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晚点点头:“我跟着他,你们等我通知。”
祝康也要跟上,却被赵向晚目光制止:“我一个女孩子目标不明显,你让全组待命,等我通知。”
五分钟之后,刚刚坐下准备点火锅吃的刘商军、龚长水、耿亮,被重案组的小伙子制服,带回警局。
时间紧迫,赵向晚没有给他们一点准备时间,开始一个一个地审问。
第一个是刘商军。
“刘商军?”
“是。”
不等赵向晚往下问,刘商军已经开始叫起屈来:“警察同志,我只是和朋友吃个火锅,也犯法吗?你们这又是手铐又是审问的,到底要做什么。”
【闵成航这个狗东西招了?妈的!他只要老婆,不要女儿,禽兽!】
【他招了些什么?为什么要招啊。】
【早知道就不应该信他的鬼话,根本就不应该带他老婆来公安局,妈的,被他算计了。】
赵向晚问:“你们为什么要捞邱三勇出来?”
刘商军眼珠乱转:“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赵向晚冷笑:“不必躲闪,闵成航什么都说了。”
刘商军转过脸,一脸的倔强:“他就是只疯狗,工作上被我骂了之后,一心要报复我。”
【狗东西!狗东西!】
【老子就不应该信他的鬼话。】
【这生意,赔了……】
赵向晚:“闵成航把那天与你在咖啡厅的对话录了音。”
刘商军一听,顿时破口大骂起来:“妈的**,**……”
赵向晚冷冷道:“你们要干一票的,是什么?”
刘商军努力回想自己那天与闵成航说了些什么,终于想起只提到要捞出邱三勇,根本没有透露过想要干什么。
他理智回笼,坚决不肯承认:“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我只是受人之托,看看能不能把邱三勇救出来。我只是想帮忙,怎么还帮出鬼来了?”
赵向晚盯着他的眼睛,慢吞吞地说:“你们想做的事,和银行有关是不是?”
刘商军没有说话,但他那游离的眼神将他的心虚表达得淋漓尽致。
赵向晚点了点头:“很好,看来我猜对了。”
刘商军赶紧否认:“没有,你猜错了!”
赵向晚没有理会他的否认:“抢运钞车吗?”
刘商军的心跳加快:“不是!”
【她怎么知道的?】
【我没有对闵成航那狗东西说过。】
【老子这边的人还没动手,怎么警察就知道了?】
赵向晚微笑:“很好,看来我又猜对了。”
刘商军不由得惨叫起来:“我明明说的是不是,你这个警察怎么自说自话。”
赵向晚只想知道前因后果:“抢运钞车需要懂驾驶、懂枪械的人,对吧?你们的人手够吗?枪械搞到了吗?”
刘商军不知道为什么审讯会变成这个样子,似乎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赵向晚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推进。
【我们有人,阿强、阿亮都会用枪,可是没有枪啊。】
【阿亮说邱三勇入狱之前从边境搞到了一批枪,但藏在哪里只有他知道。】
【没有枪,运钞车用什么劫?只能想办法把邱三勇捞出来。】
啊,原来是这样。
赵向晚终于明白邱三勇的重要性。
邱三勇赶在枪支严管之前从边境买(不知道是不是买)到了一批枪,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可能他原本是打算干票大的,然后远走高飞,但因为一时醉酒冲动犯下抢劫大案,枪支下落便因他入狱而成为一个谜。
刘商军虽然不认得邱三勇,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阿亮。
看到邱三勇的照片之后,刘商军心中便生出一个歹念:让面容酷似的闵成航冒名顶替,把邱三勇弄出来。
像邱三勇这种懂驾驶、懂枪械,还藏匿了一批枪支的“犯罪人才”,似乎就是为打劫运钞车量身定制。
——只需要三个人。清楚运钞车线路之后,在早晨运钞车抵达第一家银行的时候,一骨脑冲出来,挥舞着冲锋.枪一阵突突突,打死押运员和司机,一个开车、一个杀人、一个垫后,只需要两分钟就能搞定一架运钞车,上百万到手。
刘商军是银行内应,负责告知他们运钞车到达时间、行车路线、押运人员、金额多少。另外,如何控制住闵成航、打探警方消息,这些都是他的工作内容。
赵向晚嘴角一勾,目光炯炯:“原来,邱三勇是负责枪械的。”
刘商军再一次张大了嘴:“我没有说!”
