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陈朗会以温惠为立场思考问题。
翡翠园的怪物已经被他处理干净,他不能容忍有怪物的存在威胁到温惠的安全。
只是在他处理怪物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有结伴而来的人类目睹了他进食的场面,旋即又沾染怪物濒死飞溅的鲜血,不可避免的成为被感染的异种。
陈朗被濒死怪物拖住脚步,等他赶到超市,就看到刚才的那幕——
“你救救他……”
超市门口唯一的透光处被挡住,男人面色晦暗,高高壮壮的身影如同一座山压下来。
温惠在看到陈朗出现的那刻,攀升的安全感骤然停滞,睫毛挂着泪珠,眼角勾出抹无助惶恐的红意,那颗泪痣更是显得颤颤巍巍的。
她感到有股陌生的恶意袭面而来,等她和陈朗沉暗的视线对视的时候,那股奇怪的感觉消散,只是男人的脸色看起来并不算好,面部有细小的痉挛闪过,仿佛是那团构造人类面皮的血肉不堪重负,正在面临崩塌。
温惠四肢僵硬,手指紧紧揪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救我!”张劲濒死的嚎叫响起。
温惠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落到张劲的身上。
那只血肉暴露在外面的异种面目狰狞,张劲在它的手里完全是一只弱小的鸡崽,三两下就被异种撕扯成块,塞到嘴里,血液汩汩流落满地。
场面血腥,温惠只是略略看了几眼,就在怪物抓住张劲撕碎他身体的时候,眼前被遮住,是陈朗的血肉沿着地板蠕动到她的面前,将她颤抖冰凉的身体缠绕在里面。
“……啊。”
温惠轻呼了声,血肉模拟的薄纱安抚性地蹭蹭她的眼皮,散发出来的善意使她骤然安心。
前一刻,她满心失望,亲眼目睹陈朗在她出口求救时停顿的脚步,感受着自他周身散发的恶意,她脑海涌出可怖的念头——
他不会救他们。
他会任由怪物撕碎他们的身体。
念头涌出来的同时,伴随而来的是仿若坠落深渊的无助,她承受不住再一次的背叛,她承受不住再次被辜负的痛苦。
熟悉的温热血肉遮住她的眼睛,将她和面前的血腥场景隔绝开,温惠感到屁股接触的地面也变化成棉絮般的触感,再然后,她被抱起来。
“惠惠。”陈朗的额头蹭了蹭她冰凉的脸颊,“我来晚了。别怕呢。”
血肉褪去,陈朗健硕有力的双臂环绕着她,和温惠接触的瞬间,狂乱思绪得到安抚,他带着不易被察觉的恐慌紧紧抱住怀里的妻子,转身离开那家充斥着恐怖声响的超市。
温惠的思绪彻底乱了,陈朗的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她被迫埋在他的怀里,随着陈朗的脚步,他们离开了超市。然而耳边仍然回响着张劲的惨叫和怪物进食的声响,她控制不住地睁开眼睛,与此同时,视野还未清明,那截褪去的血纱再次遮住她的眼睛。
超市血流成河,支离破碎的血肉四处飞溅,随着陈朗的离开,新生的异种由四面八方涌来,像是被关在黑屋里积满怨毒和饿意的猛兽,铁笼破开的瞬间,就争抢着撕扯、残杀脆弱美味的羊羔。
温惠被泪水糊满的脸被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温水泡湿的毛巾盖住她的脸,她闭起眼睛,由着陈朗在她的脸部轻轻地擦拭起来,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陈朗微垂的头、半跪在面前的身影。
他用毛巾擦拭她的手指,十根手指头全都细心地擦拭一遍,察觉到温惠的视线,握住她手腕的手不自知地颤抖了两下,然后,他始终维持垂头的动作。
“我们回家了惠惠。”
说完,陈朗站起来,还未站稳,就被温惠扯住手臂,他晃了晃,单手撑着沙发没做出在妻子面前摔倒的丑相,稳住后坐到她的旁边,始终没敢和温惠对视。
温惠的脑海是蒙的,尽管目睹过怪物吃人的场景,当对象换成自己认识的人的时候,那股冲击是常人都不能忍受的,表现在温惠的身上,她感到思绪空白,四肢僵硬,哪怕被温热的毛巾捂住,还是有些冷。
那是活生生的人,在异种进入超市之前,张劲还在和她聊天,结果眨眼间就血溅在她的面前。
温惠知道陈朗的能力,超市里只有一只被感染的异种,陈朗赶来的时候,异种明显僵硬在原地,做出想要逃跑的举动,然而陈朗的脚步停住了,他非常生硬地在张劲可以活命的关键时刻停下脚步……
温惠回想起陈朗来到超市的瞬间,在他面部捕捉到的恶意,那时候她以为那股恶意针对的是他们,实际上只有张劲,并没有她。
“我不明白。”
温惠收紧攥住陈朗的手臂,眼里藏着茫然和恐慌,如果陈朗,准确说是怪物,对他人的死亡并不在意,那是否证明他没有基本的同情心,那这样的话,他还可靠吗?
