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我为人类社会做贡献—— by叶芊珞
叶芊珞  发于:2023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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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芸想要把羊群圈回去,但羊群显然不信任她,对她充满敌视和戒备,想要驯化羊群,就要让它们彻底屈服。
边境牧羊犬与其他牧羊犬的区别在于,它的眼神,才是驯羊的武器!
按照犬妈妈的说法,就是用眼神唰唰它们。
骆芸找到了头羊,这大家伙还挺有族长的气势,刚才那么激烈的战斗,它吓得双眼含泪还是站在了羊群的最前头,如今对上满身血气的骆芸,头羊四肢发抖,却还是充满勇气站在原地。
骆芸打量它的神色,不太确定这是使命感使然的决绝,还是被吓傻的木楞。
但不管哪一种,降服头羊就能轻松拿下整个羊群。
她压低身子,头与身体保持一条水平线,眼神紧紧地抓住头羊的目光,慢慢地靠近,一点点试探头羊的底线。
犬的放牧技巧最初源自于它们狩猎的天性,驱赶、围猎、最后击杀。
人类通过驯化保留了犬驱赶与围猎的天性,去除最后的击杀,才将犬逐渐驯化成专门放牧的工作犬。
但哪怕将杀戮抹去,血脉压制还是深深刻在每一条工作犬的骨髓里。
头羊害怕了,它后退了一步,骆芸紧逼而上,不给头羊一刻喘息时机,她的眼神冷静,充满威慑,命令头羊后退,再后退。
只要听从命令,便能苟住性命。
她不能表现的太凶残,那会让头羊感觉到生命被威胁而做出逃跑的举动,她要把握住度,既让头羊害怕,又不会太过刺激小家伙。
两军对垒,后退一步便是破防的开始。
头羊后退一步,又一步,一点点被浑身是血的牧羊犬逼退到羊群里,最后,它扭过了身子,彻底屈服在牧羊犬的威压下。
头羊这一举动,整个羊群的气氛骤然一变,紧张戒备的情绪没了,全都低头开始放松啃草。
骆芸也放松下来,她抬起头,用牧羊犬独有的计算方法数了一边羊群,508只,不多不少。
紧张一晚上的羊群此时终于可以安心啃草,全都吃得欢。
骆芸干脆圈着它们在这里吃饱喝足后,再将它们驱赶回去。
村子里,一组寻羊队回来,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他们沿着牧羊路线一路找过去,找到最边缘也没有看到一根羊毛。
大家的脸色都很惨白,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明白。
没有人恐惧接下来会有的处分,大家全都为国家损失的财产心疼、愧疚。
这是国家对他们的信任,是组织对他们的扶持,可结果眼看着就是丰收的时候,羊却被他们看丢了。
村子里最勤快的冯大姐哭了出来,很快,人群里发出更多的哭声。
他们对不起祖国的信任,对不起组织的重托。
昨晚负责看羊的人狠狠抽自己的嘴巴子,嘴角都被抽出血来也不停。
“都怪我喝酒误事,我对不起大家,你们打我骂我吧,我,我……”
七尺的汉子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狠狠砸自己的头,恨不得把昨天的自己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没有人去看他,也没有人去谴责他,大家现在的心情全都系在不知所踪的羊群身上。
老村长沉着脸,突然说道:“把出去干活的人全叫回来,咱们全村出去找,必须要把羊群找回来!”
