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我给亲爹嬴政来续命—— by道_非
道_非  发于:2023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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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离眼底满是赞许。
——到底是陛下选中的十一,看问题一针见血,通透!
嬴政懒懒挑眉,“你们不该质疑朕的选择。”
“因为朕的选择——不会有错。”
是日,帝王昭告天下,册立公主鹤华为皇太女。
天下为之沸腾——
“鹤华公主为继承人?”
“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孩子,又是女人,竟然能被陛下立为继承人?!”
“女人怎么了?怎么不能当继承人了?”
“大周早亡了!”
“就是!”
“男女平等的国策都推行多少年了?大秦是以法治国,律法说公主可以,公主便可以!”
“再说了,皇帝陛下与公卿大夫们都同意立公主为继承人,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到皇帝身上?”
“鹤华公主值得继承人的位置!”
“鹤华公主会造纸,会给我们带来亩产千斤的种子,还能修建各种各样的工厂,让咱们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这样的人不当继承人,谁当继承人?”
“不是说废长立幼是取乱之道吗?”
“鹤华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孩子,立她为继承人,会不会引发公卿大夫们的强烈抗议?”
“是啊,那帮公卿大夫们最顽固不化了。”
“当初鹤华公主提议让女人一同参加官吏考核时,那帮公卿大夫们便说三道四的,怎么都不肯执行公主的命令,最后还是公主求了陛下,将工厂拨出来让女人来管,这才有了咱们女人的立足之地,可以去工厂上班,而不是在家里相夫教子守着一方小院过日子。”
“陛下都昭告天下了,公卿大夫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对,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想给谁就给谁,公卿大夫们可以指手画脚,但阻止不了陛下的决定!”
“嗐,你们这话就是误会公卿大夫了,公卿大夫们跟咱们一样,也认同公主当继承人。”
“谁不想要一个聪明的上峰?”
“在公主手下当官,可比在旁人手底下当官容易多了。”
“你们看看栎阳就知道,原来是一潭死水,现在繁荣昌盛,栎阳那边的官员们巴不得公主再回去呢。”
“如果公主回去继续当他们的上峰,那么栎阳赶超咸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嘛!”
是日,扶苏抵达咸阳。
“大兄,你终于回来了!”
鹤华喜出望外。
鹤华出城接扶苏,兄妹两人在马车上有说有笑。
扶苏抬手给鹤华斟了一盏茶,脸上满是欣慰,“十一,恭喜你,终于答偿所愿了。”
“也恭喜大兄,有了一位皇太女的妹妹。”
鹤华接过茶,“大兄,我可是史上第一位皇太女呢!”
“大兄知道。”
扶苏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鹤华的发,“阿父是史上第一位皇帝,你是史上第一位皇太女,十一,我为你们骄傲。”
许久不曾被人揉头发,鹤华猫儿似的靠在引枕上,由着扶苏揉着她的发,“大兄也是我的骄傲。”
“我骄傲我有这么一位好大兄,那么宽厚,那么仁善,那么可遇不可求。”
“半年不见,你越发油嘴滑舌了。”
扶苏莞尔。
鹤华笑道,“不是油嘴滑舌,是真心话!”
“好,真心话。”
扶苏一脸宠溺。
“大兄,我这次可是做到了,没有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嫂嫂。”
说完自己当上皇太女的事情,鹤华话锋一转,“嫂嫂昨日还与我说起你,说你过几日便该回来了,你回来得正好,咱们一同去寻嫂嫂,给嫂嫂一个惊喜。”
扶苏摇头轻笑,“我现在去寻你嫂嫂,给她的不是惊喜,是惊吓。”
“且等我回府梳洗一番,再与你一同去寻你嫂嫂。”
话虽这样说,但扶苏还是指挥马车从李斯府邸绕道回家。
作为成年公子,他已不在宫中居住,开府治事在咸阳城里有自己的宅子,只是这两年海域修建巨船,他因有长期治理南越的经历,便被阿父派去督建船只,一年到头鲜少回家,这种情况下,他的妻子便不怎么在府上居住,而是常年住在自己家。
毕竟他的妻子已入仕为官,前途一片大好,如果在自己家居住,那么一旦政务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能随时与自己的父亲李斯沟通,可若回他的府邸居住,便要来回折腾,他又不在家,还不如不折腾,直接住在自己家。
扶苏微抬手,悄悄掀起轿帘一角,透过巴掌大的缝隙看向李斯的府邸。
半年未来,李府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阿父册封太女,大赦天下,他的这位岳丈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从廷尉晋升到左相,廷尉府变成了丞相府,门匾换了,看上去气派不少。
至于门匾之下的侍从,则还是原来的样子,中规中矩的穿着,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毫无主人升官加爵自己便嚣张跋扈的恶奴模样。
“大兄,今日嫂嫂要加班,你就是把李府盯出个窟窿,只怕也看不到她。”
鹤华忍不住笑道。
扶苏放下轿帘,“你这孩子,越来越狭促了。”
“罢了罢了,咱们先回去洗漱,待洗漱之后拜见过阿父之后,再去李府登门拜访。”
“等一下。”
轿帘外突然响起一道清脆声音,“可是扶苏公子回来了?”
