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爱人—— by明月满枝
明月满枝  发于:202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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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在这场战斗中他同样负伤惨重,但以一己之力灭杀敌人不可不谓之强悍!
经历惨烈的战斗,男人躺在血泊里,眷恋地凝望妻子,渴盼着她能来到自己的身边。
双手无力地抓握两下,他撑着上半身,离地半拳又脱力地落到地面。
“惠惠……”
将怪物方才那番场面收进眼底,温惠的后脊倏地僵硬起来,环抱双膝的手臂同样僵硬。
他虽然恢复人类的形貌,然而那张蜜色俊美的皮却干瘪得仿佛抽掉果核的干皮,血与肉,骨与脏腑碎布般凌乱洒在周围,彼此之间靠着蠕动的血丝相连。
诡谲场景扼杀了温惠上前查看伤势的行动,她被钉在原地,含着泪的目光胆怯地凝望着血泊里的画面。
怪物的能力只能支撑他捏造出人类的形貌,原本血肉的结合充满粗糙劣质的质感,即使皮囊捏造的再完美,猩红血肉缓慢地朝着皮囊内里涌动,仿若泥浆里布满滑腻脏污的泥鳅,缠绕蠕动,短时间内却撑不起那具人类皮囊。
只有头部是饱满滚圆的。猩红眼眸在深色的夜幕和凌乱废墟的映衬下,残留和同族战斗的森冷阴戾,视线落在温惠的身上柔和了很多,但还是充斥着非人的恐怖威压。
——他是怪物。
一句又一句灵魂深处升起的警告出现在脑海。那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崩塌,温惠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唇,撑着地面鼓足勇气想要把瘫软在地面的怪物扶起来,然而表现在动作上,却是双脚发软,在行动的瞬间便往后撤离半步。
……不经大脑控制,全凭身体本能做出的逃跑行为。
温惠望着不远处男人凄惨的形容,他站都站不起来,因战斗消耗掉体能。那股曾被她为求保命狠狠压制的念头倏地涌出来,倒海翻江般不容忽视。
此刻显然是最好的远离怪物的时机——
研究院研制出驱赶怪物的药剂,两瓶药剂睡觉前被她装进睡衣口袋,这是她自保的最后手段。如今,凭着这两瓶药剂,她可以到没有“郑松”的地方独自生活。
在怪物们集合攻击下,被“郑松”护在羽翼里保全性命,却在胜利之后产生想要远离他的心思,温惠感到愧疚,可要她放过这次时机,和一颗不知何时炸裂的炸弹生活,她总觉得不安惶恐。
温惠面部血色尽褪,心神被两股情绪撕扯。
最终,她还是决定顺从本能。
情感丰富的人尚且无法保证爱情的长久,更何况是一只初初懂得情感的怪物,和郑松的婚姻在她能够承受后果的范围内,和怪物的负面结果却是无法承受之重。
向来脆弱的面容展现出决绝,避开怪物哀求的眼神,温惠撑着地面站起来。
察觉到温惠的想法,怪物委屈渴望夸奖的面色僵硬,紧接着,不经思考的吼叫起来。
“惠惠!你回来,别不要我,别不要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别不要我!”
温惠抿紧唇,自我安慰地想道——
怪物终究是怪物,在她遇见的怪物里,无一不是残忍血腥的,怎么就他是特殊的?或许此刻愿意忍让,百般宠爱,等将来他还能保持同样的温情吗?郑松好歹是人,就算发生争端不必担忧生命安全,怪物的本能却令她恐惧,夜不能寐。
胡思乱想了很多,在她做下最终的决定——远离怪物的时候,那些纷乱嘈杂的声音翻江倒海涌进耳洞。
“惠惠,惠惠。”
“别不要我。”
“我爱你,我爱你,我不愿意做怪物!如果可能,我想做普通人类和你生活在一起,惠惠给我机会好吗?”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惠惠!惠惠!”