村民们纷纷附和,他们擦掉眼泪,抹掉脆弱,拿起防身的工具以平时工作的小队为组迅速集合起来。
就在全村集合完毕,马上出发的时候,秦冷突然指着天边一角惊喜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
只见蓝天与碧海之间出现了一个白点,那白点慢慢扩大,很快连成一片,如浓稠的牛奶,顺着碧绿的山坡缓缓流下。
它们一会儿流成圆圈形,一会儿流成一字型,在草原上迅速移动。
在最外沿,一只黑白圆点左右四顾,羊群在它的驱逐下井然有序地向村子移动,五百多只羊,没有一个掉队,也没有一个乱跑,紧紧地抱团在一起,风风火火跑回来。
所有人哑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那些在他们手里特别不老实,十分难管教的羊群,在一条狗的手里,居然乖顺极了。
让往东就往东,让往西就往西,让拐弯就拐弯,简直神了。
他们看得出来,羊群的行动轨迹完全听从那条他们昨天还看不起的狗,偶尔的犬吠如同指挥棒,真就是指哪儿打哪儿。
画面感引起极度舒适。
秦冷高兴的蹦起来,他看向村长,发现老村长捂着嘴,已经泪流满面。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脖子上的汗巾一扔,嗷嗷叫着扑上去。
老村长赶紧在后边边撵边吼:“都给我回来,不准惊着羊。”
冲出去的乡亲们又嗷嗷怪叫着冲回来。
大家难掩激动,你拉着我,我抱着你,含泪看着羊群在牧羊犬的驱赶下奔向羊圈。
羊圈塌了一角,绵羊们排着队蹦跶进去,有不愿意回去的,骆芸上去就是一口虚咬,再心野的羊也把心头那把向往自由的草连根拔了,乖乖巧巧跳进羊圈,拥挤在一起侧目外面的牧羊犬,眼神仿佛在说:看,我多乖。
人们惊呼连连,直到看到牧羊犬的情况,那惊呼声才渐渐消失,变成一片惊恐。
“血,血……”
离得最近的冯大姐一步跨出去跑到骆芸身边,抱住狗头扒开毛一看,脸色顿时刷白,嘴唇子都哆嗦:“伤口里,有狼牙。”
住在宝山村,四面环山,村民们对狼都十分熟悉,扒开边牧的长毛,露出的伤口皮肉外翻,上下四个血窟窿,其中一个血窟窿里正镶着一枚断掉的狼牙。
人群立刻围上来,看清那颗镶在伤口里的狼牙时,大家伙都变了脸色。
这条狗是跟狼搏斗过,才把羊群带回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心里都被拧了一把,心疼的不得了,也为羊群遇见的遭遇感到后怕心慌。
老村长扒拉开人群,看到前胸一片红的牧羊犬,双眼发黑,赶忙道:“快,快抱去卫生所。”
冯大姐有力的双臂托起骆芸,急急忙忙往村东头的卫生所跑,她后面跟了一串老乡亲。
宝山村卫生所是一个土胚房,里面只有一张病床,药品柜是从县城拉回来的,是屋子里最值钱的物件。
在卫生所坐镇的是村子里原来的赤脚郎中,他跟着几个村的郎中去县城医院统一培训过,对西药仅到认识、会用的程度,平时治疗一些小伤小病,再复杂的病情就看不懂了。
冯大姐抱着一条血狗冲进来的时候,何郎中刚整理好县城发下来的药品,他看着冯大姐把狗子放到唯一的病床上,顿时急了:“你干啥呢,那是人躺的,不是狗,赶紧把它拿下去。”
病床是医生的战场,哪儿能随便让猫猫狗狗躺。
何郎中抓着床单一角跳脚:“这是我刚消毒的床单,全被你的狗污染了!”
何郎中还想再吼,可吼到一半,就被后面挤进来的村民吓回去了。
好家伙,村民里三层外三层,把他的小卫生所给包围了。
老村长腿脚不好,被人群落在后面,此时正拼命扒拉挤进来,刚挤进门,就听冯翠华的大嗓门制霸小卫生所:“这不是普通的狗,这是我们的革命同志,你赶紧把最好的药拿出来,给我们的救羊小英雄治疗。”
冯大姐最爱看露天电影,大字不识一个,电影里的词学的一套一套,字如实体,碰碰砸何郎中的脑门。
何郎中被虎了一跳,看向坐在床上的骆芸,他非常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一条狗,而不是一个革命小同志!
县里分配下来的药何其珍贵,哪儿能随便用在一条狗的身上,但村民这架势好像也不是普通的狗,何郎中有点拿不准主意,这时候他发现了门口的村长。
他立刻把求助的目光投过去:村长,用还是不用?
老村长冲过来,抱住床上的大狗对何郎中说道:“赶紧麻溜快点!”
