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爱人—— by明月满枝
明月满枝  发于:2023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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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黑气骤然凝滞,周青彦不敢置信地盯着余姣,阴狠、嫉妒、怨念统统在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惶恐不安,他的眼圈瞬间红透,氤氲的雾气覆盖那双漆黑的眼珠。
“姣姣。”他的身子晃了下,“你、你不想把他们删掉……你难道想要留着他们,留着他们做什么?”
男人颤抖的嗓音变得虚幻,余姣愣神盯着横阔的冷白的胸膛,她从前哪里有胆子直勾勾地欣赏他的身材,总莫名担忧会死在他的手中,悬在头顶的利刃经过确认实际是把不值一提的纸刀,她敷衍地嗯嗯两声,想起姨妈期马上就要到来,或许是因为近期激素水平不稳定,导致她轻易被男色引诱?
周青彦的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缠绕在周身的雾气变得越发浓郁,竟然隐隐有朝着血红色变异的趋势,余姣艰难地移开目光,撞入男人溢满水雾的眼睛。
余姣:“……周青彦,你想什么呢?怎么好像要哭了。”
周青彦偏头,视线盯着扶梯。
余姣咬着唇回想他说过的话,似乎询问她留着他们做什么?继而她想起自己先前敷衍的那句“不想删掉呢”,本就是没过脑子的一句话,搁在以前被周青彦听见,必然掀起腥风血雨,可他竟然只是沉着脸不说话,虽然脸色看起来仍旧可怖,但是水雾氤氲的眼睛显得可怜兮兮的。
他确实有改变呢。余姣几乎贴在他的胸口,有迟到的学生匆匆经过,她紧张地绷紧身体,学生没有发现角落里的两人,余姣不放心地询问:“看不见我们?”
周青彦闷声:“嗯。”
余姣心有余悸地等待学生离开,再三确认暂时没人经过,放松身体,自然而然地倚在周青彦的胸口,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他的身上。
触感坚硬冰凉,像块冰冷没有温度的岩石,掌心贴在胸口的位置,那里本该能够听到心脏的跳动,沉寂得如同一汪沉沉死水。
周青彦垂眼:“我没有心跳。姣姣,我是死人,你就算是钻进我的胸膛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想要什么答案?”余姣把问题还给他。
周青彦不说话。
锢在余姣腰间的双手用力,黑气有所感地全都涌到她的身上,聚拢成密不透风的丝雾制造的巢穴,余姣的视野昏暗,只能看清楚面前男人的轮廓。
黑暗的环境放大余姣的感官,她的心跳在隔绝外部音量的巢穴内怦怦跳动,喘息声清晰地在内部空间回荡,她静静地平复片刻,忽然笑起来:“怎么?把我关在里面你就不担心、不恐惧、不害怕了?”
余姣的颈部生出阵阵酸痒,周青彦软软的发丝在她脆弱敏感的脖颈周围蹭来蹭去,他用力抓住珍贵的宝贝,用生怕被人抢走的力道,似乎要将她嵌入胸膛。
她心想,要是周青彦想似乎不是不可以。
“姣姣、姣姣,”周青彦黏糊的喃喃声在她的耳侧响起,含住她的耳垂又吐出来,沾了湿润的水液,余姣听见他故意压抑戾气的嗓音柔软地吐出哀求:“……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回家。
余姣确信现在回家她想要再出来,就是难上加难,要他亲眼见识到她对面的男生样貌好、声音温柔,且年轻,最重要的对方是有温热体温的活人,余姣只是想想都仿佛能够看到周青彦回到家后,会用多么无理取闹的理由,不仅不遗余力地贬低诋毁无辜的男老师,还会逼迫哀求余姣不能离开他。
余姣推不动他埋在肩窝的头,索性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扯,周青彦的头皮被她扯得发紧,哀怨控诉:“……姣姣,疼。”
“但是不这样的话,你根本不会好好听我讲话,”余姣松手,声音含着隐隐的笑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想要什么答案?”