扶苏有些讶异。
——这不是他夫人心腹侍女的声音么?
下一刻,轿帘被人从外面掀起来,侍女欣喜的脸闯进来,“公子,果然是您!”
“大夫说今日皇太女早早便出门了,定是去接您了,便让我在这儿等着您,说您回来之后必会从我们府上绕道回去,大夫好生聪明,果然全被大夫猜对了!”
“嫂嫂只让你等,她却还在加班。”
鹤华打趣儿道。
——嫂嫂的官职是谏议大夫,自从入仕为官,底下的人便不以夫人称呼她了,而是称呼她的官职。
侍女与鹤华极为相熟,听鹤华打趣儿自己,便笑道,“大夫为何加班,旁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若不是因为您的事情,大夫怎会到现在还回不来?”
“好,都怪我,怪我让嫂嫂政务繁忙了。”
鹤华噗嗤一笑。
“有您这句话,大夫再怎么忙都值了。”
侍女笑眯眯,招呼人扶扶苏下下马车,“都到家门口了,公子还坐着干什么?”
“公子快下来,府上已备好热水衣物,只等公子回来,便可让公子沐浴更衣。”
其他侍从一拥而上,将扶苏架下马车。
扶苏像只被人绑住的虾,“我还未回府——”
“哎呀,公子客气什么?这里就是公子的家。”
侍女笑着把扶苏推进府。
鹤华忍不住笑了起来。
——到底是嫂嫂带出来的人,连侍女都透着一股子爽利劲儿。
还别说,阿父的目光真的很毒辣,温柔好性的大兄遇到强势活泼又泼辣的嫂嫂,日子过得真的很有意思。
李府一早便安排好了一切。
扶苏梳洗更衣之后,侍从们奉上简单但滋补的菜肴让扶苏鹤华垫肚子,两人一会儿要去宫里见陛下,沟通封禅大典的事情,这件事有得谈,万不能空着肚子过去。
两人吃饱喝足,李府已准备好新的轿撵,两人坐上轿撵,一路往章台殿而去。
此时的章台殿,嬴政正在与公卿大夫们商议祭拜宗庙细节。
册封皇太女的诏书已经颁布,下一步便是帝王带着继承人祭拜祖宗,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是祭祀,戎是打仗,祭祀宗庙的事情万万大意不得。
“陛下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
说完哪些时辰该办哪些事,太史令征询嬴政的意见。
嬴政瞧了眼窗柩外半阴不晴的天色,“祭祀之日需是晴日。”
“陛下放心,臣夜观天象,那日必是晴日。”
太史令连忙道。
开什么玩笑?
若连阴晴圆缺都看不懂,还怎么做掌管天文历法与占卜祭祀的太史令?
“可。”
嬴政颔首。
太史令松了口气,拿着文书退回自己的位置。
冯劫站了起来,“陛下,待新年祭祀完宗庙之后,封禅泰山的事情便可着手准备。”
“但在这之前,陛下需定好监国的人选,定好之后,便可让他着手接触朝政,以免陛下走后他因不熟悉政务而手忙脚乱,延误军政。”
“不错,此人至关重要,陛下需慎之再慎。”
冯去疾跟着道。
两人极有默契,没再提昌平君的事情。
——昌平君叛乱是陛下心口一道疤,若不是到了紧要时刻,他们才不会去戳陛下的旧伤疤。
嬴政眼皮微抬,“朕以为,十一的建议很中肯。”
“陛下想让长公子监国?”