灰败、破碎的废墟中,唯独温惠安然无恙地站立,纯白家居服溅落不显眼的血点,乌发散落在身后,眉眼温柔,眼底泪痣营造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背对趴俯地面的怪物,眼睫颤抖不歇,泪珠被睫毛沾染,倏地滑落到地面,她攥紧拳头,想着冷硬些,不能被同情控制,可在她这样想的时候,那些往日画面便浮现脑海,她想着只是看一眼,只看最后一眼——
脱离郑松样貌的俊美男人满脸血痕,四肢呈现扭曲的攥着碎裂石板,尽管得知温惠要离开自己,他依旧维持着人类的形态,只是有源源血肉蔓延而出,却受限体能消耗,只能不甘心地停留在温惠半臂之外。
眼底流露着浓郁的绝望,嘴唇蠕动间说出的仍旧是那句哀求:“别丢掉我……”
他心脏剧痛,恨不得将自己的胸腔剖开,要温惠亲眼看看那颗因她跳动,因她而沾染情感的心脏。
温惠的眼泪涌出来,她僵硬了瞬间,转身的同时耳边响起怪物凄厉的嚎叫,那是自认识以来从没听过的悲惨声音,她的心脏被无形大手攫住,往前行进的脚步顿住。
眼前是灰暗的天幕,曾经生活的家被无情摧毁,遍地是猩红血肉,深深地刺痛她的眼睛。
低声回应他的挽留,“我想离开这里,离开你的身边。”
和“郑松”相处的画面电影般一帧帧播放,那些甜蜜的画面使她仿佛含着颗蜜糖,心脏悸动的同时,她止不住地猜测那颗甜蜜的糖果,内里是毒液还是甜液。
她怕再一次的交心后,得到的是比最初还要惨烈的后果,她不能忍受陷入泥沼无法自拔。
“不要。”怪物的嗓音含着浓浓的哀求,“惠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是刚才的画面吓到你了吗?我在尽快恢复了,不要看我,我知道我现在丑陋恐怖,可是我很快就能恢复了……惠惠,求求你,再等我一会儿。”
蔫掉的血肉不知从哪里得到股强悍的能力,正在竭力地朝着皮囊涌动,慢慢地填满那具干瘪的肉皮,怪物勉强坐起来,用双手捧起糊满地面沾染脏尘的脏腑,一股脑地完全不顾及原本位置地塞到腹腔。
怪物望着妻子的背影,由心底生出股寒意,他高声喊道:“惠惠,我爱你!别离开我,不要丢掉我,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改,我发誓以后不在你面前暴露原貌!不要离开我……”
脱口而出的话使温惠的动作微微僵硬片刻,棉鞋脚底踩着碎裂的石块,凹凸不平甚至显露尖锐锋利钢架的地面,使她走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刃上。
身体的疼痛加剧内心的恐慌,她望着眼前黑暗无尽头的夜色,面容流露些微的凄楚,茫然地发问道:
“你真的爱我吗?”
怪物急切地回答:“我爱你惠惠!”
“你懂什么是爱吗?”
不等怪物回答,温惠自嘲的扯了抹笑,自顾自地说道:“你在最开始占据郑松的身体,和你接触的是郑松的妻子。她温柔贤惠,她体贴耐心,别说是你,要是有这样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也会喜欢她的,谁不喜欢被捧在掌心的生活呢?”
“……可是你知道吗,那样的生活很累,时时刻刻以他人的需求为先,压抑自身需求,表面温和柔善,实际内心早已疲惫不堪。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甚至不想和曾经的人有接触,你很厉害,无论是毁灭世界还是融入世界,都能生活得很好,只要你想要,会有很多人愿意寻求你的保护像曾经的我那样对待你……你就放过我吧!”
怪物拟造的声带被他遗忘,喑哑凄惨的嗓音哀鸣般传进温惠的耳朵里:“不要,不要,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爱的是你,是最真实的你,无论你温柔还是冷漠,无论你贤惠还是随性,我爱的只有你!是你教会我人类的感情,是你让我抛掉怪物皮囊学会做人,如今你却要抛开我,不公平!温惠,你不公平!”
话音一转,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声音急促起来——
“你是不是还爱着郑松?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惠惠,我可以恢复成郑松的样貌,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吗?”
“惠惠,只要你要我,想要我变成谁,变成怎样的样貌,或者怎样的性格,我都可以,惠惠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能接受我……”
怪物因绝望痛苦,腐烂的内部脏腑器官率先生长出泪腺,从前摆设般的泪腺,如今竟然自发地渗出眼泪,合着血花滚进废墟里。
由爱生怖。
生活在异世不懂爱的怪物,残忍血腥地捕杀着所有能够遇见的猎物,在降落到这里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体会到从前不屑的情感,因绞杀而生的血肉学会小心翼翼,学会怜惜曾做为猎物的人类女性。
如今,更因情感痛不欲生。然而所有的痛苦,对于如今的怪物来说甘之如饴。他唯一的渴望便是温惠的心,渴望着她有曾经对待郑松的半数喜爱,就足够他惊喜雀跃了。
温惠捏紧双拳,按耐着回头的欲望。
怪物的话语使她动摇,然而她始终还是有担忧的,在怪物悲切的背景音里,她惶惶不安地揪住遮盖胸口的衣服,以一种充满自我保护的姿势,她抿紧唇,低语般开口道:
“……我并非你见到的那样温柔,我有很多阴暗的心思,甚至和你在一起都是因为你能够给我带来安全,能够消除我周围出现的危机,我是抱着利用的心思和你在一起的。”
“惠惠可以尽情利用我!能够被你利用,是我的幸运,惠惠,哪怕要我付出生命我也愿意的!”
