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吟吟地挽住苏德民的手臂：“别为不值当的人生气，那林局长显然就是个有地位没德行的人。”
程皙寒安静地跟在后面，听见了苏令仪宽慰父亲的话。
心头泛起淡淡的无力感。
以他目前的能力，没办法帮助苏令仪，让季苒苒和林明达得到该有的处分。
和他母亲说的一样，想要不受制的自由，就要付出更多，变成一个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也能带着程氏稳住地位，更上一层楼的人。
在他母亲眼里，一位教授的女儿恐怕不能满足要求，即便她本人很尊敬科研工作者。
回到教学楼时，家长会已经临近尾声。
班主任最后收了个尾，宣布结束，家长们陆续从教室里出来。
一直没等到周清出来，苏令仪往教室里望了望，发现她正和一位贵妇般气质雍容却不失清冷的大美人说话。
两人一边说，一边一道走出教室。
“妈妈。”苏令仪喊了声。
“你和爸爸解决完事情了？”周清习惯性地摸摸苏令仪的头发，“这位是程皙寒妈妈，刚刚和她聊了两句。”
苏令仪不知道周清怎么和程皙寒的妈妈聊起来，乖巧地问了声好。
“皙寒，刚刚干嘛去了。”程夫人招招手示意程皙寒过来。
“没什么，等你开完会。”程皙寒没提刚刚去校长办公室的事。
苏令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听秦老说令仪刚转来就拿了年级第二，只差你一点，听说你们常常交流学习，我就和苏妈妈聊两句。”程夫人笑了笑。
面对自己不好应付的母亲，程皙寒只淡淡嗯了声。
言多必失。
“处理好了，别担心。我们回家吧，妈妈？”苏令仪低声问。
“那就好，程皙寒妈妈，我们先走了。”周清点点头，同程夫人告别后，与苏令仪一道走向还站在走廊一角生气的苏德民。
远远的，依稀又听见苏令仪平静和缓的声音。
“这样就可以了，摆出一个态度给他们看，没下次就好，不必逼得太紧……”
程夫人悠闲地望着苏令仪离去的背影，又把目光扫向程皙寒。
“你没什么要说的？”
“有什么需要说的吗，这回依旧是年级第一，没出什么岔子。”
程皙寒声音清淡。
“我说，你去替那个小姑娘做证人的事。季庭和简如兰都在场，你觉得能瞒得了我？”
“我是这个班的班长，监控是我查到的，送个视频而已。”
程夫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这倒是说的过去。这回儿季庭可丢脸咯，也不知道简如兰怎么想的，把季苒苒教成那样。不过这回之后应该终于要下定决心重拾家风了。不过——有件事你得给我解释下。”
“你和某位苏姓同学晚自习后相约操场散步，被教导主任逮住，全校通报的事，怎么没听你和我说？”

母子俩的表情语气都漫不经心的，像在谈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程夫人狭长的眼微眯，试图在程皙寒脸上看出波动，但程皙寒依旧一脸淡然。
“只是个误会，我、苏令仪跟秦老解释过。出成绩后我和她聊了聊语文试题，聊得比较开心，就在操场多绕了两圈。”
程夫人叹气，撒娇般地嘟囔抱怨：“对妈妈越来越不坦诚了。”
“我没有，你自己少脑补。”程皙寒苦笑。
“行吧，我让张叔去你宿舍把行李拿了，回家吧。”程夫人拍拍程皙寒的后颈，“其实以后你要是找个书香世家的女孩子也不错？刚刚我和苏令仪妈妈聊天，他们夫妇是华大教授，我想着苏德民这个名字很耳熟，搜了一下，在目前国内的物理学界算领军人物，未来十几年很有希望入围院士。”
“耀华的家长里不缺科学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聊聊天嘛，最近你刘阿姨儿子结婚，娶的妻子倒是门当户对，就是人丑了点，你可别娶个不好看的污染咱们家基因。”
程皙寒无奈地看自己母亲一眼：“你要求还挺多，说这些为时尚早吧。”
