休想!这个世上,看不起我的人,试图要挟我的人,都被我踩在了脚底下,你算老几?】
听到这里,赵向晚在心里五味杂陈。
如此强势的老师,如果遇到同样坚韧的学生,或许还能逼出学生潜能。可是,如果遇到的是敏感的、内向的学生呢?那就是一个悲剧了。
难怪古人说要因才施教,老师如果不懂得变通,对所有学生都一味地批评、指责、苛求,迟早会出问题。
目前来看,除了换导师,并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只是,对施启燕而言,导师不好换导师、工作不如意换工作、家庭不愉快那就打散家庭……所有挫折都采取逃避的方式来解决,这对原本就有抑郁症的她并不是件好事。
这个世界不是为你而生,不可能永远顺利。
赵向晚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今天把施启燕救下来,如果她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情,是不是又会跳楼?
路芝英在知识分子面前有一种天生的卑微感。她没敢表达不满,搂着施启燕从方书记、贾慎独身边走过,嘴里不断地低语:“启燕不怕,不怕,妈妈来陪你。”
赵向晚跟在她们身后,缓步而行。
贾慎独突然开口说话:“一个容易被挫折击打的人,将一事无成。施启燕,你真让我失望。”
方书记气得眼冒金星,这都什么时候了,贾慎独还要火上浇油!他大步上前,一把捂住贾慎独的嘴:“贾老师,慎言!”
贾慎独个子虽矮,但力气却不小,双手向上一抬,将方书记捂住他嘴的手打开,疾言厉色。
“我教育我的学生,有什么错?书记你不要以为堵住悠悠之口,就能堵住所有负面评价。人这一生谁不会遇到挫折?难道每一个人都去跳楼?你看看这里的围观者,有警察、有消防人员、有老师、有学生,哪一个没有在生活中、在工作中遇到困难?如果大家都像施启燕同学一样,一点点辛苦都寻死觅活的,这个社会怎么进步?”
被太阳晒得满脸是汗的围观群众原本打算离开,听到贾慎独的话,忽然就触动了心思,开始悄悄议论起来。
“是啊,贾教授说得没错。”
“只有逃避现实的懦弱者,才会去自杀。”
“那么多吃不上饭的穷苦老百姓都在拼命赚钱养家,她吃得饱穿得好,长得漂漂亮亮,还能读研究生,不晓得比那些人强了多少,有什么不如意?”
“要跳楼,那就挑一个人没有人的夜晚,找个没什么人住的高楼,悄没声息地跳呗。这大下午的,来到学校大楼跳,还不是想博得大家的关注与同情?我看呐,她根本不会去死,就是矫情。”
所谓群众,其实就是一群最为从众的人,很容易被某些不怀好意的声音带动、引导。
先前大家都担心施启燕跳楼的时候,群众都在喊:不要跳!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快来帮帮她!
可现在危机解除,贾教授这么一说,群众全都换了个思维,开始指责起施启燕懦弱、矫情、博关注。
句句诛心,施启燕面色煞白,脚步越来越虚浮。
【我是个罪人,我不应该来建筑学院跳楼,我不应该在这么热的下午惊动大家,我应该挑一个睡不着的晚上,慢慢割腕,任由生命力渐渐消失。妈妈,我对不起你,爸爸,我对不起你,我给你们抹黑了,我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
听到这里,赵向晚的脸色变得肃然。
既然今天把施启燕救了下来,那就绝不允许她放弃!
赵向晚踏前一步,与贾慎独面对面,眼中闪着怒火。
赵向晚高挑,贾慎独个子矮小,两人相距只有一米之距,看起来赵向晚还要高出半个头。
“贾老师,您,杀过人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贾慎独瞳孔一缩,后退半步,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臂微抬,左臂横放,右拳紧握,整个人进入全面防御状态。
【她是谁?便衣警察吗?为什么问出那样的话?难道……我做过的事,被人发现了?!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我以为早已被人遗忘了,她怎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我是哪里露了马脚,还是尸体被人发现了?】
哈?赵向晚也愣住了。
原本,她是打算与贾慎独理论一番: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用是否杀过人开篇,不过是为了引起贾慎独的警觉,让他重视自己的一言一行。
万万没有想到,贾慎独真的杀过人?
