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上来看看你。”
孟怀谦也不是空着手来的,给她带了一份锅贴,“顺便给你送夜宵。”
“路过?顺便?”
池霜一脸狐疑地看他,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突然踮起脚尖凑上前,靠近了他,煞有介事地盯着他的眼睛,似是想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这一靠近,两人差点鼻尖都相触。
孟怀谦甚至有种自己的鼻尖蹭到了她的面膜,也变得湿漉漉的错觉。
他喉结滚动一下,都忘记了言语,更忘记了后退——意识跟身体此刻变得同步,同样的诚实,不想退开。
“孟怀谦,你好像都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池霜眼尾上挑,指了指他的剑眉,“你的眉毛会皱一下哦。”
——哈哈哈哈哈!
当然是她说谎的咯。
她猜,应该没有会对孟怀谦说这种话,所以她现在大可以胡诌。
她已经很收敛了,至少没有说,孟怀谦,你说谎的时候会流口水。
孟怀谦眼睑下垂,低声说:“是吗。”
“所以,你不是路过,也不是顺便。”
池霜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你是特意。”
她大发慈悲地退开一步,不再将小黑脸凑到他面前吓他。
所有的错觉都再次消失。孟怀谦想要抬手摸摸鼻子,他总觉得不是错觉。
她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锅贴,笑吟吟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谢谢你。
随叫随到的siri孟。
其实孟怀谦对于梁潜遇到的所谓骗局没有半点兴致,多听一个字都是脏了耳朵,且浪费时间,但他很介意,亦或是愤怒,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将无辜的她牵扯进来,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怎么啦?”
池霜伸出手指在他面前又晃了晃,“是不是有什么事?”
孟怀谦目光一顿,摇了摇头,“没事。”
“你说没事那就没事咯。”池霜洒脱地说,“其实,除了生老病死,其他的那都是小事,不必太放在心里的。”
的确,许舒宁出现在她的店里,她自然不快,也会膈应。
不过这件事根本不值得她浪费太多的情绪。
她从头到尾介意的都不是许舒宁,即便是在原著中,她也不认她受到的伤害是来自于另一个女人。
冤有头债有主,她跟梁潜之间的恩怨,在那个夜晚,在那个餐厅,她已经单方面地同他一笔勾销了,现在她恼恨的是这戏剧化的剧情,令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十分儿戏,她绝对不认,她只是作为一个陪衬而存在。
孟怀谦凝视着她,低声说:“你说得对。”
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她开心,那就够了。
“那不就得了。”池霜想了想,又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转身往里走。
没有她的邀请,孟怀谦不会擅作主张进入她的屋子,他依然耐心地等候在门口。
很快池霜折返回来,伸手递给他一瓶鲜牛奶,戏谑道:“上次你来请你喝的是白开水,今天请你喝牛奶,晚上睡个好觉。”
孟怀谦接住,轻松地握住瓶身,冰冰凉凉的,从掌心蔓延开来,“谢谢。”
这个点确实已经不早了,即便他有心想跟她再聊几句,却也不得不道一声晚安。
她一向敏锐,如果他今天太过反常的话,她一定会注意到。
而他也不确定自己在她的再三逼问下,还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池霜关上门,却没有回到客厅,而是抱着双臂站在玄关处,静静地看着显示屏中的他。
孟怀谦并没有立刻走,他站在原地呆了快五分钟。
他不会知道,这五分钟里,池霜一直看着他,傻不傻,这件乱七八糟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明明昨天才出院,也不在家好好休息。
片刻后,孟怀谦进了电梯,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还是有种跟她鼻尖相碰过的错觉,湿润,黏稠,一点甜。
第65章
许舒宁一天都六神无主,于经理问她在包间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惊慌地搪塞过去,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
她找到他了,她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与开心,相反,心头的那一道阴影越来越重,压得她的心也沉甸甸的。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拿出手机搜索梁氏集团,果然翻了翻页面,也翻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她为他的背景而震惊,同时,在搜索他的时候,也跳出了两年前的一条新闻,点进去看了一眼,原来是他跟池小姐约会时被拍的照片。
他们是情侣,原来他有女朋友。
这一刻,她脸上发烫,她为自己过去一年里无数次的悸动而羞愧。实在坐立不安,她干脆起来,如无头苍蝇一般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发呆,正好碰上了喝水的室友。
“舒宁,干嘛呢,怎么还没休息?”
