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查才知道,原来他这位前堂弟竟然这么厉害,不但拜在太子妃父亲跟前做老师,短短半年时间就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中举人,直接来京城参加会试,这次又考了第一名会元。
如果这个成绩保持下去,能取得殿试第一名,那他不就成了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了么。
福长杰越想越嫉妒。
哪怕他已经代替言诉继承了昌平侯的爵位,但一想到言诉轻轻松松就考中进士,而自己花费了福家不少钱财,读了几年书连童生都没考中,他内心的酸涩越来越强烈。
特别是……
这几日连他妻子涂海棠都随大流在称赞福二石天纵英才,十六七岁的少年举人,也有可能是少年进士,放眼几十年以内都很稀少。
一些大户人家的闺秀甚至在偷看了言诉的长相后,暗戳戳想让家里人榜下捉婿呢。
假如涂海棠知道,那个少年英才应该是她原本的夫婿。
福长杰简直不敢想象,她会是什么反应。
他唯一欣慰的是,这次春闱,卢书伦以倒数的成绩榜上有名。
看来自己之前那番功夫没有白努力,有袁家和二皇子的面子,就算卢书伦成绩差点,殿试后想必也能混个进士当当。
而他也就成为自己穿越古代后铸就辉煌事业的头号小弟。
想起成为昌平侯以后,自己多次向朝中那些品级较低的官员示好,对方明面上对他阿谀奉承,实际上根本不搭理他,福长杰就忍不住想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他一个气运王者,本世界的天道之子,想开创一番事业怎么这么难。
以前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童生考不上,好不容易投机取巧成了侯爷,身边全是虚与委蛇之辈,老天爷还给不给他活路了?
福长杰倒也没敢想造反的事,毕竟他知道那有多难,得吃多少苦。
他只是觉得区区一个侯爷配不上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侯爵之上还有国公,还有皇族那些郡王亲王之类的。
他高低不能浪费自己现代学的知识,怎么也得混个异姓王当当吧?如果能有兵权在手那就更好了。
人总是这样得陇望蜀。
当年做农家子时,福长杰想的是只要考科举做官,享受荣华富贵就行。
现在荣华富贵有了,他还想要更多。
“卢书伦,机会我已经给你了,如何想办法哄好袁嫱,让她替你在二皇子面前说好话,在殿试中给你一个无量的前途,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另外,福二石可是太子妃的师弟,他是太子一派的人,跟二皇子是死敌,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卢书伦点点头:“这次一定借二皇子的手除掉他。”
他才学虽然不行,但在哄袁嫱时下了真功夫,从福长杰这里学到不少现代男追女时那套甜言蜜语。
袁嫱被他哄得找不着北,拍着胸口保证一定在二皇子跟前多多美言。
“放心,二皇子是我大外甥,他一向听我的,那个什么会元福二石,竟敢背地里欺负你,我一定让他在殿试中落榜。”袁嫱一拍脑袋,想起最近家里父兄商量的那些大事,冷笑道,“太子的人么,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至于如何夹带东西混入考场,我会让手下的人帮你安排好的。”
卢书伦听得惊心动魄,喝了口茶压惊,眼里却精光四射。
也不知显德帝有意还是无意,殿试这天,特意命人把太子和二皇子都叫来。
威严肃穆的保和殿里,几百名贡士在严密的监督下开始答题,因显德帝极为重视本次殿试,派来监考的不但有太子皇子,还有朝中重臣。
在这么多人的监视下,心理素质不好的差点都要昏过去了。
二皇子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考试过程中始终面带微笑,在考场中来回巡视。
一名学子刚审完题,正苦苦埋头思索,想了一炷香的功夫,灵感乍现,他一高兴,提笔蘸墨正要书写,感觉眼前一片阴影落下。
抬头一看,竟是穿着紫金蟒袍饶有兴致望着自己的二皇子。
学子心理素质差一些,前不久得罪过卢书伦,想起坊间传闻,说卢书伦背后靠山来历很大,不知脑补了些什么,心里一紧,手发抖,墨水便落在答卷上。
眼看答卷作废,学子差点昏过去,又见二皇子死死盯着他答卷看,脑子一片空白,然后晕倒在地。
“呵,真不经吓。”
二皇子嘟囔道。
他如法炮制,吓坏了好几名应试的学子。
翰林院一位考官看不过去,仗着胆子道:“二皇子切莫走来走去,会影响学子答题。”
二皇子撇撇嘴,不以为意:“既然参加殿试,就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能被吓昏过去的,说明他合该被淘汰。”
这种说法令在场所有学子恨得牙根痒痒。
因陛下只在考前来看两眼就走了,考官便将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却见太子一脸病歪歪的,时不时想要咳嗽,却又怕打扰学子答题,硬是压下去了。
