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意?想?起这件事,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任由眼角的泪掉落,清晰的水痕在日光下闪烁,略显刺眼,元姝移开视线。
“我记得你小时候总带我钓鱼,捉迷藏,我挥剑不小心伤到?手,你轻手轻脚的,替我包扎伤口。”越想?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便越发?显得现实苍凉,她?的语气流露出痛苦之?色,“为何你变了,变得这样陌生?”
“……”
见元姝始终回避,楚卿意?感觉到?窒息,大吸了一口气:“你跟扶风有仇,对他的身份了若指掌,三番两次想?害他,甚至不惜牺牲我,你到?底是谁?”
她?来这里,不止是想?得到?拯救扶风的办法?,也要搞清楚元姝的身份。
元姝和?她?对视半晌,突然开口:“你来这里,想?必是要救扶风?”
话毕,她?瞄了一眼神志不清的他:“卿意?,你莫忘了,我是元姝,不是旁人?。”
楚卿意?神情?木然。
她?的手指擦过她?的脸颊,忽略她?连番的问题,眸子微暗:“扶风是妖,妖族与人?族的结合,从没有一个好结果,你放弃他,不要让他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不是破坏我们?感情?的真正原因。”楚卿意?抬眸,一个字一个字陈述,“是师姐的欺骗,师姐把我当成工具,我才会怀疑你对我的感情?。”
元姝呵斥:“够了!”
山顶的风大,她?的声音吹散,仿佛人?为地压低了音调,可楚卿意?听着简单的两个字,心就像被利刃刮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元姝准备走了,一扭头,衣袖被风吹得鼓起,楚卿意?不甘心地抓住她?的衣角:“师姐,看在你我二人?的情?分上,你告诉我,怎样才能阻止梦魇兽。”
楚卿意?用的力气小,普通人?也能甩开。
守卫远远在旁边注视,她?可以叫上别人?,把楚卿意?扔出去,也可以抽出衣袖,置之?不理,但元姝觉得她?的手好像有一座山那么重,她?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她?是妖族的卧底,不该任性妄为救活一个凡间孩子,更不该与她?日渐亲近,渐渐占据她?心上的一个位置。
以至于落到?这般左右为难的境地。
冷酷点,不要耽误她?的卧底生涯,不要害她?被妖族责罚。
元姝反复告诫自己?,但当灼热的水珠滴到?她?的手背,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烫了一下。
眼前浮现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女孩,四?周血肉横飞,场景凄惨,她?紧紧抱住她?的脖颈,眼角挂着泪,把她?当成一根救生稻草。元姝的眼神渐渐变了,她?在心上告诫自己?,不要回头。
但她?还是回头了。
楚卿意再次带扶风回到药堂, 这次她胸有成?竹,找到救他的办法了。
方?才?,元姝告诉她:“梦魇兽力量再强, 以扶风的法力, 对付它其实很简单,但他陷进梦魇太深了。大抵是让他感到痛苦绝望的事情,要么让他自己摆脱那些情绪, 要么你亲自入梦,助他驱除噩梦。”
那时楚卿意想再问元姝为什么这样做, 又为什么忽然改口。
她好像知道楚卿意要问的话, 淡淡道:“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职责, 至于你助他脱离梦魇,则与?我无关?。”
此话,楚卿意懂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你透露给我的信息。”
元姝点点头,然后走了。
楚卿意将得到的关?键信息告诉徐原, 徐原的眼神划过几分诧异:“你离开?不到半个时辰,谁跟你讲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扶风,随口扯了个理由:“我养的妖兽。”
有些妖兽通人言, 徐原不再问了。
她确实有一个妖兽当宠物, 可是元宝不会讲话,她不能把元姝泄漏出?去, 所以只能让元宝遮一遮真相。
引人入梦, 在修真界并不少见?。
入梦是医修家常便饭的法术之一, 修士们生病千奇百怪, 有些人生的心病,自然要心药医, 这就衍生出?来一种入梦治疗的手段,卓有成?效。
徐原吩咐杂役,从内堂搬出?另一张床,前堂目前两张病床了,一张扶风躺,另一张楚卿意躺。
她躺在那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做好准备等待进入梦境。
徐原严肃提醒:“你必须了解,入梦危险性大,一旦你被梦吞没,挣脱不出?他的梦魇,你可能跟他一样死在梦里。”
