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我给亲爹嬴政来续命—— by道_非
道_非  发于:2023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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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二,则是因为蒙毅本身就是一个极为敏锐的人,哪怕年少之际比王离更嚣张跋扈的时候,也鲜少如王离一样被人捉弄到。
——他比王离聪明太多太多,两人的智商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
说起来,无论是王翦王老将军,还是上将军王贲,两人都是极为聪明之人,可生出来的王离却心思简单,心里没那么弯弯绕绕不说,性子还直率天真,与朝中的那帮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相比,他简直是一股清流,若不是家世着实厉害,又加上自己也在西南之地立下不少战功,只怕他早就被公卿大夫们生吃活剥了。
当然,阿父对他的宠爱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因为阿父喜欢他,所以他嚣张跋扈也无妨,被他得罪的人敢怒不敢言,遇到他,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全起不来报复他的念头。
报复祖上军功盖世自己战功卓著又简在帝心的人,怕不是觉得自己命太长。
——很可惜,蒙毅不属于这种人。
在王离顺风顺水的人生里,蒙毅绝对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不仅敢报复他,还敢往死里暴打他,哪怕打完他自己也要挨板子,蒙毅还是会选择自己先打个痛快,之后再去找阿父领罚。
遇到蒙毅是王离倒了血霉。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一种。
可作为嚣张跋扈惯了的三世祖,关中儿郎最具贵族纨绔恶习的那一位,王离绝对不会逆来顺受,每次被蒙毅狠狠教训之后,他总能伤疤尚未好,便已忘了疼,然后鼓动她与他统一战线,去报复万恶的蒙毅。
她很喜欢看这种热闹。
于是她欣然加入王离报复小队中,看王离以各种拙劣的手段去“骚扰”蒙毅。
是的,是“骚扰”,而不是报复。
——王离的手段太小儿科,说报复都是侮辱了报复,所以用骚扰两字更为合适。
蒙毅最开始是不把王离的幼稚行为看在眼里的,更不屑搭理王离的幼稚,可随着他要处理的文书多次被损坏,他不得不一二再再而三问掌管文书的太史要新的一份文书时,他便有些忍不了王离的行为了,报复应该冲着他个人,而不是冲着他的政务,这样不仅给他添麻烦,还会让别人跟着一起倒霉。
大概是当年被昌平君坑了一脸血的缘故,蒙毅最讨厌牵连无辜,王离知晓他的喜恶,所以越发在他底线上来回蹦跶,只要能让蒙毅不舒服,那便是他的成功。
结果显而易见,迎接他的不是蒙毅的恼羞成怒,而是蒙毅恨铁不成钢的再一次暴打。
——完全诠释了什么叫不作死便不会死。
她跟在王离身后围观了这么多年,王离成功捉弄到蒙毅的次数寥寥无几,就这还是蒙毅在放水。
有些时候蒙毅被王离骚扰得着实有些不耐烦,便会大发善心让王离成功捉弄他一次,借此让王离消停一段时日,王离还真以为自己终于成功反击王离,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大摆宴席满世界宣告,这段时间里,他当然没心思再去寻蒙毅的麻烦。
想想蒙毅少到可怜的被捉弄,再看看自己突如其来的好机会,鹤华心中大喜,轻手轻脚走进房间,蹑手蹑脚绕到蒙毅身后。
此时的男人仍未发现她的存在,手里拿着的倒着的书,继续魂游天外,这个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鹤华掩面偷笑,笑这位光风霁月的蒙上卿也有今日。
鹤华笑着抬起手,两只手倏地蒙在蒙毅眼上。
“你的书都拿倒了,还不如不看。”
鹤华笑道。
她没有用幼稚的捂着蒙毅眼睛,让蒙毅猜她是谁,而是笑他拿倒了书,“既然这样,还不如让我捂住你的眼睛,反正都是不看书嘛,何必拿着书装得自己勤奋好学呢?”
被她用手蒙着的眼睛微微一动,“公主何时过来的?”
“我过来好久啦。”
鹤华道,“是你想事情入了神,这才没有发觉我的存在。”
“你在想什么?怎么想到把书都颠倒了?”
