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读心神探——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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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芝英拿过来一个放大镜:“给。”
顾之光接过这个玳瑁手柄的放大镜,冰滑的感觉令他愣了一下:“这是?”
路芝英看一眼这个放大镜,眼中满是怀念:“是施先生的旧物,他经常要看图片、考究细节,所以在文物市场买了这个放大镜。”
顾之光拿着放大镜,和赵向晚一起放在照片之上,仔细查看。
“个子矮,这点像。”
“穿着打扮倒是像个文化人,不知道贾慎独有没有这件呢子大衣。”
“这种手提袋好像那个时代蛮多人有,出差必备。”
“只是个背影,难说啊。”
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顾之光有些失落地将放大镜放下,对路芝英说:“哦,对了,有底片吧?”
路芝英说:“有,就在纸袋子里。”
照相馆洗完胶卷之后,一般会将冲印出来的底片一整条放在袋子里。路芝英整理照片的时候,一张一张地把底片剪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小袋子里装起来,显得更加整洁利索。
顾之光取出胶卷底片,一张一张地对着光找,最后把那张火车站的合影拿出来:“我借用一下照片和底片,可以吗?”
路芝英不在意地说:“你们要是觉得有用,就拿去。”这张照片里没有施先生,路芝英无所谓。
顾之光郑重其事地把照片和底片收好,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先前以为一定能找到有力证据呢,没想到……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背影,根本没办法辨识出来。
赵向晚:“没事,至少我们有了点进展。”
顾之光打起精神:“是啊,17号那天施桐先生很有可能遇到了贾慎独和翟欣莲,然后呢?贾慎独做贼心虚想要干掉施先生?”
这句话一出,路芝英呆住:“施先生是他推下去的?”
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家先生虽然经常在家里骂他,但从来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最多就是他找过来说要合作的时候严辞拒绝,这样就要杀人吗?你们不是说,是因为施先生发现设计院领导贪污,所以被他们害了吗?我这几天走出去看谁都像是坏人。现在怎么又变成贾老师是坏人了?”
顾之光见她什么都不明白,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们今天过来,就是要查清楚施先生之死的真相。贪污是一种可能,但在火车站遇到贾慎独也是一种可能。贾慎独对警察说谎,他说15号坐火车回老家,但却出现在17号的火车站,这里面牵涉出了一桩女学生失踪案。”
路芝英的脑子里装不了太多事,不过她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个词“女学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施先生骂贾半伦的时候提到过一个女学生,说女学生很好,只是贾半伦不堪为其师,简直是禽兽。”
禽兽?听到这里,赵向晚有理由怀疑,施桐的确在1981年1月17号,也就是翟欣莲离校准备上车的时候遇到了她,并同时见到了她与贾慎独在一起。极有可能当时的画面有些不堪,所以引发了施桐的愤怒。
贾慎独肯定与施桐有交谈过,不然不会让施桐如此反感。
可是,当时他们说了些什么?为什么施桐会难过到失眠,并反复唠叨自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对不起秦池荷?
还是说,这是两件不一样的事,只是恰好汇集在了一起?
信息太多,赵向晚感觉到头有点痛。
想到刚才路芝英所说“最多就是他找过来说要合作的时候严辞拒绝”便问道:“贾半伦找施桐先生合作?什么形式的合作?”
路芝英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我不懂这些。”
赵向晚再问:“不是施先生去世之前那段时间长期失眠?你知道原因吗?”
