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不移地做个路人甲—— by七月犁
七月犁  发于:2023年10月21日

关灯
护眼

姜程惊诧,这跟方阔写状元郎的那本话本里的情节…雷同?了。
“六十万金,黎家的七分家底。”程余粱恨极:“老太?爷在去信跟戚家、戚宁恕确定后,没犹豫就借出了。黎家灭门后两月,戚宁恕战死。”一拳锤在桌上,“那贼子根本就没死。”
黎上让尺剑去把那大纸包拿来?:“您怎么知道戚宁恕没死?”
平缓了下心绪,程余粱细说:“我领的那支商队是在快到陇西的边界上遭的袭击。商队没了后,我听闻黎家出事,压根不信。黎家在西北那是庞然大物,怎可能会一夜就没了?
我与晔儿乔装打扮偷偷潜回坦州。到了方林巷子,我接受了现?实。黎家确实没了。怕暴露,我都没敢去你祖父、父亲的坟上祭奠。没几天,我和晔儿又回去了裕阳。从此,我父子两就混迹在码头、赌坊、暗市…各种人鱼混杂的地方,留意着那一片的动静。”
尺剑拿了大纸包来?,辛珊思抱过还牢牢抓着频婆的黎久久。黎上接了纸包,将它打开。
“这个…”程余粱抽了压在一大沓纸下的一本册子:“是我那趟商队出行的买卖记录。”
黎上翻开,二十年过去,册子的纸张虽已泛黄,但里面的记录没丝毫晕染。由此可见,这册子被保存得多好。
“起初查的时候,一点头绪都无。”程余粱道:“直至裕阳宋家守完孝嫁女,才让我找着劫商队的贼匪。”他伸手翻册子,定在第七张,“宋家嫁女赔了一整套的红宝石赤金头面。”
册子的第七页上记录的正是一套红宝石赤金头面,连头面的样子都有。身为女子,辛珊思单瞧那些小饰的图像都心动不已。这套头面上镶嵌的红宝石,有八十九颗,都是极品鸽子血,价值过千金。
程余粱说:“宋家那女儿回门时,戴的正是这套头面,我一眼就认出了。从这起,我和晔儿便盯上了宋家。也正是因为盯着宋家,我们才发现?戚宁恕没死。”
“宋擎云最小的儿子,叫宋以安,是个庶出。”程晔闻叹声,不禁看?向放下频婆的小团子,眼里滑过笑:“泰顺七年,在他要成亲的前半月,体态突然变得十分直挺,走路也不浮了。我察觉不对,便赶紧报了爹。
爹没急着去瞧那个宋以安,一直等到宋以安成亲那天,才混在人群里放肆看?他。”
“当时宋以安骑着马,我看?到他就生?出一股熟悉。”程余粱跟了二十余年的商队,阅人无数,记人也厉害:“在他抵达宋家大门口下马的时候,我想到了这股熟悉是来?自?于谁了。”
“戚宁恕?”风笑开口。
“对。”程余粱道:“虽然脸不是戚宁恕的脸,但我绝不可能会认错。戚宁恕,我见过不止一回。他摘得武状元时,我就在蒙都。那时我…”再?激动,他眼都被怒气烧红了,“我多想冲上去扒下他面上的那张假皮。”
程晔握上他爹的拳:“之?后,我们查了戚宁恕娶的那个女子。那女子明面上是出生?小家,实则是湖山廊亭东明生?的次女东雪宜。她在成婚的次年,就给戚宁恕生?下一子。那个孩子在满了十岁后,就被戚宁恕带走了,但对外是病逝。”
好奸猾!辛珊思弯唇。
“东雪宜一共给戚宁恕诞下三子,小的两个还生?活在宋家。”原本报仇无望,程余粱就想绑了那两孩子去黎家坟前告祭,只还没部署好,小少爷的百草堂就开起来?了。
黎上翻完册子,又去翻别的纸张,才翻了两张就停下了:“何?千里?”