从前和陈朗生活,他们之间只有对方,温惠所有的判断都是基于陈朗的行为,他是个合格的丈夫,是个完美的爱人,可若是他连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甚至在目睹血腥场面的时候,心底展露的是快意和沉迷,那这样的他还可信吗?
“在超市里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救下张劲,为什么……为什么没这样做呢?”
温惠仰着头,眼眶满是泪珠。
“惠惠。”陈朗念了声她的名字,没抬头,笑着说道:“是我没有做好呢,没有及时赶到,吓到你了吧?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呢,肚子饿了吗?我来做饭吧……”
温惠看着身侧的陈朗,他的脊背弯起来,绷在裤子里的双腿微微叉开,手肘搭在上面,攥起的拳头和绷紧的下颌线,显露出男人此刻犹如脚踩钢丝的紧张。
隐形的压迫感袭来,面前的男人终究是怪物的内核,这种时候应该保命要紧不要再问下去。
温惠眼底那股想要得到合理解释的期盼淡下去,她咬紧唇,以此缓解情绪。
手臂失去桎梏,实际上温惠的那点力量对陈朗来说不算什么,就像枝头雀鸟那般的力道,他重新站起来,朝着厨房走去,还未走动两步,就被人从后扯住。
温惠转到他的面前,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伤感,“你有事情瞒着我。”
语气难得带着点强迫:“陈朗,你说实话,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手指揪紧,修剪圆润的指甲无意识地扣进怪物的血肉,顿了顿,鼓足勇气抬眼注视着他,说道:“你不能瞒着我!你肯定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在话问出口的时候,温惠感到陈朗周身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恶劣情绪,像股狂风要将人掀翻,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手指松了松,本能地想要往后退,腰后猛地覆来一只手,推着她狠狠撞向前面的胸膛。
“啊……”温惠是真的疼,眼圈红起来。
然而她无暇顾及胸口的疼痛,有冰凉陌生的气息贴着她的头皮,慢慢地竟然渗透进她的身体,使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僵,恍惚害怕的时候,嘴唇被含住,带着狂躁的力道,在她的口,腔内侵,占空间,口允着她的舌用力缠弄。
“你是我的。”不同以往温柔式的撒娇呢喃,语气带着股偏执的疯癫,还有幻想中逃离的痛苦绝望,杂糅在语气里像是暴雨过后泥泞潮湿的泥地,带着要将人拖进黑暗巢穴的阴郁。
微微狠戾的语气,“谁都不可以从我身边带走你,除非要我死!”
“惠惠,惠惠,惠惠,惠惠……”
一遍遍的呢喃带着最深最深的已经变质的爱意,那是足够像铁链般栓住恋人永生的禁锢。
温惠被意料之外的场景弄慌了神,舌头被口允得生疼,宛若经历了残酷的夹板。
肯定都已经红了吧!好疼好疼……眼泪断线珠子般顺着脸侧滑下来,滑进陈朗的嘴角,他微微愣住,旋即是更深更深的恐惧攫住他的心绪,他松开肆掠的唇舌,在她脸颊舔舐湿润的泪痕,慢慢舔到她的眼角,像不知餍,足的怪物在回味残留爪上的血液。
——这是在干什么啊!
温惠的眼泪决堤般流下来,混合着男人的舔舐残留的水液,面部黏糊糊湿答答的,她的睫毛粘住在眼前拉出朦胧模糊的视野,男人面部展露的疯狂偏执展露在眼前,她又愣了愣神,本能地因他的举动露出惶恐不安的情绪。
她本意是想和陈朗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她和陈朗经历了很多事情,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算短,自认为对他的了解还算可以,但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能在自己开口要他救人的时候,对抗似的突兀地停下脚步……他是故意的还是有隐情?