得,有村长这句话,他还怕啥啊。
何郎中先过去检查了下伤口,发现其中一个窟窿里卡着一颗狼牙,顿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叫来两个力气大的年轻人抱紧牧羊犬,从抽屉里拿出祖传的麻药包,身手其快地摁在狗鼻子上。
骆芸早就闻到浓浓的中药味儿,她确信村民们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任凭老郎中把自己撂倒,那药效果很不错,很快就迷迷糊糊起来,软倒在年轻小伙子的怀里。
见狗晕了,何郎中拿出镊子小刀,先消毒,再剃毛,然后目光如炬做了个小手术,狼牙被取出来的时候,围观的人发出一阵惊呼,狼牙有人大拇指那么长,拔出来时,血顺着牙锋滑下来。
何郎中处理好伤口,擦掉额头汗珠说:“万幸没扎进骨头里,要不然这狗的前爪就废了,我给它上点消炎药,回去好好养着,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
他从药柜里取出一片消炎药,碾碎了洒在伤口上,又用绷带把伤口包好。
这时候,从村民们七嘴八舌的交谈中,何郎中也听明白这条狗到底干了多么大的一件事儿,心里惊讶,再看床上这条狗,在他眼里,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狗,这是一条发光的狗,刺眼的光芒直唰唰他。
骆芸被当做英雄一样抬了回去,虽然英雄昏睡,还吐着长舌头,形象很是不雅。
她并不知道,这一路上,全村人都跑出来看她,她吐着舌头,翻着白眼的睡容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乡亲们茶前饭后的谈资,甚至后来省里来人,也被村民抓着科普了一遍又一遍,当时的骆芸恨不得挖个地洞把头埋进去。
当然现在她还不知道,她睡得昏昏沉沉,疲惫的爪子被温柔地包裹在热毛巾里,特别舒服。
晚上骆芸醒来时,吴二丫就坐在身边纳鞋底,看她醒了,赶紧去厨房端来一碗粥,粥的表面浮起一层油光,里面甚至还能看到肉星。
骆芸没急着吃粥,第一反应就是:这得扣多少工分?
一碗肉粥下肚,从喉咙暖到胃里。
老村长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套在骆芸的脖子上。
骆芸低下头,发现那是一颗打磨好的狼牙。
老村长拍拍她的头:“这可是你的功勋章,可得带好了。”
骆芸嗅了嗅狼牙,抬爪扒拉了两下,十分喜欢。
养伤这段时间,不少村民来看望骆芸,有的人拿一颗鸡蛋,有的人拿一个果子,最奢侈的是秦冷居然割了一小块肉,说要给她补身子。
大-饥-荒刚过去没几年,大家伙家里都不富裕,大锅饭的时代过去了,可生产队的食堂还是村民们集体吃饭的据点,大锅菜里也没几个肉星。
秦冷这肉,据说还是他们上山开荒的时候,掏了一个兔窝,兔子一家送到了食堂,秦冷申请了一块兔肉给牧羊犬带了回来。
吴二丫当场就给骆芸炖了,加了点盐拌在饭里。
骆芸对着老村长汪汪了两声,把饭碗舔的干干净净。
老村长笑眯眯地说:“这狗子知道感恩呢。”
秦冷:“犬!”
老村长:……
其实骆芸那话的意思是:这是组织给的,不能扣工分。
等养好了伤,骆芸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牧羊犬,也欠下了一长串的工分-1-1-1-1……
她迫切希望投入到工作中,赚够工分,还清债务。
自从骆芸接手了羊群,原本放羊的知青们被解放出来,全都派到进村那边的山上,宝山村是附近几个村子交通最不便利的,它的地势就像一个盆,大雨一来,全村都得被淹,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也为了让村子与外界更好的联系,县里决定将宝山村进村口这边的土山挖掉一块,将进村路扩宽,以满足村子的排水问题和交通需求。
经过努力,如今的宝山村已经能通牛车了,但还不行,还得继续修路,将排水功能进一步完善,否则一泡大雨又得完蛋。