鹤华咬着蒙毅手里的书不放。
蒙毅有些无奈,抬手去拿鹤华蒙在他脸上的手,“臣在想政事。”
“才不是。”
鹤华躲开蒙毅的动作,手仍然蒙在蒙毅眼睛上,“政事根本不会让你这样走神,你在说谎。”
蒙毅叹了一声,“公主既然知晓,又何必再问臣?”
“因为我想让你自己说呀。”
鹤华笑道。
蒙毅道,“公主先放手,臣再自己说。”
“不,我要你现在就说。”
鹤华才不上他的当。
蒙毅忍俊不禁,“看来公主今日存了定然要闹臣的心。”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当然要把握机会。”
鹤华笑眯眯。
蒙毅摇头轻笑,“公主还是这般孩子气。”
“才不是孩子气,是机会难得。”
鹤华纠正,“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般走神的模样。”
蒙毅眼皮微抬。
的确如此。
莫说公主觉得他反常,他自己也觉得自己颇为反常。
在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让他最为失态的一次是来自于昌平君的背刺。
昌平君的背叛让咸阳城血流成河,更让秦军损失惨重,势如破竹的大兄与李信铩羽而归,无数忠魂埋骨他乡。
那一次的他不是失态,更确切地说是崩溃。
人生最刻骨铭心,莫过于来自最信任之人的背叛,昌平君便是如此,借着他的信任,不仅让秦军大败而归,更险些将尖刀刺进王上的心脏。
他看着鲜血在他眼前铺满,立志要成为像父亲兄长那样南征北战的绝世悍将的心思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他要成为王上最坚固的城防。
——大秦从不缺绝世战将,缺的是能将背叛防御于宫门之外的上卿。
后来,他补上了这个缺位。
王上从秦王成为始皇帝陛下,再也没有经历被背叛。
昌平君的反叛让他脱胎换骨,那么今日的他又是什么?
是担忧公主得遇良人?
还是担忧公主没有得遇良人?
他说不准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可当公主的手蒙在他脸上,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响在他身后时,他突然间明白了。
——是担心公主得遇良人,更担心公主不曾得遇良人。
他领着长大的小公主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这位如兄如父的臣子天然为她担心。
蒙毅笑了一下,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如公主所见,臣并不是在思考政事,而是在思考公主的感情问题。”
鹤华有些意外。
她完全不曾料到,蒙毅会这般轻易便把自己的心思说出口。
以她对蒙毅的了解,应当是她缠得蒙毅没了办法,蒙毅才会无奈笑着说她胡闹,然后一点点与她细说,说她到了情窦初开的季节,有喜欢之人很正常,喜欢是好事,但要注意保护自己,女人与男人的身体构造不同,在男女之事上,女人更容易吃亏,作为日后想要成为像阿父那样的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要让自己在这种事情上受伤害。
——在这种事情上,蒙毅从来是妥帖到无可指摘的。
只是这一次,男人似乎并不想与她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说出自己的担心,大抵也只有霁月光风到蒙毅这种程度,才会这样直白开口,让人完全不会想歪,而是真切认为他的担心出自于他良好的教养与对她的偏宠。
是的,偏宠。
——如阿父一样,他对她从来是偏爱有加的。
鹤华松开蒙毅眼睛,就势坐在他旁边的软垫上,两只眼睛亮晶晶,“那你思考出什么结果了吗?”
