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无耻啊。”
男人的嘴角微不可闻的动了动。
她低下头,纤长的睫毛煽动,“你的目的,就是我自己离开吧。”
白堕静静看着?她。
她殷红的唇瓣发?抖发?颤,语带哽咽,脸色发?着?白,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只是望着?他?,“那到此?为止,不用再继续了,我会离开。”
白堕停了停,一把合上了古籍,五指下意识用力,神色仍然淡淡,只是望着?她,神色变幻莫测,“要?想好了。”
施青颜还没出声,他?便盯着?她再次强调,每个字都说得很重,“只有一次机会。”
施青颜强忍着?始终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她眸光闪闪,看起来倔强又很委屈,“是。”
“好。”白堕应了。
施青颜站在哪儿,指尖捏着?裙摆,轻声道:“偏殿里那颗驱崇珠可以让我带走吗。”
白堕望着?她发?红的眼眶未语。
“没有别的要?求了。”她看他?的目光甚至带了丝恳求。
白堕垂眸,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挥动了手指。
灵气在半空中?输送,暗红色驱崇珠浮动着?鎏金光泽,不偏不倚,悬停在了施青颜眼前。
施青颜伸手,珠子就缓缓落入了她的掌心。
冰凉又发?热。
冰凉是它的触感,温热是珠子散发?的灵气。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她的那颗,但并未展现?出任何神色波动,只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它。
白堕转过了身,没有一丁点?儿留恋,“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如此?冷漠,连告别都要?背着?她吗?
施青颜吸了吸鼻子,把玩着?手中?的驱崇珠,对他?的无情置若罔闻,甚至声音都变得柔软,“白堕,你其实早就猜到了我在说谎,对吗?”
逆着?光,他?的脸被埋进了阴影里,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即便如此?,施青颜也?好像已经猜到了他?会是这种反应,她抬起头,看向他?宽厚的背影,明知他?看不见,眼神仍然流露出了自两人对峙以来从未有过的温和,自顾自道:“你知道我在说谎,可能?也?猜到了我在意储物袋的原因。”
她终于不用掩饰,目光中?温柔不由自主染上了迷恋,定定看着?他?的后背,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没有订婚,没有其他?伴侣,也?从没有忘记过你。”
“事?实上。”施青颜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回去?的那几年,我没有一秒钟是过得开心的。”
“我活在过去?,被回忆绞杀,拼命记录着?有关于你的过往,储物袋里的书就是我所有的摘抄,是我的精神支柱.....”
她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眶被泪水温润,她认真?的看着?白堕,“所以我害怕,才回避你的现?在,视而不见你的一千五百年,执着?的希望你还能?记着?我,又不想完全让你看穿。”
“我生气、胆怯,害怕,自私又懦弱....”她一字一句,颤抖着?,柔声道:“都是因为不想让你知道,我很想你。”
男人唇瓣紧闭,生硬地将书推进了竹柜,紧握着?竹柜的指节泛白,眸子里闪耀着?点?点?火光,亮得可怕,却没有给到她任何回应。
“你若不将现?实摆在我面前,或许我仍然会继续自我欺骗,拼命去?追寻什么真?相。”
她喃喃,“是我回来得太晚了,现?在说这些也?都没用了.....”
空气变得静谧,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重,还带了丝决绝。
施青颜心口钝痛,盯着?白堕,有些发?抖,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男人没动,他?不答,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施青颜到底是没有忍住,她下意识朝他?跑去?,伸出手紧紧地拥住了他?的后腰。
身前的男人气息带着?寒意,掌心下的肌肉十分?僵硬,却也?并没有拒绝。
她不管不顾,死死将脸埋进他?的后背,拼命索取着?丁点?温暖,让鼻息里充斥着?他?的气息。
大概是她太用力,又太悲壮,白堕终于动了。
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摆脱了自己的腰间,缓慢地转过了身子。
施青颜仰头看他?,和那双没有情感波动地琥珀色双眸撞在了一起,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带着?哽咽着?,不甘又委屈,“不要?这样看我。”
她的眼泪那么珍贵,此?刻却大滴大滴地坠落,她泪眼朦胧看着?白堕,委屈至极,“让我的白堕回来一次吧,哪怕是演的,我知道你可以,就当是骗我,一次也?好....”
