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先前?男人?判断的那般,她天赋低但资质好,一旦沉下心就很难再?被惊动。
时?间好像被定格,她打坐到了后半夜,雨终于停了,屋檐下缓慢地往下低落着水珠。
残风卷过零落的雨滴,女人?伸了个懒腰,看着漆黑一片的庙外发呆,妖兔已经在她腿上睡着了。
她胡乱揉了揉妖兔的毛,打了个哈欠,靠着供桌一歪,闭上了眼睛。
残月留下微光,只透了一点点到破庙里,晃晃悠悠打在了她的睫毛上,衬着她的睫毛颤动。
她睡着了,估计觉得没人?会害她,甚至连屏障咒都没有?设置,警戒心可谓是非常差了。
男人?从黑暗中现身,余光只照到了他的长?靴落地无声。
他一瞬不瞬望着她,双唇紧闭,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朦胧的身影完全?罩住了她沉睡的面容,他忽然觉得荒唐。
她刚离开的那段日子,数不清的瞬间里,他走?在街上,看着人?群,望着山顶,坐在海边时?都曾幻想过她的再?次出现。
他想,她可能会波澜不惊的和自己?打招呼,也许会完全?忘记自己?,或者是干脆不想再?见。
可就算不在意了,不记得了,不愿意再?和他在一起,都不要紧,只要这个人?出现,不论什么情形都可以。
他太想、太想、太想再?见到对方了。
他想了几次,就失望了几次,念了多久,就怨了多久,他从一开始的疯狂想念,变成了怨怼。
被霁月教控制的时?候,他经常会有?莫名的恨意,恨这里的制度,恨他自己?无能,也恨她就这样离开了。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这样发疯,怎么会魂不守舍,怎么会任人?鱼肉,怎么会成这样?
他的恨意积怨已久,而后也一次性全?部爆发在了霁月教上。
可这一切,也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被淹没,他一个人?努力了太久,久直到幻想破灭,思念磨平,爱意在滚烫的热血里一点点融合。
如今,想见到她这件事,已经变成了一个任务。
他已经不会再?去幻想,也不会再?去奢望了。
真的要继续吗?
他活了这么多年,竟然生?出了一丝胆怯。
而这个问题刚刚冒出来,他的手就已经伸了过去,他呼吸急促,指尖竟然发抖。
他在害怕,和很多年前?失去她时?一样,这种?卑微复杂又痛苦的胆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本不应该,不应该—————
他这样想着,身体已经做出了选择。
面|具被揭开的一瞬间,他带着寒意的指尖碰到了她温热的脸颊,她不舒服地挠了挠,换了个方向继续睡去。
没有?被遮好的残光里,露出了和面|具千差万别的容颜。
她说过,她和殷情大约有?七分相似,现下看起来确实如此。
殷情貌美,妩媚娇俏,而她的原貌不像的那三分是平和的眉眼和独特的英气,看起来更?加清温柔。
他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和他幻想里的容貌竟然如此相近,果然只有?这种?容貌才更?加符合她性格,乐观娇气却又坚强。
荒芜的郊野,破落的土庙,他听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真的是她吗?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近乎贪婪地在她脸上徘徊着,确认着,留恋着。
在这一刻,淹没的热切、磨平思念和被转移了的爱恨,那些他以为已经被放弃的情绪,竟然从时?间的滚滚长?河里一股脑冒了出来。
真的是她。
他忐忑了千年的痛和过往如走?马灯闪过。
他手足无措、狼狈不堪又恍恍惚惚。
巨大地欣喜下是不安的一筹莫展,他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她。
欢愉很快变被偌大地悲凉占据,那一点点亮的火光也迅速熄灭。
他忽然感到了莫名其?妙、束手无策和惶恐不已,他剧烈地喘息着,紧紧地盯着她。
为什么?
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明明是他渴盼了一千五年内的心愿在这一瞬间达成,他的反应竟然是为什么。
是啊,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一开始他心神巨裂走?火入魔的时?候,为什么不是那么多他苦苦哀求对方出现的瞬间,为什么不是他撑不下去的过往,
为什么,要是现在。
无数难以掩盖的悲凉席卷他全?身,他觉得老天在跟他开玩笑。
这简直荒缪。
他紧紧抓住了手心,生?怕这又是他的幻觉,甚至渗出了血珠也不觉得疼。.
