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招呼后,她不再停留,步履轻快往孟怀谦所在的病房走去。
容坤的笑容微微凝固。
他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梁潜,果然对方的脸色出奇地难看。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梁潜居然也跟了过去,他一惊,压根就没机会拽住他。
池霜很快地找到了孟怀谦的病房,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说“进来”,她才推门而入,跟孟怀谦错愕的目光于空中相撞,见了他这模样她也来气,下意识地就攥紧了包。
孟怀谦也实在懂她,竟然伸出了手,作出要接住她砸过来的包的动作。
她顿住。
“可以砸,没问题。”孟怀谦淡淡笑道,“我都好了。”
“美得你!”池霜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孟怀谦,你烦死人了!”
孟怀谦伸手,接过了她的包放在一边,又起身让出位置给她坐,他这个病人反过来对她嘘寒问暖,“什么时候回的,怎么都没听你说?吃饭了吗,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人送来,好不好?”
梁潜静静地立在门外,浑身血液似被冰雪封住,他脸色也在发白。
不知怎的,突然就记起了那一年。
在他告白前,在他成为她的男朋友前,他也曾经生病过,即便他极力伪装掩饰,她还是听出了他的嗓子不对劲。
那时候,她也是过来看他,也是这般冲他喊“梁潜你好烦”。
原来,她那时的眼里也像此刻一样,满是对他的担忧关心吗?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孟怀谦,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
池霜终究还是担心他身上的伤,起身,抬手一指沙发,记起什么,手所指的方位挪动,又指向了病床,命令道:“你要么好好坐着,要么好好躺着。”
几天没见她,要说不思念那也是假的。
她突然地出现在病房,除了她,孟怀谦谁都看不到,也顾不上别的。
“你坐着。”他沉吟道,“我去躺着。”
容坤站在门外见了这一幕也是叹为观止。
刚才他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孟怀谦愣是不愿意躺床上去,非要坐着处理公事。
现在池霜来了。
孟怀谦是电脑也不看了,人指哪躺哪,就像身上安了开关一样,而且只有池霜能够启动。
服气,他是彻底服气。
只是……
他又小心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梁潜。得,是他异想天开,还以为能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想都不用想了,梁潜放不下池霜,孟怀谦更是一副随时随地要发疯的模样,这两人,只怕以后老得都爬不动了,都不可能放下这段隔阂,或者更为准确地说,可以称之为仇恨。
门外的梁潜并没有看孟怀谦。
在此时此刻的他眼中,病房里压根就没有这个人。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一个人身上,几乎贪婪地注视着池霜,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她的眼中,记起她曾经爱他的模样。为什么要到失去的这一刻才明白过来,她曾经是那样的关心他。
容坤在心里叹气,还是伸手拉他,要拽他离开,他却分毫未动。
“阿潜,不要这样。”容坤压低了声音说,“你这样只会让池霜为难。”
听到这个名字,梁潜微微触动,收回了视线,还是沉默着转身,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沉重。
两人进了电梯下了楼,容坤见梁潜这样也不适合开车,便拖着他来了自己的车上。
这个时候,容坤也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来,因为他也不是当事人,因为他是梁潜跟孟怀谦共同的朋友。
车厢内一片寂静,梁潜如一座雕像般静坐了许久后,哑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他到现在也没明白,他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这个问题,容坤也回答不上来。
他只能说出他自己的观点:“哪有什么对错。可能感情的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谁都说不好。”
这个世界上,也许其他的事情都有对错之分,唯独感情没有道理可言,并不是谁是好人,谁就会获得青睐,感情更不会同步,不是他爱她多久,她就会爱他多久,就连程序都不会如此刻板,更别提人心。
“阴差阳错。”
梁潜冷笑着品味这几个字,“我能怎么办,当时如果怀谦落海,我不好过,的确也会像他说的那样,生不如死。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没错,即便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冲上去。可现在我捡回了一条命,回来后却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更失去了我的未婚妻子。”
“是我这个人天生命就这样糟糕?”梁潜看向容坤,缓慢而平静地问:“我压根没得选。他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容坤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片刻后摇了摇头,“你知道,这不是抢。”
“你心里清楚,没有怀谦,也会有别人,那是池霜自己的选择。”他一针见血地说,“你只是不能接受池霜选择的人是怀谦。”
围观这出戏也有这么长时间了,旁观者兴许看得更清楚。
梁潜只是不能接受池霜在他跟怀谦之间选择了怀谦。
也不能接受怀谦在他跟池霜之间选择了池霜。
病房里,池霜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后,还是板着脸起身,拖过椅子坐在了病床边上,问他:“究竟伤哪了呀。”
他发来的报告上什么信息都有,可她还是想问问他。
孟怀谦迅速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后腰这里。不过刺得不深,没伤到……”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说得太详细,含糊道:“总之,没什么问题。这两天就能出院了。”
池霜也不知道他在扭捏什么,蹙眉问:“会留疤吗?”