他?眸光明灭,眼底清楚印下了女人痛入心骨的眼神,她哭得伤心,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好像只此?是最后一次,再不相见。
白堕微不可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冰冷的眸子如冰山融化,给了她自回来后的第一个反应。
他?的神情一点?一点?地开始软和,甚至露出了久违地心疼,冷冽的指尖拂去?了她滚烫的泪珠,伸手将人拥入了怀中?。
施青颜再也?无法忍耐,她扑进了白堕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哽咽着?语无伦次,“对不起.....”
她的对不起说得断断续续、一塌糊涂,不停地重复。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她一直在说。
白堕的呼吸在她一声声的对不起里慢慢急促。
“我一直想告诉你。”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特别,特别特别爱你....”
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浑浊的热气和一腔无处宣泄的爱意,于刹那间倾泻,跌跌撞撞又极进疯狂地向他?发?起进攻。
白堕冰凉的指尖也?变得灼。
女人的唇顺着?他?的下颚胡乱亲吻,一下又一下,密密麻麻,像是要?无孔不入的钻进他?心里。
她总是无所畏惧,那么勇敢,他?只是浅浅低头,便迎得四唇相撞。
触碰瞬间,她没忍住呜咽了一声。
她颤抖着?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更加用力地靠近,害怕着?他?的拒绝。
白堕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嵌入怀中?,缠绵如同本能?,亲吻是那么久违又渴望的事?。
她不顾一切的泪水温热了他?的脸颊,鼻尖呼吸只剩彼此?的气息,如此?炙热疯狂又委屈.。
她呜咽着?,眷恋这样的他?,一整颗心完完全全放入了他?怀里。
这些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又理?所应当,曾经他?们水乳交融,也?回应了无数次彼此?的贪心,如今只是太久没有遇到,寂寞的灵魂在叫嚣着?碰撞,他?几乎快要?忘了这种感觉。
正当他?就要?忘形之际,与?生俱来的警惕令他?忽然惊醒,他?的脖颈处如蚊叮般一顿,细不可查,可也?足以惊动他?醒悟。
白堕强制错开了气喘吁吁的亲吻,施青颜软在他?怀里,全身心的依靠着?他?,迷糊睁开眼,眼底情义?还没褪去?。
这样的她也?曾见过无数次,在日头的清晨,欢好后的迷离以及她离开的那一日眼中?没说完的话。
他?非常非常熟悉。
可就是这样熟悉的她,右手偏偏多出了一条红绳穿着?的红珠。
和殷情不同,施青颜原本的眉目更加的清冷英气,比起殷情更多的是明亮清纯,干净且娇俏,而此?时的她泪珠连连,唇瓣红肿,眼中?却含着?从未有过的清醒和欣喜若狂,水珠还挂在脸上,看起来柔弱娇贵,又格外招人。
施青颜听见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下意识地喃喃,“这颗果然在你身上。”
她声音沙哑温柔,嘴上却说着?和刚刚截然不同的话。
男人眼底的心疼在刹那间不翼而飞,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做出来反应———就是现?在!
施青颜明明泪痕都未干,目光却逐渐清晰。
她却猛地推了一把白堕,并在对方攥住手腕的间隙狠狠地折断了自己的左臂,使胳膊瞬间摆脱了他?的束缚,她顾不上疼痛,脚下瞬间化开阵法,刹那便消失不见。
上一秒两人还在缱绻,下一秒就开始了追击。
施青颜心跳如雷,眼前的四壁再次变成古楼破镇,她手臂断了,甚至还在哽咽,脚下却一刻不停,疯狂在沿路留下各种传输路径,又狠心咬牙将自己的左臂接了回去?。
直至最后才跌跌撞撞朝着?镇前狂奔,扬声高喊,“童煊,给我驱崇珠!”
厌火镇前一直惴惴不安的灵翰和童煊同时回头,女人衣衫不整,眼神却坚定又带着?发?狠的喜悦。
“我需要?先?确认你的灵体....”童煊伸出手重新开始探测。
她已经跑到了枯萎的巨树旁,伸出了手心,在她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两颗驱崇珠,甚至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红。
确认了灵体的重合,童煊掏出了他?的那颗驱崇珠,认真?看着?施青颜道:“那么,你是心甘情愿进入荒漠吗!”