周青彦垂眼,纤密睫毛眨动,掩住眼底猩红。
纯白墙壁攀爬漆黑的雾气,在他和墙壁的交界处肆意生长,几乎将楼道的整面墙污染。
黑气溢出的阴冷气息直往人毛孔里钻。
余姣看着都觉得冷,往周青彦胸口贴。事实上他的温度比视觉的冷意还要冷几度,但莫名地,她就是觉得靠近他会暖和舒服。
余姣拿出在周青彦身上学到的恶劣样子,吊着眉梢,唇角似勾非勾的,三指捏住他的下巴:“说话啊。”
周青彦的眼圈更加红,整个身体被强硬地按在墙壁,微微仰着头,视线看不到余姣脸部的神情,他有些慌张,偏头却甩不开她追来的手指,只好由着她捏住下巴。
他说:“我的心跳。”
余姣似是而非地晃了晃脑袋,分不清摇头还是点头。
周青彦却理解为点头,眼睛瞬间密布血丝,涌出来的黑气也变得更加张狂恐怖。只要想到活人对余姣拥有更加强烈的吸引力,他的心口像是裂开缝隙。
咬牙切齿地骂道:“那些肮脏的丑陋的活人,就算拥有心跳又怎样?就算拥有火热的体温又怎样?他们根本不配得到姣姣的爱意,不配成为姣姣的男朋友,连姣姣的眼神都不配得到,他们甚至不配和你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他凭什么坐在你的对面,抬头就能看到姣姣……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余姣打断他无意义地发泄,“所以你担心我会喜欢其他的人,准确说,会喜欢和我一样拥有心跳和体温的活人,而做为鬼魂的你,早晚会被我……嗯,厌弃?”
周青彦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恐怖,那两个字从余姣的口中吐出来,仿佛凭空生出把斧头砸向他的后脑,疼得他浑身骨头都裂开:“不、不,不可以这样,姣姣,你不能抛弃我,永远都不可以……你永远都甩不开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余姣唔了声,捏住下巴的手改为捧住他的脸颊,安抚的摸了摸,周青彦凄厉的喊叫拐了弯变成可怜的哀求:
“不要离开我姣姣,不要说那两个字,我受不了,不要厌弃我,永远都不要厌弃我……求求你了姣姣,我离不开你,我真的离不开你。”
同样的话换种表达听起来顺耳很多。
余姣默默思考片刻,踮脚在他的下巴亲了口,周青彦浑身僵硬,放在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她往胸口推进几分,睁大的眼睛透露不知所措和慢慢生出的惊喜。
他得寸进尺地祈求:“姣姣,我们回家吧,再也不要出来了,外面的男人恶心又丑陋,姣姣多看看我好吗?求你,多看看我吧……”
余姣的眼睛弯成月牙,清亮的眼瞳,含笑的唇角,周青彦的视线发直,痴迷地盯着她骤然露出的笑颜,从前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短暂地重现,他的脸颊仿佛浇了捧热油,被余姣捧着的半张脸发麻发僵,姣姣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的了。
他情不自禁地喊她的名字:“姣姣……”
“我们现在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其他的男人已经很少能够引起我的关注,我说的是很少,”余姣不理他沉下的冷脸,自顾自地说:“你总是患得患失,胡乱猜想,甚至想要把我锁在身边,通过隔绝异性和我的交往,确保永远喜欢你吗?这样的方法貌似很不可取啊。”
周青彦抱住她,面露慌张。
余姣:“你的关注点根本就是错误的,既然想要留住我的心,靠着贬低竞争对手的手段,倘若有天我对你失去兴趣,就算你说的是实话,那些男人确实丑陋又卑鄙,但你口中说出的每个字,在我看来都是令人厌烦的存在。”
“姣姣,”周青彦惨白着脸,手掌捏住她的腰,涌出来的黑雾将两人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他徒劳地挣扎道:“不会的,我会永远爱姣姣,永远守着姣姣,就算姣姣厌烦我,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这样说着,眼眶蓄满泪珠,滑落的瞬间变成淡红色的泪珠,淌过脸颊留下两道淡淡的泪痕。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能哭,”余姣皱眉不解,擦去他的眼泪,撞进周青彦疯狂痴迷的眼睛里,望着这样的眼神次数多了,很难再生出恐惧,反而有些微微的麻意从尾椎骨升起,指腹重重地按压在他的眼下。
似乎要把他的皮搓下来。
周青彦后仰头:“姣姣,轻点。”
余姣哼了声。
“周青彦,既然我同意和你交往,就代表做好接受你已经死去的事实,并且愿意和你相处,这种时候你知道要怎样加深我的爱意吗?”
周青彦眨巴眼睛。
余姣:“不是靠着贬低你的同性,就算你把他们贬的一文不值,就算你隔绝我和所有人的相处,能够确保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永远是喜欢你的吗?你那样做只会让我窒息,恐惧,想要逃离。”
“你想要我讨厌你吗?”