“……可是我怕,我怕终有一日你会性情大变,你清楚的,我胆怯无能,别说怪物,就连人类的恶意都没办法逃脱,我怕终有一日在无知无觉中被你吞食。”
温惠转身,双目含泪。
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何要在怪物面前剖析自己,就算她说出自己的担忧,可她清楚的明白,只要他是怪物,担忧就永远不会消除,告诉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环境骤然寂静,她在异样的寂静里,遥望着男人惊悚的形貌,破碎腐烂的腹腔,盛满混乱的脏腑,腹腔的骨骼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隐隐心痛。
纠结又矛盾的心绪互相撕扯。
怪物泡在腥臭血水里,良久,嗓音嘶哑道:“惠惠,我的心脏给你。”
“心脏含有能量。这里的世界已经和异界相通,未来将会有大量的怪物降临,如果你离开我,真的很危险,随处可见的怪物,仅凭药剂无法保证绝对安全,你拿走我的心脏,得到我的力量,以后再遇到怪物,就不用害怕了……”
“如果你无法接受我,就让我融入你的血肉,成为你的骨骼脏腑,以另种方式陪伴保护你。”
怪物的脸上挂着缠绵笑意。
他用尽力气翻转身体,仰面朝着天空,耳边响起鞋面踩地的声音,离着他的距离越来越近。熟悉的气息涌进鼻息,敏锐的嗅觉清晰的嗅到温惠散发出的畏惧胆怯的情绪,他顿时心酸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血肉凝结成的利刃剖开胸膛,露出鲜红的心脏,他面色如常地伸手探进去,没有立刻取出。
——想在生命最后时刻,再看一眼妻子的面容。
“惠惠,我爱你。”
沾染沙砾的掌心触碰到柔软脆弱的心脏,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温惠顾不得恐惧,上前跪坐到他的身边,本能地扣住他的手腕,“拿出心脏你会怎样?”
怪物说道:“我会永远爱你。”
莫名情绪抓住温惠的心绪,心底涌来战栗的暖流,她稳住心神,问他:“心脏给我,你就死了是吗?”
“嗯,但是——”
“我从前做为怪物存活,每日浑浑噩噩,过得泥沼般黑暗阴郁,遇见你,习得情感,能够短暂地陪伴在你身边,我已经无憾了。”
他朝着温惠笑道:“惠惠,我心甘情愿把心脏交给你。”
腕部覆盖冰凉的掌心,怪物眼睫微颤,豆大的泪珠滑落脸庞,雨点般密密集集盈满他的脸,他无助地睁大眼睛,望见温惠通红的眼,还有眼眶里盛满的泪珠。
——她哭了。
是为他哭的吗?
温惠声音哽咽,“可是我和你在一起,可能永远都是利用大于爱意,这样的感情对你不公平。”
“只要你要我,怎么对我都好!”
怪物察觉到温惠动摇的情绪,眼角勾勒出委屈的红意,面部融合温惠和他的泪珠,显得格外凄惨可怜。
“惠惠,别离开我,我只要你……”恰到好处的哀求嗓音,流露着浓郁的悲伤情绪,像有只无形的手勾住温惠的心脏,把她慢慢地朝着怪物的方向扯近。
她的思绪彻底乱了,只有扣住怪物手腕的手,正在以一种坚定的力道朝外拿,直到远离那颗鲜活的心脏,她骤然吐出一口气。
“惠惠,你这是什么意思?”
怪物问她,不等她回答,得寸进尺般环抱住她的腰,将脸颊埋到她的怀里,染脏她纯白的衣服,充满依赖不安地蹭了又蹭,感受着妻子散发的浓郁气息。
“只要你要我,哪怕打我骂我,怎样伤害我我都情愿的!”