“何?珖的长子何?千里。”程晔道:“何?家的粮铺近五年卖的米都是南边来?的。我跑了一趟南边,查了何?家米的来?源,发现?老太?爷在南边置的百顷地,基本落到了何?家、汕南王氏、南高刘氏手中。东北的一百二十顷地,全在裕阳宋家手里握着。
蒙都、坦州、叙云城三地的六十八间铺子、十二处宅子、八个庄子,已被卖了七成。经手人都是黎家出事时,留在坦州休整的两支商队里的人。四年前,他们被收编进了汝高蔡家的商队。”
一张张买卖的契据,足矣证明程余粱、程晔的能耐。黎上好奇:“这些你们哪弄来?的?”
“偷。”程余粱不觉丢人:“小少爷有所不知,我生?在偷子窝,爷奶爹娘全是贼。在他们的教养下,我自?然而然地也成了个偷子。三岁死爷四岁奶死七岁爹娘一道被人打死,我皆亲眼目睹。为了活…长久地活着,我剃发混进少林偷了部轻功秘籍。”
“那时您识字?”薛冰寕问。
程余粱笑说:“做贼一定要识字,不然成不了神偷。这是我爷讲的。”回想过去,目光变得悠远,“我也不知是不是得益于天资,照着那本秘籍瞎学一通,竟就入了门。入了门后,我日?日?不堕地练,十岁飞檐走壁,十二踏雪无痕。有着上层轻功,我不及十六就在江湖小有名声。”
“之?后呢?”辛珊思问:“怎么认识的老太?爷?”
沉凝数息,程余粱才道:“有人出十金,让我偷老太?爷印章。”
“谁?”尺剑比较关心这个。
程余粱回:“一个嗜赌如命的混子。他找着我,先?激我几句,然后强硬地让我跟他赌。若我能将黎家当家人印章偷出,他就予我十两金。我要盗不到,那便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当时我虽年轻,但吃过的苦太?多了,性?子早已被磨平,哪会被几句话激怒,最后依了混子也是直觉他背后有人。”
黎久久两眼眯达,撑不住小脑袋了。尺剑将窝篮拉到腿边,辛珊思把小家伙放进去。
“就是那次偷盗印章,我认识了老太?爷。”十六岁之?前,程余粱不解什么是“敬重?”。十六岁之?后,他懂了,敬重?是发自?内心的服气、爱敬与尊重?。两字很轻,但他可以为这两字死为这两字克己?慎独,且毫无怨言。
“我偷到老太?爷的印章了,但没能走出黎家。我以为我会死得像我爷奶爹娘那般,但没有。老太?爷抓到我,不先?向我要印章,开口就问我,你吃过没?”说到此,他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几百张的买卖契据,黎上都给翻完了,他站起,拎了茶壶亲自?给程余粱父子斟茶。
“使不得…”程余粱不敢受:“是老太?爷把我从地沟里拉上了岸。他那么富贵,对我这样的腌臜东西不但没轻视,还将我当个人看?待。”他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活出息,得许多人敬重?。在没遇到老太?爷前,他以为他会当一辈子的贼。

第93章
程晔也是在黎家出事后, 才晓自家曾是那样的底子。因为黎家,他生来就享安稳,丰衣足食无忧无虑地过到十七岁。爹幸运, 他比爹更幸运。于他们, 辜负黎家便是丢弃了最好的自己。
黎上?执意:“今日先以茶代酒,我敬你们。待他日黎家灭门之仇得报,我们再?一同回坦州祭拜黎家冤魂。”他拉开程伯的手, 倒茶。
程余粱看着茶流进杯中,心里安慰。黎家灭门大仇得报, 他也有脸到老太爷的坟上?说一声,余粱没负您的教导和看重。
十六岁,他十六岁被老太爷留在身?边,十八岁跟商队,二十五岁娶亲。晔儿的名还是老太爷亲自给取的。每每一想到黎家上?下都被摘了?头, 他就恨不能将所有参与谋夺黎家的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斟好三杯茶,黎上?放下茶壶, 亲端杯送到程老手边:“这些年苦了?您了?。”
“我不苦。只要能报得大仇,程余粱死而无怨。”程余粱双手接过茶,凝视着小少爷。小少爷的脸模子随了?黎家,只一双眼与大奶奶一般样。
“不要谈死,咱们要好好活着。”黎上?再?端茶送给程晔:“我们活着一天,那些鬼祟就会不安宁一天。”
“人性之恶, 光听就已叫我遍体生寒。”姜程没想到黎家灭门里?竟牵扯这么多。
“这些才到哪?”尺剑冷哼, 还没加上?蒙玉灵呢。
黎上?敬程余粱、程晔, 三人没碰杯, 仰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看着主上?坐下了?,尺剑拐了?下姜程:“你?的鹏翎枪哪去了??”