却不晓得,怪物身上带着的隐秘的开关被她按下去,他彻底抛开温柔的伪装。
俊美的面皮流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爱意,那已经不能算是爱意了,而是使人窒息的占有欲……
陈朗离开温惠红肿的眼睛,拇指按在她同样肿起来的唇部,“这里是我的。”
紧接着,按在她的眼睛上,“这里也是我的。”
沾着泪珠的指腹按住她的胸口,洇湿她胸前的衣料,不同以往冰凉的触感使她浑身一颤,就听陈朗以一种谁都不可以抢夺的霸占语气说道:“这里也只能是我的。”
嗯……嗯?温惠不明所以,眼睫眨动的速度快起来,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不明白陈朗的行为的意义,亦或者说前一刻还癫狂像只挣脱束缚的野兽大开杀戒,下一刻就开始深情告白……应该算是深情告白吧?
温惠满心疑惑。
刚想开口回应,没想到陈朗面色突变,猩红血肉猛地涌来堵住她的嘴巴。
他的脸色紧接着就变得痛苦绝望,仿佛等待他的是可怖的刑罚。
“惠惠,你回到家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在想那个男人,在惋惜他的死亡是吗!早知道这样,我就留下他的性命,免得他在你的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影响!惠惠,我为什么不救他,我为什么不救他……”
温惠被他时而温柔,时而癫狂的语气弄得头脑混乱,但是好的方面是,最初因他骤然变化生出来的恐惧消弭,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陈朗,就见他似乎沉浸在幻想的恐怖场景无法脱身。
“……我不想救他!你有自己的生活,有不可干涉的工作,这是人类正常的社交需要,我愿意融入人类社会,愿意忍受离开你身边的痛苦,可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凭什么日日和你相对,他凭什么在我不能陪在你身边的时候陪在你的身边……”
“……我早就恨不得他死,我早就恨不得吞食他,他自己没有能力在异种出现的时候脱身,他自己懦弱得还需要惠惠的帮助,那样的垃圾、弱鸡、败类,凭什么日日和惠惠待在一起!不公平、不公平!惠惠,你说我存着这样的心思,看到日思夜想的画面出现眼前,我怎么可能救他……”
呓语般缠绵哀求的话语在温惠耳边响起,“惠惠,惠惠,我爱你,我好爱你,爱到想每时每刻都和你待在一起,爱到随便哪个东西出现在你面前就嫉妒得想要毁灭!惠惠,你别怕我,别怕我行不行……”
他语气逐渐变得正常,温惠被他噼里啪啦鞭炮似的话语弄得头昏脑胀,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爱她。
嗯,再加一句——爱到发狂。
温惠仔细思考这两句总结词将会给她带来的后果,还没思索出所以然,被她认定为回归正常的陈朗再次发癫,话语含着浓浓的谴责和对已死之人的脏水:
“他凭什么?那种卑劣、恶心、懦弱的男人根本不配站到你的身边,根本不配被你看到,出现在你的眼前都是对视野的污染,惠惠!惠惠!不要看他,不要接近他,不要爱上别人,不要不要不要……”
视野所及的地方,猩红血肉覆盖,地板成为它的温床,源源不断的血肉鼓动着充斥所有能够充斥的空间,刺目的猩红浪涛翻涌,承载着主体波动起伏的剧烈情绪,就在它们将要毁灭屋内构造的同时,那些脆弱的沙发、摆设、电视,以及零散的小玩意,像是被无形的薄膜遮住,使它们免于被毁坏。
所有的不正常是在悄悄进行的。
温惠眼前的男人,始终是俊美温柔的面貌,只在说到激动处,脸部有微微的痉挛闪过。
然而那双眼睛,始终含着浓郁的哀求,像只乞爱的狗狗专注地望着她,渴望把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它带回去,只要带它回去,它就会贡献出它的所有……哪怕生命都愿意交给她。
——这其中的交易不是没有代价的。
温惠恍惚间,脸部再次袭来黏糊糊的亲吻,陈朗凑到她面前轻轻地亲着,顺便舔舐掉流落的泪珠,把她的脸颊弄得亮晶晶的,她往后仰头避开,陈朗见此眼底的恐慌渐深。
一声声哀求响起:“惠惠,别不要我,别讨厌我,别怕我!”
