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向晚,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埋怨她。要是惹恼了向晚,她不肯和昭昭在一起了怎么办?女孩子嘛,都喜欢男友宠着、疼着、保护着,我家昭昭这个样子,哪里懂这些呢?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不嫌弃他的赵向晚,有能力、有勇气、够聪明,我不哄着、顺着、惯着,难道还敢责骂、指责、埋怨?】
想到这里,季锦茂道:“这个事,我稍后和你说。你赶紧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我在这里等警察过来。”
他嫌恶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樊弘伟、曹得仁,重重地啐了一口唾沫在两人面前:“能让我家季昭动手的,都是人渣!人渣!”
膝盖、胳膊、眼睛,三重痛苦叠加,体虚的曹得仁已经陷入昏迷。
樊弘伟已经开始头脑昏沉,几欲痛死,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哪怕唾沫溅到身上也浑然不知,只在那里呓语:“打,打120……”
顾文娇半点上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内心隐隐的快意——我让你们打人!让你们嚣张!报应来了吧?被人打了吧?
警车先到。
三医院属于五福路派出所辖区,接到报警之后,派出所民警迅速赶了过来。
来的是熟人,姚国诚与黄毅。
黄毅一看到赵向晚,立刻松了一口气:“小师妹,这什么情况?”
赵向晚一句话定性了现场,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樊弘伟、曹得仁:“这俩是犯罪嫌疑人。”
姚国诚沉稳地处理现场,与胡爱玉简单交流几句之后,又询问了在饭馆用餐的一些人,请大家留下姓名与联系方式,做好案情记录。
曹得仁已经昏死过去,樊弘伟身体素质好,依然保持清醒,他平时第一次,这么盼着警察过来,他努力抬起头,忍着剧痛叫道:“警察同志,我是被害人……”
季锦茂抬腿就是一下,正踢中他下巴。
剧痛袭来,樊弘伟彻底晕迷。若不是有两名保镖将他双手反剪束缚住,恐怕已经倒在地上。
胡爱玉看一眼季锦茂,身体不自觉地往姚国诚身后缩了缩。原本以为樊弘伟是个凶猛之徒,没想到这个看着一团和气的胖子,下手这么狠。
先前看季锦茂、季昭不像是一对父子,现在看来还真是一脉相承。
姚国诚冷着脸:“喂,你这是做什么?”当着警察的面,殴打他人,这是挑战警察权威吗?
季锦茂气恨恨地回了一句:“他攻击我儿子,活该!”
姚国诚很无奈,你们这么多人,都站着。他们只有两个,都跪着,谁攻击谁啊?可是听赵向晚的意思,这两货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医院的救护车终于赶到。
听说患者眼部受伤,随车而来的还有乔漠医生。
乔漠医生这回穿上了白大褂,看着多了一份清冷的味道。
医护人员将樊弘伟、曹得仁抬上救护车,乔漠看一眼昏迷中的两人:“唉呀,这么严重?眼球搞不好要摘,是哪位英雄动的手?”
顾文娇瞟了乔漠一眼,第一次觉得这人还挺可爱。
旁边医生推了他一把:“乔医生,你注意点。”好歹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幸灾乐祸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
赵向晚走到乔漠跟前,悄声低语:“这两个是命案嫌疑人,别让他们跑了,最好……”
乔漠心领神会,比了个“OK”的手势:“这伤势必须手术,我让他们多睡几天。”
赵向晚没想到乔漠如此上道,微笑着点了点头。
乔漠看一眼她胳膊上的纱布,拱了拱手:“刚才,多谢你。”他不是傻子,刚才要不是赵向晚推倒啤酒箱,打断樊弘伟的下一步动作,他一只眼睛恐怕已经被手术刀捅伤,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赵向晚淡淡道:“没什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今天这一切走向特别神奇,真的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先前赵向晚只想着探听一二,没想到一下子就锁定真凶,并寻找到关键信息。
先前赵向晚只想着以静制动,没想到季昭大打出手。
先前赵向晚还想着用什么办法把这两人请进警局,没想到现在季昭把他俩送进了医院。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两人彻底是跑不了了,连从经济侦查思路出发的迂回路线都没有必要,先把他俩控制住,再寻找证据。
至于季昭故意伤人会不会被拘?