“没有。”
蒙毅轻摇头,“在旁的事情上,我或许能给公主很多建议,但在感情一事上,我却给不了公主好的建议。”
“更确切来说,无论是我,还是我长兄,又或者是李廷尉,甚至于陛下,我们都给不了公主好建议。”
“因为这是公主自己的事情,由心出发,由自己的本心去做选择,是接受章邯的喜欢,还是拒绝他的好意,都应该公主自己拿主意,我们不可以插手。”
“我们可以指引公主不走弯路。”
“但感情的弯路,我们指引不了,只有公主自己亲自走一遭,公主才能理解感情一事,才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再为感情犯糊涂。”
鹤华心脏蓦地一软,很软很软的那一种。
这个世道上,大抵也只有蒙毅会这样与她说话。
阿父虽宠爱她,但阿父太忙,做不到事无巨细关注她的生活起居,更无法像蒙毅一样与她细细掰扯问题,只有在她大方向出错的时候,阿父才会忙里偷闲与她谈心,将她引回正道。
可蒙毅不一样。
蒙毅关注她的生活,更关注她的性格与感受,在她成长过程中,蒙毅是仅次于阿父对她影响最深的人。
阿父成就了她的野心勃勃,蒙毅养成了她温和与善良。
阿父教她锋芒毕露,永远不必藏拙,蒙毅却温柔打磨她的尖锐与偶尔的刻薄。
阿父让她知晓,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她的囊中之物,她要敢抢敢争,才不算辜负她作为他最钟爱女儿的身份。
但蒙毅告诉她,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更没有本该如此,亲情需要维护,友情需要交心,君臣之间更需要巧妙的平衡,她必须要足够努力,才能成为胸有成竹举轻若重的帝王继承人。
“我知道啦。”
鹤华轻声开口,“你放心,我不会在感□□情上犯糊涂,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蒙毅莞尔,“公主,人哪有不犯错的?”
“圣人也会犯错,何况公主?”
“只是公主要在犯错之后及时改正,不要沉迷在错误中不可自拔。”
蒙毅伸手,揉了揉鹤华鬓发。
千山暮雪在他眼底藏起,他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自己本该再说的那句话——章邯忠心耿耿,谨小慎微,是将才,更是治世之才,更重要的是,他长了公主所喜欢的一眼万年的脸,公主若在他身上犯次错,倒也翻不得什么。
未来出将入相的青年才俊,值得公主在他身上犯错。
这样的错可控,更能及时回头,浅尝即止后收了心,便不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再将路走左了。
可当他看着鹤华的脸,看到那双对自己满是孺慕的眼,那些本该说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正如他方才的话一般,没有人能够不犯错,他也一样,也会犯错,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的私心是被他捧在掌心长大的小公主,永远不要吃感情的苦,她永远朝气蓬勃,眼底满是晴空。
“你放心好啦,我知道分寸的。”
鹤华笑眯眯,“我才不会为了感情做蠢事,把自己的前途都搭进去。”
蒙毅轻笑,“若公主果真如此,那便是陛下之福,更是万民之福。”
“还是你的福气呢。”
鹤华轻哼一声。
“的确是臣的福气。”
面对鹤华,蒙毅总是一脸好脾气,“公主能这般让臣省心,的确是臣几世修来的好福气。”
这句话简直把鹤华捧到天上,鹤华被她逗得笑了起来,“这才对嘛,你要珍惜你的好福气。”
“臣一定珍惜。”
蒙毅笑道。
“对了,还没跟你讲我与章邯的事情。”
笑过闹过,鹤华把自己想法说给蒙毅听,“你不用担心我的,因为现在的我谁也不喜欢。”
蒙毅眉头微动。
“就像你问阿父最爱哪个人,阿父肯定说不上来。”
鹤华的声音仍在继续,“阿父最爱的是江山,是大秦的广袤无际,锦绣河山的万世永存。”
蒙毅眼皮轻轻一跳。
“我也一样。”
“我如阿父,我的爱人是大秦。”
蒙毅呼吸陡然一轻。
这显然是一个最正确的回答。
她不会有爱人,她的爱人只会是大秦,她也不会嫁人,已经她已经将自己嫁给了大秦。
一如此时的陛下,将自己全部的心血与热枕给大秦。
自此之后,帝王封神,亲情牵绊也好,儿女情长也罢,都不会扰乱他的思绪,更不会左右他的行为,因为在他心里,江山才是第一位。
蒙毅声音缓缓,“公主,您真的长大了。”
“那当然。”
鹤华轻笑,“我早就长大,只是你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
长大可以是很漫长的事情,几年或者数十年,才能将幼稚孩童变成成熟可靠的大人。
但长大也可以是很迅速的事情,在某一天,在某一个瞬间,在听到帝崩沙丘,而秦二世而亡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长大了。
此后余生,她只做一件事,护住阿父与大秦。
她最敬爱的阿父,她最敬爱的大秦,他们应该万世永存,而不是做天边一闪即逝的流星。
这大概是她最失败的地方吧。
明明是接受社会主义长大的人,却不反帝反封建,甚至还维护这个史书上暴君与早就该被推翻的王朝。
可失败就失败吧,人哪有不犯错呢?