周青彦弯腰,高大的身躯弓起来,像是渴望温暖的小动物藏进她的怀抱,被黑气湿润的碎发蹭着她的脖颈,冰凉的水雾沾湿胸前的领口,他低低的带着迷茫的声音响起:“……我不想姣姣讨厌我,我该怎么做,姣姣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永远爱我,永远不会离开我……教教我。”
余姣笑起来。
天气转凉,她穿着奶白色的外衣,弯弯的眉眼透着阳光般的温暖热意,浓郁的黑气裹缠住她的身体,外衣干净的奶白被黑气覆盖,露在外的肌肤不同程度缠满黑色的丝线,仿佛是生长在肉里的样子,显得诡异又恐怖。
把笑意浅浅的她弄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小恶魔,笑音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凉。
周青彦睫毛颤颤,认真凝视她。
余姣的呼吸洒在他的喉结,他难耐地吞咽口,听她说:“讨好我啊。”
“你要是讨好了我,就算是再优秀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追求我,我也不屑一顾。那时候,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怎么可能容得下其他人?”
姣姣的眼里心里只有他,永远只有他。
真是诱人的话。
周青彦目露希冀:“怎么讨好。”
“这就要问你自己,怎样讨女人的芳心。”
周青彦抿唇。
余姣的眼神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胸口,若无其事地收回,心里想他不会再说些无理取闹的话了吧?
保险起见,又补充道:“我可以给你透露,我不喜欢被人禁锢自由,偶尔的吃醋是情侣间的小情趣,但莫名其妙的揣测不可以,周青彦,我不喜欢这样。”
“姣姣,”周青彦的脸色有变沉暗的趋势,余姣立马开口:“……但是,你要是把吃醋的理由说清楚,而不是不由分说地发脾气、不讲理,也不是不可以。”
周青彦闷闷地嗯了声,抱着她的腰按在胸口,时间过去好久,直到余姣听到铃声响起,不得不回办公室才推开他。
回到办公室,余姣环顾四周没找到多余的椅子,周青彦说不用,他暗含阴郁的目光扫了眼对面的男老师,半蹲在地,牵住她的左手,下巴搭在她的腿部,直勾勾地盯着余姣。
经过黑雾裹住的声音隐晦地传入她的耳道:“会影响姣姣的工作吗?”
对面男老师的询问,余姣无心回复,她满心满眼被周青彦吸引,他乖巧地蹲在地上,下巴搭在她的大腿上,冷白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精美的白玉,面部构造精致诱人,那双眼睛更是如夜空般深邃迷人。
被他用专注痴迷的目光盯着……怎么可能认真工作?
余姣吸口气,口是心非地说:“没事,不影响。”
实际上,她心脏怦怦跳动。
恨不得拎起周青彦的衣领狠狠吻住。从前怎么不觉得他这么诱人?是故意的吧?
“那就好。”
周青彦含笑的嗓音再度传来,他得寸进尺地揽住她的腰,脸埋入她的腰腹,敞开的外衣裹住他的脑袋,他竟然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室,满含依赖地闭眼睡去。
他根本不需要睡觉!是故意的!

一连几日, 周青彦跟随余姣到学校工作。
余姣的课程时间少,大部分时间是待着办公室里的,这个时间段里便是周青彦最满足的时候, 他拒绝远离余姣的空闲的座椅, 心甘情愿地蹲坐在她的脚边。
像只黏人的大狗狗,浓郁的黑气有如实质般缠绕在她的四肢,偶尔会在余姣没注意的时候探进她的裤管, 勾住她的小腿肚来回抚摸。
余姣故作镇静挺直腰板,斜眼瞪过去, 周青彦趴在她的腿边,微微仰起头,乌黑的眼睛溢出浓浓的笑意,那双鲜红的唇因她的注视,仿佛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不知疲倦地唤着她的名字:“姣姣、姣姣、姣姣……”
办公室人来人往,余姣红着脸环顾四周, 对面的男老师发觉她的动作,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余姣摇头,胳膊肘碰掉桌面的写字笔,弯腰拾取的时候,恼怒地瞪着周青彦:“……不可以乱动,收回去。”
周青彦余光瞥过去, 隔着虚空和对面的活男人对视, 心底暗暗地把对方和自己比较一番。
眼睛不如他的深邃有神, 鼻梁不如他的挺, 嘴唇不似他的像柔软美丽的花瓣,脸部轮廓更是没法比较, 周青彦的心底隐隐得意几分——就凭你这样,也配和我抢姣姣?