赵向晚现在既然能够肯定樊弘伟、曹得仁是凶手,那季昭就是英雄!
谁是苦主?谁会起诉?
呵呵,樊弘伟、曹得仁罪该万死,根本没有活路,告个屁!
退一万步讲,季锦茂还在这里,既然他敢教季昭下黑手,那他肯定早有准备,怕什么。
乔漠对赵向晚说:“上车,我带你去医院重新包扎。”
赵向晚摆手拒绝,这里一片混乱,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等到重案组的同事们过来,她才能安心。
顾文娇看到这个坚强的小姑娘,内心有些触动,救护车上的同事问她:“顾医师,要不要一起过去?”
顾文娇同样摆手拒绝:“我留下来做笔录。”樊弘伟留下的烂摊子,她来处理。
派出所的黄毅很聪明,跑到赵向晚跟前问:“这两个是嫌疑犯?哪个大案?”
赵向晚看一眼正低头为自己清理胳膊上血迹的顾文娇,摇了摇头。
虽然她现在已经确定樊弘伟、曹得仁是杀人犯,但目前什么证据都没有,不能往外说。更何况,顾文娇如果知道樊弘伟是杀母仇人,恐怕心理会承受不住,必须找个适合的机会再告诉她。
黄毅一直觉得赵向晚沉稳异于常人,能够让她出手的,那必定是大案,锲而不舍地追问:“小师妹,你就和我透个底吧。到底是什么大案?你们抓人抓到了这里。”
赵向晚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
黄毅会错了意,眼睛一下子瞪圆,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解,了解!看来这案子不小!”
恰好顾文娇抬起头来,与黄毅视线相对。
一个是五福路派出所刑警,另一个第个月都去询问案件进展的受害者家属,两人早就混了个脸熟。黄毅一下子就认出她来:“顾文娇!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难道是灭门惨案有着落了?”
顾文娇苦笑一声:“黄警官,今天又麻烦你了。刚才受伤那个是我丈夫。”
黄毅“哦”了一声,愈发好奇,“你丈夫受了伤,你不去医院陪着?”
顾文娇板着脸回答:“不是你们要做笔录吗?”
黄毅搔了搔脑袋,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就算警方要做笔录,但也不是必须立刻立马完成,受害者进医院急救,妻子陪同是人之常情,没有哪个会阻止。
随着樊弘伟、曹得仁这两人的离开,小饭馆里渐渐恢复正常。
一直在后厨负责炒菜的老刘也来到前面,帮着胡爱玉一起将推断的啤酒箱子撂回原处,没碎的空瓶子捡起放回去,再把碎裂的玻璃碴子清扫进垃圾桶。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吊扇呼呼地吹着,燥热的饭馆有了一丝凉意。
没吃完饭的食客们舍不得桌上的饭菜,继续坐下来吃饭,即使刚刚发生过流血事件,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胃口。
一边吃,还一边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个漂亮小伙子,下手可真狠。一般人哪里会一句话不说,拿起碎玻璃瓶子,咔嚓一声就扎进眼睛里去?看着都脚发软~”
“我倒觉得解气。你没看到先前顾医师的爱人,简直就像只野兽一样。扑上去将乔医生压住,手术刀差点捅进他眼睛。哪晓得这才几分钟啊,他就被这小伙子捅了!”
“这小伙子是不是从小练武?武侠小说里那种大侠?”
“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刚才顾医师看到那姑娘受了伤,想过去帮忙,然后推了一把那个小伙,然后……然后我才眨了眨眼,瓶子就插进顾医师爱人眼睛里了!”
“对对对,后来另外一个人拿着啤酒瓶子冲过来,说要让那小伙子去死,我眼睛都不敢眨,盯着看,可是一切就像是电影里的快进动作一样,哐呲一声,又来了一下。”
赵向晚坐在椅中,听到众人的议论声,转过头看向季昭。
季昭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风停雪住,云雀悄悄从窝里探出头来。对上赵向晚的视线,季昭眸光一暗,快步走了过来。
赵向晚微笑伸出右手。
季昭走到她面前,快速蹲下,左手握住她的右手,右手轻柔地抚上她胳膊,目光停留在纱布位置。
【你,受伤了。】
赵向晚感觉到他的手在轻微颤抖,柔声道:“只是玻璃碎片划伤,没事。”
【可是你流血了。】
季昭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
赵向晚摇摇头:“偶尔流点血,又死不了人。倒是你,刚才怎么突然出手伤人?”