现在村民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坐在村前的土墙上,看远处的山峦间骆芸放牧。
他们最喜欢看的就是散开的羊群吃饱后,牧羊犬一动,群羊瞬间聚拢在一起,被圈着移动的画面,丝滑的让人发出一声赞叹,从内往外的舒畅。
小孩子们拍着巴掌嗷嗷乱叫,恨不得冲过去跟着牧羊犬一起跑。
哪怕是在干活时,只要能抬头看到骆芸放牧,也能成为忙里偷闲时候最舒服的消遣。
牧羊犬干的是活,他们看的是快乐。
骆芸将羊群圈到另一块草地,爬下来休息。
这里的牧草果然肥美,十分适合放牧,她出生的小庄园里对牧草的管理极为严格,绵羊的筛选和饲养也十分讲究,他们那里会对刚出生不久的绵羊断尾,绵羊的尾巴是细长的,在排粪的时候会像河马一样疯狂甩粪,造成屁股后面的羊毛大面积污染,长期累月下来,这些被粪便反复污染的羊毛便不能再用,造成经济上的损失。
宝山村刚刚饲养绵羊,对这点还十分不了解,等第一批剪毛后,他们应该就会注意到这点了。
只是可惜了这一批的羊毛。
剪羊毛的月份在4-5月之间,秋季还能再剪一茬,再过几天,羊群就要迎来第一次剪羊毛了,骆芸格外注意它们的饮食,避免剪羊毛的重要日子里,出现病体羊。
每隔一天,她便会将羊群赶上山,啃食山上的干草,避免摄入过多鲜草造成肠胃疾病,这些常识在以后也会被宝山村的人注意到,但现在有骆芸在,她尽量在剪毛期前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让羊毛的产量最大化。
太阳落山的时候,骆芸将羊群赶回羊圈,刘老汉将羊圈门关好,他看着叼着狗碗往生产队食堂跑的黑白大狗,心情复杂。
以前他一个人放三十只羊,觉得自己是全村最厉害的牧羊人。
现在看着五百多只羊在一条狗的手里捏圆掐扁,他心里怪不是滋味儿,这种感觉,就是自己连狗都不如。
骆芸放羊的时候,刘老汉是跟着的,但也只是跟着,一点忙都帮不上,刘老汉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这条狗根本用不着他。
他存在的意义,只是让大家安心。
毕竟狗把羊群牧上山,还是有人担心不够安全。
刘老汉揉了把脸,背着手往食堂走去。
骆芸叼着自己的饭碗坐在队伍后边,乖乖排队,冯大姐带着全家来吃饭的时候,正好赶在牧羊犬后边,她对骆芸的印象非常好,十分喜欢她,见她叼着盆排队盛饭,还把自己的小闺女拉过来,让她去摸狗头。
骆芸将耳朵背过去,让小姑娘摸着舒服点,小姑娘边摸边问冯大姐:“妈妈,为什么它可以来这里吃饭呀,我们把大黄也带过来吃呀。”
周围排队的人听了笑了出来,他们第一次见到牧羊犬来排队打饭的时候也懵了,还是老村长说,妞妞属于生产队,是集体劳动的一员,它跟大家一样赚工分,一样吃大锅饭。
冯大姐解释给女儿听,小姑娘听完后,恍然点点头,原来大黄不能过来吃饭,是因为它在家睡觉,不出来干活呀。
小姑娘惊恐地握住饭碗,决定明天不睡懒觉了,她要跟小伙伴一起去捡羊粪蛋,她绝不要沦落成大黄那样,吃不上食堂的大锅饭。
无形中教育了女儿的冯大姐还不自知,她们一家排在牧羊犬的后边,一边撸狗,一边排队,让人十分羡慕。
今天食堂的饭是茄子土豆拌大酱,配苞米茬子水饭。
骆芸就一个碗,让盛饭的大姐十分发愁,最后干脆找出一个缺了个大口子的旧碗给骆芸临时用,一碗拌菜,一碗水饭,骆芸松了口气,她刚才还担心大姐给她混在一起呢。
她将碗一一叼到食堂门口的大石头上,这个石头平时大家伙坐着休息,吃饭的时候就成了她的饭桌,刘老汉来的时候,就看到牧羊犬大口大口干饭,吃的嘛嘛香。
他皱了皱眉,走进去领了自己的伙食,坐在了老村长身边。
老村长扒拉着饭,就听刘老汉在身边说:“村长,我有意见。”
老村长抬头,擦了擦嘴,端正态度问:“你有什么意见,你提。”
村长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有意见,必须要高度重视。
刘老汉抿了抿嘴,说:“我觉得有件事特别不公平,都是为集体干活,为什么妞妞就有大锅饭吃,我家的虎子就没有?”