赵向晚摇摇头:“不用你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刘商军紧闭双唇,目光低垂,打算装死。
可是,他是个直肠子,翻涌的想法不断地冒出来,赵向晚想忽视都难。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获知到所有信息,还费什么心思小心谨慎生怕打草惊蛇?
【我才不信你听得到我在想什么。】
【我们这一批人,阿强算是抢劫的老手了,听说他年轻的时候干过好几票,手底下几条人命,只是现在年纪大了,金盆洗手,窝在火车站小商品市场卖刀为生。】
【阿亮、邱三勇的刀都是从阿强那里进的货。】
【阿亮和邱三勇是战友,两人关系铁得很。当初邱三勇犯事入狱,他也因为一起到星市赌博而关了一年。阿亮出来之后,就一直想着把邱三勇弄出来干一票大的。】
【邱三勇越过一次狱,结果没有成功,反而加了刑期,估计这辈子难得再出来喽。】
【妈的,等老子出去,第一个弄死闵成航,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婆孩子都杀了,看他以后……】
赵向晚打断刘商军残暴的自嗨:“卖刀的阿强是你们的人吧?”
刘商军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赵向晚再问:“除了阿强、阿亮、龚长水,你们的人还有谁?”
刘商军“啊”了一声,愣愣地看着赵向晚。
【还有谁?这种事又不是人越多越好。】
【加上邱三勇一共五个,这么多人还不够?】
【艳苓最多算个小角色,她老公在公安局上班,探听消息方便。】
赵向晚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守在门口的高广强说:“老高,阿强还有人盯着吗?”
高广强点头:“有。”
赵向晚道:“可以带过来了。”
高广强对赵向晚的审讯能力心服口服,言听计从,安排人手带阿强回来之后问:“还有人吗?”
赵向晚抬起食指在身前比划了一个“没有”的姿势。
高广强惊喜地问:“真的?”
赵向晚点头。
如果只有这几个人,那就太好了!
重案组全体松了一口气。
先前一直害怕刘商军党羽众多,担心打草惊蛇,不敢妄动,现在既然赵向晚说他们人并不多,那就太好了。
负责做笔录的祝康在一旁看得目眩神迷。
赵向晚只是轻轻问了几个问题,便能做出这么笃定的判断?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确定没有漏掉旁人之后,赵向晚这才回到审讯室。
祝康问她:“还审吗?”
赵向晚坐回椅中:“审,这不刚刚开始吗?”
刚开始吗?
那她怎么先有了结论?
祝康心中疑惑,但没有多问,只将问题放在心中,打算等结案之后再来请教。
赵向晚安静地看着刘商军,轻笑一声:“不打算交代吗?一定要等我播放闵成航的录音吗?”
刘商军脖子一梗:“我什么也没做!”
赵向晚拿出刚刚周如兰取来的磁带,放进录音机里。
播放键摁下。
背景音乐有一点响,那是一首缠绵的粤语。
“如何面对,
曾一起走过的日子,
现在只剩我独行,
如何让心声一一讲你知。”
歌声里,两个男人的对话隐约可闻。
“你们要我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答案呼之欲出了,还不明显?”
“没想到啊,你竟然是个聪明人。”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去公安局自首,把他换出来。”
“为什么?”
“让你换就换,问那么多做什么。”
听到这里,刘商军额头有冷汗流下。
【他真的录了音!】
【闵成航,老子小看了他。】
赵向晚冷笑道:“你算计别人,让人绑了他妻女,他录你的音向警方举报,很公平,是不是?”
刘商军心虚了,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努力挤出一个笑脸:“我,我只是受人之托,想要劝他顶罪。警察同志,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赵向晚问:“受谁之托?”