“你同学里有多少已经有对象的你不清楚么，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假若真有喜欢的也可以和我说说。”程夫人打趣，“刚刚那个女孩儿其实挺不错，好看，人也伶俐，我喜欢。”
程皙寒目光略过自己母亲的脸，最终没说什么。
程夫人扫兴地挑挑眉，终于放过这个话题。
苏令仪一家三口开完会，散步到家隔壁街一家杭帮菜馆子吃饭。
苏德民的气已经消了，但还是对耀华那些个所谓权贵的行径深恶痛绝。
“令仪不都说了吗，那两个学生是国际部的，和耀华普通学部其实没什么关系。”周清宽慰，“耀华在京城确实是头一等的好学校，当初你们院的陈院长可拿这个当做个有力条件邀请你来任教。”
“不要再说晦气人的晦气事了，我初来乍到就考了年级第二这种好事不值得夸一句吗。”苏令仪佯装生气。
苏德民：“可你以前都是第一……”
周清拿筷子敲了下苏德民的。
“不会说话就少说。”
学校里的事儿总算是翻过篇。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苏令仪不想父母替自己操心。
吃过饭，苏德民和周清一道散步去了，苏令仪懒得再走，自己先回家。
刚到家坐下休息没多久，班级群突然叮叮咚咚地不断弹出新消息。
平时虽然水群的人也不少，但也没这么频繁的。
苏令仪点进去看，竟然是关于她的。
消息已经刷了一百多条，拉了拉，大致就是季苒苒发了条朋友圈，声称苏令仪冤枉她，害得她被迫走读还被父亲训斥，零花钱少一半，言语里隐隐约约有威胁的意思，要苏令仪小心点。
班上的同学义愤填膺，刷屏的内容百分之九十在吐槽或者骂人。
【国际部的富二代滚出克啊，不要打扰我们高考班！】
【不会没人知道耀华的国际部是专门开给有钱有权但是脑子不怎么样的学生的吧】
【蛇自己从箱子爬出来这种说辞她自己信吗？】
苏令仪想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沉默。
这种时候不说话为好，季苒苒被训斥又被扣零花钱，伤亡惨重，发条朋友圈发泄情绪罢了。
她往后未必真敢做什么。
反正这种言论只会给她自己惹笑话，而不是苏令仪。
她退出班群，随手点开朋友圈。
头一条就是周璨的动态。
【国际部周璨：以后耀华谁再敢和林明达一样接季苒苒这种跑出去欺负人的单子，我见一个打一个。人招你惹你了要对付人？别让普通学部的人觉得我们国际部都是疯子好吧[擦汗]】
虽然周璨这人憨憨的，说话直来直往，但苏令仪一直觉得他蛮可爱。
之前她退巧克力给周璨，他也没多扭捏，说下回送别的。
把喜欢坦诚地写脸上，被拒绝也不觉得难堪，还是能大咧咧地再找她一起玩游戏。
有这位耀华“校霸”站台，恐怕没多少人愿意和季苒苒一起对付苏令仪了。
毕竟他说要打人，就是真的要打。
苏令仪在人际交往时一向被动，朋友不多，也不爱这样热忱。
但是被热忱以待时，心头会有触动。
她给周璨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刚点完就接到了程皙寒的视频电话。
苏令仪很不喜欢打视频，因为要举着手机，不举的话屏幕里面就是死亡角度。
但程皙寒特爱打视频。
视频接通，程皙寒发现屏幕上没出现女孩儿的脸，而是一片漆黑。
“苏苏？你的屏幕是一片黑呢。”
苏令仪按着摄像头淡定道：“噢，可能是摄像头坏了吧。有什么事？”
“刚刚班群我看了，不过你别担心，季苒苒之后应该不敢在做什么了。这会她父亲来了，她父亲是比较严厉的一个人，不像她母亲比较溺爱她。季陆离和我说，季苒苒这回挨了足足半小时训，她父亲决意要改改她的脾气。”
“噢。其实我不是很关心季家的消息。”苏令仪的声音显得有些冷，“他们爱怎么怎么。”
程皙寒敏锐地察觉到苏令仪的情绪变化。
或许是今天对季家还有林父态度的不满，他略过这个话题，问起苏令仪明天有没有空。
“你明天想去游乐园吗？京城虽然没有迪士尼，但有家欢乐谷。”
“不去，周末一天半，我只想躺在家里睡觉。”
苏令仪不太想跟程皙寒在现实里太亲近，超出朋友那种亲近。
虽然她的确有那么一两个瞬间动心，可她跟程皙寒似乎没什么未来可言。如果不是因为梦境，两人本不会有交集，现实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做朋友也就罢了，还能维持一辈子的友谊。