以防陈朗再次发癫,温惠再思绪回归的瞬间,先开口堵住他的可能:“没有!”然后沾着泪珠的眼睛落到他的脸上,两人对视了会儿,陈朗面部流露的哀求越发浓郁,简直就像是故意蛊惑她的,她感到心脏酸涩,稍微定了定神,在混乱的思绪里找到一根明晰的线条。
她问道:“……你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那你的需求是什么呢?”
陈朗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眼神露出茫然,带着股纯然的单纯和朦胧,在此刻,竟然比发癫的时候更像只怪物,蠕动的血肉都因此滞了滞。
温惠轻轻捶捶他的胸膛,拉回他的思绪。
陈朗嘴唇微张,“惠惠……惠惠,我想你永远爱我,只能爱我……”语气带着不确定,先前那股疯狂得仿佛能够席卷落叶的狂暴气质彻底消散,他弓起后背,懊恼地盯着温惠微微肿的唇,“行吗惠惠?”
温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在陈朗缄默的等待里回答:“好啊。”
但是,“我不可能不跟别人交往。”
没等陈朗回话,她踮起脚捂住陈朗的嘴,另一只手按到他的眼皮上,男人微睁的圆眸愣了愣,听她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我保证我的眼里只有你,”然后她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指腹点在他的唇上,“这里是你的,你的这里也只能是我的,还有我的心,”她捏住他的手腕,让他的掌心覆盖住她的胸口,说道:“我保证这里只有你。”
时间在陈朗的世界里停住了。
他眼里只余温惠的眉眼,蠕动的血肉凝固,如同他拟态出的胸腔里面,心脏悬停在半空,失去生命力般停滞,血管里血液的流速停滞。
世界由灰暗慢慢地,在温惠的眉间、脸庞、唇畔渲染出艳丽的色彩,血肉里停滞的血液开始鼓动,鲜红色彩泼洒,胸腔里的心脏重重落下,继而又高高弹起,寂静的世界里骤然变得喧闹,怦怦作响的心跳声、粗重急促的呼吸声……
还有那句使他无限陷入彻底疯狂地步的——
“我是你的。”
他活过来的同时,耳边再次炸开温惠递来的响雷。
她说道:“虽然很晚,但是现在说也还算应景,嗯……我也爱你。”
第204章 丈夫(完结)
温惠从来没有表达过直白的爱意, 话说完,她就低下头,触碰陈朗眼睛、嘴唇、心口的指腹微微发烫。
陈朗癫狂的面貌和造成其癫狂的原因相比较, 显然不足以使温惠恐惧, 她在怪物变质的爱意中感到的不是窒息,是满足,是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满足。
“惠惠……”
耳边传来陈朗含糊的呢喃声音, 语气听起来很低,像是在呓语。温惠微愣, 抬眸看他,男人原本健康的蜜色皮肤被鲜红色取代,他的脸部、脖颈,包括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统统变成刺目的鲜红。
温惠惊讶得连眼睛都忘记眨, 愕然凝望他,因为面前是和自己朝夕相伴的人, 她的急切盖住那股未知的恐惧,直接伸手捧住他的脸,毫无疑问温度滚烫。
她慌了神,“你这是怎么了!”
陈朗被胸腔的鼓噪声逼得头脑发昏,被温惠捧住脸,感受到她的温度和逼近的气息, 他感觉头脑越发晕沉, 情不自禁地往前倒在温惠的怀里, 弓起脊背, 亲昵地像是撒娇的狗狗般蹭她玉白的脖颈,蹭到和他同样染了红, 才闷闷笑出声。
“惠惠。惠惠。惠惠。”
“你爱我。”
温惠懂了,陈朗不是生病,而是激动过头,整个人,不,整只怪物烧成火红色,那团在地面蔓延的血肉聚集成火焰的形状,正贴靠在地面以非常不正常的速度扭曲、蠕动。
她收回目光,颈窝处被湿,软的的舌,留下黏糊糊的触感,她的脸也跟着红起来,不过做为唯一保持理智的人,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陈朗陈述一遍她的立场。
“……你是异界的物种,是比当前世界的物种更加强大的存在,我知道人类在你眼里只是蝼蚁般的东西……”
话没说完,温惠被陈朗揽住腰倒在后面的沙发上,陈朗双臂环绕着她把她转了个弯,就变成跨坐在他的腹部,他眼里闪着晶亮的星星,先是笑着说了声:“惠惠爱我呢,”然后睫毛一眨一眨的,流露出浓郁的爱意和讨好,“你不是蝼蚁,是我的妻子呢!”
