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我给亲爹嬴政来续命—— by道_非
道_非  发于:2023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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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人只得打开帘子。
足以抵挡弩箭帘子被打开一条小缝,轿撵之外的生死厮杀跃入鹤华眼帘,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刀剑相抵,锐器刺入肉里,鲜血喷涌而出,洒在秦兵与六国余孽的身上脸上。
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显然知道疼,但他们却一往无前,一方以击杀他的阿父为己任,另一方誓死守护九州天下的帝王,双方不死不休,将这段她再熟悉不过的驰道变成血色地狱。
鹤华身体微微一颤,不由得往嬴政怀里缩了缩。
“怕了?”
嬴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鹤华轻轻点头,“一点点。”
“看多了便不怕了。”
嬴政笑了起来,“阿父与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能提剑杀人了。”
“啊?”
鹤华吃了一惊,“阿父亲手杀过人?”
在她的记忆里,阿父是一个连穿衣洗漱都有人伺候的人,莫说亲手杀人了,连吃饭这种事情都不需要他动手,会有寺人喂到他嘴边,对于他不喜欢的人,他略给个眼神,便有卫士将那人千刀万剐,何时到了需要阿父亲自动手的程度?
——而且还是与她差不多大的年龄?
鹤华侧目去瞧嬴政悬挂在车壁上的佩剑,那柄剑远比她要高,她根本提不动,与她年龄相仿的阿父是如何提得动这么大高的剑,又如何用这样的剑去杀人?
“不是这柄剑。”
察觉到她疑惑视线,嬴政缓缓开口,“是另外一柄剑,你不曾见过。”
“那,阿父为何杀人?”
鹤华迟疑开口,“是因为他们冒犯了阿父吗?”
“算是吧。”
嬴政懒懒开口,声音不辨喜怒,“他们冒犯了一个对于阿父来讲很重要的一个人。”
“哦,那他们该死。”
鹤华同仇敌忾,“阿父干得漂亮!”
嬴政垂眸瞧了眼怀里的小团子。
小团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丝毫没有被他年幼便杀人的事情吓到,反而认真觉得他做得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钦佩与儒慕。
嬴政眉头微动。
普天之下,只有小十一才会无条件支持他的一切事情。
纵然他做了错事,但只要是他做的,只要他说明原委,她便觉得他是对的。
嬴政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鹤华小脑壳。
他从不在意世人对他的看法,更不屑于与愚昧无知之人论对错,他生而孤独,也注定孤独,孤身一人走完自己的路程,是他身为皇帝逃不开的宿命。
但现在,那条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的暗无天日小道上,有了一个小小的、永远以崇拜目光看着他的身影。
“他们的确该死。”
嬴政伸出手,把鹤华抱在怀里。
怪事,他从不是一个渴望与人有亲密肢体接触的人,但当把小奶团子抱在怀里时,他会无比安心,甚至平静。
“一如现在的六国余孽。”
抱着小鹤华,嬴政轻笑着开口,“小十一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陛下!”
寺人惊悚万分,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子,“陛下万万不可!”
“六国余孽正愁找不到陛下,陛下贸然出去,岂不是给他们行了方便?让他们的刺杀来得更加猛烈?”
“杀朕?”
嬴政轻嗤一笑。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对六国余孽的刺杀举动做出评价,但他的嗤笑与波澜不惊的态度已是最好的评价。
——他是坐拥九州四海的始皇帝,而六国余孽只知刺杀,高度不一样,看的问题也不一样,天差地别的两类人,不值得掌权天下的帝王做出评价。
“他们才不是阿父的对手!”
被嬴政抱在怀里,鹤华完全不怕了,不仅不怕,还跃跃欲试,“阿父,我们出去看看!”
她无底线相信她的阿父。
阿父能护她周全,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既然这样,那她为什么要害怕?
她不怕!
她要看!
她不能比四岁的阿父差!
“好,咱们出去看看。”
嬴政抱着鹤华起身。
寺人吓得魂飞魄散,“陛下,使不得——”
然而他们的阻拦完全无用,嬴政走到轿帘处,一手抱着小鹤华,一手拉开将他遮得严严实实的轿帘。
“陛下,您怎么出来了?!”