小云雀在枝头蹦哒了几下,气愤愤地叫了两声。
不过,赵向晚这句“死不了人”成功让季昭放下心来,小世界的雪地开始消融。
【他害你受伤,该死。】
季昭这善恶是非观,堪忧啊。
赵向晚抬头看向季锦茂,眼睛里满是谴责。
季锦茂是生意人,最会看人眼色,一看赵向晚的表情,立刻跟着走过来解释。
“季昭有自闭症,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后来他遇到过一次绑架,好在没有事,我担心他,特地请来退伍的特种兵对他进行训练,学了几手防身术。这个……考虑到季昭力气不大,老师教他的都是招数专攻眼睛、后脑、喉咙这些人体脆弱地方,一旦施展,绝不留情。
季昭注意力非常集中,只要他想做的事情,保证能纤毫不差,因此学这个防身术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他平时是不会用的,今天估计是见了血、惹毛了他,所以他才会出手。”
赵向晚眉毛一拧,吓得季锦茂打了个哆嗦,生怕她嫌弃季昭,忙说:“我家季昭很听话的,他绝对不会随便出手,你放心。他从小就敏感,对好人、坏人的判断很准,他不会伤害好人,你放心。”
季锦茂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得为季昭扫平未来可能的障碍,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在教季昭防身术的时候,我就有他可能伤人的准备。自闭症属于精神科疾病,我有一个专门的律师团队,一旦季昭伤了人,他们对于如何进行刑事案件处理,怎么出具精神异常鉴定,如何与对方调解、赔偿,都有一套预案,绝对不用你操心。我看了一下,季昭只是伤了他们一只眼睛,最多算是轻伤二级,就算对方家属起诉,我们也不怕。”
眼球穿通伤、眼球破裂伤只构成轻伤二级
——这句话乔漠说过、樊弘伟说过,可是真正下手的,却是外表柔弱无害的季昭。
赵向晚看着季昭,轻声道:“这一回,你干得漂亮。以后,我让你动手再动手,莫慌。”
季昭的眼眸渐渐变得明亮灿烂起来,小世界里洒满阳光。
【我是对的?】
“是,对的。”
如果季昭今天没有出手,后面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往近了说,乔漠帮了倒忙,顾文娇回家肯定会被樊弘伟迁怒挨打。
往远了说,樊弘伟、曹得仁若是得知水库尸体被发现,估计会有所警觉、随时准备跑路。
先前重案组的同事们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样才能控制住樊弘伟他们,现在季昭以雷霆之势伤了他们,让他们老实待在病床上,比什么办法都好。
恶人自有恶人磨,嗯……虽然季昭不是恶人,但他这套“防身术”真的是似猛虎下山,有点吓人。
与人对抗,拼的是气势。
为什么普通老百姓害怕恶人?因为恶人对天道没有畏惧之心,无视于社会规则,凶悍之气一出,气势惊人。普通人害怕把对方打伤自己坐牢,思虑过多,一旦心中怯了,那对抗也就输了。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就是这个道理。
刚才曹得仁与乔漠对上,冷静的乔漠赢了;
接着樊弘伟与乔漠对上,凶悍的樊弘伟赢了;
樊弘伟、曹得仁与季昭对上,却是无惧无畏的季昭赢了。
赵向晚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容更深,她越想越高兴,右手手掌反过来,与季昭十指相扣:“不怕,没人会怪你。”
季昭刚才的眸光由先前的忐忑转为欢喜,如释重负地笑了。
季锦茂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眼眶一下子湿了。他快速转过脸,害怕惊扰了两人的亲昵,在心里连念了无数遍阿弥陀佛。
【一定是我做的善事有了福报,老天爷才送来一个赵向晚。她对昭昭真好!好得让我看了都想掉眼泪。以后,我得多多哄着她,还要对她好一点,只求她能守在昭昭身边,和他一起开心地生活。】
赵向晚听了季锦茂的心中所想,正要说话,门口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赵,向,晚!”
是许嵩岭的声音。
听这声音,似乎他在生气?