怪物暗含期待的嗓音说道:“惠惠不让我掏出心脏,是心疼我吗?惠惠,你还要我,我们还是夫妻是吗?”
“对不起……”温惠小声地呢喃一句,掌心不可避免地沾染怪物的鲜血。
怪物胸腔里那颗剧烈颤抖的心脏刺痛她的眼,汩汩冒出的血液似乎沿着她的皮肤渗到她的血管,温暖流动周身冰凉的血流,她在怪物充满不安的怀抱里,在他一声声哀求的嗓音里,纠缠的思绪慢慢理出一道清晰的念头——
她愿意相信他。
或许是怪物剖胸取心的举动给她震撼,那些蠢蠢欲动的哀婉思绪渐渐地消失。
他连生命都愿意给自己,她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这样想着,温惠一瞬间被愧疚情绪淹没,想到怪物刚刚经历了殊死搏斗,结束本应该是开心的时刻,却又遭遇她的无情抛弃,此时此刻,怪物在她眼底宛若被摧残的小花,五指不由自主地抚摸他纯黑柔软的发。
眼神柔情满溢,还含着股自责。
怪物愣愣地抬头,视野被泪珠模糊,只能依稀看到温惠嘴边挂着的笑意,似乎愧疚,又似乎怜惜,像蜜糖般浇灌着他,他咬着唇,话堵在喉咙里,温惠见他欲言又止,问他想说什么,怪物才凄凄惨惨地问她真的不会丢掉他吗。
温惠双手捧着他的脸。
“真的。”她说:“我们离开这里,你和我一起。”

没等到救援队来到, 温惠就带着怪物离开废墟。
她在蓝城无依无靠,自从知道身边的丈夫是怪物后,她便无暇顾忌到公婆的情况, 自此和公婆的联系斩断, 婚房崩塌,将她和郑松最后的回忆同样埋葬。
既然接受怪物,她就不会再任由自己陷入道德漩涡里, 计较郑松和怪物的恩怨。
——她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温惠搀扶着怪物来到最近的旅馆,怪物以一己之力战胜聚集而来的怪物们, 全是凭借着“要快点生长否则吓跑温惠”的心思,这才勉强维持人形,但他的躯体却软绵绵没有力气,挂在温惠的身上,猩红眼瞳紧张注视她。
“我们刚逃出来, 身份证件丢失,麻烦开一间房间吧。”经常性的发生这种事情, 旅馆前台看到两人鲜血淋漓的模样,并没有太过惊讶。
熟练地敞开机器识别温惠的人脸信息,成功扣款后告诉她:“标间,在四楼。旅馆里什么东西都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另外还提供跑腿服务, 价钱优惠哦。”
温惠计算了未来的开销和存款后, 决定要俭省些, 果断拒绝前台, 扶着怪物到达四楼的房间。
这也是她没到安全设施更好的大酒店,反而来到街边小旅馆的原因。
婚后郑松的工资交给父母, 美名其曰防止夫妻俩乱花钱替他们保管,温惠没计较,体谅公婆买房的不易,反正郑松每月会留足生活开销打到她的账户。
不过没剩多少了,倒是怪物降临的这几月都将工资转到她的账户,彼时温惠还纳闷,询问他是不是转错账户,得到“郑松”否定的回答。温惠还以为是和郑松关系更进一步,取他的信任,哪知道是连皮肉都换了新的。
既然是怪物劳力所得,温惠用起来安心,她婚前的工资也攒了些,虽不算多,但杂七杂八加起来足够应付最近的生活。
敞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脏乱得宛若血腥现场的画面,窗口玻璃破碎,被用碎木板钉起来,两张窄小的床铺被单凌乱,其上遍布猩红血花,仿佛经历过厮杀。
环境是真不怎么样。
“……先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温惠扶着怪物寻到还算干净的位置放下他,正想上前整理,手臂猝不及防地被缠住,猩红血肉凝聚成腕足般的东西环绕她,在她垂眸看来时迅速消失。
怪物的双臂耷拉在两侧,因为要减轻温惠搀扶的重担,他将更多的血肉凝聚到腿部,使他能够正常行走,然而血肉的力量是有限的,顾及到腿,就顾及不到双臂,毕竟他还要撑着胸膛和头部,不能表现出任何惊悚的形貌。
血肉沿着臂内的脉络迅速填充到指根,男人动了动手指,新生的皮囊蛋白般软嫩、蛇般滑腻,触碰到温惠的手臂就不舍得松开,借着座椅的支撑,他微仰头注视温惠,自责的嗓音响起:“……如果我当时注意,就不会弄塌房子。”
“不是你的错。”温惠面色温柔,“我虽然没有看到具体的情况,但通过当时发出的声音,是有很多只怪物爬上来了吗?”