路芝英摇头:“施先生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他气得厉害了就不吃饭,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喃喃自语,我有时候会听到一点。刚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施先生一个人说的,不是对我说的。”
赵向晚问:“施先生去世之后,上门吊唁的人有没有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校园投毒案中,乔小红曾因为愧疚而在见到秦月影的母亲时表现得很奇怪,欲言又止。
如果施桐跳楼这件事另有隐情,知情人或许会因为愧疚心理,而在吊唁时表现出怪异。
路芝英仔细回想。
【什么是奇怪?蒋书记送上来的吊唁礼金有两百块,算不算奇怪?旁人给的都是十块、二十块,蒋书记给的却是两百块。】
【蔡绮云看到我的时候,眼泪汪汪的,抓着我的手想说什么,可是又没说,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这算不算奇怪?】
赵向晚轻声道:“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别有顾虑。哪怕只是一点点,说不定能为破案提供有用的线索。”
打消顾虑之后,路芝英便开始将自己感觉不对劲的人或事一一道来。路芝英性格敏感,对他人的好恶喜厌感觉非常敏锐,只是平时窝在心里不敢说出来。这回赵向晚肯听,她便竹筒倒豆子,噼哩叭啦都说了出来。
蒋书记以前经常来家里喝茶,可是施先生去世之前一个星期人影不见,他给的礼金是寻常人的十倍;
蔡绮云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愧疚;
吴力军上香的时候鞠躬多鞠了一个,神情有些慌乱;
柳院长老婆看到她时一脸的不屑;
听得顾之光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路芝英看着老老实实,实际上记仇得很,十二年过去了,一分一毫都记得清清楚楚。
赵向晚却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一边听一边点头,仿佛路芝英说的是至理名言。路芝英一口气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出来,说完之后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小肚鸡肠?我平时都不这样。”
赵向晚却知道是为什么。老实人并不是心里没有不满,只是悄悄压了下去,现在自己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她说出来,她自然会畅所欲言。
等到路芝英说完,赵向晚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您提供有用的线索,我们会进一步查清楚。”
说到这里,施启燕从屋里出来。
休息了几天之后,她眼底青影渐渐变浅,整个人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一张脸美得似乎会发光。
施启燕穿一身简洁的纯白色无袖长裙,艳丽高贵,真想象不出来,这么漂亮优秀的女生,会被导师语言暴力到自杀跳楼。
看到顾之光与赵向晚到家里来,施启燕礼貌地打过招呼,安静坐在沙发:“你们来,是想告诉我父亲的真实死因吗?”
面对美得很有侵犯性的施启燕,向来以口齿伶俐见长的顾之光说话有点卡壳,一句谎话都不敢说:“当时为了哄你不要跳楼,瞎编了一些话,你别怪我。”
施启燕似乎早有预料,微微欠身,并没有继续追究,而是看着赵向晚,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
【谢谢你告诉我,老师说的话都是错的;谢谢你告诉我,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谢谢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穿老师对我没有半点关心的事实。】
施启燕有点高冷,只简单说了三个字,但内心那些话语赵向晚都已经听见,微笑道:“不客气。”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屋内气氛很和谐。
施启燕提供的信息与路芝英差不多,作为补充的是,施启燕并不知道贾慎独与父亲的真实关系,反而因为贾慎独师从朱成岭而心生仰慕,因此报考了他的研究生,尽心尽力地完成他所交代的所有任务。
只是可惜,不管施启燕如何努力,贾慎独永远有办法挑出毛病。
她若刻苦,他便说做学问需要天分;她若创新,他便说科研需要细致、严谨,总之一句话,当众表扬孤立她与同学的关系,背后批评打压她的信心。施启燕本就因为父亲去世而变得冷傲、孤僻,现在读了贾慎独的研究生之后内心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尤其是这个暑假,跟随贾慎独外出考察做项目,贾慎独更是变本加厉,让施启燕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直至最后一句:你不如你父亲,直接让施启燕精神崩溃,萌生出死志。
听到这里,赵向晚对施启燕说:“我们今天在学校了解到一些关于贾慎独的情况。其实,贾慎独名义上是朱成岭大师的弟子,但实际上他是第一个贴朱大师大字报的学生,逼得大师差点没了命。”
施启燕第一次听说,霍地站起:“什么?”
赵向晚将贾慎独与朱成岭、施桐的关系说明白,施启燕的脸色变得铁青,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耻!”