李斯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作为长公子的岳丈,李斯在这件事情上极为谨慎,“陛下,臣以为长公子常年在外,不熟悉咸阳政务,只怕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若陛下一定要让长公子监国,那么臣请奏陛下,当留几位重臣辅佐长公子,再留几位公子公主一同议政,这样才更为稳妥。”
能压得一众公子公主乖乖听话的人,那必然是“咸阳宫幼儿园院长”蒙毅蒙上卿了!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蒙毅。
——蒙上卿,这种事情您应为陛下分忧,当仁不让留下来!
至于他们,当然是随陛下一同去封禅泰山了!
这可是直道修好的第一次是东巡,没有舟车劳顿,只有平坦宽阔的直道,一路赏花观景便能到泰山!
像这种公费陪陛下吃喝玩乐的事情,哪怕不是去封禅泰山,他们也要把机会留给自己!
众人目光全部落在蒙毅身上,蒙毅不为所动。
善解人意且乐于助人的蒙上卿仿佛看不到众人眼底的热切期盼,热闹章台殿陡然陷入安静。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冯劫曲拳轻咳,试探开口,“蒙上卿?”
——没事儿,问题不大,蒙毅脸皮薄,只要他好意思开口,蒙毅便不好意思拒绝。
“我自出仕以来,出则参乘,入则御前,何时离陛下左右?”
蒙毅目不斜视,十分好意思拒绝。
冯劫捂了捂心口、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连蒙毅这种老好人居然都不愿当老好人了!
“蒙毅随朕同去。”
嬴政啧了一声。
蒙毅微微一笑,“谢陛下。”
蒙毅不去?
那,蒙恬也行!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移,落在蒙毅旁边的蒙恬身上。
“……”
谢谢,他也挺想出去玩的。
嬴政目光变得玩味起来,“可,蒙恬留下。”
蒙恬嘴角微抽。
会心一击是帝王后面的一句话——
“王贲何时抵达咸阳?”
蒙恬眼前一黑。
是的,陛下带了毅儿与上将军巡游封禅,却把他留下来看家。
一瞬间,蒙恬想回北疆修直道的心都有了。

鹤华顿觉不妙。
倒不是不信任蒙恬与大兄, 而是之前留下的阴影太惨烈,让她一听俩人配合监国,便忍不住想起平行世界的两人的结局。
在平行时空里, 蒙恬驻守北疆修建直道, 大兄被派去监军,帝王派继承人在边疆历练, 让边关的苦寒磨一磨他的性子, 这本是一个好安排, 可偏偏, 大兄的弟弟是胡亥,还有一位寺人叫赵高,再加上被威逼利诱的李斯, 三人联手,大兄自刎, 蒙恬被毒杀。
对于这场惨烈变故, 千百年来史学家们众说纷纭, 有人说大兄因与阿父政见不和,早已失去帝心,让他去北疆,说好听点是监军, 说难听点是发配,所以在胡亥的矫诏到来之后,他才会二话不说便自刎, 让跟在后面想拦他的蒙恬拦都拦不住。
还有一种说法, 是大兄愚忠愚孝, 完全没有继承阿父杀伐果决的帝王政治素养,一封矫诏, 便让他不问缘由提剑自刎,至于蒙恬的劝阻,在他看来都是无用功。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阿父已降诏让他赴死,他还有什么可挣扎的?