“会。”孟怀谦坦言,“不过没有关系,也没人看得到。”
在这个位置,孟怀谦自己不背对着照镜子都看不见。
池霜下意识地也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嘀咕一句:“很疼吧?”
她都不敢想,刀尖直接刺进肉里那得多疼,平常划拉一道口子都不轻,更别说这个——还好不是她遇到这种事。
再瞧一眼躺在床上并不虚弱的病人,池霜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这“还好不是我”的念头觉得好笑。
孟怀谦听了她那近乎于自言自语的一句话,神色严肃而认真地说:“你不会碰到这种事的。”
池霜:“……”
这狗东西是不是有读心术。
怎么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还给了她这样的回答。
她环顾病房,转移话题,“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大型商场超市。”
“怎么?”孟怀谦问。
“算了,我看看能不能叫个跑腿什么的。”池霜拿出手机,抬头瞥他一眼,“想买个果篮还有一些补品。”
孟怀谦无奈地说:“不用。”
他也不爱吃那些东西,每天的营养餐也足够丰盛,不需要给他买。
“要的,探病怎么能空着手呢?”
见池霜态度坚决,孟怀谦也就没有再试图制止,以商量的语气跟她说:“要不让小何去买,小何对这块应该还算熟悉?”
“那也行。”
小何是负责孟怀谦工作以外琐碎事情的助理,也是因为他,池霜才初步判断孟怀谦住院。
何助理身材高大,沉默寡言,处理事情效率却很高。
“去水果店帮我买一个果篮吧。”
池霜掰着手指头对何助理说,“顺便再去商场买点补品,冬虫夏草之类的,总之,你看着办,什么贵就买什么,探病都是这样。麻烦你啦。”
孟怀谦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想阻拦她,委婉地说:“没必要买这些补品,浪费不好。”
池霜立刻横他一眼。
他不再说话试图阻拦,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声,别人送来的都还好,他可以搁置放一边去,她特意让人买来的,恐怕他也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何助理应下,离开了病房。
这位助理也确实很会来事,到了商场后,拨通了孟怀谦的视频通话。
池霜从他手中接过手机,两人靠一起看向屏幕里陈列在橱柜中的各类补品——
“何助理,我要一盒燕窝,对了,冬虫夏草买两盒吧。”
“咦,我还看到了野山参,也买一些吧!”
一副恨不得把商场搬回家的语气,什么都想买。孟怀谦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这些如果全都吃下去的话,未免太补。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她大约还是在生他的气,气恼他隐瞒他受伤住院这件事。
如果不是关心担心他,她又怎么会这样。
思及此,孟怀谦不再拦她,神情和煦地听她跟何助理的交谈。
一个小时以后,何助理提着这些补品还有大果篮回来,耐心地等着池霜吩咐。还好这套房也有足够的空间搁置这些东西。
池霜满意极了,看了一眼孟怀谦,又收回视线,客气地对何助理说:“太多了,我一个人提不起,何助理,你跟我一起拿过去吧?”