只恨当年父亲谈及贾慎独这个人时都以贾半伦相称,父亲的那些师兄弟们也随着朱大师的离世而渐渐失了联系,再加上贾慎独在业内打响了名气,那段往事被人忘却,不然……要是知道贾慎独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奸滑恶毒之人,施启燕肯定不会读他的研究生。
赵向晚不想看到施启燕自责:“贾慎独有意隐瞒,学校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与朱成岭的真实关系,你被他蒙骗,这是他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施启燕抿了抿唇:“我下学期会找学院领导,要求更换导师。”
赵向晚点点头:“挺好。”
不过,也可能不需要施启燕申请。如果重案组的调查开展顺利的话,应该能在八月底请贾教授到市局喝茶。
吃过午饭之后,赵向晚、顾之光在路芝英的带领之下,拜访了设计院一些老员工,也是当年路芝英觉得不对劲的人。
在一次又一次的走访之中,赵向晚一点点排除,最后梳理出几点有用的线索。
第一,施桐午休时独自上楼,与在五楼结构组工作的蔡绮云、吴力军擦身而过,这两人有些奇怪这么冷的天施桐上楼做什么,但碍于施桐的高冷只随意打了身招呼,并没有过问。事后两人知道施桐跳了楼,非常内疚。
第二,施桐单独一间办公室,跳楼那天蒋书记从他房间走过,似乎听到他在打电话,而且声音很大很不高兴,好奇地听了一下,但因为当时闹肚子离开,没有关注,事后想来如果自己进去关心一下,也许施桐就不会跳楼。正因为这个,蒋书记才送了两百块钱的礼金,表达歉意。
至于其他一些让路芝英觉得不对劲的,纯粹是她想多了。正如施启燕先前在楼顶想的,设计院是清水衙门,哪里有什么贪污之说?
赵向晚问蒋书记:“施桐在和谁说话?说了些什么?”
蒋书记叹气:“唉!就听到一句,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见什么见?不见!然后我就上厕所去了。”
再问蔡绮云和吴力军:“你们下楼的时候有没有遇到陌生人?”
时间过去太久,他们根本想不起来,遗憾摇头。
“有没有遇到一个瘦瘦矮矮的男人?”
两人同时摇头,都说当时着急下楼,没有注意。
设计院一楼是食堂,上午十二点一下班,大家都往下面走。
蔡绮云、吴力军当时忙着绘图,拖到了十二点半才下楼,所以才会遇到办公室在二楼、往上走的施桐。
十二点半,正是施桐往顶楼走的时候,
十二点四十五,施桐跳楼。
这个时间点,正是大家午休的时候。
设计院的人都是知识分子,建筑、结构、暖通、水电……与建筑相关的人都聚在这里。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全都慌了神,忙着报警、叫医生、喊领导,都希望能够把施桐救活。
谁也没有怀疑过,会有人把施桐推下楼。
虽然后来警察过来,上楼查看一番,但也没有提出异议。结合这段时间施桐的确精神压力大、又长期失眠,便下了抑郁症导致自杀的结论。
施桐只是一个画建筑图的工程师,和谁都没有利益冲突,谁会去害他呢?
那天有没有遇到陌生人进到设计院大楼?
——这个问题如果在1981年1月23日那天询问,可能还能找出知情人,但现在是1992年8月,谁还会记得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情?
到了傍晚,走访了一天的赵向晚回到重案组办公室。
很疲惫。
披着一身霞光,热得浑身冒汗。
肚子还饿,中午虽然吃得很饱,但走访一整天,问了无数个问题,早已是饥肠辘辘。
一进办公室,电扇风悠悠吹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赵向晚有点不习惯这么安静,四下里张望着,人呢?
季昭从绿萝垂落的文件柜之后探出头来。
【回来了?】
白得似乎发光的脸庞、零乱的刘海、毫不掩饰欢喜的眼眸,仿佛喧哗世界一道漂亮的风景线,赵向晚的心情一下子便好起来了。
“我回来了。”
赵向晚嘴角带笑。
【肚子饿了吗?】
赵向晚点点头,问了句:“何明玉和朱飞鹏他们呢?还没回来?”