她不想留下一段美好过却结局不佳的感情在自己的记忆里。
害怕自己会痛得走不出来。
“什么时候我们能在现实里也约一次会。”程皙寒轻声问。
“天天晚上都能见还不够吗，你把你去过的地方，复刻在梦里给我看，就当我们一起去过了。”
苏令仪撇开眼，不看屏幕里头程皙寒的眼神。
“我们明明都在一起一年多了，就算你说你曾经没把我当做真实的人，但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是用我原本的性格和你相处的。”程皙寒停顿片刻，“所以，为什么呢。”
“我有超忆症，你知道。”
“你觉得我们不会有未来？”
苏令仪的声音中透出淡淡的疲惫：“现在说未来太早了吧，我们都只是很年轻很年轻的学生，连自己真正喜欢什么都还没弄清。至少等我们高考完再说这件事，可以吗？”
程皙寒听得出她并不抱任何信心。
苏令仪是个清醒到冷淡的人，因为无法忘记的缘故，天性般地避开任何有可能造成伤害的事。
她知道横在两人间最无法逾越的，是家世的鸿沟。
程皙寒也知道。
他不能自私地透支信用，让苏令仪相信自己将来能够做个不受任何人或事物约束的人。
他的母亲听多了风言风语，一直在试探他是否真的喜欢苏令仪，嘴上说着喜欢苏令仪，可真告诉她，她绝不会坦然接受。
程夫人是个坚信只有势均力敌、门当户对的婚姻才会幸福的人。
“那你等我几年好不好，可能会有点久，要等到我们大学毕业后的好几年。”
少年的语气真诚中带着一丝恳求。
仿佛是个身无分文要准备白手起家的人，请求他喜欢的人在多给他些时间。
可他明明出生在罗马，不用努力，一切都唾手可得。
苏令仪轻轻笑了声。
“我其实本来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因为遇见坏男人的概率太高了。我对寻找真实伴侣本就没有任何期待。”
“勉为其难地看看你以后能不能行吧。”
她其实已经陷进去了。
心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输了。
在未来看着程皙寒离开，成为另一个人的男友，甚至丈夫，她不知道自己会作何感受。
他不会再推开梦里那扇门，逐渐消失在她的世界。
但她却要时时刻刻被记忆折磨。
反正都这样了，给他一个承诺也无所谓。
屏幕里头，少年的眸子瞬间弯起。
“好，就这么说定了，给我十年时间。就算到时候不成功，我也发誓我绝不答应找任何旁的人，我们就一起单着过完下辈子吧。”

第022章 线索
季氏集团的会议室里例行进行高管会议，分管各部门和业务的副总向季庭汇报工作情况。
季庭反扣在桌上的手机轻微震动起来。
他翻过手机准备先挂点，看见来电人后迟疑片刻。
“先停一下，这个电话比较重要。”
来电的人是国内有名的私家侦探阿杰，一年前发现季苒苒不是亲生女儿后，季庭便是委托他寻找亲生女儿的夏下落。
当年作案的九龙城黑帮早不复存在，帮派老大在九年前因制造另一起绑架勒索案被抓，数罪并罚判了死刑。
其他帮派成员也是死的死，逃的逃，很难找到调查突破口。
除了每三个月定期汇报一次寻找进度，这是阿杰第一次主动联系季庭。
“季总，我在美国找到了当时参与绑架案的一名成员，他比较愿意配合，尽力回忆了当初的情况。”
“说结果，找到了吗？”季庭打断阿杰。
“还没，但是已经找到了重要线索。当初他们本没有想伤害令千金，根据他的回忆，是在一次匆忙的转移后发现孩子不见了。我回到九龙城，按照他回忆的路线调查，在一处菜市场走访，听一个在那里开了三十年牛杂店的老人说以前这儿有个孩子被遗弃过，是他和另外几个人把孩子送到福利院的。”
季庭握电话的手不由得抓紧:“既然已经查到这里了，福利院应该找到了吧。”
“找到了，但遇到个小麻烦，院长不愿意提供档案，要求证明是寻找孩子的家长才肯帮忙。所以我打电话给您呐，虽说未必是我们要找的福利院，但这是这么一年多来最大的进展，可能性极高。”