姜程温和一笑:“留它伴在我妻身?边。”
“抱歉。”尺剑双手合十。
“去黎家以戚宁恕借银的那个米粥…”辛珊思望向程老:“就是方阔。”
“是他?”程余粱父子与姜程皆变了?脸。
辛珊思继续:“方阔没以为能从黎家借到银, 可偏偏黎家借了?。他拿到六十万金很慌,将金藏在少林。这金又被孤山给偷了?,孤山实?名戚麟,是戚家收养的。去绝煞楼挂牌杀人的米掌柜,是孤山。绝煞楼背后的东家,有戚家一个。”
“什么?”程余粱父子再?震惊。姜程双眉紧锁:“黎家是不是泰顺三年十一月借出的银?”
“是。”辛珊思点头,借据上?有日期。
姜程恍然:“怪不得那段时日方阔总魂不守舍又异常紧张。”事出意外,故魂不守舍。异常紧张,是因怀抱六十万金。孤山是戚家人,绝煞楼背后也有戚家,方阔以戚宁恕之名向黎家借银,简直是正中戚家下怀,而黎家就成?了?被钉在砧板上?的肥肉。
“早知戚家扎根深…”程余粱紧攥茶杯:“只没想到扎得这么深。那个孤山得有四十余了?…”
“四十又三。”在少林时,姜程就不喜孤山,因为他们于是与非的理解上?存在很大差异。以孝道为例,孤山坚持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则主张父慈而子孝。“戚家竟在四十年前就往少林安插暗子了??”
“图谋不小。”程晔道。
辛珊思淡而一笑:“欠下的总要还的。”
“你?们买盛冉山那块地…”程余粱看向小少爷,下那么大本钱,肯定是有大用。
“建村。”黎上?道:“武林村。”
“武林村?”程晔不太明白。风笑简要地给三位解释了?一遍,尺剑收回晃窝篮的脚,起?身?为他们倒茶:“咱们武林村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好几户了?,你?们想加入得尽早。”
不愧是黎家的种,程余粱欢喜:“好,建村好。”武林村一旦建成?,势力不亚于一般的门派。大家一股劲,就是世道再?乱,也无人敢欺。
看程晔幽暗的双目里?多了?一丝明亮,姜程为他高兴。程晔十七岁时就渴望成?就己身?,却?被人当头一棒打?下马,现?在机会又来了?。
“程伯,你?们现?住在哪?”黎上?问。
程伯是在叫他?程余粱有些愣神?:“住…住在南郊灰岩巷。”他比冉升大爷年长十三岁,又敬老太爷为长辈。粲然笑之,这声程伯,他就厚颜担了?。
辛珊思转头向黎大夫:“明日咱们去找老屯长问问,看屯里?有没有闲置的房子?”