轿帘外是蒙毅领亲卫守在外面,见嬴政抱着鹤华走出来,刚直的上卿眼皮狠狠一跳,腰侧佩剑瞬间出鞘。
——不愧是他们的陛下,卫士们与六国余孽都快打成一锅粥了,他们的陛下还有心情领着小公主出来看热闹。
“朕出来瞧瞧,顺便领小十一出来见见世面。”
嬴政抬眼瞧着外面的厮杀,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被刺杀的人不是他一样。
而他怀里的鹤华也受他情绪的影响,心里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害怕荡然无存,她好奇看着外面的厮杀纷扰,大大的眼睛天真稚嫩,天真而残忍。
她应该感觉到生命的脆弱与杀戮的残酷,她应该为这些送命的人感觉到可怜,她应该对不断倒下的生命充满畏惧,但是她没有,她静静看着这一切,心里涌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父没有错,错的是这些不知所谓的六国后人。
他们的国亡在他们自己的王手里,他们应该去找他们的王报仇,而不是阿父。
当他们找阿父报仇,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是他们飞蛾扑火,是他们自寻死路,而不是阿父太过残暴,让卫士们对他们赶尽杀绝。
是的,她的阿父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做错!
如果她是阿父,她会毫不犹豫做出与阿父一样的选择!
帝王之威不容冒犯,九州的统一更不会因为几个人的意愿而再度分裂。
秦锋所至,逆者断首,旧的秩序全部倒塌,新的秩序才能诞生在废墟之上。
鹤华坐在嬴政小手臂,一言不发。
“那是——”
“怎么还有人抱着孩子出来?”
“别是嬴政抱着传说中的小公主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嬴政小儿胆小怕死,怎么可能抱着小公主出来送死?”
“这必然是蒙毅派来迷惑我们视线的,让真正的嬴政趁机溜走!”
“儿郎们,我们不要被他们迷惑,前面的轿撵才是嬴政狗贼的!我们不要放过他!”
喊杀声震天,蒙毅完全听不到六国后人的对话,只看到他们不顾一切冲向前面的轿撵。
“怪事,他们怎么一直冲那座轿撵?”
身边有亲卫疑惑出声。
蒙毅眯眼看了一会儿,“大抵是觉得我们在行调虎离山之计。”
——这种脑子基本上告别刺杀成功了。
六国果然是亡了。
以前来刺杀的人让人防不胜防,一个乐师都能拿乐器牟足劲砸陛下,但现在,人才凋零到连真正的陛下究竟在哪都分不清。
“主人,到底哪辆才是嬴政的车?”
远处的心腹焦急问道,“若再找不到嬴政的车,我们的人只怕要全部折在这里了。”
男人抿了下唇,手指微微收紧,“在那。”
“抱着孩子出来的人必然是嬴政。”
“这,这不可能吧?”
心腹傻眼,“嬴政这么怕死,他敢抱着孩子出来?”
“以他之自负,眼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男人冷笑,“他既然寻死,我们便成全他。”
“儿郎们,抱孩子的是嬴政!”
“杀了他!以告我王在天之灵!”
“喏!”
仅剩的人应诺而去,冲入战团。
“等等——”
男人伸手拽住最后一个心腹,目光落在嬴政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个得天书授课的孩子,发明了便于书写的纸,改善了记账算账方式,甚至还拥有能够亩产千斤的粮食种子。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能够拯救天下的女孩儿,若她能平安长大,天下九州将会完全变个模样。
男人眸色变了变。
心腹被男人拉住胳膊,动作停了下来,“主人,怎么了?”
驰道上,六国后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鲜血喷涌而出,将这个为帝王建造的驰道染得刺目且通红。
男人呼吸一紧,抓着心腹衣袖的手慢慢松开,“罢了,去吧。”
“早点回来。”
“待你们平安归来,我与你们不醉不归。”
男人轻轻一笑。
心腹心头一热,“能为主人死,是我的荣耀!”
“我们的职责,便是为陛下战至最后一滴血!”
“儿郎们,出发!杀贼寇,救陛下!”