他也不敢再多嘴。
二皇子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他慢慢踱步,走到这次的目标言诉身旁。
和在场大多数学子拧眉思索题目,苦着一张脸不同,言诉坐的笔直,脸上一派轻松,提笔流畅的在答卷。
他已经写了不少字,二皇子低头看了眼,发现光是这一笔工整中带着些许洒脱的小楷,就已经甩掉其他人不少。
“咳咳……”他右手紧握成拳,咳了两声。
想干扰一下言诉。
这位虽说此前连中两元,但他是太子妃的师弟,天然就站在太子这边,并且跟他最近一直在拉拢的昌平侯不对付。
他在考场巡视这么久,就没见哪位答题比言诉更迅速更流畅。
只是他的小动作惊扰到了前后左右的考生,言诉却完全不受影响。
就在二皇子不悦的继续咳嗽,考场上响起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时,言诉终于停笔了。
他拿过旁边一张草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二皇子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有病快治。”
“好你个福二石,竟然奚落本皇子!”他勃然大怒,立刻就要喊人过来把言诉拉下去狠狠惩治一番。
“二皇子,此乃殿试中途,还往二皇子谨言慎行。”终于有管事的出来说两句公道话了。
二皇子望着上首老太傅那须发皆白沟壑纵横的脸,终于安静下来,狠狠瞪了言诉一眼,怒气冲冲的走了。
周围学子们暗暗朝他投来感激的目光,然后飞快低下头答题。
不过这届学子有了个共识,二皇子这样仗着出身就肆意妄为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天潢贵胄,倘若有一天侥幸登上大宝,绝非天下学子之幸。
在所有学子中,唯有一个人恨恨望着言诉的背影,半晌后,趁人不注意,颤巍巍从衣袖中拿出早已备好的答案,飞快抄了起来。
殿试举行了整整一天,傍晚收答卷。
从保和殿出来,言诉伸了个懒腰,一脸轻松往外走去。
“站住!”身后传来二皇子的声音。
言诉回头看去,之间满脸怒色的二皇子靠近他,低声放狠话道:“福二石,别以为有太子做你的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本皇子倒要看看,殿试放榜之日,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言诉一脸莫名望着他:“二皇子殿下,学生似乎没有得罪过您吧,不知为何您一定要跟学生过不去?”
因言诉会元的身份,以及他今天在考试途中暗怼了二皇子的缘故,不少学子对他好感增加,隐隐将他视为贡士中的领头人物。
此时见二皇子来找茬,俱都像护崽那样虎视眈眈盯着二皇子。
二皇子莫名觉得自己惹了众怒。
他冷笑几声,这群不知深浅的学子,竟敢得罪自己。
“你们给本皇子等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
“福兄,你没事吧?”贡士们纷纷上前关怀的问言诉。
言诉摇摇头,“还要多谢诸位帮我解围,在下无以为报,明日午时,状元楼湖心亭,在下略备薄酒请大家赏花,还请诸位给个薄面。”
虽然有学子因言诉得罪二皇子,下意识想跟他撇清关系的,但大多数人还是很高兴和他一起吃顿饭,拉拉交情。
毕竟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骨气,言诉敢跟最受圣宠的二皇子对着干,就表明他的立场,是天下学子敬仰的对象。
“福兄太谦虚了,既然明日福兄破费,那我等一定应邀前去。”
“是啊是啊,福兄可是我等读书人的楷模,理应我等敬福兄一杯才是。”
短短几天,之前不常出门跟其他学子交际的言诉,就成了众学子中颇有威望的话事人。
这个局面耿皓洲都没想到:“师弟,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言诉眨眨眼:“多简单啊,我跟他们聊聊天,喝喝酒气氛就活跃起来了,他们非要在酒席上吹捧我,听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耿皓洲:“……”
老师当年如果有你一半的能耐,也不至于在官场上被人挤兑,早早回家养老了。
“过几日就要放榜,你说二皇子会不会记恨你,干预殿试的结果?”他有点担心。
言诉看着他那虎头虎脑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傻子,都帮自己传过好几次信给太子殿下了,现在居然还担心这个。
他不怕二皇子干预,只怕二皇子什么都不做。
殿试的答卷已经被考官们昼夜不停批改出来了,显德帝望着眼前十份精挑细选出来的答卷,眼中神色显然很满意。
“陛下,这十份答卷就是本次殿试前十名了,只是具体排名,还请陛下拿主意。”内阁大臣恭敬道。
显德帝将其中两份翻来覆去的看,正值为难的时候,一抬头,就见二皇子抓耳挠腮跟猴子似的,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他脸一沉,喝道:“怎么,你对本次殿试排名可有看法?”