他的指尖望而却步,只敢停在她面颊描绘,一点点,缓慢地,谨慎的,害怕的。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笑了,低头看着毫无知?觉的她,又笑几声,继而无声狂笑。
笑到气血翻涌,喉咙腥苦,咳出了一口瘀血。
他痴痴地望着她,神色凄凉哀伤,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
来不及了。
他是被命运捉弄的傀儡,一直在和她游离于阴差阳错和无疾而终里不得好死。
他反抗落下的因果,要留到她回来才开始尝。
她回来了,但他要死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偏偏,是现在。
寒风呼啸, 席卷了荒漠的一切生灵,无垠孤身?站在?小楼边界处遥遥相望。
白雪淹没黄沙,而黑夜则覆盖白雪, 没有任何生灵的荒漠在寂静的夜里更加凄楚,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破落和苍凉, 第十炷香快要烧完的时候,旋涡中心?撕开一道裂口?,风选卷出一道长廊, 冰雪凝结于之上, 漫天星河耀眼得让人短暂忽略了黑夜,一个女人有些踉跄着地被灵气逼了出来, 她缓步踌躇,水痕瞬间便打湿了她的衣摆。
长廊从?她落地那一刻化作白雪被风吹散, 隐匿于星河之外, 星光熄灭,旋涡也逐渐封存, 不过?几瞬, 小楼便?恢复了平静,仿佛那些从未出现。
女人勉强抬头, 她脸色苍白,神色迷茫,双拳紧握, 浑身?发抖,直到和无垠对视, 才像忽然惊醒一般意识到什么, 急急忙忙朝他走来,呼吸急促拘谨却又标准地行了一个大礼。
无垠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伸手欲将其扶起,施青颜却执意行完了礼,“真君....”
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
“让你看到这?些,是仙尊的意思。”
施青颜呼吸急促抬起头,“所以仙尊肯定有办法救他。”
无垠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仙尊来找他时说过?的那些话,他叹了口?气。
灵翰长裙飞扬,满目凝重站在?山殿前,久久没等到长老或者尊上的传召。
自上次从?厌火镇事情之后,已经过?去了十日。
她原以为肯定会遭到遣散或打压,可没曾想?那日她借口?都没找出来,就敏锐的嗅到了血液的味道,抬眼望去,发现男人嘴角咳出了血痕。
她大?惊失色,这?世上现在?能重伤长老的修士局指可数,真的如此那霁月教也怕是要发生重大?变故,还没等找到原因,对方已经用指尖捻去了唇角的血渍,扫了她和童煊一眼,即没有出言责备,也没有下达流放的指令,只道:“回去。”
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她一直在?等待长老回来,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童煊大?摇大?摆坐在?灵翰的主殿之上,把玩着她殿里?的几柱灵植,和在?面前走来走去,满眼焦灼的灵翰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打了个哈欠,“我去你寝殿打坐可以吗,给你灵石。”
灵翰见到童煊这?幅事不关己的态度便?生气,“不行。”
童煊挑眉,看着她着急上火的模样,捻了捻指尖,话锋一转,“你们长老我也见过?的。”
“说起来,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修为已经到了九级,也要渡劫了才是。”
“还没到。”灵翰反驳。
一般是要渡劫到大?乘的时候才会经历,妖兽渡劫,九级到十级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长老才刚刚九级,远不够渡劫。”
童煊不置可否,只是轻飘飘问:“你当时化形用了多久。”
“十来年吧。”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童煊嗯了一声,“你们的这?位长老当年化形仅用了数月。”
“他的天赋远比你们看到的还要好很多。”
灵翰转过?身?和他对视,“你要说什么。”
童煊吊着那双丹凤眼轻飘飘扫了她一眼,并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道:“我想?说,自从?长老上位以后,就再没见过?上一位仙尊出现了。“
“自混沌之初九圣仙境便?是数千年换一个镇守人。“
“关山那位是不是一直没有出来?“
他意味深长站起来,“你难道没有想?过?,他隐瞒他的伤势和这?些有关?“
“他当年上位多少沾了些九仙圣境的光....”