“我明白了,凡事都?有风险,既然他有活着的希望,我便不能放弃他,”楚卿意的态度坚决,“请施法。”
他垂眸看着两人,忍不住在内心感慨,这两人真是姊妹情深,他为她们之间?的感情动?容。
医修见?惯生死,早已将生死看淡,很难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但他这一刻起,像回到了第一次出?手救人的那一天,充满热血和期望。
希望她们都?能活下去。
他默默祝福她们,全神贯注地定神,中指与?大拇指相抵,掐出?法诀。
繁复的金色符文与?白色灵力交织成?起伏的线条,连接两人的额头,施法正?式开?始。
楚卿意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仿佛有人强行将她的眼皮往下拉,她没有抵抗这股困意,顺从这股力量,慢慢睡着了。
梦一开?始全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往前走,走了不知多远,终于看到一个亮点,她开?始奔跑,亮点逐渐扩大,将她的身影吞没。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她以第一视角看着这个风景秀丽的世界,下雨撑一把伞,走路小?心避开?水坑,去山下买日用品,每一步都?由她来走,每一句与?商贩的对话都?有她来讲,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和动?作。
楚卿意变成?了一个灵魂,附着到一个拥有自主行动?的绿衣女子身上。
她的双眼就是绿衣女子双眼看到的世界,她伸出?的手也?是她的手,但楚卿意只是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周围的一切。
绿衣女子捡了一只白狐狸,狐狸的毛顺滑蓬松,手感颇好,她摸着摸着就有些上瘾,女子与?她一样,动?不动?就要摸一把他的尾巴。
他尚在病中,野性难驯,眼神充斥不满的戾气,当绿衣的手碰到他的尾巴,他伸出?后面两个大长腿,啪地一声将她拍开?了。
“摸一把又不会掉过肉。”绿衣女子嘟哝了一句。
他挪开?视线,眼神不好惹,无视她,兀自找了个姿势准备入睡,绿衣女子趁机又薅了一把他的尾巴,他火气上来,冲她露出?锋利的牙齿。
绿衣女子一点也?不怕他,哈哈大笑:“气死了啊,那你来咬我。”
狐狸忍辱负重地闭上眼睛,不管她在说什么气人的话,两只耳朵往下垂,巧妙遮住声音。
这只狐狸心高?气傲,别的宠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却不走寻常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嘴挑得很。
绿衣女子给他准备水煮鸡肉,一整只拔了毛的鸡在锅里煮成?汤汤水水,扔给狐狸吃,狐狸看了一眼,不对,应该是看了半眼,瞳孔下移了几分,眼神不屑又移开?了。
他嫌弃的眼神不要太明显,绿衣女子却不迁就他。
楚卿意觉得可能她的厨艺水平有限,就像她本人,只能做出?这类一言难尽的食物了。
狐狸一天没吃饭,盆里的鸡肉都?凉了。
绿衣女子戳了戳他的脊背:“喂,你真不吃啊,我辛辛苦苦煮了一个时辰,你看也?不看几眼,很过分。”
狐狸睁开?金色的眸子,纯净如阳光洒满的江面,泛起碎碎金色涟漪。
她愣了愣,抿出?笑:“你真好看。”
“……”
“你做我的灵兽,我们签订主仆契约。”她的手指搓了搓他的毛,提出?一个建议。
狐狸两只前腿摁住耳朵,露出?烦到麻木的眼神,不听她的碎碎念。
楚卿意看着这一幕,这只狐狸不像是容易被人驯服的妖兽,自古修士都?是讲究效率,难以驯服的妖兽杀了,换另一只乖巧的取代便是了。
绿衣女子接下来怎么做?
她略感兴趣地看着扶风的梦。
绿衣女子养狐狸,养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与?他同吃同住,经常性强迫跟他拥抱,像个强抢民女的流氓。
狐狸一开?始挣扎剧烈,将她的手背抓伤了。
她默默涂药,药粉抹上伤口,大概是疼的,她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狐狸悄悄往她这边瞄了一眼。
倒第二次粉,她又狠狠倒抽了一口气,楚卿意听着,感觉有点像故意的。
狐狸不知是不是被绿衣女子糊弄住了,果然从窝里爬起身,挨到她的身边坐下,一双沉黑的眸子看着她,舔了舔她伤口周围的皮肤。
绿衣女子笑眯眯摸他的尾巴:“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说完,她干脆利落抱住他,狐狸浑身僵硬了一下,大概心如死灰,这次双眸格外平静,甚至是无奈。他的前脚搭在她的肩膀上,尖利的爪子收了起来。
有一日,狐狸的伤好了,绿衣女子与?他商量:“你考虑好了吗?做不做我的灵兽?”