那天二皇子在殿试过程中频频小动作,干扰学子答题一事,被有心人传到了显德帝耳中,显德帝大怒,将他叫去骂了一顿。
于是二皇子这几天收敛许多。
“父皇,儿臣只是觉得本次会试,某个别学子名不副实,父皇千万要擦亮眼,可别被骗了去。”二皇子暗暗瞥了旁边不动声色的太子一眼,上前给显德帝捶了捶肩膀,讨好道。
“哦?你既然这么说,想必心里有人选了,不知道哪位学子名不副实啊?”显德帝脸上看不出喜怒。
二皇子见状得意一笑:“就是前不久名声大噪的会元福二石。”
“福二石?”
会试放榜前,主考官将福二石那篇文章呈上御案,特意请他过目。
他看过,那个叫福二石的写文章确实一绝,不仅文采斐然,且行文间颇为老辣,不带任何富贵子弟华而不实的毛病,写出来的内容全都切中要害,直指主题。
倘若不是礼部记载的信息里,次子年仅十七,他还真以为这是个年近花甲历经沧桑有为官经验之人所写。
不止会试,这次殿试他的文章更加出色。
平淡中不乏趣味,务实而又不缺希望,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
他之所以在两份考卷中左右为难,究其原因,福二石年龄太小,直接点为状元恐怕难免会滋生他的傲气。
且福二石毕竟是太子一脉的人,若是提携此人,不就给太子一脉增加砝码了。
但他马上就五十大寿了,若能给福二石凑个三元及第的美好寓意,那真是再好不过。
“父皇您想,这福二石出身不高,十五岁之前就是个普通农家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开了窍,一路从秀才考到进士,世上真有这样的天纵之才吗?”
二皇子对福二石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出身低微,是太子妃父亲的学生。
显德帝比他知道的多一点,福二石就是昌平侯被收养那家的孩子。
按理说,养恩大于生恩,昌平侯恢复身份后,怎么都该对福家感激涕零,给父母养老的。
可他回京后这么久,从未在任何人跟前提过养父母。
坊间有传闻,说昌平侯与养父母关系很差,在福家受到了堂兄弟的欺压,过得很是凄惨,所以对福家没有半点感恩之心。
具体情况显德帝不了解。
但从昌平侯进京后投靠二皇子,福二石却跟他未曾有任何来往,反而成了太子妃的师弟,便可看出曾经的堂兄弟二人关系究竟如何。
二皇子见显德帝目露犹豫,心中嘚瑟,瞥了眼太子,继续添油加醋:“父皇,福二石是太子妃父亲的关门弟子,太子妃父亲曾经毕竟是朝中栋梁之材,在朝中人脉颇多,也不知福二石一路科考如此顺利是否跟他有关……”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大臣纷纷下跪。
显德帝目光沉沉望着他,然后转头看向太子:“你怎么看这件事?”