“……好啦,我知道,我的意思不是说这个。”温惠偏了偏头,想要躲开陈朗灼烫的视线,视野里倒是没有男人那张红扑扑的脸,反倒是模拟成触足的血肉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然后蓦地变成爱心的形状……猝不及防被献了爱意,她的脸已经不能用正常的红意形容了,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但是,但是我毕竟是人类,你是我的丈夫,又恰好是异界而来的怪物,我有时候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我看到那些能够帮忙的人,总是希望你能够帮一把的……当然,前提是在你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陈朗,我可以保证我将永远爱你,但你不许我和别人接触,我办不到,我……”
陈朗贴近她的脖颈,由她的下颌吻到嘴唇,不带丝毫欲望的亲吻,只是非常单纯的想要和温惠贴近,嘴唇挨着嘴唇,舌探出来描摹了唇瓣的形状。
温惠的话被他堵到喉咙里,眼前漫出水雾,陈朗的胸膛有血肉鼓动,妄图冲出和妻子近距离贴近,但又被莫名的禁制束缚着,贪婪又克制地拥抱妻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呢惠惠!只要是惠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想要我的命都可以呢,只是帮助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我当然愿意啊!只要是能够让惠惠舒心的事情,尽管吩咐给我就好了……”
温惠垂头,被陈朗拥在怀里,声音闷闷的,“你不嫉妒了?”
“惠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不等温惠回答,陈朗的面容扯出抹阴郁的癫狂,但很快被掩饰,又恢复成温润的模样,眼神温柔注视温惠,轻声道:“我爱你呢惠惠,只要我活着,我就无法停止对出现在你周围的所有东西的嫉妒,我希望你能永远属于我,只属于我,我希望你的眼睛只能看到我,只有我,但我同样希望惠惠能够自由快乐……所以啊,我当然是会嫉妒的,但是惠惠只要爱着我,我就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惠惠,惠惠,你会永远爱我的吧?”
自从彻底暴露本心,却没得到想象中温惠恐惧畏缩的场景,陈朗就越发自然的表露真实想法,与此同时,肢体的举动展现他的惶恐不安,双臂仿佛铜墙铁壁般缠住温惠。
血肉弥漫地板、天花板,将房间彻底变为猩红巢穴。
温惠得到想要的回答,按照以往的了解,她提出的要求陈朗没有不答应的,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那颗压在心口的巨石落地,她亲昵地搂住陈朗的脖子。
“嗯,不骗你。”
“惠惠再说一遍好不好?”
温惠红着脸凑到他耳边。
那团覆盖地面的血肉在温惠说出爱意的同时,猛烈地颤抖起来。
血腥四溅的画面中,异种残忍地吞食血肉,满地浓稠鲜血,这样的画面在如今的世道是再正常不过的,然而画面处处透露着不正常——
女人坐在地面,显然被眼前的画面吓呆,她的身边,那些鲜血绕过她,在她的周围留出干净的环境。随后,超市门口走来一位男人,他抱起女人离开超市。
遇到异种普通人能做的当然是逃离,画面里的男人女人应该是亲密的夫妻或者伴侣,男人逃跑的时候带着伴侣当然也是合理的!但是,画面里那些细流般的血肉涌到女人身边的时候,竟然在惊悚中显露出异样的温柔,即使隔着屏幕都仿佛能够感受到血肉的小心翼翼。
就在观看者为画面里的女人捏一把汗的时候,那团可以在瞬间将人毙命的血肉却裹住她的眼睛,赶来的男人更是无视那块血肉……
助理说道:“马院长,这是我们经过长时间的努力修复的画面,曾经提出的乱帧的画面——画面里这位女性眼前的血肉,我们经过多方位检查,并非是录像的错误,而是真实发生的,只是这位女性,包括和她同行的男性,在异种的范围内还能逃命的原因正在调查中……”
这是助理两个月前的报告,在两个月的时间内,研究院寻得国家机关的同意,调取了目前最厉害的人员对画面里的人——温惠和陈朗进行跟踪侦查,得出的结果是正常。
这正是最大的不正常之处。
结合清水园和翡翠园,这两座小区的安宁来得莫名其妙,更何况翡翠园曾经还是“死亡小区”,仅仅几天之内就跃升为最具安全感的小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关于两座小区的异常之处,已经引起国家的关注,结合马院长这边的进展,他们都将目光锁定在“金源超市异种事件”的相关信息上。
“……我们先前研制的药剂,对异界物种只能起到一定程度的驱赶作用,当时清水园的废墟里检测的报告药剂的含量很少,这就说明在坍塌之前,被药剂驱赶的异界物种将清水园当做临时落脚点,但是为什么清水园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死亡呢?”