如果维护阿父与大秦是错误,那她会一错到底,永不回头。
鹤华时这样想的,更是这样做的。
当她与蒙毅敲定召集的老兵,当她将老兵的衣食住行安排好,当她看老兵成群结队进了栎阳城,当她看拆迁工作如火如荼进行,当她身边围着的黔首们都在手舞足蹈,当她清楚看到他们眼底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时,她便知道,自己的这个错,错得很值得。
临近岁首,鹤华从栎阳启程回咸阳,得到消息的黔首们自发来送她,并不宽阔的道路挤满了冒着风霜而来的黔首,让她的轿撵无法前行。
鹤华便扶着寒酥的手下了轿撵,看着舍不得她离开的黔首,她不免也有些动容,“你们快回去吧,外面风大,当心着凉。”
“我只是回咸阳述职朝贺,又不是不回来了。”
鹤华故作轻松道,“临近岁首,你们都跟家人团聚,难道要我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外地,见不了自己的家人朋友?”
“我们不是不让公主走,而是,我们舍不得公主啊!”
“公主,您早去早回。”
“公主,您一路顺风。”
没有华丽的语言,只有黔首们最朴素的话语,鹤华看着一张张真挚的脸,听着一句句窝心的心,她再次触动,恍惚间想起阿父在提及大秦的时候永远都是自豪。
——拥有这样的大秦,的确是让人引以为傲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之中自动让出一条道,凤撵缓缓而行,迎着霜雪去往咸阳城。
而在数里之外的咸阳,此时也有一场盛大的欢迎在等着她,与栎阳不同的是,栎阳是黔首相送,而咸阳,则是公卿相迎。
政绩是最好的证明,比千言万语都管用,哪怕她与公卿大夫们争锋相对几十年,在口头上占上风无数次,也不及她的辉煌政绩来得有说服力。
——公卿大夫们要的不是一位牙尖嘴利的继承人,而是真正能领导他们走向新的盛世的未来明君。
得益于历代秦因变法而强大,六代明君里六代君主都变法,对于执政者的变法图强,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只要能带着他们走向强盛,他们不介意接受君主们一轮又一轮的折腾,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她的阿父有意让她成为继承人。
只要她的功绩足够大,只要她的政绩足够亮眼,他们不会因为帝王要立一个女人为继承人而要死要活,他们只会为帝王立一个不稳定因素而集体罢朝或者弹劾。
这是大秦风骨。
铁骨铮铮,君主臣民皆虎狼。
“公主,是公卿大夫。”
习武之人视力好,隔着不断飘落的鹅毛大雪,章邯一眼便发觉整齐站立着的小黑点,眼睛轻轻眯了下,沉声向鹤华道,“公主,公卿大夫们来接您了。”
鹤华眸光轻转,“他们怎么来了?”
“为首之人是谁?”
章邯目光落在为首之人身上,只一眼,便叫他眼皮止不住狂跳。

章邯缓缓出声。
——大将军蒙恬, 与陛下一同长大,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更是当下战功仅次于王贲的绝世悍将。
如今上将军王贲受王离牵连, 官职爵位被一撸到底, 如今只是一名偏将,领着几千兵马再次西出, 向西方扩张大秦版图, 国尉屠睢去了南越之地, 督建直道与船只, 为来年开春的海上丝绸之路做准备,军中最有威望的三个人,王贲不再是上将军, 王贲屠睢都不在咸阳,如今朝中的武将便以蒙恬为尊, 他领着公卿大夫们来接公主还朝, 其用意再明显不过——这是陛下将帝王心思昭告天下的信号。
当然, 如果王贲与屠睢在朝,那么他们也会来迎接公主。
这是陛下的态度,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已经成年,死水一潭的栎阳在她的一番治理下慢慢恢复生机, 她的政治眼光与素养足够值得陛下对她寄予厚望,所以她在大秦是仅次于陛下的存在,所以来迎接她的人是大将军蒙恬与公卿大夫。
不止有蒙恬, 还有蒙毅。
那位出将入相的上卿在栎阳待了七日便回了咸阳, 他召集的老兵源源不断涌入栎阳城, 而直道的迅速建成也让他朝中威望激增,丞相的位置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的兄长是如今的武将之首,他便是公卿大夫们的领头羊。