何助理愣住,一脸疑惑不解。
等等,池小姐是什么意思。
拿……到哪里去?
池霜回头抬起手,歪头俏皮地对孟怀谦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地说:“孟怀谦,我请何助理跟我出去一趟可以的吧?另外,我去探病了,”她笑意盈盈,“你在病房里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孟怀谦怔了一怔,似乎都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每个字他都懂,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探病……
池霜欣赏着他茫然的神色,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叉腰大笑了。
“啊,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她故作惊讶地捂嘴,又耐心解释,“郭闯也受伤住院了,你说巧不巧,他也在这家医院呢,毕竟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师姐,还有钟姐这层关系,来都来了,我就顺便过去探望探望他吧。”
孟怀谦:“……”
池霜小幅度地又挥了挥手,背过身后,抿唇偷笑,露出一对梨涡,接着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头雾水的何助理离开了病房。
第61章
病房里很快恢复了安静,孟怀谦却无心开电脑工作,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十分无奈地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过手机。
在步入池霜的生活之前,他的手机上从来都没有乱七八糟的软件,现在丰富多彩得不输任何一个年轻人。
他点开微博,手指略微停顿几秒,还是蹙眉在搜索框里打了“郭闯”这两个字。
很快跳出了几天前郭闯片场坠马受伤的新闻。
这种无聊的新闻多看一秒都是浪费时间。他得到了想要的讯息后便立即关闭页面,将手机又放回了一边。
他才恍然明白过来,难怪在消息封锁的情况下她也知道了他住院的事。
孟怀谦跟郭闯虽然都在同一个医院,病房却不在一个楼层,那天钟姐也算是误打误撞,担心有人撞见了她,还特意多上了两层楼才跟池霜视频。
池霜做事向来都有分寸,提前跟钟姐约好了时间才会过去。
她可不想独自去探望一个不怎么熟的同事。
钟姐挂了电话后,看向病床上正在打游戏的郭闯,皱了皱眉头,还是走了过去,低声道:“等下霜霜会过来探望你,记得说点好听的话,别只会干巴巴地说谢谢。”
郭闯惊住:“霜姐居然来看我?”
钟姐见他似是受宠若惊,心里冷笑一声,纠正提醒道:“当然不是特意来看你的。”
“她有个朋友也在这里住院。”她说,“也是看了网上的新闻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你赶紧收拾一下,别跟没了骨头一样躺着。”
郭闯:“……”
没一会儿,池霜就跟何助理进来了,提着大包小包。
钟姐看了都傻眼了,“买这么多补品做什么,折成现金多好。”
“俗气!”
池霜又转头对何助理说:“何助理,他那边还是离不开人,要不你先回去,我等下自己过去,我记得路。”
何助理应下,跟钟姐点头算是客气地打了招呼后便退出了病房。
钟姐还在踮着脚尖好奇地张望。
池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收住,你看什么呢?”
“有点帅来着。”钟姐面露神秘微笑,“不错不错,目测身高也有一米八。谁的助理这么标致呢?”
“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这就够了。”
池霜不再跟钟姐闲扯,往里走了几步,郭闯已经起身,看他的脸色也不像是微博上说的那样严重。即便是在钟姐眼中是毛头小子的郭闯毕竟也在圈里混了好几年,情商自不用说,说的每一句话都熨帖,池霜跟郭闯自然也都不会提起钟姐生日那天晚上发生的种种,他依然是阳光爽朗又谦卑的后辈弟弟。
简单的寒暄之后,池霜也不想多呆便跟钟姐还有郭闯道别。
钟姐送她到电梯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感慨道:“还是可惜你年纪轻轻就退圈,说真的,手底下这几个人都没你让我省心。”
池霜都被她逗笑,“郭闯不挺好的吗?”