楚卿意的心略微提了起来。
狐狸摇了摇头。
楚卿意的心上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绿衣女子语气丝毫不在意:“我是修士,你不做灵兽,便没有正?当理由待在我的身边了。”
狐狸沉默。
她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可以离开?了,我不逼你。想必这段时间?你忍的很辛苦,以后天高?任鸟飞,咱们有缘再见?。”
绿衣女子推开?大门,外面正?值午后,开?阔的田野映入眼帘,狐狸的脚步犹豫了一下,扭头看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重复:“要么走,要么做灵兽。”
狐狸垂着头思考,就当她以为他回心转意的时候,他迈开?矫健的步伐,义无反顾跑走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田野的尽头,绿衣女子嘀咕:“没良心。”
门渐渐关?闭,楚卿意心道,这就结束了吗?他最后还是走了。
自狐狸走后, 绿衣女子变得萧瑟孤单许多。
从楚卿意的视角看,她过?得和往常差不多,每日早睡早起, 在院子里种蔬菜, 去山林砍树劈柴,日子过?得有?井有?条,像一个真正的山里人。
但她偶尔敏锐地发现, 有?时给发芽的蔬菜浇水时,绿衣女子保持一个动作久久不动, 头转向田野的方向, 她的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空阔无人的土地, 狐狸曾走在田埂间,向着?远方走了。
有?时,她在砍柴时,听到自己的嘴巴发出怒喊:“可恶,你永远不要回来了。以后见到狐狸精, 我见一个杀一个。”
如果楚卿意可以说话,她一定会告诉她,那只狐狸一定是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他并?非扔下你了。
狐狸走的那一日, 他扭头看向她的一眼,眼里划过?几分留恋和不舍。
她看得分明, 这段时间, 楚卿意用别人的身体, 跟狐狸朝夕相处, 她感觉自己像养了第二只宠物。
狐狸走了,楚卿意并?不在意, 一方面是因为她猜测狐狸有?事离开,另一方面,这些年她见惯生死离别,能够轻易接受别人的离去。
绿衣女子则与她全然相反,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几日,怒气积攒得越来越多,简直处于火山爆发的极限。
就在这个时候,狐狸又回来了。
他回来的那天?,天?空暴雨如柱,闪电照亮半边天?空。
夜晚刚降临,绿衣女子已?将门窗关闭,烛火微晃,偶尔传来几声噼啪的声音,她低头,伏在木桌前,指间飞速穿针引线,修补不小心?弄破的衣裳。
听到门外响起砰砰的敲门声,她以为听错了,不以为然,继续缝补衣裳。
第二声,第三声持续不断响起,她才?恍然明白有?人在敲门,放下针线和衣裳。
这一年时间,绿衣女子在山间小屋隐居,很少有?人拜访。
一个女子独居在外,有?时会遇到居心?不良的农夫,半夜撬门欲行不轨,但绿衣女子不是凡间女子,当下替他开了门,一脚将他踹出十几米外,农夫腿断了,牙齿脱落,手指扒拉着?地面,一边发出非人的惨叫,一边往外爬。
自那之后,山脚下的村镇听说此事,流言霏霏,绘声绘色把她传成一个骇人的妖怪。
鲜少再有?人上门,所以,绿衣女子猜不透门外到底是谁。
她推开门,远方的天?空刚好划过?一道极为明亮的闪电,伴随天?地的怒吼——轰隆隆
狐狸的身形一瞬间照亮。
他淋着?雨,昔日干净松软的毛发打了结,一簇一簇贴着?皮肤,后腿蹲在地面,看见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比天?边闪电还?要亮。
绿衣女子顿了顿,狐狸嘴巴衔着?一枝漂亮的丁铃花,它试图直起身,把花送到她的手上。
她往后退了退,双唇紧闭,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狐狸往前走,然而她把门关了,隔着?门,大喊道:“走了就别回来了。”
绿衣女子很生气,一见到折返的狐狸,这气性?就愈来愈大,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两方僵滞,她找了个椅子坐着?,继续修补刚才?完成一半的衣服,但动作迟缓,穿一阵,又停一阵,耳朵始终竖着?,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没有?一点动静,他像是受了打击走了。
她也?不管他,断断续续修完衣裳,烛火燃尽,屋子刷的一下陷入黑暗。
没其他的事做,这个时间,她应该睡了。
摸黑躺到床上,她闭上眼睛,试图捕捉周围一丝一毫的声音,依然没有?,哪怕他发出一声轻轻的请求,她可能就会忍不住打开门放他进?屋。