这这这……
完全不按套路来,这让她怎么接下去?
阳光依然毒辣,可是赵向晚却感觉到了寒意。

◎细思极恐,赵向晚打了个寒颤◎
贾慎独生于1948年, 他的名字是村里一位饱读诗书的老秀才取的。
慎独二字,出自《礼记·大学》:君子必慎其独也。意思是说即使独处也应谨慎从事,自觉遵守各种道德准则。
他自幼聪明, 虽然出身农村, 读书条件一般, 但一路求学顺利无比, 十七岁顺利考入湘省大学建筑系,师从建筑大师朱成岭,因为成绩优秀、表现突出顺利留校成为朱成岭教授的助教。
贾慎独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湘省大学知名教授, 每年承接上百万科研项目,自认为得益于“慎独”二字。哪怕独自一人, 他都谨慎行事, 绝不让人抓住一丝把柄。
现在陡然被赵向晚喊破杀人之事,他整个人完全懞了。
可是, 一瞬间的紧张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 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 思维开始恢复正常。
【这小姑娘看着才十几、二十岁,眉眼间稚气未脱,应该还在读书吧?不是警察, 她应该不是警察。警察因为长期与罪犯打交道, 身上都带着一股凌厉之气, 她看着不太像。不要急, 不要慌, 先听听她怎么说。
杀人?年轻时不懂事的确亲自动手杀过三个, 但后来年纪越来越大, 行事越来越谨慎,老师权威那么大,杀人何必亲自动手?言语也可杀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他自己要死,干我什么事?】
不过0.5秒的时间,贾慎独、赵向晚目光对视之间,脑中已是闪过无数个念头。
赵向晚问完那句话之后,整个人僵住没有动。
贾慎独后退半步之后,整个人也僵住没有动。
朱飞鹏觉察到这两人异常的动静,走过来询问:“怎么了?”
朱飞鹏的出现迅速打破僵局,贾慎独收回保持防御姿势的手,背在身后,冷哼一声:“无知小儿。”
赵向晚没有退缩,再次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杀过人吗?”
朱飞鹏听到“杀人”二字,立刻警惕起来,与何明玉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左一右站在贾慎独身旁,观察他的反应,提防他逃跑。
贾慎独已经完成心理建设,镇定自若:“这里是大学校园,学习知识、探索未来的圣殿,岂容你在这里信口雌黄!我是一名教师,教书育人是我的职责,哪里会杀什么人?真是可笑!”
说罢,他踩着拖鞋,从赵向晚身边走过。
“啪嗒!啪嗒!”
拖鞋的声音在水泥地面上踩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短暂的交锋之后,赵向晚不想打草惊蛇,于是提高音量说了一句:“贾老师,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请你多留口德,不要再闹出人命来。”
贾慎独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赵向晚。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原来她问我有没有杀过人是这个意思,唉!我一生谨慎,差点在小姑娘这里翻了船。】
确定不是自己杀人被警察发现之后,贾慎独整个人放松下来,冷冷地看了赵向晚一眼,用眼睛余光观察着施启燕的反应。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抗压能力是每个成功人士必备的素质,如果一点点困难就放弃,那怎么可能成功?这样的话,我对每一届研究生都会说。我培养了那么多研究生,他们都已经成为建筑领域顶尖人才,也只有施启燕这一个哭着喊着要跳楼。这个世界本就残酷,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她自甘堕落,怪得了谁?”
到现在,贾慎独还在给施启燕增加精神压力,他这是要做什么?想到他刚才心中想的:老师权威那么大,杀人何必亲自动手?言语也可杀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他自己要死,干我什么事?赵向晚有一种感觉——贾慎独就是想要施启燕去死!