许舒宁强颜欢笑道:“下午经理请喝了咖啡,我有点儿睡不着。”
“难怪。”室友也坐了过来,捧着马克杯笑嘻嘻地说,“不过现在也还早,你的作息就是太阳间了,这会儿早着呢,我是月亮不睡我不睡。”
“看你这愁眉苦脸的,在想什么呢?”
“我有点想回家了。”
许舒宁轻声说,“感觉京市太大了,没有什么归属感。”
“你不是来找人的吗?找到了?”
许舒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只能忍耐着眼泪才没掉下来。
她找到了,还不如没找到。
其实她也不傻。
无论哥哥有没有份参与到梁潜的事故中,哥哥故意隐瞒他的身份藏匿在家中,那都是犯了大错,甚至,犯了法。
她知道哥哥不是好人,可无论如何,那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甚至当年家里困难都是哥哥执意要供她念书,否则她也没有机会念高中上大学。即便现在哥哥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但她也不能忘了当初的那份好。
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下又一下的敲门声,室友起身,来到门口,开了门,见是一位衬衫西裤的年轻男人,愣了愣,问道:“请问你找谁?”
“你好。”张特助微微一笑,“请问,许舒宁许小姐住这里吗?”
室友回头,“舒宁,找你的!”
许舒宁不知所措地起身,如惊弓之鸟慢慢挪到门口,见是陌生的脸孔,她怔了一怔,“……我是,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梁总的助理,我姓张。”张特助客气地说,“许小姐,梁总在下面等你,你放心,不会去哪里,只是简单聊一聊。”
许舒宁咬了咬下唇,略一犹豫,转头对好奇的室友说,“西西,我先下去了。”
“好,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楼梯间又窄又抖,感应灯也没那么灵敏,几次许舒宁都想问一问这位张先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很快走出楼道,果然不远处的停车位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如猎豹悄然无声地停在黑暗之中。
张特助走在前面,恭敬地敲了敲车窗,很快后座车窗缓缓降下。
梁潜坐在后座,他才跟孟怀谦动手过,嘴角边还有着伤痕,他都没有看许舒宁一眼,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摆在车上的摆件。这是霜霜曾经顺手买的,是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猫,如今他身边也没多少跟她有关的物件,每一件都尤其珍贵。
“你来京市做什么?”他语气漠然地问。
许舒宁听着这不带一丝起伏的语调,她突然觉得自己挺像一个笑话。她来京市做什么呢?是啊,辞了工作,一个人不远千里地来到陌生的城市,她也想问问自己,许舒宁,你疯了吗,你究竟在做什么?
“说说。”梁潜冷淡地问,“你为什么会在池中小苑?”
许舒宁怔怔地看着梁潜。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却听出了他的防备还有厌恶。
她一开口,喉咙艰涩,却还是哑声道:“我……不知道池小姐是你女朋友,也不知道那是你女朋友的餐厅,我真的不知道。”
但凡她知道他是谁,她都不可能会来这一趟。
现在想想当初他就是要故意支开她,她去找哥哥的时候,他一个字也没留就走了。
他防备什么呢?
只要他说他记起来了一切,她又怎么会去阻拦他。
她明明跟他说过,她会送他回家。
梁潜闭了闭眼睛,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他不愿意承认他在恐慌,可他遇到的这些事情,诡异到了令他束手无策的地步。
因为他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许舒宁说的是真话。
“你想说这一切是偶然,是巧合。”
许舒宁鼻子一酸,她很想大声为自己辩解,很想跟他说,如果不是你不告而别,我根本就不会来京市,更不会出现在池小姐的餐厅!