她翻来覆去一阵子,过?了很久,眼皮阖上,慢慢睡着?了。
半夜雷声轰鸣,一阵闪电巨响将她劈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手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像上岸脱水的鱼,惊恐交加。
外面仍是黑的,木屋的窗户不严实,若到了白天?,便会从?缝隙中透露一点光。
她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下了床。下床后,她直奔大门,手指按着?木门把不动。
像经?历了许久的挣扎,她终于打开门,雨水淋漓的世界进?入眼帘,眼前的景象令她惊愕。
狐狸没走。
绿衣女子的屋子只是一间用竹子和木头搭建的简陋木屋,遮雨的屋檐不存在,他淋了半夜的雨,四肢蹲坐于地面,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是这样的姿势。过?了半晚,再次见到他,他保持这个姿势一直没动过?。
丁铃花落在他的脚边,被雨水打落了,花瓣脱离枝头,碎成一瓣瓣,断了线的水珠砸到他的身子,将他砸得狼狈不堪。
绿衣女子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样子。
以往即使病中,他每日都要梳洗,保持身体干净,她为他准备的小窝,他亦要叼到水盆里浸洗一遍,晚上才?能安心?睡到上面。
此刻,他眼神放空地看着?屋门,眼底的失落尚未及时散去。
待绿衣女子站到他的前面,他总算反应过?来了,飞快地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往前奔跑,惊喜地跑到她的脚边。
她弯腰,伸出手,狐狸调整姿势,后腿发力,把前爪放进?她柔软温暖的手心?。
“你回家了。”绿衣女子把那些不愉快的情绪抛之脑后,笑吟吟地说,“欢迎你,小狐狸。”
接下来,两人的关系不知不觉变得更近一步。
绿衣女子不再要求他做灵兽,他亦跟以往一样,每日黏糊糊跟在她的脚边,她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
“你是狐狸,还?是小狗?”有?一日,她蹲着?身子,笑眯眯摸了摸他的脑袋。
狐狸张了张嘴,眼神幽深,仿佛要说话,在她撑起膝盖站直时,不经?意间又咽回肚子。
绿衣女子没注意他的变化,到院子里挖番薯去了。
日子慢悠悠的,过?了一日又一日,山间的生活闲适又平淡,时间像放慢了许多倍,一人一狐狸,就这样过?许多年,好像也?挺自在的。
只是绿衣女子最?近有?个烦恼,狐狸这段时间变本加厉,喜欢上她的床。
她不允许宠物上床,跟他讲明白:“晚上不准上床,白日也?不允许,你的窝是你的,我的窝只是我的。”
狐狸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她。
她以为他听明白了,狐狸虽然是妖兽,可他听得懂人的话,也?懂人性?,跟一般的狐狸可不同。
没想?到晚上,她就被打脸了。
她在床上睡觉,朦朦胧胧间,感觉到腰身这边多了个东西,软乎乎毛绒绒,手感特?别好,她半梦半醒,用手薅了几把,薅着?薅着?感觉不对劲,立刻睁开双眼。
狐狸毫无顾忌躺床上,一人一狐狸互相对视,他镇定自若,爪子蹭了蹭她的腰,完全将她的吩咐当成耳旁风。
绿衣女子把他扔到床下,到了清晨睁开眼睛,更离谱场面来了,狐狸直接躺她大腿上。
怪不得她昨晚没睡好,像压了座大山。
绿衣女子想?发火,嘴巴张了半天?,一句骂人的话都蹦不出来,看着?狐狸去洗自己的窝了,她颓然坐到门槛边,算了算了,她一个人,跟一只宠物较什么劲,大不了床褥多洗几遍。
绿衣女子下山买了一双备用的床褥,一旦要洗床褥,新的就能替换。
这天?晚上,狐狸明目张胆睡到她的身边。
她两眼一闭,只当看不见。晚上,手指摸到一个光滑的物体,这跟她以前的夜晚摸到的狐狸毛不同,触感细腻温热,不太像狐狸,倒像是一个人。
绿衣女子猝然睁开眼,最?近天?热,窗子半开,月光斜斜照到地面,她的身边的确躺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这男人上半身赤/裸,下半身掩藏进?了被褥,肌肤洁白如月华,肌理结实,腹部两臂隐隐显现出薄薄的肌肉,他的五官精致,睡着?时气质安静恬淡,看着?年轻,像十八九的少年。
她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在做梦,重新躺到床上闭眼,试图让自己清醒清晰。
可无论她如何幻想?,耳边的呼吸声总是萦绕耳侧。
她再也?忍耐不住了,倏然起身,滚到他的身上,两手掐住他的脖颈,恶声恶气:“你是谁!?”