老村长想了一会儿,才知道虎子是谁。
虎子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大黑狗,据说是刘老汉家的母狗在山上跟狼生下来的崽儿,村子要修路,它就跟在刘老汉的婆娘后边,跟着在山上一起挖山运土,一天下来,干的不比人少。
以前刘老汉没提,他也就没往这方面想。
如今人家提出来了,他当然要重视,更何况,他之前还跟大家伙说,为集体劳动,不管是谁,都应该享有同等的待遇。
但是虎子进食堂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得开会,民意投票通过了才行。
当天晚上,点起油灯,村长组织开了场会,会上将刘老汉家的虎子情况介绍清楚,有了妞妞这个先例,大家伙对虎子进食堂这件事并不抵触,基本上全票通过。
第二天晚上,骆芸叼着饭盆排队的时候,发现旁边多了一条大狼狗。
大狼狗坐在地上腰板挺直,跟训练有素的标兵一样,嘴巴里的盆都叼出一股气势,让人觉得它叼的不是一个盆,而是一个炸药包。
骆芸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把脸扭到另一边,她害怕不小心跟大狼狗对视上,万一刺激对方扑过来怎么办。
就在骆芸把自己尽量缩小的时候,虎子微微侧目也在打量着她。
在虎子眼中,这是一条很漂亮的小母狗,身上散发着很好闻的气息。
“好看吗?”
绑定在身上的养老系统突然开口问道。
虎子回过头,将视线重新放在前方人的后背上。
养老系统继续问:“给你做媳妇怎么样?”
虎子目光沉下来,闷了好半天,说:汪!
养老系统:……

虎子原名并不叫虎子,它是公安部昆明警犬基地自1981年成立以来,最为杰出的毕业生,全国警犬技术比赛三届蝉联冠军。
它参与过两届两会安保防爆排查工作,远渡海外参加战区救援,它被分配在祖国美丽的云滇,在那里与战友共同剿灭毒贩数百人,八年戎装,不愧黑鹰之名。
退役前一年,云滇一段旅游路线遭遇泥石流,三个旅行团被掩埋在泥石之下,它服役的警队紧急调配警犬配合救援,然而奋斗三夜,搜救队挖出了两辆大巴车,但最后一辆旅行大巴始终没有下落。
指挥部判断大巴可能被泥石推下山坡,冲到更远的地方,它作为经验丰富的老牌优秀警犬,率先被派遣到坍塌山体下进行搜救。
虎子还记得,它沿着坍塌的山体向下搜寻了许久,才找到他们。当时的泥石里包裹着锋利的石子,不断割裂它的脚掌,鲜血混杂着青草汁液的味道从地底下渗透出来,它拼命的挖掘、狂吠,希望里面的人能够听到它的声音,燃起求生的欲-望。
它学过的,搜救时的犬吠能够让被困人员重新点燃求生的欲-望,激发生命的最大极限等到救援,老警犬的经验每一次它都有认真听,就希望在实战中能够帮助到需要的人类。
然而,当它挖掘到一只白嫩的手时,那个人类已经死掉了,从车窗里伸出来的手,仿佛想要抓住生的希望,就在它的眼前,无力地垂挂在车窗上,周围是挤压进去的泥石,在白嫩的手上划出密密麻麻的血口,鲜血弄脏了手指上那枚开着白色小雏菊的银戒指。
虎子感觉很难过,它的搭档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抽噎的不成样子,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小雏菊的花蕊上,可再也唤不醒永远沉睡在泥沙里的人。
那场灾难最终夺走了32条鲜活的生命,若是救援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或许能够救下他们的性命。
搜救任务结束后,自责的虎子最终因为情绪不稳定,而诱发了身上许多潜伏许久,积年累月留下的暗疾,最终没有挺到退役的那一天。
送葬那一天,它默默跟在队伍的旁边,一直走向警犬最终的归属,那里埋葬着它许多并肩作战的同伴,有些是被毒贩打死的,有些是搜救时出现了意外,有些是搜爆的时候……很多很多同伴将热血洒在云滇这个祖国最边缘的土地上,它算是里面唯一活得最久的。
老警犬总是开玩笑地说,它们这里的警犬总是比其他地方的警犬短命。
可说着这话的老前辈眼里,是藏不住的自豪与骄傲。
虎子看着自己墓碑上挂满的勋功章,愧疚地低下头。
它没有死在战场上,也没有死在救援第一线,它是躺在这里的同伴里,唯一被病魔带走的犬。
一个自称老干部福利养老系统找上它时,虎子还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因为贡献突出,所以享受死后养老服务?