“好。”黎上?点头,后与程伯说:“你?们再?住南郊那不安全,还是搬到荀家屯来住好。”
“成?。”能就近帮老太爷看着点小少爷,程余粱求之不得:“本来南郊那小院也是赁的。”
“今晚你?们别走?了?。”陆耀祖道:“西厢还有间空屋,炕大得很,三人足够睡。”
黎上?看了?一眼窝篮里?睡熟的女?儿,微笑道:“也不早了?,那就收拾收拾休息吧。”
“好。”
次日一早用完饭,辛珊思就杀了?两只大鹅,丢给陆爻。陆耀祖赶牛车陪着程余粱父子去南郊,姜程也跟着一道。风笑与尺剑去老屯长家,薛冰寕往大石集买菜。黎上?抱着他闺女?到后院转转。
石家屯还真?就空置的房子,也在东北向,离辛珊思家只几十步远。这户人家几年前搬去了?江平营生,荀家屯的院子舍不得卖,便求了?娘老子帮忙看顾着点。老屯长听说黎大夫屋里?来了?亲戚要赁房,立时就领着风笑、尺剑去寻人。
等陆爻将两只鹅身?上?的毛都拔干净,风笑、尺剑也拿着契书回来了?。
“这么顺利?”辛珊思坐在正房堂屋的炕榻上?,正在给黎久久缝棉袄。黎上?带着娃与风笑一道进门。
“就在附近…”风笑把契书放桌上?,拿茶杯倒水:“院子虽然比咱们的小点,但?它小在菜园地。屋子跟这一样宽敞,正房三间东西厢两门。老头老太要一百八十文一月,我们赁到明年底。”
“屋里?有人住吗?”辛珊思问。
风笑回:“老头老太跟大儿家过,隔个三四天会到这院子睡个一两日,给屋子补补人气。听说咱们要赁,两老喜得跟什么似的,不等我们走?就急着拿抹布打?扫。”
“门前屋后种的都是菜,但?长得没咱这好。”尺剑搬了?小板凳坐到檐下,帮冰寜挑拣韭菜:“今天也炕锅巴吗?”
嗯了?一声,薛冰寕掐去韭菜尾部的死叶。天冷了?,韭菜至多还能割两茬。锅巴夹韭菜,她还没吃够。
黎上?站在炕榻边看着珊思缝衣,问黎久久:“这是给谁做的新衣裳?”
“哦…”黎久久咧嘴。
小棉袄就剩一只袖子没缝好,辛珊思仰首冲小肥丫么么两声。小肥丫的小身?子立时就往她娘倒去。黎上?干脆把她放炕榻上?。
中午,陆耀祖拖着一牛车家什回来了?。尺剑领他们绕道往屋后去:“院子赁好了?,咱们直接到那。”
厨房里?,大锅中炖着鹅。辛珊思还发了?面?,准备等鹅收收汁,在上?铺层花卷。闻着饭香,黎久久一步都不让她爹离厨房。
“那十一家你?打?算怎么收拾?”辛珊思米下锅,用锅铲将米平一平,盖上?锅盖转过身?看向黎大夫。
黎上?凝目:“等盛冉山那除草稳步开始后,我会先去趟裕阳,然后往陇西,回来再?找许家。”
“不怕打?草惊蛇,坏了?一剑山庄的事了??”
“一剑山庄杀不杀得了?东明生,于我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要我跟你?一块吗?”辛珊思手捏上?她馋闺女?的脸颊。
想,但?黎上?摇了?摇首:“我带陆老爷子和尺剑一道,你?在盛冉山等蒙曜。”
好吧,辛珊思尊重。
坐灶膛后烧火的薛冰寕举手:“黎大夫,戚宁恕那两个孩子,您若遇上?就给绑了?,千万别放过。他们出生,身?上?就沾满了?黎家人的血,一点不无辜。”
他没想放过。黎上?低头,在久久的小脑袋上?轻轻一吻。
程余粱几人将家什拾掇齐整回来,正好开饭。两只大鹅十多斤重,里?头搁了?白菜、老豆腐,用和面?的大陶盆装都冒尖儿。沾满浓郁汤汁的花卷,最?得尺剑喜欢。
这顿饭吃得程余粱是热泪盈眶,听闻小少爷等武林村建成?后还要组商队,那更是激动。
“老头子还能跑。”
“您留点活儿给我。”程晔夹了?块鹅翅膀放他碗中。
姜程嗓子眼发堵,噎了?好几回。吃着被炖得十分入味的老豆腐,他突然觉眼前亮堂了?些,心里?滋生了?一些些期盼。武林村建成?会是什么样?跟随商队远行,又会有怎样的精彩?雪覆盛冉山,应该很美吧?