男人话没说完,凌厉的灵气便?迎头批来,他浅浅后退一步,看着已经皱眉的灵翰冲他呵斥,“慎言。“
她用带有警告的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嫌活得够长?“
和人修不同?,妖修的妖兽们对九仙圣境的敬畏更甚,也会更加依仗仙人的恩赐。
灵翰知道童煊和他们不同?,可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多生事端,“你先离开这?里?吧,有什么事我会再找你。”
童煊却没有丝毫畏惧,“任务还没完呢。”
“尘埃落定后我自然会离开。”
“那也不要在?我这?里?。”灵翰没好气。
男人刚要辩驳,可脚下运波一阵,一刹那感受到了慢慢聚拢而起的灵气。
两人瞬间噤声,灵翰屏气间隙,殿前浮现出几缕不同?寻常的灵气,灵气逐渐汇聚,一点点聚拢成?了人形。
灵翰一愣。
因为不是第一次,所以她意外之余也反应过?来,差异地看着忽然出现的施青颜,“你又灵魂出窍了??”
童煊眯着眼打量她,“灵魂出窍不宜多次。”
女人面色沉重,似乎并不想?多费口?舌,“真君送我来的,有些事想?请你们帮帮忙。”
山脚下,风吹不动树枝,月光透不进屋檐,被挡住的小屋里?男孩沉沉睡着,全然没有发现身?边站了人。
男人解开了绑在?男孩腰间的储物?袋,垂眸扫了几眼里?面的符咒,逆着光他环顾了一圈这?里?的陈设,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储物?袋,将原有的符箓全数取出,分放到了他带来的两个储物?袋里?。
“好了没有。”耳边传来了灵翰的传音,“长老的法阵时效很短。”
童煊嗯了一声,脚下金光乍现,一转眼就离开了木屋,不远处的灵翰迎面朝他走来。
也就是这?时,两人还没开口?,便?一同?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压力和等级约束———已经被发现了。
灵翰皱着眉头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小跑着向?他奔来,童煊随手拿出其中一个储物?袋扔给对方,四目相望,彼此没有任何犹豫,刹那间三道金光闪过?,细碎的树叶被疾风吹落,黑影现身?时,灵翰和童煊堪堪离开。
身?后传来了被锁定住的压迫,一瞬间灵气便?向?其砸来,很快那抹熟悉的灵气便?追了上来。
灵翰头也不回,一路向?南,想?起了出来前施青颜的那番说法果然被应验了。
施青颜来寻求帮助,但并没有说明在?真君那里?发生了什么。
于是灵翰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她盯着施青颜,“你要做什么。”
女人神色不明,“我要去九圣仙境。“
“我需要白堕注入过?精气的物?件,如法器、武器、丹药或是符箓,任意一样就好。”
“这?些应该拿不到吧。”童煊在?一旁搭腔。
施青颜凝重看向?他,“他有一养子,是修行时捡回来的,养在?南山脚下的木屋里?。”
灵翰一愣,“那不是他亲儿?子吗?”