【没有。】
季昭现在对周边人的关注度明显提高,不然赵向晚还真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
两人肩并着肩准备去食堂吃饭,刚走到门口,看着赵向晚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季昭的手指有些蠢蠢欲动。
【你的头发,出汗了。】
赵向晚忍不住笑了,往他身边靠了靠。
小云雀欢叫一声,飞了起来。
季昭的右手快速抬起,食指与中指前伸,轻轻触碰赵向晚额头,帮她把打湿的碎发拨到耳后。
他的动作非常轻柔,仿佛赵向晚是件精品易碎的瓷器。
不知道为什么,赵向晚的心里忽然开出一朵美丽的花。
柔柔的风拂过,花瓣绽放,一片一片舒展开来,吐露出那金丝般的花蕊,迎着风轻轻点头。
季昭的手指停留在赵向晚鬓边,内心世界的画面忽然静止。
一秒之后,灿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
草地上开出无数五彩鲜花。
绚烂、缤纷。
极致的美丽令赵向晚屏住呼吸,舍不得眨眼。明明是映在脑海里的画面,但她却下意识地把它当成了现实。
两人对视,眼中闪过浓烈的情感。
季昭的手指渐渐下滑,刚刚触到赵向晚的唇边,门口传来重重的脚步声,还有朱飞鹏的声音:“喂——”
赵向晚身体后退半步,季昭的手指悬在半空。
季昭有些懊恼地轻呼了一口气。
赵向晚笑着转头,对朱飞鹏说:“你干什么?”
朱飞鹏与何明玉一身的汗,抱着一迭子旧卷宗,笑得不怀好意:“喂,这里是办公室,你们俩要亲密,回宿舍去!”
赵向晚没有解释,接过何明玉抱着的卷宗:“怎么样?找到资料没?”翟欣莲失踪案发生于1981年、戴敏丽被杀案发生于1975年,距现在已经有很多年,看这两人抱的东西,应该是有些收获。
朱飞鹏笑得很得意:“我告诉你,我找了一个人,是她帮我找的材料,猜猜是谁?你要是猜得着,我请你吃晚饭。”
【真没想到,周如兰搞档案管理真是一把好手,找她帮忙还真从故纸堆里抠出点东西来。】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周如兰。”
朱飞鹏张大了嘴:“喂,微表情行为学难道还能猜人名?我还真不服气!”
赵向晚微笑:“我们都认识、懂档案管理的,好像也就一个周如兰吧?”
朱飞鹏将卷宗放在办公桌上,冲她抬了抬下巴:“走,我请你们去食堂吃饭。”
四个人说说笑笑去食堂吃了饭,继续回办公室工作。
组长高广强和祝康、黄元德、艾辉这四个都去了外地,朱飞鹏顺理成章当上“临时组长”。
朱飞鹏拿出卷宗,将今天的收获和大家分享。
“先讲戴敏丽吧。当年的刑侦记录早就找不到了,不过1975年上报的大案要案记录里找到了一些当时的资料。这里记载她的尸体在小树林被发现,有性.爱痕迹,体内留有精.液,脖子有勒痕,窒息而亡……”
等他说完,赵向晚问:“朱师兄,我今天也调查了这两人的基本情况,有些疑问我就直接问吧,然后你们看看卷宗里有没有相应的答案。”
“第一,贾慎独的不在场证据是什么?有没有证人?”
“有学生证词,七点到九点半之间,贾慎独一直在绘图教室指导设计。”
“中间没有离开吗?”
“这里没有写,只有简单两行字,还有三个签名。”
“那就不能排除贾慎独当时离开过,只是学生没有在意,对吧?”
“的确是这样。”
“第二,姜遇春的口供里,有没有提到戴敏丽是几点离开的?”
“戴敏丽是七点左右到达他宿舍,然后八点半左右离开。”
“红围巾是戴敏丽的?天气那么冷她为什么没有围上?”
“两人腻歪得忘了时间,戴敏丽怕贾慎独发现,匆匆离开,忘记围上。”
“姜遇春有没有办法证明,戴敏丽离开时他一个人在家?”
“没办法证明,他住的是单身宿舍,做的又是偷情的事,不敢让人看见。”
“第三,有没有证人提出异议?”
“没有,所有口供一致认定是姜遇春杀人。”
说到这里,朱飞鹏摇摇头,长叹一声:“如果换到现在,有DNA检测技术,姜遇春更是有嘴也说不清。戴敏丽身体里还留有他的精.液,手里攥着他的衣服碎片,不是他杀的,还是谁杀的?”
何明玉也叹气:“唉!姜遇春到死还在喊冤。”

◎1981年1月17日上午,你在哪里?◎
戴敏丽被杀案已经过去十七年, 年代久远,凶手已被处决,重新翻案困难重重。
朱飞鹏将之分关于戴敏丽的残缺不全案卷放在一旁, 拿起另外一份关于翟欣莲的案卷资料。翟欣莲失踪案事发日期为1981年, 在1983年严打中, 因为涉及妇女儿童被拐受到重视, 再加上翟欣莲家人坚持每年过来询问,因此案卷一直保存完整。
同样的,听完朱飞鹏的说明之后,对这个案件有一定了解的赵向晚开始提问。
“第一, 谁能证明贾慎独1981年1月15日的火车回老家?”