太子扑通一下跪倒了:“父皇,科场舞弊事关重大,儿臣建议父皇彻查此事。”
二皇子满意的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结果。
科场舞弊,且此事事关太子的亲信,父皇为了维持平衡,一定会派他的人来查,到时候想办法给福二石安上一个舞弊的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个主意还是前不久姨母袁嫱托他帮忙打压一下福二石时,他想出来的。
目前朝中局势愈加紧张,父皇似乎看他越来越不顺眼了。
他需要一件震动朝堂的事来打压太子。
恰逢殿试,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枕头,还有什么比科场舞弊更震撼人心。
经此一事后,朝中必定会重新洗牌,届时他会想办法在重要位置上安排自己的人,然后在母妃与袁家的配合下,将太子搞下去。
父皇的身体已经不中用了,其他兄弟没有母族帮扶,胆小怕事,太子之位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
这个天才的主意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留到今天才说出来,就是为了打太子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97章 被顶替的将军遗腹子11
殿试放榜这天, 无数学子早就迫不及待,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等在保和殿门外。
不料从清早等到中午, 头顶火辣辣的太阳,却迟迟没有官员出来张贴红榜。
“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我等记错了日子?”
“不会啊, 这么多学子都在,总不能大家都记错。”
直到午时一刻,保和殿的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小太监拿着明黄的圣旨站在高高的御阶上宣读:“……本次殿试题目提前泄露,已派朝中重臣彻查……”
“诸位学子还是先回去吧, 等陛下查明结果, 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舆论哗然。
学子们目露惊骇,议论纷纷。
“泄题?我的天,谁这么大的胆子。”
“这次题目那么难,如果有人提前泄题,那我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三年啊, 我苦读了三年才进入殿试……”
“我家中贫穷, 好不容易才攒够上京赶考的路费,如果错过这次殿试, 不知还能不能撑到三年后再来。”
众人一脸哀戚, 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开。
忽然有人脑子灵光一闪,期待的目光看向言诉:“福兄你是本届会元,不知福兄对殿试泄题事件有何看法,我等外地前来赶考的学子可还有机会?”
据小道消息说, 福二石是太子妃父亲的关门弟子, 或许消息灵通呢。
他这么一问, 所有人眼神齐刷刷朝言诉射去。
仿佛把他当成大救星一样。
言诉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各位兄台,殿试泄题乃朝中大事,自有陛下和朝臣殚精竭虑,你我普通学子,不妨安心等候即可,我相信陛下和各位大人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再者,倘若殿试泄题查明真相,焉知朝廷会不会重考一次,大家不妨回去认真复习,说不定将来还有第二次机会。”
他的话似乎有一种稳定人心的作用,众人见他毫不慌张,一脸镇定,以为他可能有内部消息,便也放下心来。
齐齐朝外面走去。
所有学子脸上都充斥着激昂和信念感。
不就是重考一次吗,他们不怕!
唯独排在队伍末尾的卢书伦努力想要压下心底的慌乱和不安,就在今天之前,他还以为殿试一事十有八九稳了。
毕竟题目是袁嫱灌醉了袁家那位主考官得来的,文章是福长杰暗地里寻人做的,他在袁嫱的帮助下暗中夹带小抄进了保和殿,从头抄到尾。
究竟殿试泄题被谁揭穿的?
袁嫱明明说过,她做的很隐秘,除了本家那位主考官,旁人绝不可能知道。
“卢兄,所有学子中,你说到底谁最有可能得到提前泄露的题目?”旁边一位学子是卢书伦的拥趸,平时靠溜须拍马换来一些卢书伦弃之不用的资源。
此刻也满脸疑惑,“此人可真是颗老鼠屎,害了我们大家。”
换做平时,卢书伦早就跟他翻脸了。
但此刻也顾不得,学子这番话听在他耳中简直是莫大的讽刺,他表情麻木,后背冷汗连连。
“卢兄?”
学子没得到回应,诧异的朝他看去,刚好捕捉到他脸上那一抹不自然。
“!!!”
学子心头一跳,脚步停滞片刻,脑袋有那么一刻出现宕机。
那个提前得到题目的,该不会是卢书伦吧?