问完又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她没有继续细说,只道:“那孩子身?上有个储物?袋,里?面是他亲手所制的符箓。”
“现在?我灵魂出窍,拿不到实物?,即便?拿到了白堕肯定也会马上察觉,这?件事不能我去做。”
她诚恳看着二?人,“需要有人帮忙去把这?东西取来。”
“理由。”
施青颜叹了口?气,眉宇间展现出些许疲惫和隐忍,四寸片刻后,似乎是在?措辞,“我欠他的。”
灵翰一口?气没喘上来,看她的眼神都变得莫名其妙,这?种过?于缠绵悱恻又肉麻的回答显然非常不符合现在?紧张的气氛。
“我没有办法和你详述。”
她言简意赅终止了对方的询问,“以我的水平,完全害不到他,不要对我疑心?。”
童煊这?时到没有半句废话,他看向?灵翰,“你若是为难就算了,我来想?办法。”
“那木屋具体在?什么方位,我去找便?是。”
“你去有什么用。”灵翰没好气哼了一声,“霁月教的专属结界你进不去。”
“入南山脚下阵法后很快就会惊动下阵之人,我知道霁月教手段多少是可以抵挡一下,可还得既算一下时间....”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这?就算是应下了。
施青颜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多谢,如果是两个人可执行性就更高。”
“储物?袋里?符箓很多,你们一人一半分两头跑分散他的注意力,子时我便?会让真君将我送出来,届时,我们在?关山脚下见。”
脚下步步生风,耳边嗡鸣阵阵,灵翰和童煊精准计算过?,他们需要多制造一些假象来掩盖去关山的真实目的。
一人一个储物?袋,一个去关山,一个前往厌火镇。
厌火镇是迷惑选项,为了可信度更高便?由童煊去那头,只要白堕有一瞬间能被拖延住,那施青颜成?功上关山的几率就会提升。
灵翰默默在?心?中规划着阵法,片刻不停,疾驰向?关山奔去。
锁定在?身?上的压迫感迟迟没有退散,她只能再快一些,更快一些。
施青颜到底是谁这?件事她现在?已经不再纠结了,毕竟从?长老,到来历不明的灵体,甚至是童煊,他们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同?意搅和进这?趟浑水,仍然是源于那股说不出的熟悉,她本能相信施青颜,也潜意识里?认同?童煊说的那些猜想?,做不到完全置身?事外。
灵翰一鼓作气,精准的按照着计划,在?亥时三刻到达了关山脚下。
她喘着气,眯着眼打量四周。
关山久不进人,树林里?杂草丛生,黑夜中无数双若隐若现的绿眼睛幽幽地和其对视。
灵翰假装没有察觉到被固定在?周身?的灵气一般找到了脚下阵法传送阵,焦急地等待着施青颜的到来。
不过?片刻,树影摇动,冷风下只有零星月色被枝末剪成?碎片被卷起小小的漩涡,金色光晕平底而起形成?阵法,阵法下酝酿着庞博的灵气,吹压过?许多花草,女人的身?影在?夜色中如烟如雾一点点显现出来。
见到对方准点抵达,灵翰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没动身?,只将手里?的储物?袋扔了过?去。
施青颜稳稳接住,“感谢。”
灵翰看着她仍有诸多疑惑,先前她走得匆忙,具体细节也没有问清楚。
关山设下多重结界,也不知道她如何能上去。
正当她思忖,无数灵气四面八方追来急急锁住,施青颜将储物?袋揣好,看了她一眼,“你先走吧,辛苦了。”
说罢她转身?,竟然是准备直接进山。
灵翰掐了诀,临走之前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你要怎么上去??”
施青颜斩断眼前的杂草,黑暗里?,她眸光晶亮,眼神中透露出决绝,不由得想?起她也问过?无垠同?样问题。
那时无垠看着她的目光变得认真又格外严肃。
施青颜默念口?诀,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地道出当时无垠的回复,“硬闯。”
话音刚落,阵法在?她脚下开始扩散,金光色光柱点点照亮山林,也就是这?时,灵翰猛然感知来自等级的约束,她僵硬回头,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原本在?四周的飞禽走兽也都惊惧跑开,如此大?阵仗,想?也知道是谁。
黑袍从?地平线显出,拉长的影子下男人迎着月光,却面色阴沉,朦胧的光线顺着他的侧脸落下,迷迷糊糊勾勒出颀长的身?影,如同?影魅,仿佛他同?这?生机勃勃的山林格格不入。
施青颜显然也察觉到了,她平静地转过?了身?子。
男人深深地,一瞬不瞬看着她,空气静谧着,四目相撞,她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
风从?东向?吹出,树叶在?金光下飘落,灵翰心?跳差点停止,她有些害怕面对这?幅场景,连呼吸都放轻许多。
施青颜恍然想?起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她下决心?离开时,心?知肚明没说破的两人在?山上的诀别?。
当时的她只觉得难过?,感伤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满心?怀着愧疚和深深的不舍,觉得被他拿捏。
兜兜转转,时隔数年,他们竟以同?样的姿态再次会面,可她在?此刻居高临下和他对视却感觉不到半分犹豫,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下定了决心?。
施青颜抖了抖手腕,不动声色握住了一颗驱崇珠,没展现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白堕沉沉的目光在?她脸上徘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只道:“就凭你也想?上九圣仙境。”
他语气不善,没有一丝怜悯和留恋。
她直直和其对视,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一丝过?往的痕迹,却发现他隐藏得还是那么好,好到她完全无法分辨对方的意图。
是啊,从?回来的那刻起他便?是一直这?样在?蒙蔽自己。
“当年的你可以上去,我自然也可以。”
她说得轻松,就如同?拿到一株灵植那样简单,就好像遗忘了那些她目睹过?的惨痛过?往,仿佛不存在?。
他用不容置疑的态度命令着她,“跟我回去,自己过?来。”
“回去?”