“是。”
怪物的手由温惠的手臂转移到她的腰,没察觉到温惠拒绝的姿态,就得寸进尺地勾住她往前到自己的怀里,充满依赖地环抱住她,填充完美的脸部扬起,眼神紧紧黏在她的身上——不安,紧张,讨好。
尽管温惠答应和他在一起,可怪物的心脏还是剧烈颤抖,他总担心温惠还会抛弃他。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保护了我。”温惠的瞳孔里盛满怪物的模样,俊美得脱离原本的轮廓,已经看不出郑松的影子,对着这样一张焕然一新的面容,她真切地意识到过去的结束。
旅馆的环境差到极点,温惠就算有心整理,真正面对肮脏血腥的床铺时,被恶心到了。
本想着坐到椅子上将就一晚,沉默安静的怪物小声提议道:“可以睡在我身上。”
“啊?”温惠没想明白话里的意思,深夜遭遇到怪物袭击,又和怪物进行了一场自我剖析,她此刻精神萎靡,只想倒头睡觉,奈何旅馆环境太脏太乱。
怪物思考瞬间,悄悄地暴露出猩红血肉,沿着地板蔓延,见温惠只是平静地盯着,仿佛已经熟悉的模样,他就毫不顾忌地用血肉填充满整间房间。
用最温热柔软的位置包裹住温惠,嗓音轻柔道:“惠惠,你眼睛都睁不开了呢。”
温惠确实累了,没有想很多,试探地躺在上面,温热的血肉立刻翻涌而来,将她包裹在里面。
睡意席卷,她很快睡着。
温惠在旅馆里续了两日,怪物受伤严重,旅馆里经常性潜进异界物种,正好给他补充营养,修复体力。而温惠最近在挑选房子,手里的钱有限,她挑选的都是怪物频发的小区,那里的房价跌破历史新低,很快,她便带着新办好的身份证明和房产证书来到新房子。
新房子曾经是寸土寸金的学区房,附近紧邻蓝城的重点高中和小学,自然而然的,怪物同样聚集在这里,短短几月就将曾经千金难买的房区变成如今烫手山芋般的存在。
温惠挎着包,包里露出透明袋子,里面盛着温惠的身份信息和房产证明。
朝着新家走的时候,温惠屡次察觉到身侧男人欲言又止的目光。
她站定,疑惑地看向他。
怪物在旅馆里捕猎到充足的食物,短短几日就恢复从前的精力,俊美的面容显露出难言的情绪,仿佛带着美瞳的红色眼睛珍珠般散发着耀眼的亮光,频频看向挎包里露出的透明袋的一角,他张了张嘴,又紧张地抿起来,抿成一条平直的略显冷硬的线。
“惠惠。”
“嗯?”
“惠惠。”
“嗯?”
温惠思考了会儿,问他:“你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怪物摇头。
他在温惠耐心地注视下,带着点期待的开口:“惠惠,我没有身份证明。”
他往前一步,沉沉的阴影笼罩住温惠,和高壮的身躯不符合的是他的面容,仿佛要糖的小孩,满脸都透露着哀求和讨好,牵住她的手,脊背弯曲起来,猩红眼眸溢满紧张情绪。
再次重复,“……我没有身份证明。”
温惠恍然。
她在怪物委屈哀求的眼神里,骤然想起他曾经说过许多遍的话,他说他想成为正常人类和温惠生活,他说他真心喜欢温惠,但是温惠的认知里他始终是怪物,因此在做决定的时候下意识的忽略他的意愿,直到此刻,面对着那张展现出浓郁情绪的脸,她不得不承认,她必须得把他当成人看待,而不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更甚至,他是自己未来的丈夫。
温惠露出歉疚的笑容,“那我们再回去吧,把你的身份证明办好。”
“只是名字的话……”
她咬住嘴唇,意识到自从怪物暴露身份,她在心里一直用“怪物”称呼他,导致就算他表现得再像人类,始终有层无形的膜罩在她的眼前,给她的言行举止增加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疏远和畏惧。
思绪理清楚,温惠难免生出弥补的心思,她慢慢地牵住怪物的手,语气放低不自觉带着股轻哄,“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我们现在就回去,名字的话应该取个什么呢。”
她牵着怪物的手回到停车位,沉浸在起名字带来的思考中,忽略掉身旁怪物骤然惊喜,继而流露出浓郁爱意和占有欲的面庞。
他渴望很久的爱人,同意他注册人类的身份信息,是不是说明温惠真的接受自己了呢?