“是!”她焦急不已,甚至已经感觉到了那股灵气阵法的逼近。
童煊却不紧不慢,他?仔细辨认了施青颜手中?的驱崇珠后,才郑重地将自己的那颗递给了她。
“你要?再次确认,是心甘情愿。”
施青颜冒着?冷汗握住了三颗驱崇珠,一把抚住了巨树。
在催动灵气的瞬间,白堕地阵法也?终于追了过来,她看到了白堕眼中?不同于往的清冷和平静,眸子里写满了被欺骗的怒意和阴鸷。
不错,数分?钟内,她看到了这么久以来白堕的第二个反应,愤怒。
可这一次,即便她伤痕累累,颊边的水珠还没有擦干,狼狈不已,也?不会再害怕了。
心跳声还未恢复,她看着?消失在金光中?的男人人,神色莫测,抬起手背胡乱抹去?了泪水,舔了舔红肿的唇哑声低语:“没有人比我更心甘情愿了.。”
好像成功进来了。
凌冽的寒风批头盖脸地砸来, 不过几瞬,耳边氤氲着邪崇的尖叫刚要萌发就被掐断,缭绕掌心的灵气戛然而止, 目光所及被亮白掩盖, 等再?看清, 荒芜地沙地里一片虚空,没有?灵植,没有?生?命, 只有无穷无尽阴寒的冷风和不知远近的一坐小楼, 以及一支执着地在楼前?驻扎着不出原本颜色的旗子,摇摇晃晃地悬在一点, 像是天边生?出的海市蜃楼,和这里苍凉的环境格格不入。
施青颜喘着气, 朔风劲吹, 她眯了眯眼,试图驱动灵气御寒, 恍然却发现灵气被没收了。
她被刀割般的冷风吹得手脚冰凉, 浑身颤抖,连忙用那条红绳系好了三颗驱崇珠揣进怀里, 心想,这可真是要命了。
她并不清楚远处那处是影子还是真的存在,可突兀立在这里, 摆明就是引她过去,遥遥望去看着近, 实则远不可及, 现下环境又如此恶劣,必须要加快速度。
施青颜迎着疾风勉强低头, 一把扯住了被吹乱的纱裙一把撕两片,先系住了迎风狂舞的长?发,又掩面露出一双眼勉强挡风。
才刚刚开始,靴子已经被浸湿,可寒风迷眼,她根本无暇顾及,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向前?迈步。
这路走?得极为辛苦,眼前?白雪皑皑,她只能盯着那支破旗的帆布,感知?着若是够到旗子大概就到了。
时?间在恶劣的寒风中像被禁锢,施青颜现在不是凡人?,体质好过于先前?许多,但没有?法术庇护,不过一会儿就精疲力尽,身如千斤,抬脚再?落下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被刺骨的风吹得身心俱疲、头重脚轻,好像每次来到这个世界,总是要给她这样那样的苦头吃,还非要她坚持到底。
人?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拐弯抹角的念想就会被彻底淹没,施青颜不停地走?着也不停地想着,怎么还没到。
就这样不知?道这样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多久,走?了多远,走?到她耗尽体力,再?无法支撑,才终于以近知?远地到了旗子跟前?。
到了这时?她才发现,仅仅是旗子,小楼还在更?远处。
施青颜手脚冰冷,被凌冽疾风刮得有?些站不稳,只能东倒西歪撑住了旗杆,即在触碰到旗杆的瞬间天旋地转,阵法浮动,她还没反应过来,再?落脚就已然踏上了土地砖瓦。
旗子就是结界,难怪怎么走?也走?不到小楼里。
她双腿一软不由?跌坐在地,极寒瞬间被温暖包裹,风雪被蒸发成水,她头晕眼花跪坐着,浑身颤抖,水珠顺着衣角滴落,盯着实打实的地砖回神。
“.....竟然是你。”她侧缓缓响起了声音,这台词和童煊倒是如出一辙。
施青颜瑟缩抬头望去,睫毛上的寒霜化水,一点点模糊了视线,她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偌大的大堂里没有?任何门窗,四周皆是石壁,墙角下围满了酒坛,说话的人?正后方有?一盘法器,和霁月教主殿里那尊逆转时?空的圆盘一模一样。
而男人?则在盘着腿落座正中央,左手抱着一坛酒,右手把玩着酒杯,看着她倒了一杯酒推到这侧,“过来坐下,先暖和暖和。”
此时?的施青颜忽然一下急冷急热,没功夫去想为什么又有?一件相同的法器,她只觉浑身僵硬,混混沌沌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强撑住了膝盖站起身,扯下面纱,第?一件事便是将怀中的驱崇珠掏出来系上了脖子,紧接着就哆哆嗦嗦走?过去一把夺过酒杯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一杯下肚的效果并不显著,手指还因为过度僵硬导致杯子从手中掉落,她含糊道了声失礼,低头盯着那坛酒,男人?看出了她的心思,松开了酒坛往前?推了推,施青颜便迫不及待提起酒坛猛灌了几口,直到嗓子肚子被辣出热意才罢休。
她重重放下酒坛,体力不支地坐下喘气,终于开始回魂,她混乱抹了抹嘴角,望向面前?正在打量自己?的人?,也终于发现了怪异的端倪。
这屋子里最大的灵气就是结界,除了结界,小楼里,包括他,都没有?一点点灵气散播的迹象。
可眼前?的老熟人?是无垠啊,是掌握荒沙命脉几千年的修士,他怎么会没了法术?