上林苑中,王贲麾下副将点兵。
王贲迎风咳嗽,病弱苍白,丝毫不见当年父子联手灭六国的意气风发。
“去吧。”
王贲颔首,“莫叫贼人伤了陛下。”
“喏!”
副将领着浩浩荡荡的卫士前去驰道接应嬴政。
王贲在亲卫的搀扶下走下点将台。
点将台下,是副将留给他的卫士,一排排站着,像是迎风而立的小白杨。
王贲脚步微顿,视线落在第三排的被前面的人遮挡着的少年身上。
与周围机警肃穆的卫士相比,少年有些漫不经心,目光飘忽着,似乎在寻找脱身的可能。
“章邯?”
王贲想了一会儿,叫出少年的名字,“你不去救小公主?”
章邯立刻出列,拱手请示,“军令如山,副将不曾点我的名字。”
“将军——”
“去吧。”
王贲笑了笑,“这是难得向陛下与公主尽忠的机会。”
“多谢将军!”
章邯谢过王贲,翻身上马,追上即将消失在上林苑的卫士。
章邯身影与卫士们融为一体,亲卫再也忍不住,“将军,此人身份有诸多疑点,更与六国后人牵扯不清,故而副将不曾点他的名字,而是将他放在上林苑。”
“如今将军将他派去驰道,只怕会弄巧成拙,反而伤了陛下与公主。”
“这样啊。”
王贲悠悠一笑,摊了摊手,“可是他已经走了,你要把他追回来吗?”
“……”
这小子的马术这么好,鬼才追得上!
其实也有人追上的。
曾经意气风发踏平五国城市的将军。
可惜将军病重,命不久矣,再也无法与之前那般飞马疾驰。
亲卫眸光暗了暗。
“将军,有黔首偷偷溜出去了。”
又一人拱手来报,“看他们的方向,好像是要去往陛下所在的驰道。”
“是那个叫刘季的?还是那个江东来的大个子?”
王贲眼皮微抬。
“两人一同去的,还带了其他的黔首。”
卫士道,“手里没有武器,但是带了种地的犁具。”
“哦,多半是想挣个从龙之功。”
王贲扶着亲卫的手坐下。
昔日纵马扬威的将军略走两步路便喘得厉害,亲卫见他脸色不对,连忙递来引枕,他肩膀歪在引枕上,虚虚咳嗽这说着话,“刘季聪明滑头,是识时务之人,不会伤害陛下。”
“江东的大个子倒有些麻烦,派几个人盯着他,再给蒙毅传个信,让他不要掉以轻心。”
“若真有人能伤得了陛下,不会是六国余孽,更不会是章邯,而是这个来自江东的大个子。”
王贲眼睛轻眯,杀机顿现。
亲卫心头一凛。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剑锋所指,城墙灰飞烟灭的大将军。
“喏!”
亲卫高声应下,飞马传信。
“大个子,想不到你也有报效大秦之心啊!”
刘季一边跑,一边瞧了眼比自己跑得还快的大个子,“但驰道那里太危险了,咱们不往人多的地方凑,就在边上号几声,让陛下知道咱们去了就好了。”
在这种事情上刘季有超乎寻常人的敏锐,在听到嬴政即将驾临上林苑的消息之后,他就觉得有猫腻,果不其然,没过多长时间,便有卫士来上林苑搬救兵,说是陛下车架被六国余孽所围,需要王贲领人救援。
——但他觉得不是领人救援,而是将六国后人一网打尽。
这不是一个刺杀的绝佳时机,但六国后人还是选择倾巢而出,因为他们知道嬴政一改之前大举用兵大兴土木的作风,且粮食已经成熟,民心归于大秦不过时间问题,他们拖不起了,他们只能压上自己所有筹码,再行一次刺杀,不成功,便成仁。
可嬴政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嬴政会将计就计,将六国后人一网打尽,之后再不烦忧六国后人兴风作浪,顺利开展自己的万世基业。
“送死什么的咱不干,咱就蹭一个救驾之功。”
六国后人是死路一条,而嬴政不会受丝毫伤害,刘季太清楚这个结局,所以他才组织黔首们去往驰道,“有了救驾之功,咱们就能分到更多的粮食种子,以后回去了也好跟父老乡亲们有个交代。”
“那可是能亩产千斤的种子!”