他笑了?:“等草除完,我就回南冯庄将温娘迁来这。”
“我一定给咱们武林村择一块灵地做墓地。”陆爻端茶杯,在姜程的碗上?碰了?下。
这样热热闹闹多好?辛珊思放言:“今年过年咱们买两头猪杀。”
“我用我的私房买两只羊。”薛冰寕好吃羊肉汤。
坐在黎上?怀里?的黎久久,一手将频婆压在怀一手摸向她爹的碗。看小家伙要够着时,辛珊思筷子出击夹住那只小肉爪,往自己嘴边拖。黎上?笑开:“快,爹救。”
下午,风笑正歇着,听到小锣声,一下拗起?下炕穿衣拿上?碎银往外。院门一开,他就见货郎自门口过,虽然不是上?回那位,但?还是立马出声喊住:“有糖卖吗?”
“有,裹了?芝麻的饴糖,吃着喷香。”货郎放下担子,开箱取饴糖。
风笑称了?两斤饴糖,见摊上?拨浪鼓是葫芦形的,做得很精巧,也拿了?一个,又买了?一些细细的红头绳。回了?家里?,他拆饴糖纸包,见到夹层里?的黑线花,放下心了?。取了?信,往正房去。
黎上?坐在炕榻上?,翻着老药典。
见主上?不动,风笑拆了?信快阅:“苗族大祭司天晴病重,族长喜一发召回令,令苗人速归族。荀厉的断刀,花楼主找石云山山长孟明晓看过。孟明晓说,蝶王刀锋利但?过刚,依断口看,两把刀八成?是在打?斗时被人用指夹住生生折断的。
黎家南边的田产归属已经有眉目,但?拿不到证据。崇州许家跟裕阳宋家存在书信往来,只送信人很谨慎,一界楼没能在途中截到信。”
黎上?抬首:“让一界楼帮我查查石耀山恶鬼营都关了?些什么人。”
“是。”
“再?找人买几匹马。”
“好。”
九月十六鸡鸣,风笑起?身?,与尺剑、陆老爷子草草吃了?口早饭,便准备往盛冉山。后门一开,两人见隐在黑暗里?的三位不由一愣,接着又异口同声:“你?们吃过没。”
“吃过了?。”程余粱还带了?根一丈长的绳:“快走?吧,这离盛冉山不近。”
陆耀祖把马给风笑骑,上?了?官道,好胜心升起?,追着疾步在前的程余粱跑。程余粱察觉身?后来风,沉下气,脚步加快。尺剑跟程晔、姜程也拼了?起?来,以致风笑骑马倒落最?后抵达盛冉山。
他们是来一个工,量出一亩地。日头没出,两百亩地就已全交出去了?。六人也没闲着,跟着一块除草,没多大会听到啪啪两声,不由转头去看。一小个盯着瘫地上?抽搐的两只肥兔子,发着愣。
“这兔子真?肥,一只得有七八斤。”风笑笑着出声:“告示上?漏了?一点,我在这说一声,你?们除草时逮着什么都归自己。”
“好。”除草的劳力尽头更大。七八斤的兔子,两只得十几斤。不管是拿去卖,还是自家里?吃,那都是白赚的。
尺剑眼红,他也想抓兔子。
头天,黎上?辛珊思没去盛冉山。
晚上?见几人拎了?四只肥兔子回来,薛冰寕眼都笑弯了?:“正好,兔子皮剥了?给久久做两件夹袄。”
“怎么样?”辛珊思问:“一天一亩,他们能行吗?”