这么些年没见,无垠真君的模样没有?半分改变,只是那种?举手投足便可以翻云覆雨的强大气势彻底隐匿,打眼望过去,还真的就以为是一个悠闲的中年男人?和故人?约好了小酌几杯才懒散的坐在这里,全?然没有?楼外狂风暴雨的窘迫和不安。
施青颜神色复杂,疑问实在太多,她竟然想不出要先说什么才好,只好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好久不见,真君却看起来不太好。”
无垠倒是也不避讳,也像是完全?知?道她所思所想,直言不讳,“辛苦了,但我现在用不了灵气,只能忍忍了。”
她一时?无言,犹豫着不知?道要说什么,无垠却开门见山,“白堕是怎么跟你说这里的一切。”
她没想过对方这样直接,停了一下才道:“恕我直言,我费尽心思进来,是需要寻得真相的,但真君的处境似乎有?些窘迫。”
拐弯抹角使?了这么大劲,到底是要她来干什么。
她盯着无垠,“您要我帮您做些什么?“
她自然是要知?道真相,可无垠这样大费周章,是需要条件的吧。
无垠猜她所想跟明镜似的,“当然有?条件,可有?条件,你就不做了吗?”
言下之?意,你都已经来了,难道还在乎那些?
施青颜盯着无垠片刻,又敛眸望着酒坛里的酒良久,说了声好。
她呼出一口气,又灌了一口酒,这才将她来到这里经历的种?种?一一告知?。
她讲得细致,连自己?是如何发现白堕破绽的细枝末节,如何哄骗白堕的办法也提了一嘴。
“....若不是遇到童煊,我应该还在和他周旋,最后也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她看着无垠,“真君,白堕变了很多,我并不知?道他说的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可不管我之?前?是不是局外人?,现在我已经被重新?卷进了这个世界,我有?权知?道。”
无垠的眉头在她的描述中越皱越深,神情严肃又顾虑,一直等到施青颜说完,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你若不知?道,也还是局外人?。”
见对方急切表态,他扬手打断,“灵体纯粹、心甘情愿,三颗驱崇珠,你即是能做到这些,证明不再?是夺舍,所以是怎么回到我们这里的。“
施青颜简单讲述了一下她来这里的经过。
但无垠却问得仔细,连是她几时?来的,来时?是白天还是夜晚都问得清清楚楚,施青颜再?无隐瞒,全?都悉数告知?。
问完以后,他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抬头,一语未发,深深看看她一眼,站起来转身走?向了正后方,那面挂着法器的墙。
“这法器叫暮阳盘,你在霁月教看到底那尊是仿制的。”
施青颜一愣,“什么?”