面对警察的步步紧逼,刘商军不得不交代实情:“阿亮,耿亮。”
有审讯经验的刑警都知道,嫌疑人只要心理防线一崩,所有话都会交代得清清楚楚。
刘商军为了洗脱罪名,连与梁艳苓上过几次床,在哪里帮她租了套房子便于两人幽会,她又是怎么从警察丈夫那里把情报哄到手,都说了出来。
祝康一边做笔录,一边悄悄抬起左手抹了把汗。听八卦听到同事这里,还真有些扛不住。
赵向晚看了他一眼:“别人的丑事,你心虚什么?”
祝康苦笑:“这不是熟人……”
赵向晚:“他随意泄露消息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让我们工作被动。”
祝康一听,头上的汗顿时就止住了。
对啊,这家伙嘴巴不严,到处打听,活该戴绿帽子!
问完刘商军,已经过了饭点。
赵向晚从审讯室出来,一眼便看到站在走廊等候的季昭。
季昭是市局特聘的刑侦画像专家,进重案一组办公室很正常。
赵向晚有些惊喜,快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季昭看到她微白的面孔,想到她刚刚出院就开始高强度工作,有些心疼地伸出手帮她把散落脸颊的刘海拂到耳后。
【吃了晚饭没有?】
赵向晚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刚才太过紧张,就怕漏掉一个犯罪分子,直到从刘商军嘴里知道所有内幕之后,她这才有心思关注自己。
季昭叹了一口气,将一个保温桶送到她面前。
【我做了两个菜,你赶紧吃吧。】
赵向晚惊喜地接过保温桶,冲着一起走出审讯室的祝康、周如兰挥了挥手:“你们赶紧去食堂吃饭吧。”
祝康与周如兰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这个时候过去,食堂还有口热的吃。
祝康一边走,还一边对周如兰吐槽:“你不知道啊,以前他俩谈恋爱的时候,我们还能跟着混点好吃的,现在真是越来越小气,送饭竟然只送向晚一个人的,啧啧啧。”
【晚上还要审讯吗?】
听到季昭的问话,赵向晚一边拉着他往办公室去,一边回答:“要,今晚必须突击审讯,没办法。”
【十点之前能结束吗?】
赵向晚想了想:“还有三个人,应该可以吧。”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好,那我尽量快一点。”
听到季昭这么执着,赵向晚没有拒绝,和他一起走到办公室,让他坐下之后,打开保温桶。
饭香四溢。
不锈钢的保温桶,上面一隔是菜,下边一隔是米饭。
面上是季昭亲手做的两个小菜,小葱炒鸡蛋、青椒炒香干,按照赵向晚的口味特别放了豆豉干椒。
和赵向晚相处久了之后,季昭知道她并不喜欢太过奢华的菜式,这类农家菜更得她欢喜,便和父亲学了一段时间,终于出了师,做的家常菜很合赵向晚的口味。
赵向晚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上一口,展颜一笑:“谢谢。”
季昭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只剩下这一对小情侣,温馨而宁静。
等赵向晚吃完饭,重案组的人推开门,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高广强冲季昭打了个招呼:“季昭来了。”
朱飞鹏冲季昭挤了挤眼睛:“大画家来了。”
祝康、艾辉、黄元德三个一起喊了一声:“来了?”
刘良驹摇摇头:“连季昭都来了,看来咱们今天得加油干呐。”
新加入的周如兰渐渐也放开了一些,微笑建议:“要不我们分工吧?还剩下耿亮、龚长水和阿强,我们分三组平行进行,这样效率会高一点。”
高广强思索片刻,问赵向晚:“向晚,你想审哪一个?”