两种说法吵了上千年,谁也说服不了谁。
直到现在,大兄自杀的事情还是互联网上的热门话题,只要有人讨论,顷刻间便能上论坛热门。
蒙恬作为阿父的心腹爱将,对阿父的心思了解得极为透彻,在矫诏下来之后力劝大兄不要自杀,遣人去阿父身边打探一下消息再做打算,毕竟他的弟弟蒙毅是阿父心腹中的心腹,若阿父果真要大兄自杀,蒙毅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但北疆距沙丘千里之遥,而此时的蒙毅因代替阿父祈福而尚未回转,在阿父崩逝之后,蒙毅被胡亥派去的人囚禁,赐死的原因很简单,说阿父有立他之意,是蒙毅百般劝阻,才让阿父打消了立他为继承人的念头。
这样的借口何等拙劣?蒙毅当然不会信。
被囚禁期间,蒙毅写了无数封奏折,言阿父并非旁人三两句便改变主意的帝王,言他乃帝王心腹,若帝王执意立储,他只有听从,从无劝阻,更言他从不曾参与立储之事,让胡亥不要听信奸佞之言。
蒙毅的奏折字字啼血句句诚恳,可这样的奏折根本到不了胡亥手里。
又或者说,哪怕摆在胡亥面前,胡亥看也不会看,他要的是蒙氏兄弟的死,而不是留着他们继续碍眼。
于是蒙毅死了,死于被毒杀。
蒙毅先被囚禁,后被毒杀,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蒙恬迟迟得不到蒙毅的消息,但来自胡亥的矫诏却一封接着一封,将军卸甲交兵权,上书陈情的奏折写了一封又一封,但丧心病狂的胡亥根本不会看,一包毒药送绝世悍将上西天。
兄弟两人皆死于毒药,是史书工笔也掩饰不了的被毒杀。
——被囚禁的他们怎么可能弄得来毒药?又怎么可能将毒药下在自己的饭菜里?
是胡亥毒杀了他们,却还要诬赖他们畏罪自杀。
数代事秦的忠臣良将,一文一武的巩固栋梁,就这样死在昏君佞臣之手。
而大兄与蒙氏兄弟的死,也彻底拉开胡亥自灭满门与屠戮忠良的序幕,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大秦,在灭掉六国的第四年,将战国最后一个国家送上终结。
这样的历史怎么看怎么沉重,以至于鹤华听到蒙恬与扶苏俩人合作监国,便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错觉,倒不是觉得两人再次重复平时时空的悲剧,而是两人合作的结果太惨烈,让她得知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起那段历史。
“公主有何高见?”
见鹤华一脸犹豫,蒙恬眉头微动,徐徐开口。
鹤华目光在蒙恬与扶苏身上来回打转,“呃,没什么。”
“十一,你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又何必瞒着大家?”
扶苏摇头轻笑。
蒙恬颔首,“不错,公主在担心什么?不妨直言相告。”
“倒不是担心,而是想起一些旧事。”
这个话题若草草揭过,只会让蒙恬与扶苏越发疑惑,鹤华想了想,便道,“在那些旧事里,大兄与蒙大将军也曾一起共事。”
话说到这儿,便不必再往下面说,众人皆非蠢人,一句旧事,再看看鹤华脸上的犹豫,很容易让人猜到两人一起共事的结局并不好的事情。
扶苏脸色微变。
蒙恬抬了抬眉。
蒙毅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嬴政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阿父,可否换其他人来监国?”
没有犹豫太久,扶苏拱手向嬴政请奏。
蒙恬随之开口,“陛下三思。”
“监国乃国之大事,万万马虎不得,陛下还是早些做出调整,莫选臣与长公子。”
“旧事是旧事,你们是你们。”
嬴政不置可否,“难道为些虚无缥缈的旧事,便要推翻最为合适的人选?”
作为一个看过史书的帝王,他当然知道平行时空的大秦发生了什么。
他在巡游途中暴毙,赵高秘不发丧,改他遗诏,杀他长子,尽管他的长子背后是大将军蒙恬与几十万大军,但在赐死的诏书抵达北疆之际,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还是选择自杀,而他的心腹爱将蒙恬,在不久的未来也被毒杀。
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讲不亚于当头一棒,让他足足静了半刻钟才缓过神来,然后第一反应便是自己还是仁慈了——赵高胡亥死得太容易,他应该留着他们的姓名,让他们长长久久地活着,长长久久受折磨。
至于被他们威逼利诱不得不加入他们的李斯,他说过不迁怒便不会迁怒,他是一个大度的帝王,一个不会翻旧账的帝王,所以他只是让李斯在廷尉的位置上一坐便是十几年,临到他册立十一为皇太女大赦天下之际,才把李斯往上升了升,让他做了个左丞相,原本的左丞相冯去疾做了右丞相。
如果没有这件事横在中间,早在数年前他便会把李斯提拔为丞相。
李斯的才干远在冯去疾之上,是右相的不二人选,但出了这样的事,他没有灭李斯九族已是极为大度,又怎会将李斯提拔为右相?