无垠转过头,“过来。”
施青颜有?些不可置信的后知?后觉,她站起身子朝着无垠走?去,对方给她让了一条道,缓缓道:“暮阳,意为朝阳日落,靠天地日月养护,是数十万年前?飞身的前?辈遗落在人?间的法器。”
“这件法器,原本并没有?这么大的威力,最先开始的作用只是件战斗法器,以阵入局,以法困心,消磨和回顾被困者的意志,强迫着令其?回顾生?前?所有?情景,神识越高副作用越大,对金丹修为以上的修士格外有?用。”
施青颜已经走?到了圆盘面前?,先前?隔得远,走?近了她才发现圆盘的不同凡响,其?貌不扬的青灰色铁盘中央氤氲着形成漩流的龙卷风,似银若白,和青色铁盘融为一体。
无垠看着她吃惊的目光,微微抬手,轻轻抚了抚铁盘的延边,继续道:“若不是后来被无意中发现只要注入灵气就可以定格碎片,只要灵气足够充足便可扭转时?空,它不会变得这么危险。。”
“一旦既定发生?的事物能被逆转,那么万物便会失去控制,这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了施青颜,男人?神色悠远,眉头紧蹙,“那个时?候,我控制不了他,现在也没有?人?能控制他。”
施青颜心头一跳。
无垠收回手,“你所看见的他,只是他想呈现出来的给你看到的样子,也正因如此,你只能被他牵着走?。”
施青颜一时?间有?千言万语无法描述,只是望着面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圆盘,仿佛那盘中旋流灵气形成迷你龙卷风的地方有?莫名的吸引力在勾着她的目光。
她下意识抓住了已经被系在脖子上的驱崇珠,指腹轻轻地摩擦着,沉默了半晌才道:“那么,他应该是怎么样的。”
无垠深深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银白色龙卷风忽然以圆盘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直至越来越大,越来越高,漩涡里的中心四散着,搅和着,逐渐形成了一道门。
门外凛冽的寒风呼啸,肃雪满天,可却神奇的因为黑洞般的门而形成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回廊,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碎片裹满了整个长?廊,一眼望去,由?小变大,从左至右,视觉被白雪和碎片包围,隐约可见的是妖兽荒唐又没有?边际的一千五百年如碎影被凝结在了深处。
无垠静静看着施青颜,仿佛已经笃定了她的选择,“你自己?来看吧。”
有?人?,在用法器,探知?他的过往。
白堕清楚感知?到了脑子里地神经被扯动,很快就要开始了,这感觉非常熟悉。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了。
上一次这样愤怒,是什么时?候来着?
静谧地街道里写满了落败、腐朽和不堪一击,灰色的雪也因为男人?的到来也下得更?加厚重。
男人?身形近于九尺,长?衣华富,俊美的容颜因为阴冷的目光变得狠历,三米内的都没有?雪花能落于他的身边,他手握成拳,冷冷地打量着已经枯萎的巨树和被困于数尺巨树旁的灵翰和童煊。
他阴恻恻地看着两人?,氤氲在他身边的灵气如碾压般锐利,瞬息便所有?的枝干在顷刻间灰飞烟灭,随风飘散。
一旁惴惴不安的灵翰瑟缩着抖了抖脖子,大概是他现在都模样太吓人?,她像是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辩解。
这幅模样倒让白堕想起来了,上一次这样,也是因为施青颜。
因为霁月教损坏了她的尸体,他发疯以后,霁月教的人?就是这样看着他的。
他控制不住闭上了眼,察觉到了到了霁月教大殿里的“暮阳盘”被牵引释放出来的危机。
他尘封一隅的记忆深渊被撕开了一道裂口,猛烈地灌输着狂风骤雨。
时?隔数年,那件他一直求而不得的真品,终于又一次被驱动了。
疼痛早已奈何不了白堕,他面无表情,却又微不可闻皱了皱眉。
这一刻,他察觉时?间不被控制的开始后退———————
岁月被极速回转,雪花从地面上流,枯树叶被席卷重回枝头,天空的飞鸟后退,厌火阵开始一卷一卷拼凑破碎的平民。
空间在一点点融合然后粉碎,接着重塑。
不同时?空下相同的时?间里,碎片融合成圈,无数的白天黑夜转瞬即逝,日夜斗转,他睁开了眼。
记忆中的后院如镜花水月一点点浮现在面前?,往昔的情谊缱绻甜言蜜语如过眼云烟漂浮,又立刻消散,最终定格在了她离开的那一天。