赵向晚下意识地站起,大声回了句:“到!”
许嵩岭旋风一般冲进饭馆,围着她打了个转转,看到她胳膊上的纱布,面色阴沉,一张黑脸黑得像雷云天的乌云:“汇报情况。”
赵向晚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快速回答:“只是胳膊被玻璃碎片扎伤,没有什么事,不信你问顾医师。”
顾文娇不知道来人是谁,不过看他黑着一张脸很吓人,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对,碎片已经取出,没有伤及大血管,没有伤到韧带,不影响行动。”
许嵩岭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余怒未息:“谁让你擅自行动的?谁?!”
不等赵向晚回话,许嵩岭转过头看向季昭,不由分说就是一顿吼:“是你,对吧?就是你!保护不了女人,反过来需要女人保护的,就是你!拖累,你就是个拖累!”
季锦茂听得眉头直跳,有心想替儿子说几句话,但看许嵩岭正在气头上,哪里敢吭声?把儿子硬塞进公安局,是他的主意,许嵩岭只是听领导安排,可没有收他季锦茂半分好处。季昭有自闭症,与旁人不一样,的确是需要旁人保护,这一点……哪怕季锦茂再护短,也没法反驳。
季昭与赵向晚手牵着手,刚刚赵向晚起立时,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与她并肩而立。许嵩岭的暴风骤雨对他而言,仿佛隔着厚厚窗户看出去,并不觉得可怕,眼神有些茫然。
【他在生气,为什么?】
【我是你的拖累?】
【保护女人,怎么保护?】
赵向晚没有回答季昭的问题,右手捏紧了一些,通过指节的压力,向他传递一份安心。
“师父,您错怪了季昭,他不是拖累。刚才是季昭保护了我,他出手伤了樊弘伟、曹得仁的眼睛,目前这两人已经送进医院急救,估计短时间内不会清醒。”
赵向晚站得笔直,目光与许嵩岭对视,话里满满都是对季昭的维护。
许嵩岭上下打量了季昭一眼,哼了一声:“他能伤了樊弘伟?姓樊的自小习武,身手厉害,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这一句,许嵩岭刚才接到报警电话的紧张、担忧情绪稍稍平息了一些,但依然怒火难消,忍不住教训赵向晚。
“你是什么人?你还只是个学生,你在重案组只是实习,所有案件,都不需要你亲自上阵,更不需要你拼命!你要是受了伤,你要是……”许嵩岭的喉咙忽然被什么哽住,说不出后面的话。
身为刑警,常年与犯罪份子打交道,出生入死,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时候,不是没有。也曾与眼睁睁看着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友,倒在血泊之中,许嵩岭绝对不允许赵向晚也面对这样的危险。
平静心情之后,许嵩岭压低声音说:“赵向晚,你的优势不在前线,而是后方,你是个难得的人才,你要珍惜自己。这种珍惜,不只是为你自己,为你家人,更多的……是为了老百姓。微表情行为学的研究与推广需要你,公安系统需要你!”
有一股颤栗感,自脚底升起,渐渐涌向全身。
赵向晚眼中闪过璀璨光芒,定定地看着许嵩岭,半天没有说话。
——她的读心术,原来这么有用?
——她的性命,原来这么有用!
许嵩岭见她动容,这才长叹一声,伸出手拍了拍她肩膀:“今天能迅速把人控制住,干得非常漂亮!朱飞鹏、何明玉已经守在医院,放心。”
赵向晚笑了笑:“师父,你别生气,今天真不是我擅自行动,一切都是巧合。”
顾文娇若有所思地走到黄毅面前,指着许嵩岭问:“黄警官,他是谁?”
黄毅说:“他呀,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重案组组长,许警官。”
顾文娇再问:“重案组是不是只负责大案、要案?”
黄毅点头:“对啊,一般小案子他们根本就看不上。”
这一刹那,顾文娇什么都明白了。
一帧一帧的画面, 从顾文娇脑中闪过。
今天中午,重案组的两名女警过来找她调查灭门惨案的细节。
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提到樊弘伟。直到看到她手上的伤痕之后, 问出樊弘伟这个名字之后, 赵向晚开始追问关于樊弘伟的所有。
赵向晚问她和樊弘伟是怎么认识的, 问他刻意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 还问了樊弘伟的发家史,甚至鼓动她离婚。
下午自己上班,她们再一次过来。
问了些什么?全是关于樊弘伟的。
她们问为什么樊弘伟每个月陪她去派出所询问案情,问为什么他从运输公司辞职, 问他有没有提过蔡畅的名字,问他最要好的朋友除了曹得仁之外还有谁!