“行。”风笑回:“有好几个下午日头多高的就把草除完了?,还除得很干净。”转头向程晔,“招工时跟你?站一块的那个阮齐,是个机灵的。他把草全堆在一块,还将旁人不要的草也拢到自己地头。我看,他家里?人明天肯定会来拖。”
陆耀祖说:“我明天也赶牛车去。那草晒一晒,冬里?给牲口吃再?好不过。”
盛冉山那如火如荼地除着草,城里?许家一想到日后黎上?就杵他们家门口上?便忍不住大骂达泰无用,有心想给黎上?找点麻烦,可…他们要应对玛嘞的刁难,一时间也腾不出手。
又过了?一天,黎上?才赶着驴车带珊思娘俩往盛冉山。两百人两天除了?四百亩的草,袒露出的地块都受过尺剑检查,那真?的是不见一根草根。驴车直接停在上?,辛珊思出车厢看到那大块干净的空地,心旷神?怡,只觉钱花得值。
有条不紊就好,黎上?转身?望向高耸的盛冉山,问怀里?的姑娘:“久久,你?喜欢这里?吗?”
不在屋里?头闷着,黎久久心情很美:“呀…”
“笑嘻嘻的,肯定很喜欢。”辛珊思两手叉着腰,环顾一圈,脑中勾勒着以后的繁荣,想得正得劲,肚子咕噜叫起?,脚跟一转去车里?拿了?一小兜包子出来。
黎上?吃包子,咬一口便将手里?的包子送往黎久久嘴边。黎久久小嘴方碰着包子,包子就被收回。她小嘴吧吧的,就好像吃到了?一样,再?等着下一口。
辛珊思瞧着都心疼,掏了?巾子出来给小家伙擦擦口水:“明年娘就带你?吃山珍海味。”
连吃了?三个包子,黎上?饱了?,但?很明显他怀里?那位还意犹未尽。辛珊思接过来,继续你?一口我一口。
黎上?上?车倒了?杯水出来,先给他家“吃”得正欢的小姑娘喂一口,接着喂她娘。伺候完母女?两,他又上?车倒了?一杯自己喝,再?出车厢便见西南边一群小黑点正往这来,凝目细看,弯唇笑起?:“珊思…”
“嗯,”辛珊思仰首望向站在辕座上?的人,手里?还剩半个包子。
“好像是蒙人兵卫。”黎上?道。
“是吗?”辛珊思转身?望向西南,一个没留意,手里?的包子就叫一只小爪子抓着了?。她忙回眼,只见小爪子准准地抠了?肉馅就往自个小嘴送,连叫:“嗳嗳…”拿包子皮的手拦住小爪子,召唤黎大夫,“快过来。”
“你?让我过去做坏人是吗?”黎上?跳下辕座,一手蒙上?闺女?的眼,张嘴吃了?她抓着的肉馅,顺便拿巾子给她擦擦手。
辛珊思也赶紧把包子皮塞进嘴,嚼吧嚼吧下肚。
重见光明,黎久久盯着自己空空的小手,再?看看她娘亲的,小嘴巴慢慢往下瘪,哇一声哭了?出来。
那趟小黑点在快速靠近,辛珊思一边哄着伤透心的黎久久一边往官道去。黎上?到车上?取了?藤篮,跟在她们后。
给乌莹办完丧事,蒙曜就离了?蒙都,马不停蹄地入中原往魔惠林方向。虽没进崇州逗留,但?他已知崇州将盛冉山一带的百顷荒地卖给了?黎上?阎晴。因了?解那两人的脾性,故他对此事也没多在意。
打?马跑近,一行原该于岔口拐道东去,可却?在两抹身?影走?上?官道后,都不用王爷示意便随着慢下了?马,径直向前。
黎久久还在抽噎。黎上?将藤篮交予珊思,从后抱过小人儿。辛珊思站着不动,眼看驭马走?过来的蒙曜,手开了?藤篮,从钱袋子里?摸出一片铁牌,掷了?过去。
护在蒙曜左的巴山拍马上?前,一把抓住铁牌,手被打?的又疼又麻,张开五指,将铁牌送予王爷过目。
蒙曜只看了?一眼,复又望向那一家三口。闷在黎上?怀里?那小小一团,好似不太快活。
黎上?轻拍着闺女?,嘴套在她耳边说:“再?过一两个月,你?就可以吃了?。”
待马走?到丈内停下,辛珊思道:“你?将乌莹的事处理得让我很满意。”
“所以…”蒙曜露笑:“阎夫人是准备再?与本王做笔生意?”