“我抽不出身，回头我把我的身份信息发你。你告诉她，我要找的是当年的白雄强案被绑架的孩子。只要她愿意帮忙，季氏给福利院捐助一千万。”
“好，没问题，我会加快进度，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您。”
结束通话，季庭轻轻地呼了口气。
虽然面上释然，但他实则也很在意那孩子还在不在。
简如兰整日沉浸在悲伤自责的情绪里，如果他也一起，这家里的气氛就太过沉重了。
总得有人保存清醒。
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他不准备先告诉简如兰，免得空欢喜一场。
阿杰收到季庭助理发来的身份信息，马不停蹄地赶到圣心福利院。
院长是位已经年过六十的老人，一头白发，戴一副细框眼镜。
与孩子们说话时一脸慈祥和蔼，看见阿杰来，瞬间拉下脸来。
“你又来做什么。”院长用带着粤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没好气地问。
“我拿了委托人的身份信息来。我的委托人，是当年白雄强案受害者，他的女儿在绑架中遗失，我一路调查，发现委托人的女儿可能还活着，并且当年意外之下被送到您的福利院。”阿杰点头哈腰地把资料递过去。
院长脸色微变。
白雄强这个名字，九龙城有点年纪的人都知道。
曾经也是声名赫赫的白帮老大，以多次绑架富豪勒索成功出名。
“但是我记得，白雄强每次勒索都成功了，没有撕票过，人都还回去了。”院长狐疑。
“不瞒您说，我的委托人是内地季家，当年被绑架的是个婴儿，他们还了个假的回来，去年才被发现。”
院长用粤语低声骂了句脏话。
大意是咒白帮不是人。
“我的委托人说了，只要您愿意提供过去十五年的收养记录，不论最后找到没，都资助您的福利院一千万。”
院长沉默，望向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
一千万是个很大的数目，可以让福利院的条件天翻地覆，给福利院的孩子们提供更好的教育。
“我承诺所有收养我们福利院的好心父母，除了每两年回访一次，绝不打扰他们的生活。”院长缓缓道，“假若你的委托人找到孩子，那□□，养了孩子十几年的父母该怎么办？”
阿杰一时间找不出应对的话。
“可……孩子的亲生父母也很想念孩子。他们可以一起抚养孩子，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你想找的孩子，大概多少岁，男孩儿女孩儿，什么特征？”
见院长松口，阿杰立马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照片。
“女孩儿，现在十五六左右，很漂亮，眼睛大大的。”
照片里是个笑的很可爱的女婴。
院长扫了一眼。
“好看的婴儿不都长这样。”
“是啊，所以当初那个孩子被带走三个月再送回来时，单看外形都很难分辨了，孩子又不会说话。”
“我会筛选出所有符合条件的孩子，一一联系养父母，他们同意我才会提供资料。”
老太太很倔强，在她眼里，领养孩子的养父母更重要。
阿杰一阵头疼。
换了他是养父母那肯定不太乐意啊。
原本顺顺利利的进展到老太太这儿卡住了。
“行，您尽快好么？”他咬牙。
总不能逼着老太太拿档案给他吧。
只能暂且答应，另寻办法。
阿杰离开后，院长一个人回到办公室，打开办公室旁锁着的一扇门，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
福利院每年被领养的孩子多则十来个，少则一两个，其实很好找。
符合条件的女孩儿，只有一个。
曾经有对不能生育的大学教授夫妇来领养走了一个漂亮又有灵气的小姑娘，工作变动后带着孩子回到内地，每两年一次的回访情况都非常好。
他们拿领养的孩子当亲生孩子真心疼爱。
老太太不想打扰他们一家的生活。
算算时间，那个孩子也快面临升大学的考试，家庭突生变故必然影响她的学习。
但念着被白雄强绑架了女儿的父母也可怜，老太太还是找到那对教授夫妇的联系方式，发了封邮件过去
耀华校庆临近，学校里的氛围愈发活络起来。