坐在马院长对面的中年女子,穿着规整的军装,利落短发,顺着马院长的思路说道:“……清水园的坍塌是怪物造成的,亦或者说是两方对立立场的怪物交战造成的……以人类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和那群怪物抗衡,面对入室的怪物,人类只能束手就擒,而只有怪物和怪物之间才会发生争斗。”
“若两方是因为食物发生的争斗,在战争结束后,清水园的居民会被胜利的怪物大量吞食,但结果恰恰相反……”
有个结论呼之欲出,但屋里众人对望几眼,皆是不敢置信。
话题再度回到“金源超市异种事件”。
马院长身侧有位扎着马尾的女生,她开口说道:“调查资料都在这里了,画面里这位叫温惠的女性,几月之前在清水园居住,清水园坍塌后,她搬家到翡翠园,而她身边的男人,那位叫陈朗的男性,是在清水园坍塌后,新注册的身份……”女生眨眨眼睛,语气轻快:“……金源超市的录像已经被修复,画面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我觉得,他是有意保护那位女性的。”
保护,是充满正面色彩的词语。
然而放在那男人的身上,还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存在的身上,都觉得有股诡异的违和感。
马院长率先表达震惊:“这不可能!它们不可能拥有情感,或者说,它们不屑于拥有情感,怎么可能——”
屋里还有人表达同样的震惊。
“……怎么可能?这不对吧。”
“怪物就是怪物,怎么可能保护人类!”
“那怎么解释画面的问题,还有清水园的问题,再退一步,翡翠园的怪物都到哪里去了?”
“是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最后,有人叹息一声——
“如果……如果那只怪物真的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对人类女性产生情感,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抓住的希望。我们别无选择,以目前的手段根本无法研制出消灭怪物的武器,再这样下去,等待我们的将会是灭亡……”
室内寂静。
这是摆在面前的难题,异界的半成以上的物种并非难以消除,但是如今异界通道开启,每次暴雨都会带来大量的异界物种,仅仅是那些东西还好说,最令人头疼的,是那团会吞食人类继而化身人类继续捕食的怪物。
人类曾通过高科技手段将怪物炸死,得到的是无数个被感染的异种。
如果像他们猜测的那样,怪物对人类女性产生情感,他是否会为了她和人类合作?是否甘愿协助人类度过难关?
不论众人心底有再多踌躇,这是他们目前能够看到的唯一希望。
温惠得到了新的工作,虽然和她要求的稳定有所差别,总体来说她还是很满意的。
她的工作地点包括但不限于学校、医院、工厂,甚至是人员聚集的商场,工作内容是组织策划,但侧重不同,例如在学校她的岗位类似于心理老师,但是她没有心理相关的专业,就是业余组织学生活动的老师,工作轻松,例如在医院,她就需要组织患者进行活动……
这件事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超市出事后,温惠投简历成功入职一家小型公司,在那里认识了位女同事,那女同事说来奇怪,很自来熟,又很忧国忧民,天天在她耳根旁边感叹人类兴亡,最后在来一句——
“温姐姐,如果你有位怪物男友,这时候人类需要他的帮助,你觉得怪物男友会帮忙吗?”
听得多了,温惠就听出其中的暗示,她果断地辞职,在人类兴亡面前,她更在乎的还是陈朗的安全。
然而没几天,就有人上门。
温惠没敢拒绝他们,毕竟那些人在新闻经常见到,她客气地将他们请到家里,当时陈朗在场,他表现得像平常的男性那样倒茶聊天。
之后的几天,那群人经常性的来家访,最后是在温惠不在场的交谈中,他们似乎达成某种协议。
“暴露自己总归是不安全的。”温惠的担忧始终存在,陈朗却坦然地道:“惠惠,他们许诺给我高工资呢!我想给你提供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