刚才黄毅警官说了, 重案组调查的都是大案、要案!
如果樊弘伟犯的是经济案, 重案组根本就不会关注。
赵向晚她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询问这些问题。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樊弘伟犯的是大案!
为什么问樊弘伟是否提过蔡畅的名字?那是灭门惨案之前,丢枪、惨死的警察。
为什么问樊弘伟除了曹得仁之外还有什么小弟?杀警察是两个人, 灭门惨案却是三个人!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顾文娇绝对、绝对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警察怀疑, 樊弘伟是杀害自己母亲周金凤的凶手!
是他吗?是他杀了母亲?
这一刹那, 天旋地转,顾文娇不知道身在何处。
自己苦苦追寻了十年的凶手,竟然有可能是枕边人?!
是了, 练过武, 年轻, 身高172, 体重135, 鞋码41——所有特征都符合。
曹得仁、阮武, 这两人是同伙。
阮武为什么会消失?
因为是自己告诉樊弘伟, 灭门惨案中门框上留下了一枚指纹。
樊弘伟为什么处心积虑娶她?
因为只有她在不断追寻凶手,与派出所的办案民警有紧密联系。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会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阮武,不就是自己通的风、报的信吗?
为什么他把自己娶回家,却不肯关心爱护她,一醉酒就打她,非要看到她在身下臣服,他才肯罢休?
因为他变态,因为他享受征服的快感,因为他觉得看着她苦苦追寻凶手,而这个凶手还在继续折磨她、让她生下儿子,超级有成就感。
极致的痛苦,似潮水一般涌上来,压得顾文娇透不过气。她感觉自己喉咙那里像被水泥糊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一丝空气都吸不进来。
眼前一片黑暗,顾文娇感觉自己马上就会憋死。
她颤抖着抬起双手,开始死命地抓挠着喉咙。
不行!我不能死!我还要为妈妈报仇!
我必须要把喉咙口堵住的水泥块扒掉,我必须要呼吸到空气!
“嘶——嘶——”
奇怪的低吼声传来,站在顾文娇身边的黄毅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赶紧上前抓住顾文娇的双手:“你干什么?”
顾文娇的脖子上满是指甲抓挠的血痕,有的深到皮肉都翻了出来,可是顾文娇却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还在拼命地抓挠着。
顾文娇的双手被黄毅控制住,开始拼命挣扎。
【不要拉住我,不要管我!我要呼吸,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
她以为自己在拼命叫喊,可其实只在喉咙里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嘶嘶声。
黄毅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吓得叫了起来:“顾文娇!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赵向晚,赵向晚快步跑过来。
许嵩岭动作比赵向晚还快,上去一把按住顾文娇,察觉到她眼神涣散,力气却奇大无比:“情况不对,她需要镇静剂。”
赵向晚冷静道:“打昏她。”
黄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没想到赵向晚话音刚落,许嵩岭单手并掌,掌根在顾文娇后颈一击。
顾文娇眼睛一闭,整个人昏了过去。
黄毅托住顾文娇后仰的身体,张大嘴看着许嵩岭:“许,许队?”
赵向晚没有解释,只对他说:“把她送去医院,一定要打镇静剂。”
唉!没想到顾文娇如此聪敏,迅速把这一切串起来,自我发现了真相。只希望她一觉醒来,情绪会稍微稳定一些。
黄毅犹豫了一下,许嵩岭喝了一声:“快去!”
黄毅答了一声:“是!”
将她横抱在手中,向医院方向飞奔。顾文娇身高不足一米六,体重九十斤不到,抱在手中轻飘飘的。想到她这十年来一直在追寻凶手,黄毅心中也起了恻隐之心。
警察最害怕遇到这样执着的受害人家属,每当看到她跑来询问,失望而归的身影,黄毅就一阵心虚。虽然他不是当年侦办案件的警察,但是顾文娇这个样子真的很让他有负疚感。
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失职,令她一次次失望。
许嵩岭问赵向晚:“她知道了?她怎么知道了?”