他心中顿时一阵后怕,望向卢书伦的双眸中显现出惊恐之色,然后不着痕迹和他拉开了距离。
黑老三是丁香街上一个普通卖书画的摊贩,他约莫四十来岁,留着一脸络腮胡,体形精悍,每日靠在街头贩卖书画糊口。
没有人知道他那些纸张普通、字画极为俊秀的书画是从哪来的,他在这里做生意已经有好多年了,遇上懂行的,多买几张,收入够他吃几个月的。
这天清晨,黑老三照旧把他的书画摊铺开,摊子不大,平日生意也较少。
他往垫子上一坐,手里捧起一本杂书看了起来。
“让开,不得干扰官差办案!”
十几个手持跨刀的官差凶神恶煞进了丁香街,直奔黑老三的书画摊。
对面一个摆摊算命的老先生见状忙卷起家伙什就跑,黑老三沉浸在书中的世界,等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官差包围的时候,已经吃了。
“官爷,小的多年来奉公守法,从没干过坏事啊!”黑老三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
为首的官差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拿出一份拘捕文书:“你就是黑老三?原名丁砚,二十年前参加春闱时卷入一桩人命案子,坐了十年牢,出狱后表面上靠卖字画为生,实则背地里替人写文章赚钱。”
黑老三越听越害怕,十年前出狱以后,他无力维持生计,不得不干起老本行,靠给人当枪手写文章赚钱。
一开始只是帮京城书院那些纨绔子弟应付老师,可没想到他文章写的不错,竟然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找他写文章的越来越多,给出的价钱也越来越高。
他从不过问那些人需要文章做什么,只要对方给够钱,做事足够隐秘,不要把他供出去就行。
随着他在黑市上名气越来越大,逐渐有人把复杂晦涩的题目拿来让他写。
黑老三毕竟是参加过春闱的人,哪里看不出其中蹊跷,但为了挣钱他忍着心慌接了单。
然后胆子越来越大,涉及的人员越来越多,光本次春闱和殿试前,来找他写文章的就足有十几人。
且他们拿出的题目几乎大同小异。
“丁砚,你涉嫌本次春闱和殿试科考舞弊一案,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黑老三绝望的闭上眼。
“侯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离开保和殿后,卢书伦来到他和福长杰平时私下见面的地方,暴躁不安,“殿试泄题一事究竟怎么泄露的?如果被人查出来,那我就完蛋了!”
他急的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毫无头绪。
福长杰脸上也没了平日的傲气,看到卢书伦这副鬼样子就来气,“还不都是因为你,贪心不足,我承诺给你的荣华富贵还不满足,非要考科举,这下惹出祸来了吧?”
卢书伦听见他推卸责任,顿时也变得不满。
“福长杰,别忘了你的侯爷身份是怎么来的,你不也是霸占了别人的身份吗?敢在陛下面前冒充侯爵,还跟昌平侯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成亲,你犯下欺君之罪就不怕连累涂家吗?”
当初得知福长杰被京城的贵人认作昌平侯之子时,卢书伦就觉得事有蹊跷。
他回家详细问了母亲卢老太,卢老太确定的说,福长杰绝对是福金山和茹氏所生,当年村里接生婆亲眼看着茹氏生的,还能有假?
所以卢书伦猜出福长杰定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他千里跋涉来到京城,以此威胁福长杰。
如今两人绑在一条绳上,福长杰想拿他卢书伦当弃子,他也别想好过。
果然,福长杰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忙放缓神色:“我不过抱怨两句而已,咱们还是想想该用什么对策应付过去吧。”
因穿越男主的光环,福长杰心里颇有底气。
他也不是傻子,每次找黑老三写文章都托别人去的,几经转手,除了最最心腹之人,没人能猜到他。
然而他没发觉的是,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听到他二人的对话,脸上浮现震惊之色,急匆匆跑走了。
昌平侯府,涂海棠听到小厮的禀报,差点没晕过去:“你听的千真万确?那名唤卢涛的书生果真扬言侯爷身份是假冒的,侯爷也没有否认?”