他面色如常,按耐着激动的心情,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小区对面挂牌的店铺。
店铺的上方用显目的颜色标注着名称——
陈记炸货铺、春美内衣店、xx街道王朗卫生诊所……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温惠坐好,他回到驾驶位,探身到温惠的面前,指腹抚摸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低声问道:“很难想吗?”
温惠:“一时半会想不起字,连姓都不知道选哪个……”
怪物凝神望向对街店铺,提议道:“惠惠,别费神了呢,”他做出沉思的模样,开口:“陈朗怎么样?”
直接取王朗的名字不太好,陈春朗、陈春美、王春美……怪物按照眼前的姓、字自由排列组合,最后一一否定,唯有陈朗还算顺口。
“陈朗。”
温惠念了一声,其实哪个名字都很好,但怪物满脸紧张期待,温惠不想随便想个字词敷衍他,因此便觉得格外费脑,她觉得陈朗两个字太普通,但是要她想出惊艳的名字,头脑空白。
“陈朗,陈朗……”
温惠默默念叨的时候,男人低低嗯了声。
——他迫切地想要把这件事情落到实处,免得横生事端。
“惠惠,名字而已呢。”
“好吧,陈朗?”
“嗯。”
陈朗凑到她的面前,黑色碎发质地柔软地蹭蹭她的面颊,眼眸流露出难抑的欣喜,狗狗般依赖地盯着她。
阴郁森冷的气质都仿佛因他名字里的朗字而变化,像晴空般明亮温暖,怪物自带的惊悚气质被阳光消融,在他如朗日般和煦浓烈的眼神里,只剩爱意。
温惠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浑身战栗,脸颊慢慢地红起来,躲避灼烫的目光,“……别看我了,还要办理身份证呢!回来还要收拾屋子,快点开车吧。”
脸颊骤然一暖。
陈朗同样红着脸,嘴唇残留温惠脸颊的触感,他心脏跳动剧烈,猩红血肉控制不住地溢出来,铺满车厢的地面,悄悄地托举着温惠的双脚,饱含眷念地轻蹭她裸露的脚踝。
他坐直身子,目视前方,嗓音带着微微颤意,“好呢惠惠。”
两人的办理速度很快,办理处最近经常处理这样的事,甚至有很多是蓝城市外偷跑进来的人,用点钱就能办理新身份。
回到新房里,陈朗亦步亦趋地跟在温惠的身侧,眉眼不自禁地跃上抹温柔笑意。
这里是新房。
是他和温惠的家。
他不再是偷盗者。
温惠没换鞋子,新房子有很多地方需要清理,不过这里曾经有过住户,家具虽然老旧但很整洁,只是地面带着久不住人的灰尘,正要找出扫帚清理,陈朗骤然拥过来。
温惠侧眸,瞥见男人脸颊涨红,堪比成熟的红苹果,贴着她的脸颊,滚烫热意源源不断蹿到她的皮肤,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激动的。
她呼吸急促片刻,嗔道:“……怎么突然过来,吓到我了!”
他情不自禁地表白:“这是我们的家呢惠惠。”
“只有我们呢。”

第201章 丈夫38
这是自楼房坍塌后, 两人第一次搬离旅馆。旅馆的环境脏乱,虽然标间里有卫生间,但花洒的出水位置蒙着层深黑污垢, 就算身体再脏, 温惠也不愿意用旅馆里的水清洗。
所以陈朗贴在背后,以绝对拥护的姿势拥抱她,且长时间没有松开的迹象时, 温惠就挣了挣,怕他凑得太近闻到没有清理的味道, 其实在怪物的鼻息里温惠代表着甜蜜、诱惑,是浓郁的花香,是永远的沉迷。
温惠离开陈朗的怀抱,抬手撩了缕发丝挽到耳后,低眉垂眼, “……我要清理卫生了。”
说完,她到阳台找到扫帚。拿着扫帚从主卧开始清理, 时不时打量卧室的环境,眼底慢慢地沉进切实的满足。
好不容易熬到证件办好,搬到新家的这天,温惠感到浑身充满力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新房整理干净。
房子的面积和从前居住的没有可比性,两居室, 面积不足一百平方米, 但站到新家的瞬间, 油然生出股满足和踏实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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