赵向晚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告诉她。但是她对母亲被杀一事执着了十年,咱们重案组今天这一套操作下来,她能没有察觉?也怪我,我问了她太多关于樊弘伟的问题,所以引起了她的警觉。”
许嵩岭皱眉看着她,压低声音道:“确定是樊弘伟干的?咱们并没有证据,只是猜测而已,怎么她反应这么大?”
赵向晚心中一阵酸楚:“她对这个案子的了解程度,恐怕比咱们组所有人更熟悉。只要有一点点端倪,她就能猜出结果。从她的反应来看,估计……这事是真的!”
许嵩岭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脱口.爆了句粗口:“我靠!”
赵向晚道:“许队,咱们今天恐怕要加班。要抢在樊弘伟出院之前,找出证据。”
许嵩岭点头:“好!重案组全部归队。”大案侦破就在眼前,正是摩拳擦掌之时,谁还有心情休息。
晚上九点,重案一组办公室灯火通明。
在医院守着樊弘伟、曹得仁的朱飞鹏、何明玉两人也赶了回来:“全麻进手术室了,乔医生说十二点之前回去就行。”
赵向晚问:“情况怎么样?”
何明玉觉得很解气:“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进入深度昏迷状态,样子很吓人。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这么尖利的碎玻璃扎进去,樊弘伟的左眼、曹得仁的右眼都要进行眼球摘除手术,瞎一只眼是肯定的。就得看有没有伤及神经,会不会造成其它影响。”
艾辉上下打量了季昭一眼,有些不服气:“看着也不像是练过的啊,怎么就能打赢那个樊弘伟?”
季昭不急不恼,坐在自己的位置不说话。
刘良驹年纪稍大一点,相对成熟,皱眉问许嵩岭:“许队,季昭会不会有事?按理说他应该拘留在派出所,毕竟他当众戳瞎了樊弘伟、曹得仁的眼睛,要不是季锦茂说动彭局作保……”
许嵩岭道:“季昭情况特殊,案情也特殊,特事特办,这一点你别担心。”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朱鹏飞冲季昭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兄弟,没想到你真人不露相啊。”下手真黑,是个狠人。一般人打架使阴招,不过就是插眼、掏档、踩脚掌,谁会像季昭这样,上来就是酒瓶子戳眼睛?
需要人照顾的小可爱,突然变成只大老虎,大家都有点适应不来。
赵向晚不希望大家过多关注季昭,主动转移话题:“近距离观察樊弘伟、曹得仁,我对先前的判断又多了几分信心。另外,还有个新情况,我要和大家汇报一下。”
众人成功被赵向晚的话吸引,全都看着她:“你说。”
赵向晚走到小黑板前。
小黑板上,还留着今天下午写好的樊弘伟时间线,其中樊弘伟、杨旭刚这两个名字划了圈圈,连上了线。
赵向晚拿起粉笔,在上面写下一个新名字:阮武。
“这人,是樊弘伟的小弟,曾经关系很好。”
听到这句话,何明玉也想起来了:“对,今天中午我们调查顾文娇的时候,向晚问过她樊弘伟小弟的名字,我记得向晚当时问的是:除了曹得仁,还有谁,顾文娇便说了这个名字。”
赵向晚点点头:“这个人曾经是樊弘伟的小弟,但后来消失不见,顾文娇并没有在意,但是我留意到了。你们还记不记得,蔡畅被杀案凶手为两个人,一个执锤砸后脑,另一个执尖刀刺心脏。”
“对,记得,两人。”
“可是三医院灭门惨案却有三个人。如果杀蔡畅的是樊弘伟、曹得仁,那灭门惨案还有一个同伙是谁?”
朱飞鹏反应最快:“阮武!”
赵向晚在阮武这个名字上画上一个圈圈:“对!这个人是他们的同伙。那问题就来了,阮武既然和他们一起做下大案,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何明玉说:“害怕,跑了吧?”
赵向晚摇头:“不。1982年5月杀人,但他之后一直和樊弘伟在一起,直到1986年下半年才消失,那个时候顾文娇已经和樊弘伟结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