小厮跪下磕了个头:“小的绝对没听错,小的按照您的吩咐,跟踪了侯爷这么久,侯爷一直以来都跟卢涛神神秘秘的,他二人之间绝对有秘密。”
“夫人,眼下该怎么办?”丫鬟忧心的问。
涂海棠绝望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她将认回福长杰的前因后果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马上派人去侯爷老家,福长杰手里能有那块玉佩,那他一定认识真正的侯爷,找到对方,然后……斩草除根!”
不能让此事影响到他们涂家。
“一定要快!”
小厮退下后,涂海棠满面愁容扶着额头,她没想到福长杰胆子竟然这么大,承袭侯爷之位才多久,就敢掺和进科场舞弊的案子中。
真是无知者无畏,让人不省心。
“不行,事关重大,必须将此事告知父亲。”
殿试试题泄露一案宣之于众后,所有朝臣都沸腾了,随时随地都能听到议论此案的声音。
显德帝没有派二皇子的人经手此案,反倒安排朝中保持中立的纯臣查案,这些纯臣一个个都是硬骨头,只听命于皇帝,不可能被任何人收买。
袁家那位主考官听到消息后吓得腿都软了,浑浑噩噩回到家,找到正在园子里听戏的袁嫱,举起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你疯了吗?”袁嫱暴怒。
袁家子嗣众多,袁嫱和袁贵妃乃是亲姐妹,所以哪怕和离回到娘家,也备受尊重。
而这个主考官不过是旁支中一员罢了,靠着袁家的权势在官场上顺利升职,所以袁嫱才轻而易举从他嘴里套到考题。
“袁嫱,袁家要被你害死了!”他双目赤红,仿佛走投无路的困兽,发出最后绝望的吼声。
“蠢货,请陛下彻查科场舞弊案的主意是不是你提出来的?本宫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儿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二皇子宫里,袁贵妃气冲冲闯进来,挥退所有宫人,直接给了他一耳光。
“母妃?”
二皇子捂着火衤糀辣辣疼的脸颊,不敢置信望着袁贵妃,“发生什么事了?”
“你现在才知道问!”袁贵妃气得七窍生烟,拖着长长的裙摆在宫殿里走来走去,伴随着噼里啪啦声,无数博古架上的瓷器成了碎片。
“你是不是以为那福二石的会元功名是靠作弊来的,请陛下彻查,就能断了他和太子的前途?”
二皇子僵立在原地,嘴角扯出一个滑稽的弧度:“难道不是吗?”
见他现在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袁贵妃恨不得戳开他脑袋瓜瞧一瞧,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这些年一点点把袁家的人安排到朝堂上,这次春闱和殿试的主考官,其中两位都是我们袁家的人,一明一暗,就为了替你收拢天下学子的心,可你把一切都毁了!”
科场舞弊势必要清查所有主考官,袁家多年来做的不干净的事多了,袁贵妃身居深宫,她如何能保证袁家离了她眼皮子,有没有做过违法犯上的罪行。
就说三年前那次春闱,她为了拉拢朝中某位重臣,指使一位暗中听从于袁家的主考官泄题给对方的独子。
一旦此事被查出来,谁都讨不了好。
而且这次显德帝派去查案的是大理寺卿张庭方,身为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张庭方这人公正无私,脑子最是一根筋,油盐不进,遇到案子不查个水落石出决不罢休。
自己这个不争气的皇儿,他怎么敢如此鲁莽!
二皇子听了袁贵妃的分析,脸色瞬间惨白,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那我们该怎么办?母妃?”
袁贵妃拧着一双秀眉,正要开口,只听殿外有人跌跌撞撞闯进来:“贵妃娘娘,老夫人连夜进宫有急事向您禀报。”
老夫人便是袁贵妃与袁嫱的母亲。
袁贵妃心跳漏了一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跟我一起来见外祖母。”她喝令二皇子道。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有睡觉。
本该在东宫养病的太子殿下却乔装打扮离了宫,和言诉在京城一处隐蔽的房子里见面。
“小师弟,你这一招棋未免走的太险了,倘若二皇子和袁家没有按照你设想的那般行事,你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澹台成荫懒洋洋靠在引枕上,小啜了口茶,食指和拇指捻起一颗棋子,吃掉了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