蒙氏兄弟为首,其次是左丞相冯去疾与御史大夫冯劫。
这两位作为关中老臣里最顽固也最保守的公卿,如今也在栎阳的日新月异中放下对公主的成见,愿意跟随蒙氏兄弟来接公主还朝。
他们是最典型的关中老臣,有着关中人的风骨与血性,更有老秦人的虎狼之风,他们只认同足够强大的领导者,而并非娇弱受宠的小公主,所以他们以往的反对针对的都是公主能力不足,劝诫帝王不要着急立继承人,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公主的女子身份是他们抗拒公主的原因之一,但绝对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在恶劣生存环境中搏杀出来的老秦人的性格与其他地方的人完全不一样,只要足够优秀足够有能力,那你便是他们无可争议的君主。
一如他们对皇帝陛下的臣服。
绝对的忠诚,绝对的虔诚,如同朝拜神祇的信徒,他们的皇帝陛下是天地人鬼神之共君,他绝对可以领导他们将大秦推上一个新的高峰。
六合一统,车同轨书同文,南收百越,北击匈奴与,修筑灵渠与直道,还有防御边境的万里长城。
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新的章篇早已被书写,他们已经将亚洲大陆全部纳入版图,至于其他地方,如今也大多被他们所控制,是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或以经济控制,或以武力镇压,是真正的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秦土,皆说秦话。
这样的帝王才是值得他们誓死效忠的始皇帝。
而未来的公主,也会沿着始皇帝的路线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带领大秦走向一个新的盛世太平。
继承人的大门已经向公主敞开。
而现在,公卿大夫们选择把未来交给时间——他们相信千古一帝的抉择。
千古一帝钦定的继承人绝不是庸碌之辈。
她会如始皇帝一样,是一位旷世明君,一位历史评价仅在始皇帝之下的君主。
章邯攥着马缰的动作微微一紧。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公卿大夫们脸上的神色便越来越清晰,他们不是受帝王威压不得不来,而是心悦诚服,真正开始接受帝王选中的继承人,所以他们愿意给她体面,冒着鹅毛大雪守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只为告诉她——他们已经接受了她。
亮眼的政绩是最好的说服工具。
与公卿大夫唇枪舌战上百年,也不及交出一份漂亮的政绩来得让他们推崇。
公主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她的心愿与抱负都将会实现。
她终于从幕后走到人前,即将踏上继承人的位置。
章邯眉头微动,眉宇间冷肃凌厉顷刻间化为柔软与开阔。
“不止大将军蒙恬,上卿蒙毅,廷尉李斯,左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少将军王离,以及所有公卿大夫,他们全来了。”
章邯侧目回头,轻声对轿帘后的鹤华道,“还有众多黔首,他们围在卫士身边,他们都来了。”
“公主,他们来接您还朝。”
“接大秦帝姬,公主鹤华还朝。”
鹤华心头一跳。
寒酥心中大喜。
——公卿大夫们不再抗拒公主,便意味着公主离继承人的位置又进一步。
“他们竟然全来了?!”
吕鬚一声惊呼,瞬间掀起了轿帘。
厚厚轿帘被掀起,刀割似的东风顺着轿帘往轿子里面刮,让人有些睁不开眼,但尽管如此,轿子里的众人却丝毫不畏风雪,睁大了眼睛往外瞧。
近了,更近了。
近到她们能看到迎风飘扬的大秦旌旗,看到公卿大夫们散在风里的衣袖,看到蒙恬身上的甲衣闪着是凛凛寒光,看到吕雉刘邦韩信萧何他们脸上的期盼与自豪——公主还朝,公卿相迎,继承人的位置已是公主的囊中之物。
吕鬚激动不已,“太好了!”