赵向晚身体微微前倾,凑近贾慎独,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如果弱者淘汰,那像你这么矮小丑陋的人,为什么没有去死?”
贾慎独的神情一凛,目光里喷射出掩饰不住的怨毒,厉声喝道:“你是谁?你什么意思?”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果然,像贾慎独这种习惯于高高在上的人,最怕别人戳他短处。
赵向晚不清楚贾慎独在为人处世、学问能力上有什么短处,但外貌上的问题,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妨刺激他一下。
【上一个这么说我的人,已经被我掐死埋在老屋茅厕那口大缸底下,让她天天被屎臭熏、日日被尿水淋。这丫头是谁?她怎么敢!】
终于探听到他杀人藏尸的线索,赵向晚没有步步紧逼,见好就收,嘲讽一笑:“你看,如果我这样说你,你是不是也会愤怒?语言暴力,也是暴力的一种,言语可以杀人,你是老师应该知道。”
贾慎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控制他人能力在赵向晚面前破了功,他不仅没有挑起对方情绪,反而被她带着走。
一颗心忽上忽下。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警醒。
——不对,这个姑娘有问题,她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奇怪的光芒,似乎能够看透人心。
这一份警醒,让贾慎独刚才那冷硬傲慢的态度软和下来,没有再继续刺激施启燕,只是回了一句:“我是老师,看到学生有问题肯定要进行批评教育,有什么问题?”
赵向晚后退半步,与贾慎独离得远了一些,目光依然盯着他那张丑陋的脸,提高音量:“如果强者生存、弱者淘汰,那我敢问一句,各位都是强者吗?当淘汰的那一天临到你们头上,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吗?”
建筑学院门厅外的围观群众还没有完全散开,全都听到了她那清澈而响亮的声音。
方书记也意识到贾慎独那些话表面听着无懈可击,但实际上对刚刚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施启燕影响很不好,赵向晚站出来说话正中他下怀,赶紧跟着说:“对对对,这位小同志说得好。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不可能永远强大,对吧?”
赵向晚转头看着施启燕:“施启燕,我刚刚和你说过,他就是故意打击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冠冕堂皇的话来道德绑架你。你妈妈从缝纫机厂都赶过来了,布鞋跑丢;可是你的老师就在校园里,拖鞋穿在脚上什么泥尘都没有沾,半个小时之后才施施然而来。两厢对比,谁更在乎你?你应该更相信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贾慎独的脚。
那是一双普通的蓝色塑料拖鞋,一般人在夏天会穿着拖鞋散步,但因为无绊无跟,跑动起来很容易掉。
发现施启燕跳楼之后,学院第一时间通知她的研究生导师,贾慎独明明在学校,为什么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赶来?刚才所有人都在为施启燕的生死揪心,着急着她的导师怎么还没有来,怎么贾慎独一点也不着急?
如果跑动,肯定鞋子会掉,然后脚掌、鞋子都会沾泥土灰尘。
可是他的脚掌、拖鞋什么泥土都没有沾上。
光看拖鞋,就知道他是慢悠悠走水泥路过来的。
明显没有把学生的生死放在心上。
“我记得贾老师住在五区六栋,家里装了电话,走路到建筑学院的话,最多十分钟,他这是忙什么去了?警察消防学院领导都来了,他还没来。”
“施启燕要是真的跳了楼,他现在才过来连收尸都不用,我呸!”
“是啊,施启燕的妈妈在缝纫厂工作,到这里得二十多分钟。还有消防、警察、施启燕的同学都赶过来,还在楼顶苦口婆心地劝了差不多十分钟吧,才把她救下来。这么多人都着急得要命,怎么她导师一点也不担忧?”
“就算施启燕自杀不对,但作为研究生导师,必要的关心还是要有的吧?就算是教育学生勇敢面对挫折与困难,也不应该赶在这个时候吧?这不是往人心里戳刀子吗?”