可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垂下了头。
梁潜笑了,“你现在知道我跟你那个哥不是什么朋友了吧?”
他语带厌恶,似乎连提起这种货色都嫌脏了嘴。
“你也知道你那个哥的打算了吧?”
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么这个圈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当真是可笑至极。
许舒宁茫然地抬头,沉默了片刻,几乎是恳求着开了口:“你,能不能放过我哥哥?”
好一个轻飘飘的“放过”,他放过许力明,谁来放过他?
“来,”梁潜微笑,“看在你过去照顾了我一年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他抬手,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四十,还有差不多十二个小时就是早上八点了,你可以去派出所报个案,心急的话,现在就能去,只要想报案,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有人值班。”
“也许,你哥在牢里才是最安全的。”
许舒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茫然地看着他,她在车外,他在车内,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难道过去的那一年只是她的一场梦?
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她却觉得这个人是那样的陌生、可怕。
“可是……是我哥哥救了你啊,”她喃喃道,“难道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吗?我哥哥……他并没有伤害你啊。”没有伤害他。
梁潜都险些被这话逗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许舒宁,终究是懒得再跟她说什么——其实在没有出事以前,他根本也不会跟无关紧要的人多说一句废话。
最后,他瞥她一眼,取下了眼镜轻轻擦拭,“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哪怕半步。毕竟,坐牢也总有放出来的那天对吧?”
一时间,许舒宁只觉得仿佛看到了恶鬼,后怕地后退几步,却没注意台阶,一时没站稳摔倒在地。
梁潜神情厌倦地升上车窗,对驾驶座的司机说:“走吧。”
许舒宁想要追上去,膝盖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迫使着她头脑有一丝清醒,她停下了脚步。
她何必对一个恨透了她跟哥哥的人百般祈求呢?
梁潜回了自己的住处。
宽敞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步伐不稳地坐在沙发上。如果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推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阴谋。
这个人令他险些丧命,令他失去了他的爱人,也失去了他的挚友。
他一定,一定要将那个人揪出来。
许舒宁坐在派出所附近的花坛,她的手都在颤抖,各个念头都在用力地撕扯着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亲手将自己的哥哥、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送进监狱。这是不是她的报应?——她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哥哥吗?当然怀疑过,就连渔村的人也不止一次地感叹过,他跟她哥哥不像是一路人。
可她为什么没有选择报警呢?说再多,其实不过是两个字,私心。
哥哥动了贪念。
她则是动了贪恋。
她失神地看着街道人来人往,突然前所未有地疲倦,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的那个深夜。半晌后,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了相册。
其实他们都没有合照过,相册里也都是她情不自禁时偷拍的他。
她一张一张地删除。
直到最后一张,狠了狠心全都删掉了,她掉了泪,死死地咬着下唇才没有啜泣出声。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他,就连她常叫的那个名字也都是假的,那她喜欢上的,从头到尾会不会都是她幻想出来的人?
天亮了。
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都该醒了。
烈日当头。
许舒宁鼓起勇气进去了警局。
事情因她而起,现在也因她结束吧,她知道,这也是他的报复——兜兜转转,她还是踏进了警局,只不过这一步迟了一年多,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但无论如何,她这一次都要做正确的决定了。
几天之后。
池霜登入员工考勤系统,许舒宁的个人信息那里显示的是已经辞职,本身她也还在试用期,自己提出离职后也不需要太复杂的手续。于经理也只是私底下感慨,总觉得是那三位总吓到了她……
其实这未尝不是在改变剧情,在原著中,许力明作为许舒宁的哥哥,他更像是一个工具人,完成了梁潜跟许舒宁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这个任务后,为了男女主角能够顺利圆满地在一起,他也变成了一根必须得拔掉的刺。
文中一笔带过,许力明是悄无声息地意外身亡,而那些令男主角如鲠在喉的算计也随着他的死亡消散了,毕竟他已经丢了性命,人怎么能跟一个死人去计较太多呢?