“有了这种种子,父老乡亲们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大个子眸色微深,没有接话。
交浅言深是大忌,但刘季还是选择喋喋不休,直到大个子听得不耐烦,压低声音来了一句,“闭嘴!”
“你太吵了!”
“我是怕你把路走歪了。”
刘季气喘吁吁,“大个子,别犯傻,别冒头,种子有了,救驾之功有了,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大个子没有再说话。
又或者说,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会以自己丰富的诡辩经验反驳他,让他无话可说,既然这样,干脆闭嘴不言。
一行人终于赶到驰道。
六国后人全部出动,往日供帝王出行的驰道已成为一个巨大的绞肉场。
精于暗杀的刺客对上训练有素的将士,其结果在彼此抽剑的那一刻便已经被书写——血肉横飞,血肉模糊。
刘季握了握手里拿着的农具,立刻招呼跟着他一同过来的黔首藏在路边的草堆里。
不行不行,太惨烈也太吓人,再往前走肯定要送命,还是先躲起来,等胜负快出来的时候再出去替卫士们摇旗呐喊。
“咦,大个子,你做什么?”
身边响起黔首好奇的声音。
刘季怕的就是这一点。
——这人太一根筋,一点不听劝。
“砰——”
大个子应声倒地。
刘季扔了从路边捡起来砸大个子脑壳的石块,招呼周围黔首,“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拖进草丛里。”
“江东过来的人就是莽,这么多人都敢往里冲。”
“救驾之功好是好,但咱们得有命享,你们千万别学他。”
“好好好,我们绝对不学他!”
众人一叠声应下,拖着大个子的腿将人拖到草丛里。
亲卫将尚未冲到一路便被强弩射死的六国余孽尸体拖在一旁。
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嬴政站在车辇上,环视周围不断冲杀的六国余孽,眸色澄明而深邃。
周围血色太多,他抬袖挡住怀里小团子的眼睛,小团子有些不满,拉了拉他衣袖,“阿父,你挡着我眼睛了。”
——端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半点不怕这场修罗地狱。
嬴政笑了笑,甩开衣袖,声音清朗,“朕在此,项上人头在此,你们谁可取之?”
不怒自威,恍若天神。
不,不是天神,天神都要听他的号令。
他是威加四海功盖三皇五帝的始皇帝,天皇地皇与泰皇,无不在他之下。
众生俯首,皇帝降世。
刘季看得心潮澎湃,“大丈夫当如是!”①

六国余孽听不到嬴政的话。
虽然听不到,但他们看得到,看得到他们做梦都想杀的人就站在车辇之上, 怀里抱着一个还没剑高的小女孩儿, 用一种意味不明但又分外明确眼神斜睥着他们,轻蔑又不屑。
“杀了他!”
“杀了这个暴君, 为我王报仇!”
嘈杂战乱中, 不知是谁破口大骂。
而训练有随的亲卫们也不承多让——
“六国余孽, 安敢造次?”
“受死!”
新一轮的厮杀彻底开始。
这一次的惨烈远非刚才所能比拟。
两方势力为各自的信念而战, 不死不休。
嬴政凤目轻眯。
嬴政怀里的小鹤华歪了歪头。
她好像有些明白这些人在坚持什么,又好像不明白,但不可否认的是, 这是一群愿意为理想而死的理想主义者。
——士为知己者死,他们为自己的信念而战死。
百死无悔。
鹤华安静靠在嬴政怀里。
这场血肉横飞的争斗没有任何悬念。
六国后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鹤华知道这场热闹终于结束, 于是窝在嬴政怀里打了个哈欠。
“阿父, 我困了。”
鹤华道。
嬴政揉了下怀里小团子的小脑壳,将她散乱的小揪揪的碎发梳到她脸侧,“困了,便随阿父回家。”
他们回家, 这些人也回家。
生命是一条无法回头的孤勇路,六国后人比他更早抵达终点。
嬴政转身回车辇。
“陛下,这些贼寇的尸首如何处置?”
虽还有一些六国后人在做困兽之斗, 但胜负已分, 挣扎也是无用, 蒙毅便拱手问嬴政。
小寺人殷勤打起帘子。
嬴政抱着小鹤华走进轿撵,“枭首示众, 昭告天下。”
“喏!”