这一回,在赵向晚的引导之下,群众的眼睛终于雪亮了一回。
贾慎独没想到赵向晚的眼睛如此毒辣,抓住自己来得晚、来得从容做文章,他在脑子里飞快思索着应对措施,嘴上却半点不服输。
“我只要进入工作状态,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接到通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再说了,神仙救不了要死的鬼,施启燕如果真心赴死,难道我过来就有用吗?”
我靠!这货前面一句话还勉强算是解释,但后面那句翻译过来是——她想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冷漠了!
赵向晚冷笑道:“所以,我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劝慰她、关心她、陪伴她,真心实意地担心她,难道都是无用的?”
一句话激起众怒。
对啊,大家顶着大太阳,看着施启燕摇摇欲坠的身影胆战心惊,扯的扯被子、打的打电话、还有几个保安跑到楼上去守着,如果像贾慎独所讲的“神仙救不了要死的鬼”,那岂不是大家都成了吃饱了饭没事干?!
刚才一直站在楼顶等待救援机会的三个学校保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外形粗豪的汉子站了出来,抹了把脸上的汗,大步走过来,站在贾慎独面前,往他面前的水泥地吐了一口口水,粗着嗓门破口大骂。
“他妈的,我看你读书是从屁.眼里读进去的吧?学问高有什么用?你一个当老师的,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还说什么她要真心想死,你来也没有用。怎么没有用?但凡你有一点点良心,说几句暖心的话,帮她解决解决实际困难,说不定她就不想死了。
什么大学教授,我看完全不是个人!老子从一楼爬到六楼,顶着这三伏天的毒太阳站在楼顶盯着,就想着能把这姑娘给劝下来。人家小姑娘读书读到研究生容易吗?多一点点温暖、多一点点关心,大家不都会好起来吗?什么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就是屁话!都是爹生妈养的,谁比谁高贵?!”
人群里爆发出轰然大叫:“好——”
那名保安受到鼓励,更加来劲,冲着贾慎独挥了挥拳头:“什么叫强?什么叫弱?你虽然书读得比我多、学问比我深、社会地位比我高,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力气比你大,个子比你高,年纪比你轻,要是打起架来,我强、你弱!是不是应该你淘汰,老子生存?”
太痛快了!所有人都鼓起掌来。
“说得好!”
“强与弱本来就是相对的,哪有强者恒强的道理?”
“贾老师的言论太不合时宜了,有逼死学生之嫌。”
“我记得,三年前贾老师也有一个研究生在家里试图自杀?不过因为当时是过年在家,人也救治及时没有死,家长这才没有来闹,后来听说放弃了学位。”
原本将脑袋藏在母亲怀里,像只避难的鸵鸟一样的施启燕听到众人的议论,渐渐抬起头来,露出一只眼睛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刚才旁观者的冷言冷语、贾教授的尖锐话语,路芝英都听在耳朵里,刺得心一直在痛。她没什么口才,不知道怎么反驳,只知道要护着女儿,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赵向晚站了出来,只用几句话就让大家看清楚事实,并成功挑动众怒,让所有人都指责贾慎独,这让她感觉到从所未有的痛快。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人帮女儿说话,终于有人帮她骂那个姓贾的教授了。
畅快淋漓的话语中,路芝英渐渐松开一直护着女儿的手,整个人挺直腰杆。
施启燕也离开母亲怀抱,定定地看着眼前那个侃侃而谈的保安。
什么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就是屁话!都是爹生妈养的,谁比谁高贵?
听到这句话,仿佛有亮光照进黑暗,母女俩同时得到救赎,眼中有了光彩。
是啊,众生平等。
没有谁比谁高贵。
谁也没有权力打击、压榨、欺负人!