赵向晚毫不犹豫:“阿强吧。目前这四个人中,阿强是关键人物。”
赵向晚拿出粉笔,在小黑板上画人物关系图,一边画,一边说:“龚长水与阿亮是老乡,阿亮是邱三勇的战友,刘商军原本与阿亮不认识,却通过阿强认识阿亮,一起谋划银行抢劫大案。阿强能够将两队人马捏合在一起,必有过人之处。”
高广强点点头,开始安排晚上的审讯工作。
“行,那最难啃的骨头就交给向晚,向晚,你和祝康一组,祝康负责笔录,季昭陪你们坐一坐。”
“是!”祝康搔了搔脑袋,赵向晚与季昭相视一笑。
“阿亮是复员军人,又有前科,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由我负责审讯,艾辉、黄元德跟着,黄元德负责笔录。”
“是!”艾辉、黄元德立刻应声。
“龚长水参与绑架,擅长坑蒙拐骗,小朱负责主审,刘良驹作为老同志在一旁把把关,周如兰做笔录。”
“是!”朱飞鹏、刘良驹、周如兰同时出声。
重案一组的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忙碌了起来。
◎就是这个刺青,我看到了◎
高广强是老刑警, 态度虽温和,但那双眼睛里透着阅历、智慧,在他春风化雨般的审讯中, 耿亮很快就交代了一切。
耿亮是邱三勇的罗县老乡、战友、狱友, 两人臭味相投, 一心要搞一票大的。在监狱里他就听邱三勇提起过他有一批枪械藏在某处,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突突就被抓了。耿亮放出来之后,没老实几天又手痒,想要弄点钱花,想到了邱三勇手中的枪。
于是, 耿亮一方面要找帮手寻找银行内应,另一方面, 还想买几把枪或者想办法把邱三勇捞出来。为了解决这个难题, 他在某些高人的指点下,找到隐居在星市火车站小商品市场二楼刀具城的阿强。
据说, 阿强曾经是江湖有名的杀手,不过后来自觉造孽太多, 洗手不干。但即使是这样, 他依然是个消息灵通的掮客,除了卖刀,也卖各种消息。
听到耿亮的要求, 阿强觉得第一条“寻找银行内应”不难, 但要弄到枪、从监狱里捞人, 他真没那个本事, 于是要价一千块, 把早就蠢蠢欲动想要弄死家里黄脸婆的刘商军引荐给了耿亮。
耿亮见到刘商军之后, 原计划是内应外合, 先在银行搞票大的,结果两人一见如故,发现都在N军区服役,只恨早不相识,越说越投机,谈起邱三勇时,刘商军看到照片后吓了一大跳:这人,不是自己的下属闵成航吗?
于是,就有了这套行动计划。
原计划是刘商军定的,同事两年多,刘商军自认为很了解闵成航:孤儿院长大,特别重视家庭亲情,所以直接绑架他妻女,威胁他自首。
耿亮与表弟龚长水一起,根据刘商军提供的家庭地址敲开闵成航的家门,将他妻女绑架。原本两人准备了迷药与刀具,如果对方反抗就杀了大的、迷晕小的。结果没有想到的是,闵家槐与闵双双乖巧、柔顺,根本不需要他们动用极限手段就顺利地把她俩带回罗县。
安顿好闵家槐母女之后,耿亮与刘商军联系上,才发现计划有变。
耿亮坐过牢,与警察打过交道,深觉闵成航说的那些话有道理。就算闵成航自首,作案时间、工具、动机如果对应不上,证据不齐全,恐怕警方也不会相信闵成航的话,这样一来白背了个一个绑架罪名,却还是捞不出邱三勇。
于是,耿亮遵照闵成航的要求,让闵家槐与他联系,并于今天带闵家槐来星市。来市局之前他其实也有些忐忑:闵成航真会和我们合作?他会乖乖自首?只要闵双双在自己手上,闵家槐见完丈夫之后就会乖乖回家?
还是刘商军再三保证:放心,我们行里人都知道,闵成航最疼他女儿,只要我们不把那小姑娘交出来,他绝对乖乖听话。
结果……刘商军判断错误,闵家槐才是闵成航的命。
闵家槐一到公安局,闵成航立马反水,警察出动把他们仨一网打尽。
听到这里,高广强提了两点疑问。
“第一个问题,刘商军蠢蠢欲动想要弄死家里黄脸婆是什么意思?”