“公主,您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金子终究会发光,明珠的光辉不会被暗夜所隐藏。”
寒酥笑道,“公主有经天纬地之才,得到公卿大夫的认可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吕鬚颔首,“能让公卿大夫们抛下成见接受公主,便不枉公主在栎阳一掷千金拆迁办厂。”
寒酥轻笑,“你这话便把路走窄了。”
“拆迁建厂是造福一方的事情,无论能不能得到公卿大夫们的认可,公主都会去做这件事。”
“我知道,公主花费那么多的钱财与精力,为的不是让公卿大夫们接受公主,而是为了栎阳的复兴与让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吕鬚接道,“可若能好事成双,让公卿大夫们不再抵制公主,那么这件事情也算对得起公主的一片苦心了。”
吕鬚越想越激动。
自从被阿姐举荐给公主之后,她便一直跟随公主左右,看公主引进天书世界的各种知识,看大秦在公主的帮助下一步一步走向强盛,那些梦里都不敢想象的事情一点点变成现实,她对公主的敬佩便与日俱增,越发认同阿姐对公主的评价——这样的公主才担得起未来大秦的重任。
也只有这样的公主,才配当始皇帝陛下的继承人。
始皇帝是超越神祇的人物,而公主,便是神祇选中之人,作为被神明庇佑的子民,他们为什么要反对神祇选中的继承人?
以前对公主的推崇,是因为她被陛下偏爱。
而现在,她对公主的喜爱,是因为公主的人格魅力与能力。
太过激动,吕鬚的声音都微微颤抖,“我何其有幸,竟能在有生之年经历两位旷世明君,看到两个空前强盛的盛世太平——”
“小丫头激动坏了,又在胡言乱语。”
这话多少有些僭越,寒酥轻轻推了下吕鬚胳膊,笑着提醒道,“公主是公主,没影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为好,要不然显得我们多轻狂似的。”
被寒酥这么一提醒,吕鬚才发觉自己的失言,忙不迭认了错,可眉眼间却依旧是遮掩不住的欢喜,“轻狂便轻狂吧。”
“无论谁遇到这样的明君与盛世,谁都会变得轻狂。”
真正轻狂的男人高声呼喊,“臣王离,叩迎公主!”
清朗声音穿透鹅毛大雪响彻在云霄,震得树杈上的积雪一簇一簇往下掉,蒙恬摇头轻笑,蒙毅忍俊不禁。
——到底还是年轻,在这种场合下根本压不住自己的心思,并非武将之首更非公卿大夫们的领头羊的人第一个开口说话,是一种丝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失礼。
吕雉抬手扶额。
——得亏领头人是蒙氏两兄弟,若换成其他心胸狭窄的公卿大夫,少将军这一跪,日后怕是有得被弹劾。
萧何手肘撞了下刘邦,无声以眼神相问,“咱们跟着少将军跪吗?”
少将军敢这么做,那是因为人家父亲是上将军,祖父是王老将军,自己又简在帝心,是同龄人中最得陛下喜欢的关中儿郎,只要他不作死去谋逆,那么无论他做出什么荒唐事,陛下都会一笑置之。
但他们不同。
他们一没少将军这种赫赫威威的家世,更没有陛下把偏心写在脸上的宠信,他们受公主举荐,是公主的人,更是陛下给公主培养的未来供股之臣,他们在陛下心里的重要性远比不上陛下的心腹,全部捆起来,只怕也比不得少将军的一根手指头,少将军能全身而退的荒唐事,落在他们身上不是贬官便是发配,他们效仿不起少将军。
可若不跟随少将军吧,便显得他们有些胆小怕事和薄凉,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公主便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如今公主回来了,他们还不热烈跟着少将军去给公主造势?
——白瞎了公主对他们的一片心!
刘邦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车辇,斟酌着开口,“咱们——”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他们队伍中的韩信已大刺刺跟随王离一同跪下,洪亮的声音仅次于王离的惊天一吼——
“臣韩信,叩迎公主!”
“……”
他们人均八百个心眼里的队伍中出现了叛徒!
刘邦嘴角微抽。
吕雉揶揄一笑。
萧何认命认命撩袍。
舍命陪君子,热血酬知己。
当又一簇雪花落下时,迎接鹤华的队伍中响起一道又一道的声音——
“叩迎公主!”
御史大夫冯劫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与王离拉开距离。
——轻浮!孟浪!有辱门风成何体统!
可再想想上将军年少之际的作风,想想上将军装病的荒唐举动,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样的上将军能生出这位骄纵情况的少将军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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