蒙毅应下。
帝王之威不容冒犯。
而九州天下也需要太平安稳,这个战乱几百年之久的华夏大地早就该迎来盛世太平,而非一波又一波的动荡不安。
蒙毅抬手,准备下达斩首命令。
“就是现在!”
草丛中刘季看到这一切,立刻招呼招呼跟他一起躲在草丛里的黔首们一起冲出去,“快,咱们的救驾之功来了!”
等待已久的黔首们手忙脚乱抄起家伙,纷纷从草丛里跳出来——
“保护陛下!”
“不能让贼寇伤了陛下!”
“陛下我们来了!”
夹杂着各地口音的黔首们冲进即将结束的战团,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农具,给六国后人最后一击。
刘季拿着锄头冲在最前面,一马当先万夫莫敌,声音响彻云霄,生怕转身进轿撵的嬴政听不到,“陛下莫怕,我们来了!”
“我们就是拼上一死,也不会让这些人伤陛下一根毫毛!”
“……”
这群来蹭救驾之功的人就是通武侯所说的在上林苑里学种植的各地黔首?
蒙毅眼皮微抬,手指握着的佩剑终于还鞘。
不得不说时间选得好,口号也喊得响亮,哪怕没杀几个人,但单这几句话,就足以博陛下一笑。
——瞧,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六国余孽终究是少数,九州天下多的是见他遇刺前来救驾的黔首。
“陛下,是周围的黔首。”
蒙毅笑了笑,对轿撵内的嬴政道,“黔首们听闻陛下遇刺,带着农具前来营救陛下。”
“虽说来得晚了些,不曾遇到像样的六国余孽,但其勇气可嘉,忠心可鉴,当为我大秦黔首之表率。”
“这说明陛下天威黔首无比信服啊!”
轿撵内响起寺人尖细声音,“若非陛下泽沐四方,黔首们哪敢豁出性命来救驾呢?”
“要知道这些黔首们最是胆小怕事了,外面有点风吹草动他们便吓得不行。”
“今日前来营救陛下,那是将身家性命全部抛之脑后了啊!”
“这是对陛下何等的敬重与推崇啊!”
鹤华蹙了蹙眉。
——他们才不是对阿父推崇备至,而是一群投机取巧之辈。
如果真的是担心阿父的安危,为什么等六国后人死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出现?
人没杀几个,嗓子倒是很高,仿佛生怕阿父听不到似的,不像是救驾,更像是邀功,搭着卫士们用鲜血和性命才换来的救驾之功,想借此分一杯羹。
“阿父,他们才不是对阿父推崇备至。”
鹤华不满道。
“知道。”
嬴政捏了捏鹤华挺直小鼻梁,“投机取巧又何妨?”
“他们有救驾之心,这便是好事。”
这意味着这些黔首心里对他这位始皇帝心存期许。
他们希望他活着,然后带着他们走上与之前战乱百年完全不一样的一条路。
“他们是为种子而来。”
嬴政一语道破,“小十一,你的种子帮了朕大忙。”
“种子?”
鹤华有些意外,“为了这些种子,他们便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刚才的场景她看得清楚,那是一场巨大的绞肉场,活人到了里面,血肉横飞出来,杀手遇到亲卫,注定是一场触目惊心的刀剑相抵。
但如寺人所说,黔首们的胆子都很小,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便会把他们吓得不行,胆小如他们,做不到与亲卫一样去誓死保护阿父,这很正常,她能理解,她不满的是黔首明明做不到,却为了些许封赏与刀口舔血的亲卫们争功,这样的行为太一言难尽,她不喜欢。
直到阿父说,黔首们是为了种子。
为了种子,胆小如他们会变得英勇无比,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远远做不到亲卫的程度,但依旧不妨碍他们会在不危及自己性命的时候跳出来,用自己的生存智慧去争一份救驾之功。
种子对于黔首来讲真的很重要。
是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鹤华垂了垂眉,声音低低的,“是我误会了他们。”
亲卫的职责是为阿父战至最后一滴血,黔首们的职责是打理好每一粒种子。
——他们在各自的位置上竭尽全力。
“朕的小十一很聪明。”
嬴政莞尔,“小十一觉得,朕该如何封赏他们?”