好几个地方都搭起社团和各个联合班级的场地，礼堂也装潢完毕。
学生们都兴奋地跟过年似的，盼着校庆赶紧来。
三四五班联合办的是一家茶馆，由做建筑商的家长提供场地设计和搭建材料，由做茶商的父母供茶，做服装的家长提供汉服等。
茶馆服务员到时候都穿汉服，搭了个台子用作古风音乐台，还有古典舞演出和说书表演。
李悠缠了苏令仪好几天，终于让她点头在茶馆跳一场简单的舞。
在茶馆的中场表演不用那么严肃，不必在乎技巧是否精湛，好看就行了，苏令仪选了支以前练过的扇子舞。
没什么难的动作，把扇子仙气地舞起来就完事。
校庆日恰好在周日，周六自由留校，几乎90%的学生都留下来，周六一起布置完善场地，排练节目。
“耀华其实挺好玩的，这种事搁别的学校，肯定会因为影响学习被按下来。”
彩排话剧结束，休息的间隙里，苏令仪和程皙寒坐在礼堂的观众席里闲聊。
“是这样的。听说校长邀请你父亲作为高二家长代表上台发言？”程皙寒笑道。
“嗯。我爸爸新近成了一个国家级项目实验室负责人，我月考成绩也不错，就邀请他了。校长想请我爸爸组织一个实验室参观活动，提供给耀华那些对物理学感兴趣的学生。”
其实苏德民一开始非常不乐意。
他对校长解决季苒苒那件事的措施相当不满，是苏令仪劝他才同意。
学术圈可不是个不需要人脉关系的圈子，苏德民偶尔轴了些，总需要周清和苏令仪劝，给他分析利弊。
程皙寒轻声:“你的父母都挺开明的，像你的朋友似的。”
苏令仪歪头看程皙寒。
她记得程皙寒的家庭氛围挺高压的。
小时候他那样冷漠戒备，和他受的教育分不开关系。
上回家长会见他母亲，他母亲是个明艳的美人，绝非是只待在家里喝喝下午茶的那种温婉贵妇。
隐约有股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味道。
想想也是，他出身豪门，又是家中独子，被给予重望。
必然与她这样普通家庭的人所受的培养不同。
可真的挺辛苦的。
她想伸出手摸摸程皙寒的头，但现在不是在梦里，周围有人一直经过。
于是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块被体温捂得半软的巧克力。
“觉得压抑的时候就吃块巧克力吧，复合胺的作用会让你开心起来。”
她将巧克力放在程皙寒的手心中。
程皙寒没吃，珍重地将裹了银色锡箔纸的小方块收进衣兜。
“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不能吃，要拿回去保存起来。”
“这算哪门子礼物。”苏令仪失笑。
“其实对以前的我来说，每次和你的见面就像生活赠予我的巧克力。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不是今天这个模样。”
程皙寒的声音淡而平静，没有蕴含过多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般。
“小时候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睡觉，因为睡着了就能见到你。”
苏令仪看着程皙寒，渐渐觉得脸颊发热。
她扭过头去，“嗯”了一声。

第023章 找到了
周日早上十点，参加校庆的家长和媒体陆续进入校园，因为恰好在周日，耀华校园也对其他学校的初中生开放，顺便做校园开放日。
三四五的茶馆摆在行政楼附近的一处小广场，广场中央有颗近三层楼高的法国梧桐，圆形的小戏台就搭在树下面。
苏令仪属于前期筹备组，兼职下午的表演，上午没什么活儿干，领了一小摞传单去人流量最大的路口发。
本着颜值是第一生产力的原则，被派去发传单的都是三个班里公认好看的人。
苏令仪、程皙寒、季陆离穿着统一定制的淡青色汉服，不用主动说话都有人上前主动要传单，效果拔群。
“姐姐，合张影可以吗。”一个初中的小男生拿着手机鼓起勇气凑上去。
苏令仪略微犹豫后，点头答应。
小男生又转向程皙寒：“哥哥，能帮我拍一下不。”
程皙寒接过手机，半蹲认真调整角度，画面里头，小男生比苏令仪还略高点，身体向她倾斜，贴得很近。