辛珊思摇摇头:“是要寻你?做买卖,但?不止一笔。”又从藤篮里?掏出块铜牌,丢给他,“这东西,你?认识吗?”
蒙曜翻看了?正反面?,道:“密卫营里?有个鬼门…”手指捻着铁牌上?的大门,“我不确定是不是。”
附近除草的劳力,偷瞄着这方,纷纷竖着两耳细听。
“那天你?们离开那个破屋后不久,一行黑衣人就寻来了?。”辛珊思口气不好:“人家是来杀你?的。”
“是吗?”蒙曜一脸平静:“你?确定?”
“确定。”辛珊思好想朝他翻两白眼:“多少人望你?死,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有数,蒙曜下马:“想你?死的人也不少。”
跟这种人做买卖真?是费劲,辛珊思深吸慢吐:“这里?面?有一块是坦州城达鲁花赤纳海的。”
“纳海是皇帝的人。”蒙曜走?上?前两步,手背到后,直视他这个…小师叔:“说正经买卖。”
“可以。”但?说之前,她得言明一点:“正经买卖很贵。”
“多贵?”蒙曜问。
“三万金。”辛珊思竖起?三根手指。
一群蒙人兵卫都傻了?,三万金?蒙曜面?上?依旧平静:“只要值,本王就买。”
辛珊思上?前一步,压着声道:“蒙玉灵的老底。”
平静中冷意升腾,蒙曜看着尺外的女?子。
辛珊思补充:“她隐在外的所有势力。”
沉凝了?数息,蒙曜笑了?,周身?的冷意与疏离瞬间消失不见:“小师叔,总是能让我格外惊喜。”
“那你?买吗?”辛珊思扬唇。
蒙曜不犹豫:“买,但?买之前我还有一问。”
“问。”
“蒙玉灵有得罪你??”
“有,得罪死了?。”辛珊思冷色。

第94章
背在后的手转动起了铁牌, 蒙曜坏了两月余的心情开晴了,转头看向西北,满目草野。这?片要真被垦出来, 于大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黎久久不闷在她爹怀里了, 扭转小身?子寻找她娘亲的身影。黎上托着点她的腰背,辛珊思回头冲小姑娘夹夹右眼。黎久久笑?得?咯咯的。
闻声?,蒙曜转回头, 见小丫头嘴张大大的笑,一颗牙都没。两个月余, 她是真长大不少,比在破屋那时要圆润许多,五官也愈发清晰,眉眼更似娘,小鼻梁骨很挺。看小丫头望来, 他?牵唇。
黎上转个身?,手指飞过盛冉山的鹰:“久久, 看那。”
黎久久顺着她爹的指向看去,把美色抛在了脑后。辛珊思大乐。蒙曜将黎上上下打?量了遍,已经怀疑起这?位的医术。虽然他?还没孩子,但?带过乌莹,很清楚几个月的婴孩根本看不了太远。
笑?够了,辛珊思继续之前的生意:“要借一步说话, 还是就在这??”
“往前去去。”蒙曜道。
行?, 辛珊思转身?跟着已经往前的黎大夫。巴山、巴德面色凝重地随在王爷后。十数兵卫牵着马, 缓步走。
走出三四里路, 黎上停下。黎久久打?了个哈切,两眼泪蒙蒙。跟在蒙曜后的巴德抬手, 示意兵卫止步。辛珊思没回身?,蒙曜上前与她并肩。
“你对蒙玉灵知晓多少?”这?话是辛珊思问蒙曜的。
以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能做到表面平和,可在经历了乌莹之事后,很难了,亦不欲再勉强自己。蒙曜不想蒙玉灵死,只想她痛不欲生:“你该知道我一直在军营。”
“那就是知之甚少喽?”辛珊思看向他?。
“是。”蒙曜轻眨了下眼,他?出生时,蒙玉灵已经成人。这?是蒙玉灵占据的天然优势,对此他?也无能为力。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