“有火车票为证。”
“火车票并非实名,他可以买两张, 假装15号离开学校, 实则17号与翟欣莲同行。”
“那这就不好说了。如果他和翟欣莲坐的是同趟列车,上午10:20发车, 从星市坐车到达宜岭车站大约需要九个小时,到达已是晚上七点半, 已经没有长途客运车了。明玉, 你把这一条记下来,回头等老高他们回来问清楚,1981年1月17号晚上有没有哪家旅馆老板记得贾慎独。”
何明玉响亮地回应了一声:“好。”
如果那天晚上贾慎独有住宿记录, 并且带着翟欣莲, 那就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可以对贾慎独进行拘传审讯。
“第二, 贾慎独老家还有谁?家庭环境怎样?1981年春节前后家里有没有翻新?是否发生异常?”
朱飞鹏摇头:“当时没人怀疑过贾慎独, 所以没有人去昌汉县麻源乡贾家村调查。不过, 你问的这些问题可以让明玉记下, 提醒老高他们。”
何明玉记下第二点之后,补充道:“关于贾慎独的家庭环境,我在他的档案里倒是看到了一些。他是家中最小的一个,上面有四个姐姐,农村里像他这样的情况,多半都是娇惯着长大,事事依着他。”
赵向晚再问:“他父母还在吗?姐姐姐夫都在当地生活,还是出来了?关系怎么样?”
何明玉摇头:“档案里只简单写了家庭关系,但具体关系如何,还是得老高他们去问。好,这一点我也记下来,等老高他们到了之后联系时提醒一下。”
赵向晚继续提问:“第三,翟欣莲失踪那一年有多大?家里条件怎样?在学校里表现如何?和贾慎独的关系是否和谐?有没有表现出异常情况?”
“翟欣莲一家四口,父母在小县城里开了家副食店,弟弟比她小八岁,她失踪时年纪……哦,26岁了啊。”
26岁?这一点让赵向晚抬起头:“结婚了吗?”
朱飞鹏摇头:“没有。翟欣莲1979年考进湘省大学读研,她是以同等学历考进来的,之前在县城建委工作,据她母亲说,翟欣莲性格比较尖锐,说话有点直,得罪了单位领导,于是想要换个环境重新开始。高校1978年研究生恢复招生考试之后,她便有了继续读书的打算,79年顺利考上,读了贾慎独的研究生。”
赵向晚道:“那个时候贾慎独30岁出头,与翟欣莲年龄相差不大。戴敏丽死了也有些年头,贾慎独会不会对翟欣莲这个研究生产生非份之想?演绎一段校园师生恋?”
朱飞鹏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赵向晚继续问:“如果翟欣莲性格尖锐,说话直,那有没有可能她无意中得罪了贾慎独而不自知?”
赵向晚记得自己曾故意戳贾慎独的痛处:如果弱者淘汰,那像你这么矮小丑陋的人,为什么没有去死?当时贾慎独心里想:上一个这么说我的人,已经被我掐死埋在老屋茅厕那口大缸底下,让她天天被屎臭熏、日日被尿水淋。
由此可见贾慎独内心阴暗、对容貌自卑,最恨旁人说他长得丑。按照翟欣莲的个性,有可能言语间触怒了贾慎独,令他动了杀念。
想到今天在湘省大学调查的结果,赵向晚有了一个想法。
“贾慎独这个人属于锱铢必较的阴狠小人。才十八岁带头整朱成岭老师,听说朱老师遭了不少罪,不过因为有时代的因素,所以性格宽和的朱成岭老师并没有想过要回敬、踩低他。
听说贾慎独年轻时脸上长了很多青春痘,很丑,不得女孩子喜欢。好不容易娶了同乡的漂亮姑娘戴敏丽,结果戴敏丽出轨。他明明可以离婚或者举报来报复,但他却用了更狠厉的方法,杀掉戴敏丽、嫁祸姜遇春。”
听到这里,何明玉打了个寒颤。
贾慎独身为高校教师,按理应该为人师表,修德、修心、修行,没想到他却是个人面兽行的无耻小人!