可是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傀儡。即便是许力明这样的人,他是生还是死,也不该由剧情来操控。
池霜从系统退了出来。
等再过一段时间,系统再次更新,已经离职的员工的信息也会被删掉。
就好像许舒宁这个人从未来过。
“今天孟总肯定会来吧?”
表姐抱着一堆资料从外面进来,打断了池霜的凝思,“孟总最近几天来得有些勤,中午来,晚上也来呢。”
说起这件事,池霜也觉得很好笑。
不知道孟怀谦在想些什么,他现在好像成为了她的保镖,每天都来站岗。
果然,孟怀谦又一次准时十二点半来到了池中小苑。
餐厅的工作人员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他上了二楼,习惯性地来到了池霜的办公室门口,虽然房门虚掩着,他还是谨慎地抬手敲了敲门,直到她说“进来”,他才推开了门。
她抬头望了他一眼,趁机让眼睛休息一下,单手支着下巴,调侃道:“我这里都快成了奥朗分朗,不对,应该是成了奥朗的食堂了吧?”
所有人都以为她不知情。
她自然也理解孟怀谦的用心良苦……不对,她怎么尝着他的心有点甜呢?
第66章
以孟怀谦的骄傲,他绝对不可能去打探许舒宁的种种近况,但他也担心这人还会出现在她周围,所以,他只能用最古老的方式,成为一个保镖,用眼神暗杀每一个可能会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既然他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他吧。
孟怀谦神色从容,面不改色地说:“这里的点心很好吃。”
“只是点心好吃吗?”池霜问。
孟怀谦求饶:“都好吃。”
“行了行了。”池霜叹气,“我现在都成了你的饭搭子,你等等啊,我还有一点活没干完,等下再吃。”
他每回来都是一个人。
池霜又见不得他这样孤零零地,而他也狡诈得很,打蛇上棍趁机邀请,而她也实在心地善良,五次里面总有那么两三次会松口答应。
孟怀谦温和地应下:“好。”
他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地就传来她敲打键盘的声音,在他耳中丝毫不逊色于一场音乐会,令他难掩愉悦神情。
表姐再次推门进来,见了孟怀谦,客气地颔首,没当他是外人,直接跟池霜商量正事:“这次中秋节给员工们发点什么福利好呢,月饼怎么样?”
池霜无奈扶额,“姐,你现在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你给人打工你想收到月饼吗?当初是谁抱怨公司抠门只发一提月饼,你连着发了三条朋友圈疯狂问候你老板全家。”
表姐扑哧笑了起来,“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又没真的决定。”
“喂,孟怀谦。”池霜看向坐在沙发上当背景板的某个人,喊了一声。
“你说。”孟怀谦回。
“你们奥朗今年的中秋福利是什么?”
孟怀谦卡壳。
这件事并不是他来负责,他还真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沉默几秒后,他拿出手机,“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
表姐努力地憋住笑意。
只怕现在霜霜问他保险柜密码多少、家里有多少流动资金,他都能全盘托出。
“嗯。”
孟怀谦的特助办事效率也很高,他才发消息过去几分钟,那头很快地就给了回复,特助也一头雾水,怎么孟总突然关心这件事了呢。
“没什么特别福利。”孟怀谦说,“都是发一笔钱连同工资一起打到员工的卡里。”
表姐好奇追问多少钱。
孟怀谦说了个数字。
比起奥朗的薪资,这笔钱并不算很多,但这好歹也是一笔可以美滋滋吃喝玩乐的钱,表姐由衷地感慨:“财大气粗啊。”
表姐又问池霜,“那我们也发钱吗?”
“发吧。”池霜说,“发什么都不如发钱来得实在。”
孟怀谦失笑。
池霜瞪着他,“你笑什么!”