贾慎独面色铁青,愣愣地看着冲自己挥舞拳头的保安。
他敢打压学生,因为老师在学生面前天生带有权威性,如果学生不听话,老师总有办法对付他;
可是,这个保安是学校职工,隶属后勤部门,一样领学校工资,贾慎独没有一点办法对付他。
平生第一次,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贾慎独的心头,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不知所谓!”匆匆离开。
看着他双肩垮塌的仓惶背影,赵向晚嘴角微微上勾。
何明玉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贾慎独的背影:“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
赵向晚微笑道:“也许,我们重案组又有事做了。”
朱飞鹏与何明玉和赵向晚相处时间长了,已经形成默契,异口同声地说:“你要查他?”
赵向晚说看不惯徐俊才始乱终弃,说要查他,于是查出一桩校园投毒案;
赵向晚说看不惯樊弘伟嚣张跋扈,说要查他,于是查出三桩大案:派出所所长被杀案、三医院抢劫灭门惨案、水库沉尸案。
现在赵向晚说要查贾慎独,只怕……有大案!
朱飞鹏顿时来了兴致,眉毛一挑:“怎么查?他有什么问题?”
赵向晚看向站在人群之中、跟着众人一起为那个仗义执言保安鼓掌欢呼的顾之光,压低声音:“我们先让顾之光查一查贾慎独的情况,我怀疑……这个人手上有人命案。”
朱飞鹏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怎么会?”
不就是个牙尖嘴利的知识分子吗?不就是个对学生严苛的教授吗?不就是个冷漠自私崇拜强者的老师吗?怎么就成了手上有人命案?
赵向晚微笑:“刚才我想提醒他,语言暴力、语言刺激也能逼死一个人,所以故意问了他一句,你杀过人吗?原本我以为他会鄙视或者愤怒,等勾得他情绪波动之后我再来入正题。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是那样的反应。你们还记不记得他的反应?”
何明玉点头:“记得,很反常。正常人听到这一句话,大都会立刻否定,或者反问,可是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后退半步,整个人变得警惕起来。”
赵向晚道:“是啊,你也察觉到他的异常了。我与他面对面站着,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瞳孔陡然一缩,这代表恐惧。随后他往后退了半步,左脚在前,右脚在后,双臂微抬,左臂横放,右拳紧握,这是一种人类遇到敌人时下意识的防御反应。”
贾慎独刚刚后退的画面记忆犹新,何明玉、朱飞鹏同时点头:“对!”还真的是,左臂横放便于格挡,右拳紧握准备出击,防守中带着进攻,攻防皆备了。
朱飞鹏兴奋起来:“好家伙,看来是条大鱼。”像贾慎独这样的大学教授要是杀人,那可是高智商犯罪,挑战度大啊。
何明玉也来了兴致:“这狗东西精神虐待施启燕,不是什么好人。我刚听人议论,好像他以前也有个研究生试图自杀,让顾之光打听打听。”
三个人商量好,朱飞鹏大步走过来,一把将顾之光拖了过来。
顾之光有点懞:“什么事?”
趁着朱飞鹏和顾之光说话的间隙,赵向晚抬头看向施启燕,认真倾听她的心声。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那个大哥说得对,我在人格上与老师是平等的,应该得到尊重,哪怕是为了妈妈,哪怕是为了不让坏人得逞,我也得活下去。对了,刚才警察说爸爸不是自杀,是不是得问问清楚?虽说人死如灯灭,但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是不是?】
赵向晚嘴角渐渐上扬,无比欣慰。
施启燕终于想通了,至少在现阶段,她的求死之心已经熄灭,代之以更有意义的“追凶”之念。
只是有一点,刚才自己说谎的时候煞有介事,一心只想增加施启燕内心的牵挂,可施桐到底是不是他杀,有什么证据,这些完全都是现编的,怎么办?
顾之光听完朱飞鹏的话,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是你们想查,我保证在三天之内把关于贾慎独教授的生平事迹、婚姻家庭调查得清清楚楚。这是我的强项,你们放心吧。”
说完这话,顾之光叫住出神的赵向晚:“喂,刚才你在电话里让我说施桐先生是他杀,到底是不是真的?”