狐狸被惊醒,他感觉到脖颈的压迫力,从?容自若地睁开清澈的眸子,露出无辜的表情:“卿意……”
“我是狐狸啊。”
楚卿意要疯了。
她躲在绿衣女子的大脑里尖叫,这个狐狸长得跟扶风一模一样,他是扶风!他口里喊的人是她!
楚卿意疯狂尖叫,可是半点声音透露不出去,她恨不得抓住扶风的脑袋使劲摇晃,这是你的梦,还?是你以前的真实经?历?
她之前一直把这当成一场虚幻的梦境,现在所有?的自以为都被眼前的事实打破了。
她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狐狸反攻为主,将她压到身下,附在她耳边诱惑她:“你喊我扶风,我以后任你差遣怎么样?”
绿衣女子冷静地看着?他:“你本来就任我差遣了。”
扶风似乎噎了噎,过?了片刻,却又再接再厉,五指摁在她的手心?,舔舐她的耳廓,一头漆黑的墨发如同瀑布,散落在她身体各处。
她想?咬他,她确实咬了,他却像感受不到疼痛,故意往她的敏感点动。
他们相处了半年,他对她的身体了若指掌。
正当楚卿意以为两人要开始火热地痴缠时,绿衣女子双手扣到他的肩膀,用尽全力把他掀飞了,扶风坐在床底,面上仍然泛着?几分情热,双眼却迷茫空白。
绿衣女子调整心?衣的位置:“你忘记你是我的宠物了吗?”
扶风抬眸:“你是指哪一种意义上的宠物?”
绿衣女子正要说话,他抓住她的脚,故意往他的大腿上蹭,缓慢往上移,双眼犹如狐狸精。
“这方面的吗?”
绿衣女子和现在的楚卿意, 同时被他放浪形骸的动作给惊呆了。
扶风继续厚颜无耻,把?玩着她的脚,绿衣女子到底没多少男欢女爱的经验, 一动不?动, 脸皮羞得泛红,难堪至极,想要将自己埋到被褥里。
她想抽出脚, 这次扶风有?所准备,她怎么都抽不出来了。
难言的感觉从下边往四肢百骸蔓延, 她的脚底发痒, 感觉脚底的东西?越来越硬了, 眼睛不敢看他,往四周漂移。
周围的空气灼热,两人浑身上下热出汗,屋子像熏蒸出水。
眼下的场面,让她无所适从, 不?知如何反应。
扶风越来越过分,他倾身上前,手指绕着她的领口打转, 欲扯不?扯, 她推了推他的手,他紧紧捏住领口不?放, 温热的手指触碰她的锁骨。
绿衣女子吊着几?口气, 被他反复折腾, 最后再也忍不?了, 等她回神的时候,她已经踹出脚了。
扶风闷声一声, 重重摔倒在地,不?经意间受了重创,他的脸色苍白,墨发垂落,如同墨水滴入清水往地面弥散开来。
绿衣女子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有?那么疼吗?”
“你说呢?”扶风挤出几?个?字,面色痛苦,捂住某个?位置。
楚卿意对?这幅场面哭笑不?得,花了一点时间消化?信息,她现在能接受扶风是狐狸这个?事实了。
这的确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绿衣女子的反应,也跟多年前的她如出一辙。
第?二?天,绿衣女子去山下买药,脚是她踢的,自然要帮他处理伤口,听闻此物对?男子至关重要,她担心他心情?受挫,掏腰包买了疗程将近一个?月的中药材。
大夫配药时叮嘱:“此病还需您夫君亲自来一趟,望闻问诊不?可或缺。”
听到“夫君”二?字,绿衣女子脸颊泛起红晕:“我回家再与他商量。”
她回到家,想带扶风去看病,可是巡视一圈,翻遍屋子也没找到扶风,以为他走了,好一阵唏嘘。
然而没多久,扶风从外面走进来,她的心又活泛起来,就像死寂的池水,注入新的活水。
绿衣女子露出灿烂的微笑:“你去哪里了?”