“一言难尽。”钟姐上前抱了抱她,“总之,谢了,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来看他,所以那些补品我就拿回家了,果篮留给他。”
池霜:“……行。”
当她乘坐电梯来到孟怀谦所在病房的楼层时,都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他。
他穿着病号服,正靠墙而立。
“在这干嘛。”她快步走过去,上上下下的打量他,问道。
“透气。”他言简意赅地回。
“那透完了吗?”
“嗯。”
池霜走在他边上,忽然狐疑地看向他,下一秒,她伸出了手臂,大发慈悲地说:“你是病人,身上还有伤,我扶着你进去吧。”
“不……”用。
这两天太多人对他说过这话,他是习惯性地拒绝,刚冒出一个字戛然而止,将“用”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改口道:“不会麻烦你吧?”
因为太过短暂,池霜也没注意到他话语的停顿,“啰嗦什么,来。”
她伸手扶住了他,离得近了,自然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木质清香。
搞什么。她努力憋住笑意,哪个病人在住院还喷香水?她再抬眸扫了一眼他的下巴,果然一如既往地干净,不见一点狼狈胡渣。
孟怀谦当然不敢将半身重量交给她,他下意识地绷住肌肉,伤口拉扯,隐隐作痛,他却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痛了,就代表现在并不是一场梦境。
这段路并不长。
孟怀谦却刻意放缓了步子,池霜自然也配合他。
午餐也是在孟怀谦的病房吃的,除了病号营养餐以外,还有很多她爱吃的菜。这个午后很普通,但对于孟怀谦来说却很珍贵,她哪怕只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也心满意足。
她所有的作品他都看过。
作品质量不予置评,但他对其中一些情节印象也很深刻,似乎在爱情中男主角总是会用到拙劣又可笑的苦肉计来获取对方的注意。
现在倒是有些懂了。
“晚饭想吃什么?”他问,“我让餐厅送点你爱吃的菜,怎么样?”
池霜抬头看他,随口道:“晚饭?我等下就走的。不用给我安排了。”
孟怀谦神色微微僵硬,怎么这么快就走?
想出口挽留她,却又不知道能用什么理由。
“谁没有正事呢?”池霜抬手一指墙壁上的时钟,“我都在你这里呆了三个多小时,三个多小时哎,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居然还能呆这么久,简直前所未有。”
这人的确应该受宠若惊。
她都被自己的行为感动到了。
孟怀谦闻言,几秒后眉头舒展开来,温和地说:“好,我让人送你回去。”
说着,他也从病床上下来,一副要送她去停车场的架势。
“得了!”她挡在门口,不肯让他跟着出去,“怎么,演完哑巴新郎,这会儿又想演十八相送?”
“老老实实待着,才不用你送,送我到停车场这一段路搞不好你能走半个多小时!”她自然看穿了他的把戏,她一扶,他慢得跟蜗牛似的,估计猴年马月才能上车。
于是,孟怀谦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目送着她离开。
等走廊里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再也听不见时,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下,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收敛了眉宇之间那一丝眷念,平复了呼吸后,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接了电话。
那头慌忙地汇报了情况。
只是这紧张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孟怀谦,他漫不经心地听完,声调沉静地说:“章总,我想你误会了。”
“我本就是代理梁总为他处理琐碎杂事,现在他回来了,想要收回手中的事务,也是情理之中。”
他低头,却是一愣。
原来抱枕之下,竟然藏着东西,是她的耳饰,她今天将头发都放了下来,他一时粗心,也没注意到她落下了——
他将这小巧而圆润的珍珠耳坠攥在手心,似是明白了什么,哑然失笑,难掩愉悦神色。
“孟总?”那头又试探着喊了一声。
孟怀谦一早就知道,他牵制不了梁潜太长时间。
梁潜如果是草包,他们也当不了这么多年的朋友。