纵使?过了一千五百年,可这里的一切仍然是如此的真实。
白堕停了下。
斜阳从西边撒下,院子的桃花被吹散了两朵,停驻于树上的鸟在叽叽喳喳,跪坐在庭院里的男人?浑身发抖。
他紧紧已经拥着已经失去温度的尸体,呢喃着她的名字,一声两声,不甘心又难以置信。
哦,竟然是这一刻,白堕心想。
倒是会找,一下就停在了这时?。
那时?的施青颜生?命已经彻底消散,她不会给出绝望的男人?任何反应,甚至再?也不会回应了。
大概是那时?的白堕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他佝偻又颤抖,近乎疯魔。
环绕在他身侧的灵气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一直被压迫的邪气在一瞬间爆发,戾气冲天,他漂亮的琥珀色瞳眸在瞬息染上血红,无端端平添了杀欲,耳朵和尾巴几瞬便冲出体内,獠牙也变得锋利尖锐,院内的花草被碾压式地劲风吹翻,屋顶的飞鸟落荒而逃,躲在暗处的灵体差点魂飞魄散瞬息,他竟然就是要走?火入魔。
也就是这时?,入魔的男人?手腕上攸地闪出了白光,他的手臂被狠狠一拽,一抹亮色瞬息包裹住了他已经长?出利爪的手,死去女人?手上的驱崇珠忽然缓缓输出灵气,来自驱崇珠的光从施青颜身上,一点点包卷住了他。
他急促地喘息着,冲天杀气在顷刻截止,骇人?的红眸紧紧盯着女人?的手腕,僵硬地等待着白光完全?将他笼罩。
在彻底被包裹住的刹那,幻境里明明快要冲天的肃杀之?意,忽而被追溯其?后的白光一点点消磨怒意。
他愤怒、痛苦、无措的灵气肆意横行,白光就锲而不舍,就好像目的是消磨他的杀意,紧紧咬着他的不愿意放弃。
画面里的他忽然停住了。
身置幻境的白堕目光明灭,本能地捏了捏掌心。
纵使?过了这么久,他却仍然记得在发现白光的那一瞬间的绝望和悲痛,像是数以万计的针刺在戳弄他的心房。
凡间的几年里,施青颜基本上没有?用过法术,小到喝水吃饭,大到修理邪崇制服小鬼,通通都是白堕在作为,她所做的,就是享乐偷懒和被宠爱。
她唯一的一次施法,便是给花了百个上品灵石买来的红绳里注入灵气。
她的驱崇珠一直绑在手上,而红绳牵引着的就是这头的驱崇珠和那头的白堕。
她告诉白堕时?时?刻刻都需要他,所以也一直需要知?晓对方的行踪。
白堕自然知?道她老是给驱崇珠施法寻他,可他从没想过,这法术是留给他的。
她施法的时?候在想什么,可能也猜到了他会受不了吧。
她总是不喜欢他杀戮,也不害怕他会走?火入魔,时?时?刻刻黏着他,除开离不了自己?,更?多的是担心他。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从来不说。
白光像是念念不舍,又好似她临终前?未说完的那几句,眷恋着,缱绻地捉住了白堕的杀意,温柔又不舍地在他全?身轻抚。
好像就是她在说,别这样了,白堕。
抱歉,我真的要走?了。
请你好好活下去。
幻境中的男人?如老僧入定,怔怔地顿在原地,血眸里的赤红一点点退去,刺入地利爪慢慢收回,煞气一点点被吞噬,眼泪从他眼角溢出。
他紧紧抱住了尸体,而白光也紧紧抱住了他。
他在斜阳下,被摧毁地后院中,失声痛哭,绝望又悲凉。
幻境在的哀痛里粉碎。
白堕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模糊,继而又开始汇聚下一幕。
男人?将她的尸体带离了凡间,起先试图和她回到关山,可回去的中途他才发现关山下的几条路都被霁月教埋下了伏击,大概是知?道了他的身世也摸清楚了他的来历,想活捉他弄清楚他去霁月教胡乱杀人?的目的,以及对他进行审判。
那时?的男人?哪有?这些心思和他们周旋,他满心满意的是要复活施青颜。
于是头也不回向北疾驰而去,路过了厌火阵,途径了高山禁地,终于跋山涉水去了最北边的极寒之?地。
他用法术将她的躯体禁锢在了冰山里,设下了多重结界,继而开始了和霁月教漫长?的追逐战。
自从法器被胡棋带走?以后,就留在了霁月教的主殿上,想要进入霁月教需要进行周密严谨的规划,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他没有?时?间了,不能等。
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九圣仙境是仙人?留下和修士凡人?沟通的镇守边界,仙尊如果真的不在了,也没有?人?继承这里的话,仙人?不日便会再?指来一人?看守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