孟怀谦鼓了下掌,“我想你的员工们一定会很开心。”
她虽然并不经常跟她的员工们打交道,可他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很关心这些为她工作的人。
表姐收起资料,意味深长地说:“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出去了。”
她是姐姐,偶尔也是电灯泡。
池霜:“……”
孟怀谦装作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战术性低头回消息。
池霜称中秋国庆双节为渡劫。
实在是太忙太忙,忙到她都不知道今夕何夕,只有每天节节攀升的营业额会令她会心一笑。她朋友不算少,一大部分都是圈内人士,到了这样的节日一个个也都开始应酬,尤其是星启的几个同事,都成了常客,一拖二,二拖三,每天忙碌并快乐着。
没什么大事,但需要处理的小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好在现在餐厅的口碑跟生意都越来越好,总算没让她有种忙了个寂寞的错觉。
这天,孟怀谦来接她下班,虽然已经快九点了,但京市的交通还是异常拥堵。
池霜果断地改变主意:“不开车了吧,我们走回去。”
从小苑到翡翠星城这段路并不长,平日里开车也就十分钟左右,节假日少说也得二三十分钟。
孟怀谦当然没有意见,他巴不得相处的时间越长越好。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这个时节的京市气温适宜,暑气全消,还带着微微凉意,散步是最悠闲自在的事。
池霜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拉长音调道:“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果然,今天的月亮好圆。”
孟怀谦也抬起头看去。
他们两人都在一轮圆月之下。
池霜险些诗兴发作,脑海里冒出了那句诗,随口道:“如果是在海上看月亮,应该会很震撼吧。”
她发誓她真的就是随口这样一说。
万万没想到的是,快到翡翠星城时,他停下脚步,神情认真,以商量的口吻问她:“我可以安排,现在要去海上看月亮吗?”
池霜目瞪口呆:“你没开玩笑?”
现在都九点了,开车去那边都得三个多小时哎!
“没有。”孟怀谦说,“你想去吗,我来安排。”
池霜措手不及,“就我们两个人?”
孟怀谦以为她是介意这一点,他沉吟了一会儿,与她商议:“你可以叫上你那两个朋友。”他停顿了片刻,似乎想到只有他一位男士不太合适,于是又补充,“我叫容坤跟阿越也一起来。”
池霜骨子里也爱冒险。
灰头土脸地连轴转了好些天了,她必须得承认,原本还挺疲惫的,一听他说去海上看月亮,她立刻就来了兴致。
“那我问问!”她兴奋地说。
接着便低头在好友群里发出了邀约:【要不要去海上赏月,去的话,马上就出发!】
江诗雨:【wow海上赏月我可以!】
肖萌:【正在家无聊抠脚呢,我也可以!】
池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开心地对孟怀谦说:“她们都说好。”
孟怀谦颔首,这才给容坤还有程越发了同样的消息:【即刻出发去临榆,没事的话一起去?】
他们对彼此的行程再了解不过,节前忙,节中也忙,今天都十六了,估计也没什么事,基本上都在喝酒打桥牌。
容坤:【我这儿忙着呢,在赶本。】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他拍了张照片发来,正是手中的牌。
程越:【我准备去马场看看我那马,没空的。】
都是多年的朋友,孟怀谦眉头都没皱一下,淡然地又发了同样的消息:【去的话,随机选一张欠条作废。】
叮咚——叮咚——
两条消息争先恐后地同时进来。
容坤:【我戒赌了,必来!】
程越:【马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等着!】
孟怀谦收起手机,看向池霜,含笑问道:“他们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所以,我们出发?”
“好!”
池霜又飞快地回家收拾了换洗衣物,现在都这个点了,到了临榆那边都已经是凌晨,肯定是要在游艇上过夜的。如果只有她跟孟怀谦两个人,她还真不一定愿意去。
孟怀谦跟池霜又接上了她的两位好友,一行人从不同的地点出发,目的地却是同一个。
在车上的时候,江诗雨出于谨慎的心理,特意问了一句:“孟总,我可以理解为我们是上游艇吗?”