周青彦充分发挥自己的容貌优势,不想错过余姣捡笔的这段短暂的时光,凑上前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口,不似从前那般吻住不撒嘴的痴缠劲,反而透露出善解人意的懂事。
那缕黑气随着余姣的话落立马离开她的裤管。
周青彦的手指勾住她的小手指:“姣姣,姣姣……你一整个上午都在看电脑,你很久没有看我了,足足有两个小时零四分钟!你多看看我吧多看看我吧多看看我吧。”
余姣晃了晃脑袋,总感觉周青彦再这么洗脑似的在她耳边嘟囔,她早晚要做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比日光天化日之下忍不住什么的……
她瞥向周青彦不知道何时敞开的衣服领子,仿若雕刻般完美诱人的胸膛半遮半露,冷白的肤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块发着光的玉石,光滑细腻的皮肤肌理每一寸都仿佛在呐喊着要她“不要克制,快来摸一摸”,余姣的手指动了动,视线上移,盯着他的脸。
——讨好自己的女朋友,需要时刻注意她的喜好,日常的礼物只是讨她欢心最不值一提的小事情,身心的融合才是最能使女朋友愉悦的关键。做为男朋友的你,需要健康的身体和强壮的体魄,还需要多样的技巧,温柔的动作。
——时刻吸引女朋友的目光,身为男友的你只需要注意她的目光落点最多的地方,你的眼睛、你的鼻梁、你的唇瓣,或者是你的好身材……要做到自然不刻意,太过刻意显得油腻,只有不经意地吸引才能留住她的目光,占据她的心神……
周青彦痛恨的惨白的肤色和泛红的眼球,在经过多日的琢磨后,变成故意引诱余姣视线的有力助手。
没有血色的脸庞,微微瘦削的腮颊,配合隐隐藏有泪光的眼眸,血丝蔓延的眼球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睫毛颤抖的瞬间,整张脸焕发出足以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委屈难过。领口敞开的两颗扣子,随着他上半身移动微微晃眼而过的苍白胸膛和樱色小花,如烈火亨油,轰然炸开余姣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陪着她上班,那些恼人的繁琐的工作还需要他帮忙处理,可她整个上午竟然没有理他。
周青彦委屈的目光像是在她的心湖投下一枚炸弹,只听轰隆声响。她心想着应该安慰他的,是她做的不对,把人哄来办公室,却不理他,哪能这样呢?
余姣捏住他敞开的衣领,边摸索着把扣子系好,藏着那块晃人眼的胸膛,边在他的唇角轻轻地吻了吻。
轻声安抚道:“……你看到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周青彦嗯了声,仍旧仰着头,视线扫过她的唇,仿佛不知餍足的小狗,明明吃得肚子浑圆,却还是馋别人手中的食物。
余姣如愿吻住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面的男老师忽然发出惊讶的声音:“还没有找到笔吗?我这里有多余的,你需要的话拿去用吧。”
椅子拖动的声音。
余姣连忙直起腰,拿走周青彦情不自禁按住她后脑的手,直起腰道了声不用,姿势端正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点点点,打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字符。
周青彦笑了声。
得到他想要的,心情好起来,哪怕看见男老师和余姣过分亲近的办公距离,心口都没那么堵塞,就算距离再近又怎样?能近过他?