“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嬴政斩钉截铁,“扶苏监国,蒙恬辅佐,另着令二公主与公子高公子将闾一同议政。”
“喏。”
扶苏叹了口气。
——阿父还是这般独断专行,听不得的意见与建议。
抬头看鹤华,少女面上没什么反应,仿佛她早已习惯帝王的独裁,对帝王的霸道见怪不怪。
不仅见怪不怪,甚至还觉得这就是帝王本色,意志坚定,态度坚决,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便更改自己的决策。
扶苏微微一怔,神色若有所思。
十一不是习惯阿父的脾气,而是她与阿父的性子如出一辙,当她遇到这种事情,她会毫不犹豫做出与阿父一样的决定,所以她不会像他一样去劝阻阿父,而是真心实意觉得阿父没错。
这样也好。
只有这样的十一,才会成为阿父力排众议也要册立的继承人。
扶苏笑了一下。
至于十一的担忧与话外之音,交给他便好了。
他已不是十几年前纸上谈兵的贵公子,绝不会让另一个世界的悲剧在他这个世界上演。
定好监国人选,剩下的便是着手准备祭祀宗庙与安排封禅泰山的事情。
这个时候冬月是岁首,尚未到冬月,秩奉一千石以上的官员们便陆续抵达咸阳,一为朝贺述职,二为恭贺皇太女的册立,三为祭祀宗庙与封禅泰山。
作为帝王心腹中的心腹,册立皇太女的事情上将军王贲比鹤华更早知道得到消息,祭祀宗庙与封禅泰山的事情少不了上将军,戎马为战的将军火速将欧洲诸地纳入版图,留下专门为治理欧洲诸地而增派的官员后,便星夜赶回咸阳,终于在祭祀宗庙的前一夜,将军抵达咸阳城。
从普通兵士到武将最顶峰的上将军,寻常人用一生都不完这段路程,但对于开疆扩土战功唾手可得的王贲来讲,不过三五年的时间,王贲官复原职,原来被查封的府邸也被嬴政再度赐下,门匾为帝王亲笔所书,大气磅礴的大篆尽显上将军府的威风凛凛,朱门也重新粉刷,喜气洋洋迎接自己的旧主人。
王贲抬头瞧了瞧门匾,大步走进府邸。
恩,看上去与过去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府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搬空,换成银钱修筑了一条从咸阳到泰山的将军路。
行吧,将军路就将军路。
这样后人不止记得他的战功,更记得他倾尽家财去修路。
王贲不甚在意,回到自己房间梳洗更衣。
换完衣物之后仍不见自己的好大儿,抬头瞧了眼小心翼翼侍立着的侍从,顺嘴问了一句,“离儿呢?”
侍从抬头看了眼王贲脸色,又飞快收回视线,“少将军这几日歇在宫中,不曾回来。”
“……”
儿大不中留。
王贲放下茶盏,十分嫌弃。
下一刻,二门外伺候的侍从一路小跑——
“将军,蒙将军携蒙上卿来访。”
“将军,副将苏角来访。”
“将军——”
王贲心里舒服了。
儿子没了就没了,当年他追求夫人之际,也整日将他父亲抛在脑后,离儿在这种事情上像他不足为奇。
但与父亲相较,他还是幸运的,最起码,还有一帮关中儿郎来为他接风洗尘。
王贲笑了笑,起身吩咐侍从,“摆宴。”
“明日便是祭祀宗庙的日子,你阿父还没回来吗?”
鹤华一边与太史令对明日的礼仪,一边问作为明日亚祭的王离。
王离身着礼服,手捧玉圭,尽显关中贵族的风仪,“应该回了吧?”
“今夜再不回,便赶不上明日的祭祀大礼了。”
“……你没派人回家看看?”
鹤华道。
王离一拍脑壳,“这几日太忙了,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先帮我拿一下。”
王离把玉圭放在章邯手里,“我让人回府看一下,我阿父今夜该回了。”
章邯接下玉圭。
交了玉圭,王离便提着礼服往外跑,刚走出内殿,便见吕鬚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少将军,您这是要去哪?”
吕鬚奇怪问道。
王离道,“让人回府瞧一眼。”
“哦,您是让人问上将军的事情吧?”
吕鬚笑了一下,“您不必去了,蒙上卿刚遣人送信,说上将军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
王离心中一喜,“太好了!能赶上十一的祭祀大礼!”