只是,他还在犹豫,现在他是否要放开手中的绳索。
不能不放,不得不放。
绳索拽久了,手掌上会留下痕迹,也会磨出薄茧。
他霍然收住了手,几秒后温文尔雅地回答:“既然梁总现在身体已经全然恢复,那就随便他吧。”
梁潜喝闷酒的时候,接到了电话,对方语气惊喜地向他汇报好消息,他这段时间来所努力的都有了结果,梁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他本该长舒一口气,可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倒是宁愿孟怀谦继续把他当成威胁。
至少这还能说明,他可能在霜霜的心里还有一席之地,对孟怀谦来说,还是威胁。
两人曾是多年好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孟怀谦爽快地放手不再针锋相对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想当一个好人了,就像当初的他一样,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任何阴暗、可憎、刻薄、冷血的一面,也恨不得将身上的污点全都洗干净。
只是他也想看看,这层好人的皮他孟怀谦能批多久。
池霜从餐厅出来后就直接回了翡翠星城,今天一天可太累了,乘坐飞机回了京市,在医院陪着孟怀谦三个多小时,下午又在餐厅忙活、顺便又拿到了她最想要的信息,现在躺在沙发上都懒得动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孟怀谦的来电。
她直接开了免提,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如此清晰,就好像他也在这个屋子里,就在她的耳边低语。
“刚刚我在沙发上捡到了一只珍珠耳坠。”他说,“是你的。”
池霜眉眼弯弯,懒洋洋地回道:“也不一定是我的,可能是别人落下的呢?”
“不可能。”
孟怀谦语气笃定,跟她细致分析,“知道我住院的朋友很少,目前来探望的也都是男人,进出病房的异性也只有医生跟护士,她们在上班期间都不能佩戴首饰。”
池霜故意找茬,“我没说是医生跟护士,也许是容坤或者程越的呢?”
孟怀谦轻笑一声,“池霜。”
他叫了她的名字,似乎非常无奈,“容坤跟阿越都没有佩戴耳饰的习惯。”
“那可能就是我的吧。”她唇角上扬,“要不,你让何助理给我发个闪送?”
那头的孟怀谦沉吟了一会儿,竟然也就答应了这个提议,“好。”
“……”
她落下耳饰主要目的就是想逗他玩,顺便也有了再过去探望他的理由——当然,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可她不希望这个男人太得意太嚣张。男人一旦太自信,魅力值会跌至谷底。
结果现在好了,他也不按常理出牌。
池霜心想,可能在医院里输液输多了吧,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原谅他的迟钝。
谁知道,还没等她讥讽他“可真是听话”,突如其来的门铃声传了过来,她微微惊诧,脑子里倒是有了个迷迷糊糊的猜测,还没来得及成形,她已经来到了玄关处,看到了显示屏里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她杏目圆睁,难以置信,后又恍然大悟。
所以,这就是……闪送?
确实如闪电般迅速,从他答应到出现在她家门口,也才过去了一分钟不到。
腾云驾雾都没这么快,居然拖着那虚弱的身躯来给她送耳饰。
不过,他现在看起来能单挑三个壮汉,她脑海里闪过“虚弱”这个词时,又谨慎地划掉。
第62章
池霜开了门,对上孟怀谦温和的目光,自己先憋不住笑了起来,“搞什么啊?你不是还在住院?”
“医生今天下午检查了伤口,确定没什么事了,所以我出院了。”
从在沙发上发现了那散发着莹润光芒的耳饰后,孟怀谦怎么可能还呆得住。
还好他伤得本就不重,提出出院后,几个医生也都同意。
他伸手,向她摊开了手掌,果然掌心躺着一只珍珠耳饰。
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人都记起了一年以前的事。那时候她也是耳饰丢了,他大晚上的去了星语半岛给她找来,此情此景,确实很有意思。
“一年了。”
池霜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耳饰,揶揄他,“你也该有点特别的待遇了。”
孟怀谦低沉短促地笑了一声,“什么?”