他站起来,后背靠窗台,垂眸盯着正襟危坐的余姣。身体部位化作的黑气越过两人中间隔出来的距离,缠住她的肩膀和腰肢,模拟着拥抱的姿势。
抬起手指摸了摸残留余香的唇部,叹息声:“姣姣啊……我好喜欢你。”
余姣只当自己没听见,心口怦怦跳动。
承载恋人美好愿望的婚房,变成废墟。
白色的墙壁涂满夹杂腥臭鲜血的黑色液体,客厅和用餐区域特意隔出来的木架子碎落满地,和昂贵的家具一同遭受摧残后化为凌乱的碎骨。
整间房屋仿佛被刻意放进数十头粗鲁的野猪,本来光鲜亮丽的屋子变成猪圈般肮脏的地方。
程妈妈和程爸爸两人合力把程禾推进房子,这是专门给程禾结婚购买的婚房,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花掉程禾的大半积蓄,如今公司破产,他身无分文,双腿残疾,后半生却要靠着父母的血汗钱生活。
他痛不欲生。
眼看着凌乱的房屋,程禾还算镇定地安抚唉声叹气的父母。他的心底一直压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周青彦的死而复生,他尝试过告诉父母,可是他们只当他是精神失常,对待他小心翼翼的姿态令他心痛。
屋子破坏的太彻底,墙壁的黑色液体无法消除,程禾只好随着父母回到他们两人住着的职工楼。
程禾蜷缩在狭小的木板床,这是他儿时睡过的房间,小窗户外是灰败的楼房,他听到楼下有谈笑的声音,做为饭后谈资的当事人,他充耳不闻,摸索着好不容易修好的手机,一张张划过余姣的笑脸。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他已经和余姣订婚,再过不久两人步入婚姻殿堂,住进共同营造的温馨的婚房,两人会幸福白头到老。
“小姣……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管不住自己,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别不要我,别不要我……我想你啊小姣,可是我现在、我现在还有什么自信能够挽回你……我是废人了……”
程禾泪流满面。
碎裂的屏幕里,是余姣调皮的笑容。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笑容,想起面目可憎的周青彦,捏着手机的手指几度收紧,终于下定决心,拨通电话。
回到家的瞬间,余姣被周青彦从后抱住,冰凉唇瓣沿着她的脸侧浅浅地吻着,像是条阴冷滑腻的细蛇在皮肤游走,耳边响起男人委屈的埋怨:“食堂的饭菜难吃死了,油汪汪的,不健康,可怜姣姣要吃这种东西,不如我做的好吃吧?”
阴冷气息沿着衣领钻进,余姣缩起脖子:“……你没尝过怎么知道不好吃?”
“姣姣,”周青彦停顿片刻,唇部的力道加重,狠狠嘬出她脸部的软肉,听到余姣疼得啊了声,说:“我没尝过难道看不出来吗?还是说姣姣觉得食堂的饭菜比我做的好吃,更喜欢吃食堂的饭菜……怎么,姣姣厌倦了?”
“乱说什么呀,”余姣扭过身子,周青彦弯腰,横阔的胸膛把她严实地挡在和墙壁的夹缝,目光平视,微微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像极等待顺毛的大狗狗。
她先是报复性地在他的肩膀咬了口,直到咬出牙印才松口,周青彦垂眸盯着她的举动,没有阻止,苍白的肌肤出现一排整齐的牙印。
“不够深啊姣姣,再用力些才行。”
余姣瞪他。
周青彦笑起来。
回到房间没有及时开灯,环境昏暗,四周覆盖的黑气加剧视野的暗沉,余姣只能看到他越发深红的眼珠,放在腰间的手臂慢慢往他的胸膛收,
给她一种恨不得把她塞进胸膛内部的错觉。
近距离和余姣接触,闻着她传来的味道,周青彦的理智如被白蚁啃噬,慢慢溃烂,她的纵容加剧他内心深处阴暗的想法,但是比起从前毫不顾忌地发疯,此刻的他明显多了伪装,像是乞讨的可怜小狗在她耳边哼哼唧唧。
“姣姣,姣姣,姣姣……”
“食堂饭菜换来换去只有那几样,做得没有诚意,而我学习能力还算强,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早饭午饭晚饭不重样……上班还要早起,在办公室大半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和杂事,哪里有在家里舒服,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
他最后叹息声:“还是在家里舒服啊姣姣。”
威逼不成开始利诱。余姣暗暗发笑,心想他此刻是这套说辞,等她真正辞职留在家里,时日长久,他肯定要插手她的交友,非要把她变成和他一样,时时刻刻黏着对方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上才行。
念在他这几日在外面表现良好,余姣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但是他在耳边絮叨得实在恼人,她从早晨被引诱的那股邪火骤然冒出来,盯着那张开合的红艳艳的唇瓣,真应该把它堵起来。
目光渐渐地发直。
周青彦垂眸,氤氲着泛红水雾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含着浓浓的期待:“……总而言之,还是留在家里更好,我想睁眼看到姣姣闭眼也是姣姣,永远不分开才好,而不是上班期间被工作夺走注意……”
“……姣姣?”