“儿大不由爹。”
蒙恬揶揄一笑,“你如今也算体会了老将军当时的心情。”
王贲点头,“不错,体会到了。”
“离儿旁的事情不像我,这件事却像我像了十足。”
“不容易。”
王贲摇头轻笑,抬手将酒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侍从殷勤斟酒。
蒙毅陪了一盏。
侍从再斟酒,他摇头,制止侍从的斟酒。
“明日是祭祀大典,今日不可多饮。”
蒙毅瞧了瞧眼痛快饮酒的大兄与王贲,“你们也是如此。”
王贲啧了一声,“毅儿管公主公子们管习惯了,连我与你大兄都想管了?”
“毅儿与离儿不一样,他是天生操心的命。”
蒙恬笑道。
“恩,的确比离儿沉稳多了。”
王贲星眸在蒙毅身上来回打转,“年龄也比离儿大不少,早该成家立业了。”
蒙恬的酒有些喝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
可问题是,他的好弟弟觉得不是,不仅不是,还完全没有想要成家的念头,旁人像他这个年龄早已妻妾成群儿女环绕,唯独他,仍是孤家寡人,身边连伺候的女人都没有。
“人各有志,不必勉强。”
蒙毅笑了一下,不甚在意。
王贲跟着笑起来。
王贲长了一双轻挑桃花眼,当他目光在你身上来回打转时,便有一种轻薄风流的味道在里面,更别提此时他的桃花眼别有深意,像是故意在人身上引火,蒙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上将军?”
蒙毅抬头看王贲。
王贲眼底笑意更深,“你既唤我一声上将军,便还记得当年在上林苑我对你的敦敦教诲。”
“既如此,上将军便问你一个问题。”
蒙毅眼皮微抬,“上将军请问。”
“有生之年,上将军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
王贲眼睛盯着蒙毅,眼底满是暧昧。
蒙毅动作微微一顿。
蒙恬眼皮狠狠一跳。
——大概率不能。
关于这个问题,他不止一次问过蒙毅,他的好弟弟不是避而不谈,便是能推便推,一度让他怀疑他的好弟弟不喜女人好龙阳。
可问题是大秦民风开放,他也并非顽固不化之人,曾有人向蒙毅送女人被拒收,便动了歪心思,送了几个清秀少年到他府上,后来的结果是少年被蒙毅丢出去从军,而送礼之人被蒙毅一贬再贬,至今都在苦寒之地打转转。
不喜欢女人,也并非龙阳之好,他这位好弟弟的终身大事怕不是终身难成。
蒙恬长长叹气,又往嘴里送了一口酒。
——都道长兄如父,但毅儿执意不成家,他这位如父的长兄也勉强不来。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王贲眸中精光微闪,“还是不好回答?”
蒙毅蹙了蹙眉,“没有不好回答,只是不知如何作答。”
“阿父阿娘夫妻恩爱,大兄与嫂嫂两情相悦,上将军的婚事虽一波三折,但最终也得圆满。”
斟酌片刻,蒙毅缓缓开口,“我见你们如此,便也想寻一知心人与我共度一生。”
王贲来了兴致,“你的想法不错,但两情相悦可遇不可求。”
“我知可遇不可求,所以才耽搁至今。”
蒙毅十分坦荡。
“我将门出身,官拜上卿,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似我这般,又怎会为旁人的眼光而草草定了自己的一生?”
迎着王贲探究视线,蒙毅声音坚定且认真,“上将军,蒙毅不愿将就。”
“一如上将军当年宁愿抗旨不遵,也要那位亡国公主。”
“蒙毅与上将军一样,终其一生,只娶自己心爱之人。”
“你呀,简直胡闹。”
鹤华伸手戳了下王离脑壳,“你阿父回来了,你不给他接风洗尘,还留在宫里做什么?”
排演祭祀大礼比上阵杀敌还要累,王离累得不轻,靠在引枕上,脑壳随着鹤华戳的动作来回摇晃,“嗐,他用得我给他接风洗尘?”
“等着吧,他抵达咸阳城的那一刻,便会有无数人得到消息,然后拜帖跟雪花似的涌入府上,去给他谄媚行礼接风洗尘。”
“我才不喜欢这种场合,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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