扶风脸色依旧苍白:“治病去了。”
绿衣女子没问他去哪里治病,她晃了晃手里的瓶子:“我给你买了药。这是外用的,还有?内服的药,大概要喝一个?月。”
“要为我上药?”扶风一下子精神了。
绿衣女子把?瓶子扔给他:“自己上。”
“……”扶风又焉了,两只狐狸耳朵往下垂。
两人继续像以前那般生活,扶风化?作人形后,经常独自出门,神龙不?见首尾,没告诉她去哪里,消失一阵就会再次回家。
绿衣女子要求他睡到床下,否则将他赶出门,扶风起先?还听她的话,后来就当作耳边风,悄悄上床,半夜经常亲她。
绿衣女子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了,狐族的体温偏高,他的身体每个?部位都比她的热,唇也是。
他亲她的脸,额头,她不?出声。
后来他亲她的唇,锁骨,她依然不?出声。
她好像沉溺在他柔软的唇瓣下了,他的薄唇经过的地方,带起一阵奇怪的电流,她羞于说出口,但她明?白,她很喜欢。
有?一日,他抬起头:“我知你醒着。”
绿衣女子睁开眼睛,没等她说话,他欺身压了上来,她的手轻轻推了推,没推开,断断续续发出嘤咛。
他忍不?住撕开她的衣裳,要了一遍又一遍,从夜晚到白天,又从白天到黑夜,持续了三天三夜,两人在床上酣畅淋漓,弄得凌乱不?堪。
楚卿意以第?一视角感觉到亲密的交流,很想脸红,可惜她没有?形体。
他们真正意义在一起了,早起耕田摘果,夜晚缠绵恩爱,绿衣女子忘记她是凌霄宗的剑修,扶风也暂时忘却妖族仇恨,两人过着神仙一般的潇洒自在生活。
美好的日子却很短暂。
有?一日,匡怀青找到她,发现她与一个?妖怪厮混。
趁扶风出门办事,他突然出现在绿衣女子的面前,皱紧眉头:“师妹你疯了,这段时间你以游历的借口向师尊告假,却不?料躲在山中与妖族苟且。”
绿衣女子早起准备去山间摘果子,扭头一看,是匡怀青。
她吓了一跳:“师兄怎会在此处?”
“我本想寻你一同游历,可联系不?上你。路过山下的村镇,听说这里躲藏者一个?妖怪,便想来为民除害,没想到是你。”匡怀青的眼神含着几?分冷意,“还有?,一个?妖族。”
绿衣女子的心不?断往下沉,心知这位师兄大公无私,她与扶风相爱,不?合凌霄宗的规矩。他若把?此事告知师尊,她不?扒一层下来都难,扶风的处境也会变得危险。
她尽量冷静下来,抓住匡怀青的袖子,请求道:“求师兄不?要告诉师尊。”
匡怀青态度不?算严厉,可是眼神始终是幽暗的,里面充斥着嫉恨愤怒和不?满,他扯了扯嘴角:“你尽快与他恩断义绝,我便当没看见。”
绿衣女子心情?沉重,以为这里天高山远,凌霄宗不?会有?人过来,她与扶风能瞒天过海。
可到底失算了。
她坐在窗前,眼神放空,看着开阔无垠的田野与天地,金黄色的小?麦与地平线连成一线,广阔的天地一望无际,却容不?下她与扶风两人。
过了两日,扶风回家的时候,她重整情?绪,理智重归大脑。
以她单薄的力量,对?抗不?了凌霄宗的清规戒律。她下定决心告诉他:“我要回宗门了。”
扶风怔了怔:“什么时候回家?”
她移开视线:“不?会回来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无比沉默,她的胸口涌上一阵阵酸楚的泪水,可是脸上干净无暇,她听见自己冷清的声音回荡小?小?的屋子:“明?天我走了,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间屋子。”
扶风双眸凝固,愣了许久,当她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仍然不?敢相信她绝情?的话,挡在她和行?李之间,紧紧握住她柔软的手心:“卿意,这不?是真的,你在说气话,你是不?是怪我离开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