赵向晚“啊”了一声,“那个,不是为了让施启燕打消跳楼念头,想出来的权宜之计吗?”
顾之光一听,急得脸都红了:“那我怎么给路妈妈交代?难道说是我随便编的?”
赵向晚沉吟片刻:“不妨先冷处理,就说警方正在查,后续我们再联系。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顾之光眼睛一亮:“什么想法?”
赵向晚说:“有没有可能,施桐真的是他杀?或者跳楼另有隐情?不然好好的,为什么他要跳楼?如果说他有抑郁症,运动期间像他那样的知识分子应该都一定程度受过精神伤害,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跳,反而是在运动结束、全面拨乱反正,建筑设计任务越来越多,正是施桐事业大展宠图之时才跳?”
顾之光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年,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追寻。你编的那个什么日记本、贪污记录,从哪里变一个出来?”
赵向晚心里琢磨着,如果要证据,其实可以从设计院曾经老人那样开始调查,只是……用什么名义开始追查呢?
这个名义,来得很快。
三天之后,顾之光带着一迭子调查记录,来到重案一组。
第一次踏入市局办公大楼,顾之光有点压抑不住的兴奋,东张西望,像个孩子一样不住嘴地夸赞。
“唉呀,办公大数的设计周正庄严,看着很威风!”
“走廊式平面布局能保证每个办公室不被干扰,挺好的。”
“重案一组的办公室在东头,应该是最大的一间吧?气派!”
虽然嘴上说着毕业之后开侦探公司,但学了四年建筑学的顾之光三句话不离专业,听得赵向晚和何明玉都抿着嘴笑。
朱飞鹏招呼顾之光坐下,领着他和重案一组其他组员见面,介绍道:“湘省大学侦探社社长,顾之光,建筑学专业大四学生。”
顾之光的笑容殷勤中带着崇拜,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久仰,久仰,我从小就爱看侦探小说,最崇拜警察,各位就是我的理想啊。”一下子便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朱飞鹏问他:“调查得怎样了?”
何明玉看他一身的汗,知道他刚从外面进来热气未散,便倒了杯冷好的绿豆汤递过去:“呶,市局后勤福利,给你也享受享受。”
顾之光接过绿豆汤一口饮尽,发出一声舒坦的喟叹,将手中记录资料放在办公室中央的大会议桌上:“贾慎独的基本情况都在这里,你们先看一看,容我喘口气再来总结汇报。”
重案一组的人知道这两天朱飞鹏他们三个在调查一个大学教授,把他的户籍档案、婚姻状况、学术成果等都进行了梳理,不过最近费永柏的案子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没有完成,所以高广强他们便没有过多的关注。
现在一名侦探迷找上门来,说有资料要汇报,顿时大家都来了兴趣,抓着朱飞鹏询问前因后果。听完之后,全都义愤填膺:“查!这种数次逼死学生的老师,一定要狠狠地查!”
刘良驹更是积极万分:“我家刘栗子将来长大了上大学,可不能遇到这样的老师,太可怕了。”
华国尊师重教是传统,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对老师无比信任和尊重,遇到老师批评孩子,都会很卑微地说:“您只管打!孩子不听话、不懂事、不好好学习,您是老师,只管批评教育。”
遇到好的老师,那自然一切都好。
但如果遇到别有用心的老师呢?如果老师孤立、打压、控制你的孩子呢?
再听说贾慎独手上可能有人命官司,重案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全都端着杯子坐到办公桌旁,催促顾之光汇报。
朱飞鹏拿过资料来扫了一眼:“好家伙,你这调查得够详细的。还画出了他的社会关系框图?厉害!”
顾之光嘿嘿一笑:“多谢夸奖,我好歹也学了四年建筑学,画个逻辑关系图还是很容易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贾慎独竟然与施桐有交集。”
赵向晚霍地站起:“有什么交集?”前两天一直在琢磨怎么名正言顺地调查施桐自杀事件,现在如果贾慎独与施桐有交集,那就能光明正大地开始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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