“请进。”池霜煞有介事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请你喝杯……”
她停顿,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腰部,及时改口,“请你喝杯白开水。”
“感谢。”
孟怀谦进来,缓慢地弯腰换了鞋子,仿佛是第一次来,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宽敞客厅。
池霜只能在心里感慨,这些男人的嗅觉都异常灵敏,察觉到了她的态度软化便迅速地找过来,虽身残但志坚,明明身上带着伤,恨不得从医院爬都要爬过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呢。
池霜一边腹诽一边给他倒了杯温水,从饭厅过来时,只见他站在观景阳台上透气——她大约能猜到,因为她才说过不是很喜欢医院的味道,即便他出院后洗了澡才来,还是去了阳台,不想让她嗅到一丝丝她不喜欢的气息。
“给。”
她过来,将杯子递给他。
“谢谢。”虽然不渴,他还是喝了半杯,才随手将杯子放在阳台的桌子上。
她这套房子视角绝佳,到了夜晚,微风习习,站在景观阳台上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城河,月光与路灯映照,宛若银河。这一刻,两人都不想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夜景,也是别样的享受。
还是孟怀谦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主动开口问道:“晚饭吃的什么?”
池霜忍俊不禁:“干嘛总是问我吃没吃,吃的是什么,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不等他回答,她又眉开眼笑地说,“上幼儿园不都是要在那里吃饭吗,我爸妈每次接我回家,就不停地问我,吃的什么呀,喝的什么呀,吃没吃饱呀。”
“我的意思是,”孟怀谦缓声道,“如果你饿了的话,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是你想吃了吧?”池霜白了他一眼,“得,你毕竟是客人,来我家总不能真的只给你喝白开水,我去冰箱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说完后她往里走,孟怀谦也跟在她身后。
池霜拉开了冰箱,她现在生活中最不能缺的人就是她的刘姨。
刘姨有一定的收纳强迫症,即便是冰箱都整理得有条有理,堪称视觉享受。
“吃什么?”池霜扭头问身侧的孟怀谦,“先说好,需要我开火、倒油、吸油烟的您可就别开口了。”
孟怀谦当然有自知之明。
他的手越过她,拿了两颗鸡蛋,他的手掌足够宽大,轻轻松松地就能握住。
“我给你煮两个鸡蛋吧?”他问。
池霜想起了一年多以前的那个晚上,他好像、似乎也给她煮了鸡蛋,但她看都没看就让他滚了,更别提吃。
再看看他这一副刚从医院出来的病弱模样,即便知道是她开了滤镜的错觉,她还是没忍心拒绝。
“行吧。”她大发慈悲地点头。
孟怀谦也不是家居型男人,上一次下厨房也是为她煮鸡蛋。时隔这么久,他还是没忘记操作厨房的燃气灶,接了水在奶锅里,又开了火,那猝然燃起的火苗,仿佛令厨房都开始升温。
池霜大大方方地打量他。
大概是为了舒服,他今天这一身宽松而休闲,没了身着正装时的一丝不苟与严肃,此刻又垂着眼帘盯着奶锅中起起伏伏的鸡蛋,这升腾而起的热气,也冲散了他平日的疏离和冷淡。
“你之前好像也给我煮过鸡蛋。”池霜坦然地说,“不过我没吃。”
孟怀谦也记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失笑。
“我想想啊——”
她努力回忆,“那天我是不是还拿什么东西砸过你?”
她不太记得了。毕竟这一年多里,她砸过孟怀谦不少次,有时候是包,有时候是口红粉饼……
“一双粉色的拖鞋。”孟怀谦回。
“好呀,孟怀谦,你说!!”池霜瞪了他一眼,扬声,“你是不是也一笔一笔给我记着呢,是不是就想着哪天报仇,不然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孟怀谦:“……”
他只是想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又哑了是不是!”
他无奈地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没哑。”
“所以你就是记仇了,小心眼的男人是不会有美好的未来的!”
“没有,我没记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