耿亮想着反正被抓了,虽然自己与龚长水绑架了两个人,但罪不致死,坐几年牢照样出来,不如争取坦白从宽,说不定还能减点刑、少受点罪。刘商军这个狗东西一手筹划的计划,却出了致命的错误,害得大家一起被抓,他的破事肯定都得抖擞出去,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刘商军在银行的亲戚,其实是他老婆的舅舅,所以刘商军在老婆面前一直低一头。他老婆脾气比较急,不爱做家务,家里做饭、扫地、洗衣这些活多数都是刘商军做。刘商军升了职、有了钱之后,心思便歪了,找了个小姑娘出了轨。
刘商军曾经提过离婚,结果被老婆的娘家兄弟揍了一顿,小三也被打得鼻青脸肿,老婆舅舅把刘商军狠狠训了一回,降职减薪。他老实了一阵,把老婆哄得回心转意,官复原职之后又蠢蠢欲动。
勾搭上银行职员梁艳苓之后,两人一个嫌老婆粗鲁,另一个嫌看守所的警察丈夫工资低、无能,一拍即合。梁艳苓不怕丈夫,想离婚容易。可是刘商军不一样,他不敢提离婚,于是琢磨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名正言顺弄死他老婆。老婆死了他再婚,她舅舅总不能再说什么吧。
原本他的计划是,抢劫运钞车之时,想办法让他老婆出现在银行大门口,耿亮实施抢劫时顺手给她一梭子,结果了她的性命。流弹伤人,怪不得旁人。
说到这里,耿亮咬了咬牙:“老子一坐牢就被老婆踹了,至今单身。他倒好,有老婆帮忙升官发财还不满意!警察同志我举报他了,能不能减刑?”
高广强面无表情地说:“我们会记下来的,至于能不能减刑那是法院的事情,不归我们管。”
耿亮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个我知道。”
高广强看一眼他高大的身材、威武的体格,叹了一口气,真的是!这么好的身体素质,做点什么不好?做什么要犯罪?浪费。
接下来,高广强问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没有人买走闵双双,你们打算怎么安置这个孩子?”
耿亮看了高广强一眼,欲言又止。
高广强眼睛一瞪:“说!”
耿亮嘟囔道:“刘商军只让我们带闵家槐来星市,说闵成航必须见到老婆才肯交代,不然这事就黄了。刘商军说只要那小姑娘在我们手里,闵成航就不敢不听话,他还说闵成航拿砍刀袭击放学的孩子,被特警给逮住,放是不可能放出来的。我们只要现在听他的,等我们干完这一票,远走高飞,管他未来会不会说出实情。”
高广强眯了眯眼睛,目光中带着压力:“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耿亮眼神游离:“就,放在长水家里呗,等闵成航自首后邱三勇出来,我们自然会把孩子还回去。”
高广强提高了音量:“说实话!”
耿亮只得说了实话:“我没想那么多。这不正好有人来买吗?一万块钱,白赚的。我当时还跟长水开玩笑,要是银行劫不了,我们就去拐孩子卖。一个漂亮小丫头卖一万块,钱来得多容易。”
高广强气得牙痒痒,这种人天生脑子里就没有社会规则可言,违法的事情说起来像好玩一样。只能把他送回监狱,和邱三勇一起接受改造、教育吧。
龚长水那边的审讯也很顺利。
以朱飞鹏现在的水平与能力,审问一个靠坑蒙拐骗为生的二流子那是手到擒来。
除了这个案子之外,龚长水还交代了两件妇女拐卖案,以及三村湾里两家私人赌场,几处私娼窝点。总之,这小子把三村湾里犯法的人家交代得一干二净,让朱飞鹏直呼好家伙。只要与罗县公安局联动,又是大功一件。
审问阿强,却遇到了阻碍。
阿强本名卢富强,十八岁之后离开家乡闯荡,再没有回过老家,不知道家中父母兄妹是否安好。
虽然耿亮、刘商军都说阿强手底下有好几条人命,除了卖刀还充当掮客,介绍杀手、贩卖情报,但谁也没有证据。
阿强只承认两件事。
第一,卖了一把砍刀给刘商军,由刘商军交给闵成航,并按照刘商军的要求,在警方上门调查时说买刀的人是闵成航;
第二,介绍刘商军认识耿亮,拿到一千块钱中介费。
到于其他,阿强看着笑容满面,但内心深沉无比,心声丝毫不露:“警察同志,我就是个江湖混混,靠一张嘴赚钱。什么杀了人、犯了案,只不过就是吹牛,骗骗那些头脑简单、一心想赚大钱、快钱的人。我没有案底的,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嘛。”
赵向晚听不到阿强的一丝心声,他的内心黑暗无比,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所有声音、光亮……也许还有良知。
阿强说的话,赵向晚一个字也不信,但他太狡猾,没有露出马脚。
抬眼看向阿强,直觉告诉赵向晚——他有大案在身。
就像第一眼见到樊弘伟一样,哪怕他已经成为政府官员、彻底洗白,但那双眼睛像伺机而动的野兽一般,让赵向晚毛骨悚然。
而眼前这个阿强……怎么说呢?