“是。”
江诗雨抛给了肖萌一个眼神,肖萌只好硬着头皮问:“就是吧……那个什么,是同一艘游艇吗?”
池霜无奈扶额。
孟怀谦了解池霜,而这两位又是池霜的好友,能够成为好友都在同一频道,也有共同语言,他居然都无师自通听懂了她们的顾虑,他回道:“不是同一艘,放心。”
江诗雨跟肖萌都舒了一口气。
倒不是她们过分讲究迷信,如果是梁潜出事的那艘游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不太吉利的样子,现在好了,不是同一艘就行!
池霜:“喂!”
孟怀谦低沉的声音此刻很能安抚人心,“没事,那艘游艇现在已经不怎么用了。”
“主要是那事有点吓人。”肖萌见缝插针弱弱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放心。”孟怀谦看了池霜一眼,担心她也会害怕,低声说,“总要从失败中吸取教训,现在上船的每一个人都会接受严格的检查,船上也有人时刻巡逻。”
实质上,当初的那个事故也令人难以置信,如果不是里里外外调查了很多遍,孟怀谦都不相信这样一件绝无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竟然真的上演。
一直到凌晨一点,他们一行人才在港口碰面汇合。
虽然是临时起意,不过真到了,吹着微凉又带着咸味的海风也是适意的享受,孟怀谦在来的路上就通知了这边,全都安排妥当后,他们陆陆续续地上了游艇,没一会儿,从港口驶出,仿佛离月亮也越来越近。
池霜趴在窗户上,游艇开得很稳很稳,如果不是一低头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真以为还在平地上。
她唇角还带着笑意。
明明是同一轮月亮,为什么现在看心情就会更好呢?
一大清早,天都还没亮,容坤睡眠质量一般,换了地方睡得也浅,索性早早地起来,却没想到会在甲板上看到孟怀谦,海天一色,灰蒙蒙的,他走了过去,扶着栏杆,“我还以为见了鬼,你怎么也这么早。”
“她说想看日出。”孟怀谦注视着海岸线,“准备拍个视频给她看。”
池霜嘴上说着想看日出,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年。
如今二十七岁了,愣是没真正看过一次日出。
大夜戏拍过不少,真等到收工时,已经累得能倒地就睡,哪里还有什么兴致。
容坤:“……”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偏头问,“孟老跟申姨那边你搞得定吗?”
在他看来,这都是特别难的事,而这似乎也是最难的一关。
孟怀谦闻言只是短促地笑了一声,脸上毫无烦恼之色。
容坤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也是,如果连这显而易见的难关都没考虑到的话,那也不是孟怀谦了。
“有几成的把握?”
孟怀谦:“五成。”
“五成?”容坤一脸不可思议,“不是吧,只有五成把握的话……”
“不是说我爸妈。”孟怀谦淡淡地纠正,“我是说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事实上,或许连五成把握也不见得有。
他哪有那样的自信。
容坤恍然大悟:“你说的五成把握,指的是池霜啊?”
孟怀谦没有吭声。
“八成吧?”容坤突然说,“我觉得怎么着,也是有八成把握的。”
孟怀谦自然爱听这种吉利话,伸出手来,两人默契地拳头相撞了一下,“借你吉言。”
“那能再作废一张欠条吗?”容坤诚恳地问。
孟怀谦收回手,语气平淡地说:“别说话了,我要拍视频了。你别出声了。”
池霜睡到了日上三竿。
好在孟怀谦也知道她这些天累了,很体贴地没让船上的工作人员去叫她。她睡醒后,江诗雨跟肖萌也闻风而至,都挤在她的房间里叽叽喳喳地聊天。
“不知道谁说要看日出。”江诗雨晃了晃手机,“给你至少发了五十条消息也没吵醒你,要不是你的起床气太可怕,我早就冲到你房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