赵向晚道:“不管是朱成岭,还是戴敏丽,贾慎独的罪行并没有得到惩罚,因此他胆子越来越大。他看上了秀气、瘦小的翟欣莲,以为她好操控,没想到翟欣莲是个呛人的小辣椒,所以动了杀机,开始筹划安排。”
朱飞鹏握拳在桌面上重重捶了一记:“可恶!这样的人,必须让他的罪行曝光,必须抓捕归案,不然还会有更多人被他戕害。”
他找到当年警察询问翟欣莲的同学、学院教学秘书、辅导员等的笔录,快速翻看着相关资料,赵向晚、何明玉也加入查看的行列。刑侦笔录的珍贵性,在这一刻显示了出来,难怪学校老师、重案组老刑警们一再强调笔录的重要。
“你们看这里,贾老师对翟欣莲平时挺关照的,不过翟欣莲好像不太喜欢贾老师,旁人要是酸溜溜说贾老师给她开小灶,她便冷冷地哼一句:你这么喜欢,那你去?”
“学校放寒假,所有研究生都要向导师报备,翟欣莲当时没有买票,因为导师说有任务,写信回去说了要到小年左右才到家。后来贾老师说任务取消,帮她买好了车票。15号拿到车票的时候,翟欣莲特别高兴,因为春节期间往北的火车票特别难买,她高高兴兴收拾行李,说要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就没有发电报。”
1981年,长途电话很贵,翟欣莲家里开小副食店,估计也没钱装电话,翟欣莲和家里联系一般都是写信,急事发电报。15号拿到车票,17号出发,18号到家,如果15号写信出去,恐怕信没到、人已到,所以翟欣莲才会说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听到这里,赵向晚内心有些沉重。那个年代交通、通讯都不方便,这才演绎出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
贾慎独也是利用这些漏洞,才一直逍遥法外。
讨论到这里,三人看法一致:能否有所突破,还得看高广强那一组的调查结果。贾慎独老家那边如果能够找到证人,证明贾慎独17号晚上到达昌汉县、18号到达麻源乡贾家村、并且同行者有翟欣莲,那贾慎独无从狡辩。
毕竟那么大一个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当赵向晚拿出施桐拍摄的照片时,朱飞鹏与何明玉凑到照片跟前,拿出放大镜看了半天,也没办法判断那两名京都专家身后那个穿格子呢大衣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贾慎独。
实在是人像太小了。
三个人正在感叹,季昭伸过手来,从朱飞鹏手中将照片拿起,细细端详。
赵向晚的内心忽然升起一丝希望:“季昭,你能不能看出来,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贾慎独?”
季昭的眼睛就像是扫描仪,精准无比,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是他。】
赵向晚又惊又喜:“你怎么看出来的?”
季昭的话依然简洁。
【骨相。】
每个人的骨骼、体态都不同,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对于季昭而言,只需一眼看过去,就能判断出这个人是谁,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虽然季昭没有见过贾慎独,但顾之光上次过来汇报的时候带来了几张贾慎独的工作昭,季昭已经记了下来。
所以说,专业人做专业事!
没想到,最重要的证据,最大的突破口,竟然落在季昭身上。
赵向晚欢呼一声,激动地跳了起来,伸出手抱住季昭:“太好了!都不用等顾之光放大照片,你可以直接画出来!”
季昭被她抱了个满怀,欢喜得一颗心砰砰乱跳,两只手拘谨地下垂着,一动不敢动。就怕自己一动,赵向晚便松开手,不再抱他。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真是又累又热又乏,可是问了一箩筐的话,记了一满本子的笔记,一点实质性的突破都没有。
1975年戴敏丽被杀案中,现场勘查记录,没有;贾慎独的不在场证据,完美;姜遇春有口难辨,申冤无门。
1981年1月17日翟欣莲失踪案中,贾慎独将自己摘得很干净,也没人怀疑与他有关,最多只有零星半点学生的反应,说贾慎独与翟欣莲关系不太好。但即使翟欣莲不太喜欢贾慎独,但依然尊重老师,服从导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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