她高高在?上看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不由得扯出一抹弧度,带着凉薄的嘲讽和咄咄逼人的审视,“你是不是有病啊白堕。”
“我应该回哪里??”
“我的世界?还是跟你回去你的地盘继续看你独自一人演苦情戏? ”
她神色冰冷,“我看到了那些过?往。”
“这?要怪你。”
“既然要瞒我,就应该藏得更好一些。”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驱崇珠,驱崇珠被引爆,封印在?珠子里?的法咒也随之破开,漆黑的夜被突如其来的光柱撕开了一道裂口?,灵气冲天逼人,横冲直撞掀翻了近处的灵植花蕊,爆炸在?刹那爆发,女人左手掌心?在?顷刻间如同?被粉碎一般失去了知觉。
轰鸣响彻山林,方圆几里?被惊动的妖兽飞禽四处逃窜,自爆般炸开关山结界的女人左手血肉模糊,微微发颤,不过?好在?还算有效,关山入口?的结界被炸开一小个缺口?,却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复。
“瞒我,又露出破绽....”她没有一丝神色波动,血渍顺着她指尖滴落一点点渗透了草地,好似没有痛感,只是深深看了白堕一眼,冷淡无比,“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不要管我,也别?再跟着我。”
暗夜寂静,女人快速穿梭在?山林,她得左臂如火烧般撕裂。
先前才挂起的冷漠瞬间瓦解,她咬牙切齿,强迫自己冷静,扫了几眼关山上漫山遍野的灵植,快速寻了几株镇定疗伤的,囫囵扯下一把吞掉,又掏出药瓶灌了几颗丹药,最后胡乱包扎了一下左手,勉强止住了伤势。
在?空无一人的山林中行走时,她蓦然想?起无垠的嘱咐。
“诚然你现在?是金丹,可灵气不足也不知道口?诀,想?要入关山内,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我能帮你的便?是在?驱崇珠内封印咒术,只要捏爆珠心?咒术就会发作强行炸开结界。”
“自爆会受伤,伤势亦无法预判,可只要能炸开哪怕一点点缺口?,都足矣你入内。”
她敛眸,缓缓前行着。
许多年过?去,关山的结界布置也大?不如前,她对关山的了解也仅仅是先前白堕带她在?这?里?隐居的那段时日。
白堕曾给她简单介绍过?关山,此山非比寻常,从?山脚到山顶再越过?关山去往九仙圣境,结界的设置错综复杂,可即便?如此,这?些线索于她而言也微乎其微,想?要靠那点零星的记忆硬闯进去基本上不可能。
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承载着当年男人惨痛过?往那个幻境。白堕在?被霁月教通缉时为了得到灵魂置换的古籍,也曾入过?关山,那段幻境中有着他进关山的路线。
这?一段幻境的记忆血腥又悲壮,施青颜不愿多看,在?她下意识逃避时,无垠只是说:“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要有怨言,也不能后悔。”
是的,她没有退路了。
施青颜嘲讽一笑,若是放在?之前,她一定不会愿意。
她害怕黑暗,可不得不在?黑暗里?独行,厌烦心?机,却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恐惧疼痛,但只能忍受这?样痛不欲生的疼。
她没有办法,也毫无办法。
当年硬闯九仙圣境的人是白堕,现在?变成?了她,合该也是她要承受的,所以当她知道白堕可以救的时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即便?无垠告诉她这?件事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我需要做些什么?”那时的她只问。
无垠说了声好,没有回答她到底要做什么,反而讲起了关山和九仙圣境的过?往。