他忽然直起身，语气冷冷地朝小男生道：“别离那么近。”
小男生有点被他的语气和表情吓到，立马拉开距离，站得规规矩矩地合照。
季陆离站在一边默默看程皙寒的脸色变化。
他也在茶馆的前期筹备组里，天天都能看见苏令仪和程皙寒。
和苏令仪合作挺愉快轻松的，她什么都记得很清楚，做事也快，虽然总是面无表情不怎么说话，但实际上是个好相处很温和的人。
感觉现在勉强称得上是她的朋友。
程皙寒几乎随时都跟在苏令仪身边，只要在她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脸上的笑容不假了，话也多起来。
苏令仪面对程皙寒也总是表情丰富很多。
他们在一起就会自成小领域，旁人都融不进去。
所以季陆离时常感到自己的多余。
来凑热闹的群众看见有人合照，跟风地上前也要合照，苏令仪左合一个，右合一个，脸上营业的笑容逐渐僵硬。
程皙寒想上前挡开源源不断来合影的人，迎面的第一个人却是季夫人简如兰。
“皙寒，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简如兰身后是季庭，别说程皙寒，连季陆离都意外他会来。
季庭工作一向忙碌，家长会都从没来过，居然会为了一个校庆而来。
“我们几个班一起办的茶馆，发传单宣传呢。”季陆离上前。
“哦，合影对么，我也凑个热闹吧。”简如兰笑道。
她站在中间，左边是苏令仪和程皙寒，右边季陆离，让季庭拍照。
季庭注视手机屏幕上的画面时，忽然理解为什么简如兰老对苏令仪有种莫名的执念。
确实，很像。
她与简如兰、季陆离站在一起，外形和气场都意外地相合。
即便季庭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也忍不住想是否有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苏令仪是那个从九龙城被收养的孩子。
阿杰那边尚未传来新的进展，不知道是否顺利，何时才能找到女儿。
“你的爸爸妈妈还没来吗？”合完照，简如兰问身边的苏令仪。
“我妈妈早上要给学校的留学生上中文课，我爸去学校接了她就来，应该快了。”
课从八点上到十点四十，从华大走路过来十来分钟。
穿汉服不方便拿手机，三人的手机都放在一个小挎包里，拿在程皙寒手上。
苏令仪低声问程皙寒要手机。
程皙寒伸手在包里翻了翻，拿出苏令仪套了粉色保护壳的手机递给她，顺手拿了自己的。
简如兰的目光不由得被造型可爱的保护壳吸引过去。
苏令仪的保护壳是桃粉色，上面印着猫和老鼠里面的杰瑞鼠，程皙寒的保护壳是蓝色，上面印了汤姆猫。
两个保护壳上的杰瑞和汤姆是有互动的动作。
手机壳是苏令仪前天刚换的。
程皙寒不知道哪里买来这个，非得让苏令仪一起用。想着反正平时也不在人前用，都是压在书下面玩手机，应该不会有人注意，苏令仪耐不住磨就答应了。
简如兰没来得及仔细看，手机拿到手里后就看不见背面的图案了。
她狐疑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可自己似乎没立场说，便没做出任何反应。
苏令仪看了微信消息，十分钟前苏德民说他和周清已经出发，估计很快就到。
“我去接一下我爸爸妈妈，失陪。”
她小跑着离开。
到校门口时站了没两分钟，就看见苏德民和周清走了。周清和苏德民今天都比往常穿得正式些，毕竟今天晚上汇演之前的发言环节他还得上台。
苏令仪注意到周清今天精神不太好，虽然有化淡妆，但还是能看见眼下的乌青。
她看向苏德民的脸时，发觉他好像也不太舒服，眉头不自觉地微锁，像在愁什么。
上回见他这表情还是他纠结要不要接受华大邀请那次。
“怎么你和爸爸精神都不太好。”苏令仪问了句。
周清和苏德民的反应让苏令仪很疑惑。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很勉强却努力地收起表情，做出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