扣子崩裂的声音。
落在地面的声音。
周青彦的后背撞向墙壁,眼底水雾仍在,苍白的面皮慢慢鼓起淡青色的脉络,呆愣、震惊、羞涩,他眨眨眼,手足无措地抓着她腰间的衣料,这一刻,连触碰到她的肌肤都像是被烈火烫到。
“姣姣……你干什么呢……”
早就应该这么做。
余姣按住他的胸膛,因耳朵被长时间污染产生的怨气,全部发泄在罪魁祸首身上,那两瓣嫩的跟花似的唇,冰凉得仿佛果冻,就是这里吐出那些或恼人或恶毒的话。
余姣躺进被窝睡过去,周青彦依依不舍地抽出手,随便披上扔在地面的衬衣,扣子早已崩裂,家里只有他们两人,没有什么避讳的,赤着身子将散在地面的衣物捡起来,放到洗衣机里,余姣的内衣裤单独放在盆里。
他熟练地打上泡沫冲洗干净,在阳台晒好,正准备到厨房把夜宵做好。
把姣姣惹烦竟然能有这种好事,他回想她坐在上面的场景,张牙舞爪像是初生不怕牛犊的小兽,牙齿尖利得很,他只不过是激了几句,她就直接把他的肩膀咬破皮。
镜子里,男人的肌肤羊脂般白皙滑腻,扯破的衬衣松垮地披在肩膀,汗珠沿着他的脖颈落下来,落进块垒分明的肌肉间,有几颗成功逃脱,沿着骤然往内收起的腰肢,渗入平角裤。
鬼魂没有汗珠,这是余姣身上沾染的。
周青彦扯开嘴角笑起来,盯着肩膀深深的牙印,仿佛余姣给他留下的价值连城的宝贝,指腹摸了又摸,直到手机铃声打破宁静的夜晚。
他走到床边,看着陌生号码,先余姣一步接起来。
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往来车辆喧嚣不停。
程禾坐在窗边看到的是漆黑的夜晚,和被高楼挡住的月亮,深秋的冷风从敞开的窗户渗进来,心脏在听到男人声音响起的瞬间,猛地缩进。
时间很晚,余姣的手机是周青彦接起来的,这段时间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是周青彦害他成为现在这样的。
程禾盯着残疾的双腿,愤恨地想。
他不甘心、不甘心!
凭什么周青彦还可以活下来,凭什么连他的女朋友都要觊觎,他们曾经是兄弟啊!
滔天愤怒涌来。
程禾听到手机对面传来熟悉的女声,他和余姣过夜的次数很少,他爱护余姣,想着结婚的时候再进行到最后一步,但是恋人间的亲昵是必不可少的,他熟悉这种声音,是她在最放松的时候发出的无意识的撒娇呢喃。
“周青彦……你不许碰她!不可以碰她!她是我的女朋友!”
无意义的怒吼听到周青彦的耳中,只觉得可笑,以前他会因为这句话嫉妒到疯狂,可是现在……周青彦俯身吻住余姣惺忪的睡眼,继而落在她微微张合的唇部,余姣含糊的呢喃声变大,本意是想要对面的程禾听见,要他竖起耳朵听明白,余姣现在是谁的女友。
是他的是他的是他的!
可是临到最后突然反悔,姣姣美妙的声音只有他能够听,其他人都不配。
一手捂住手机,一手按在枕边支撑身体,他轻轻吻住余姣的唇,把余姣的睡意吻到消失,余姣愤怒地拧住他的胳膊:“我要睡觉!周青彦你不许再闹。”
紧接着,耳边传来陌生声音:“小姣。”
声音嘶哑,痛苦到极致。
余姣浑身僵硬。
抬眼看向周青彦,他面色如常,不像是要发病的样子,悬起的心落下。她最怕的是周青彦揣测她和程禾暗地有来往,按照他的性子,不是做不出来。
周青彦直起身,不顾赤着的身子,直接躺进余姣的被窝,搂住她的腰。
“姣姣是我的女朋友,我劝你老老实实地称呼她的名字,你不配叫她‘小姣’。”
“我不懂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周青彦,她一直是我的女朋友,你怎么能这样!”
“现在是我的。”
周青彦扯开嘴角:“程禾,念在我们曾经是兄弟的份上,劝告你一句,最好别在把心思放在姣姣的身上,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在轮椅上的滋味怎么样?”
他蓦地沉脸,想起埋在记忆深处程禾和余姣甜蜜的画面,脸色像是打翻的醋坛:“……你从来都不配和余姣交往,不配不配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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