系统问它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养老生活,虎子没有回答,因为它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系统没办法,决定带它各种生活都走一遍,好让它选出自己喜欢的养老福利。
它的第一次体验,就是这个风景优美却交通闭塞的宝山村。
它降生在一个朴实的农村家庭中,成了一条犬狼混血的新狗子,被赐予了新的名字——虎子。
虎子很迷茫,没有训练、没有任务、没有敌人,它感觉不适应,感到空虚,为了填补这份空虚,它开始给邻居看孩子,帮隔壁找走丢的鸡。
它总要找一些事情做,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还被人需要着。
后来,它跟着女主人到山上一起挖山、运土。
再后来,村子里来了一条从来没见过的小母狗,小母狗跟狼搏斗,找回了羊群,它得到全村人的赞誉。
那是属于组织的狗,与它从前一样,是属于国家的财产,它能去生产队食堂吃饭,与村里其他的狗不一样。
虎子叼着饭盆,对小母狗侧目的时候,系统问它是不是想找媳妇了。
虎子想,它不是想找媳妇,它是找到了战友。
它想重新当回一名为祖国、为人民服务的工作犬。
而小母狗的出现,为它指明了一条方向。
系统:“对方好像很怕你。”
虎子再次将目光落在身边比自己小了一大圈的狗狗身上。
紧绷的身子,对着自己的后脑勺,抓紧地面的狗爪,无一不显示系统说的对。
虎子身上有狼的血统,导致它的体格比村里的狗都大,没有狗不怕它。
但是战友不可以!
强壮的体格是战场上最好的保障,是战友之间最能给予支援的安全感,战友怎么可以怕它。
虎子不退反进,更靠近牧羊犬。
感觉到身边热源靠近,骆芸尾巴上的毛瞬间炸开,她身子僵直,耳朵不受控制地背起来。
为什么?
它为什么靠过来?
骆芸咬紧饭盆,突然窜出去,摇头摆尾地讨好拍在队伍第一名的小姑娘,获得优先打饭权,然后叼着饭盆赶紧跑到门口干饭。
虎子茫然地看向藏在门后的身影,彼此熟悉是消除恐惧最直接的方法,它们警犬经常用这种方式消除新犬的恐惧,让它们更快融入到队伍中,从来没有犬逃走过。
从来没有!
虎子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它无法理解小母狗逃走的行为。
系统叹了口气,追妻之路长漫漫,老干部同志还需努力呀。
骆芸吭哧吭哧干饭,听到后边靠近的脚步声,立刻将最后一口饭吃完,都来不及舔干净碗底,叼着饭盆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虎子迟疑地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着旋风一般离开的小母狗。
它刚才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快速熟悉的好办法,好战友就要一起干饭,结果叼着饭盆过来,目标居然又跑了?
拉近关系怎么就这么难!
系统看着都有些心酸了,它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服务对象,强壮、高大、狗中俊男,村里母狗的梦中情狗,怎么就不讨目标的喜欢呢?
难道它审美有异?
至此以后,骆芸发现,每当自己放羊的时候,身后都会出现一条大黑狗,它会在下午的时候找到放牧的羊群,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时刻想要往羊群身边凑。
她甚至发现,这条狗居然在模仿自己牧羊。
许多天没想明白的问题终于醍醐灌顶。
虎子能进食堂吃饭的原因,骆芸在村民口中听说过。
如今村口的路快修完了,这是打算找下一份工作继续混食堂?
骆芸也不是排斥另一条狗来跟自己一起工作,可这里只有五百多只羊,自己一条狗放都轻松,若是再加一条,老村长可能怀疑她偷懒。
这误会可就大了。
她尝试着向对方婉转表达这里不需要再添一条狗,它可以去黄牛队那边寻找新工作,然而大黑狗并没有听取她的意见,还是会在下工的时候,跑来山边偷师。
骆芸无法,只能任它跟着。
别说,有这么一条强壮的狗跟着,还挺有安全感的。
当村口的路修完后,绵羊群终于迎来了剪毛,因为修路而延后的剪毛工作得到了全村人的重视,这是验收他们几个月的劳动成果,全村人都跑过来围观。
晒谷场上,羊群被聚集在一起,一只只拉出来剃毛,骆芸就趴在旁边看着,有她镇场子,绵羊一个个都很乖巧。
但剪毛的是新手,被剪毛的也是新手,铁剪子在身上咔嚓咔嚓的时候,绵羊胆小的性子又露出来了,总扭着身子不配合,还对着骆芸咩咩叫。
绵羊含着泪向它们的守护神求救:救我,快来救我。
骆芸:……
她打了个哈气,用眼神示意绵羊:习惯就好了,习惯你就知道应该摆出什么姿势配合了。
一只被剃毛习惯的绵羊,会总结出最舒服的剃毛经验,在剪毛人伸出手的那一瞬间,就会摆好姿势任凭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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