鹤华想了一下,“呃,他们想要种子,那便多给他们一些种子?”
“还有呢?”
嬴政挑眉,继续问道。
“还有,还有就是赏赐。”
鹤华不知道阿父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
似这样的问题,以往都是大兄来作答的。
或许是大兄不在,轿撵上又没有旁人,所以阿父才会问她?
想了想,鹤华觉得大概就是因为这样。
平时大兄教导她的时间比太傅大儒们还要久,只是大兄近日来忙于婚期,才不曾时时过问她的功课,阿父问她这个问题,能从她的回答里看到大兄对她的教导,这也是对大兄的另外一种形式的考教。
于是鹤华按着大兄的思路想了一会儿,认真回答道,“赏赐他们一些钱或者布,让他们能好好生活。”
——在大兄心里,黔首们安居乐业,是对黔首最好的赏赐。
“这是你大兄的想法。”
嬴政眼皮微抬,“朕想听你的。”
寒酥呼吸微微一顿。
小公主年龄小,不知道这样的问题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这意味着陛下不再将小公主当成一个普通公主看待,而是正式开始审视小公主的能力,考验她是否在政治上有超出寻常的敏锐与洞察力。
那么考验之后呢?陛下将会如何对待小公主?
寒酥手指无意识攥着衣袖,眼睛紧紧盯着鹤华的嘴,她太渴望从这张嘴里听到让人耳目一新的回答。
虽然可能性极小,小到让人想到这种事情都会笑她的痴心妄想,但是如果呢?如果真有这种可能呢?
陛下从不是墨守成规的帝王,秦从弱小到强大,再到横扫六国一统天下,靠的不拘一格降人才,靠的是变法图强,而不是那些所谓祖宗规矩,宗法体制。
——那些规矩与体统早就被历代变法的秦王不屑一顾踩在脚下,然后选择能让大秦强盛的规则与人才。
所以当一个无比合适的人出现在陛下面前时,陛下会因为她的性别年龄而对否定她的能力吗?
“我的?”
鹤华歪了歪头,“我会让他们做官。”
“普通黔首只知道种地,根本想不到跟亲卫争救驾之功。”
鹤华软软糯糯,“但他们想得到,而且还做得到,说明他们不是一般的黔首,他们很聪明,甚至狡猾。”
四岁的小孩子说起长句子时口齿有些不清晰,怕嬴政听不清楚,鹤华便把语速放得很慢,一段一段往外面说,“他们打着救驾的名义来这里,除了种子,他们还想要其他东西,比如说,当官。”
“恩,尤其是那个声音最响亮的黔首,他肯定想当官的。”
寒酥呼吸为之一轻。
——不愧是小公主,一针见血点出黔首们的心思!
小公主已经给出了最完美的回答,那么陛下呢?陛下对她的回答是否满意?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寒酥抬头去看嬴政脸色。
掌权天下的帝王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寒酥从他脸上看不出特别的情绪,只看到帝王眼皮微抬,墨色眸子里有了清浅笑意,那是一种本该如此的笑,正如他是威加四海的帝王,而被他养在身边的女儿自然不会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公主。
“他既想当官,朕便满足他的心愿。”
嬴政拢了下鹤华的小揪揪,“蒙毅,传黔首。”
“喏。”
蒙毅抬手,发号施令。
亲卫会意,纵马来到刘季面前,“跟我过来,陛下要见你们。”
“陛下、陛下要见我们?”
“不,不成,我害怕。”
“我也害怕。”
“我连见县长都打哆嗦,要是见到了陛下,我不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可是皇帝陛下啊!”
刘季刚把草丛里的大个子拖出来,正往大个子脸上摸着血,亲卫纵马而来,他便停下自己的动作,抬手擦了把喷洒在脸上的鲜血,整了整自己被六国后人垂死挣扎时撕烂的衣襟,眼睛瞧了瞧不远处的威严华丽车辇,笑眯眯安抚自己身后畏首畏尾的黔首,
“是啊,那是皇帝陛下,敬畏陛下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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