他个子不高,瘦小精悍,低眉顺眼,看着很老实。他见人三分笑,说话的时候目光一般不与人对视,总会停留在你肩头某处,将耳朵朝向说话的人,像一个听力有障碍的人一样。
赵向晚决定采取迂回战术,先寻找阿强的基线反应。
基线反应,是指一个人在接收外界信息之后自身所产生的本能反应或者是习惯性反应。
赵向晚问:“老家哪里?”
阿强低着头,声音有些瓮声瓮气:“离开太久,不记得了。”
家是一个人的根,尤其像他这样的游子,即使离家多年,怎么可能遗忘?多半是在老家犯了事,跑路了。
赵向晚问:“你离家时,是哪一年?”
阿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这才谨慎回答:“75年吧?”
赵向晚问:“几月?”
阿强的头部微侧,右耳朝着赵向晚:“11月。”
“天气应该凉下来了吧?”
阿强嘴角微微动了动:“是吧?”
他回答问题显得非常谨慎,能够用疑问句的尽量用疑问句,极少肯定回复。
虽然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但阿强面对警方讯问时,态度太过小心,给赵向晚一种步步为营的感觉。
赵向晚试探了一下之后,身体向后靠了靠,让自己离他远了一点,态度变得傲慢起来:“你能记得多长时间的事?”
阿强愣了一下,嘴巴微动,眼睛睃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到另一边:“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赵向晚再问:“你姓什么?”
这回他的反应快了很多:“卢。”
“名字?”
“卢富强。”
“性别?”
“男。”
阿强的脑袋渐渐转正,显然简单的问题让他的心理压力变小,自然而然地松懈下来。
“结婚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没女人看得上。”
“从来没谈过恋爱吗?”
“谈过两个,不过很快就分手了。”
“为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阿强又停顿了一下,侧过头去,将左耳朝向赵向晚:“不合适吧?”
赵向晚突然提高了音量:“我问你问题,你反问我做什么?”
阿强再一次愣了一下:“我反问了吗?”
赵向晚像个娇气的女孩子一样:“当然!我问你为什么和两个女友分手,你说的是:不合适吧?而不是肯定的回答:不合适。”
阿强第一次见到警察也有蛮不讲理的时候,只得苦笑道:“是,是不合适。”
【唉!女人,都一样。】
终于撬开他的心门,听到一丝声音,赵向晚心中微动。
没想到,阿强这人属狗,不打不叫。
赵向晚继续追问:“怎么不合适?”
也许因为赵向晚是个年轻女孩,又生得漂亮,阿强的提防感不知不觉地降低,竟然坐在审讯室里说起自己的情感经历来。
“第一个吧,是个农村来城里打工的女孩子。她天真又虚荣,嫌我钱太少,和我分手之后找了个有钱人。第二个是小商品市场一楼卖皮带、内裤的小嫂子,她结过婚,生了个女儿,谈了一段时间,她女儿不喜欢我,又分了。”
赵向晚认真观察他的表情:“第一个女朋友你是在哪里认得的?现在哪里?”
阿强的表情有些冷漠:“是我在深市认得的,只知道分手后给有钱人当二奶去了,谁知道是生是活?”
【死了活该!】
【只可惜,老子有钱的时候你没赶上。】
赵向晚故意问:“她死了吧?”
阿强侧过头,将左耳朵朝着赵向晚,脖子有些僵硬:“谁知道呢。”
赵向晚心中有了一丝猜测,不过还需要进一步印证。
“我参与过不少案子,发现虚荣的女孩,多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阿强显然很愿意听到这样的话,脑袋再一次转正,睃了赵向晚一眼。
“有一个女孩当了港商的小老婆,生下儿子之后就被抛弃,儿子也被港商带回港城再也见不着。还有一个,因为生的是女儿,拿了几千块钱就回了老家,因为带了个女儿回家,老家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