九圣仙境是凡间和仙境的唯一通道,关山是去仙境的必经之路,镇守的修士是经过?千挑万选找出来的,必须断情舍念,超脱凡俗,不出意外的话在?看守仙境千年后,只要修为达到了大?乘便?可省去渡劫的危险直接成?仙,成?仙后此人的后人亦可继承镇守人一职,如此延绵,直到有人无法达到标准,仙人才会再另择镇守人来,如此往复,周始循环。
可惜的是当年的白芊远只差一点才能到大?乘,终究还是成?仙无望,于是在?她已知自己无法成?仙后便?主动散去了千年修为替白堕算过?命。
“仙尊说,白堕是她这?么多年里?见到过?的,唯一有望可以成?仙的修者,不管他是不是妖兽,他的天赋都无人能敌。“
“在?他原本的命里?中,他一路顺风顺水,登顶万兽之王后渡劫成?功顺利成?仙,可千年后修真届灵体动荡,他的命格被改变,原本既定的人生衍生出格外错综复杂的岔路。”
“届时他再渡劫便?会被邪术禁咒伤及根本,渡劫失败。”
“那时的仙尊无法判断他到底会走向?那一条路,也明白正常来说不管哪一条路都会是修真者的宿命,不可逆也不可违背。”
“但仙尊却认为,既然命格会被改变,也有可能会变回来,左右都是他的岔路,为什么不能一试呢。”
“所以,她和我做了交易。”
“荒漠之主的身?份于我,千年后,若白堕走上了那条岔路,我就得救他一命。“
“我需要寻到一个灵体纯粹之人,让那人心?甘情愿携带着白堕精血所致之物?上九仙圣境。”
如此一来,她就是这?人。
滞留荒漠的几天里?,施青颜做得最多的便?是凭借窥探他的记忆幻境,凭借着那条线路去摸索关山的结界构成?。
寂静的山林里?,好奇灰兔眨着眼,树上的飞鸟在?远处旁观,山间的山洞传来异响,这?里?处处流露着与众不同?,多少年过?去,地段到底还是和先前幻境里?显现出来的不一样。
她凭着记忆摸索前行,好几次都觉察到了结界点,却四处碰壁,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来被转移过?结界设点。
施青颜屡屡不得其法,虽然关山灵气充裕,可她没有时间静下来疗养,拖着受伤的手一路走一路回忆,只能用死办法灵气探测,次数多了,难免被阵法误伤,几番周转,东边已经隐隐显出红光
,太阳顺着山头爬上,总算是有了一丝结界的灵气在?浮动。
乍一眼望去,这?地方好像也确实很像当年白堕破口?而入之处。
是到了吗?
她精神一振,起身?顺着山坡上跑,迎着暗红色的日出,隐约感知到了灵气波动,上前伸出手,果然被庞博的灵气反噬逼迫着后退好几步。
可她并不生气,反而喜出望外,正要从?怀来掏出驱崇珠,身?体却猛地僵住,聚集在?关山充沛的灵气忽然被一瞬间笼络,全数锁定至了她的身?上。
白堕在?山脚下强行用灵气追踪到了她,施青颜知道,这?些也在?意料之中。
当时她也问过?无垠,若是被白堕捉到,那大?概率是去不了九仙圣境了。
无垠却看着她,“仙尊说可以。”
九仙圣境几千年便?会易一次主,距离上次白芊远出现,已经过?去了快三千年。
现在?正逢九仙圣境易主之时,没有被选中的修者不管是修士还是妖兽,都无法入内,如今的关山早就不是白堕长大?的地方了,即便?他修为再高也操控不了。
和白堕不同?,施青颜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的灵体有别?于任何物?种,她是特殊的,于结界而言更是纯粹的,只要她强行破开关山的结界,只要动静够大?,便?会惊动仙境里?的仙尊,也就会被圈禁押至九仙圣境问罪,如此,她就有了接触到新任仙尊的机会。
施青颜呼出一口?气,好似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那强大?的威压一样从?怀里?掏出第二?颗驱崇珠,念动口?诀,指尖发力,四周开始聚集小型旋风,珠心?引爆————
关山在?清晨迎来了第二?声巨响,结界被炸开,她才止住血的左手重新开裂,可她也顾不上了,一股脑头也不回就入了第二?层结界,甩开了身?后的追踪。
她不知道到底要破几层才能惊动仙尊,可好歹是三颗驱崇珠得用完,如果现在?就撑不下去,那后面也就更没了成?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