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侦查技巧/我靠善恶系统惩恶扬善—— by雨落窗帘
雨落窗帘  发于:2023年10月10日

关灯
护眼

林舒月自从来到首都的这一天开始,她就一直在吃好的,吃完了就睡觉,因为天冷哪儿都不想去。
林舒月觉得,自己这几天,至少胖了三斤,她今天早晨起来照镜子,总觉得自己的脸圆了一圈。
赵婶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林舒月,道:“哪里胖了?不胖不胖,再说了,女人还是胖点好,健康。”
在赵婶儿她们这一辈儿的人眼里,长得胖的人就是代表着有福气,她就喜欢小姑娘胖乎乎的样儿。
林舒月也不跟赵婶儿辩驳这句话,但说了一句她妈妈要知道她胖了,得特别感谢赵婶儿。
赵婶儿笑得见牙不见眼,要不是林舒月吃饱了,她能站起来再给林舒月炒俩菜。
林舒月被赵婶儿逗得哈哈笑,笑完了,她看了一眼东厢房,问赵婶儿:“还没出来呢?”
赵婶儿乐开了花:“还臊着呢,连饭都是我们给送的,就不愿意出门。我估摸着,等你走了,他就该出来了。”
一个正当年的青年人,在单身的女性面前承认自己看HS网站,这对本来脸皮就薄的朱树良来说,无疑是一种社死。
这两天朱树良看见林舒月就跟看见洪水猛兽似的,红着脸就跑了。
林舒月觉得还蛮好玩,但也没往人家身上凑。下午她跟赵婶儿走了一趟菜市场,拍了一组首都人民冬日的菜市场。
回来的时候杭嘉白已经到了,为了不耽误时间,两人拿了东西就走了,赵婶儿把自己买的苹果塞到林舒月的手上,送到了大马路,等看不见他们的车子了,才回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多了,六个多小时才能到木兰县,因为冬天路滑,天又冷,今晚上到达木兰县,咋也得十点了。
一路上,林舒月跟杭嘉白聊着天,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几个小时的路程,一点也不觉得累。
六点钟,天已经黑透了,林舒月接到了李明芳的电话。
寒暄两句,李明芳就提起了李伟生,算算时间,他走得也有大半个月了,虽然报平安的短信也是天天发,但她还是担心得不行。
林舒月现在每天也会查看李伟生发来的短信,她安慰李明芳:“都马上一个月了,很快,他应该就回去了。”
李明芳叹气:“我也知道啊,但就是放心不下。你说我当初要阻止他去,会不会好点?”
没等林舒月说话,李明芳又道:“算了算了,如果时间再重来一回,我还是不会阻止他的。他想当天上的雄鹰,我何必剪了他的翅膀呢?”
林舒月看了一眼杭嘉白,然后说:“你看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了,还来问我啊?你啊,就安心等着吧。”
“那不等着还能怎么办啊?”李明芳应该是已经回到住的西江公寓了,林舒月听到她关门的声音。
“我妈妈这几天总是在问我是不是跟阿生分了,我说没有,她还不信。”李明芳平时都是跟林舒月发信息的,今天也实在是憋得不行了,才给林舒月打电话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回来,我觉得日子都难过很多!”
“快了,再有几天就回去了。”林舒月跟李明芳闲聊了半个多小时。
挂了电话后,他们也到了热河地区了,杭嘉白问:“前面有一个吃饭上厕所的地方。”
林舒月已经看到了前面硕大的写着加水吃饭的霓虹灯牌子了,她说:“咱们停下来上个厕所吃个饭吧,等一下我开一段路程,跟你换换手,你这一路也挺累。”
“行。”杭嘉白一向都是听林舒月的,他把车子拐进吃饭的地方。
这里很简陋,一个大棚做大厅,左侧是个小卖部,里面卖一些面包饮料跟泡面,另外一边在墙上开了个台子,台子的边上写了今天的一些菜单,谁要吃饭,就自己过去打,价格都不便宜,比起外面,整整多了一半还多。
一瓶最简单的矿泉水,在这里都能卖到一块五的高价!泡面这样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一盒都要四五块钱,价格贵的跟后世不相上下。林舒月无比庆幸自己带了泡面。就算再首都那样的地方,五块钱都能买三盒泡面了。
大厅里没有生炉子,大门也没关,林舒月看到有人去打了饭,没吃几口,就已经冻住了,猪油白花花的凝了一层,看起来就没有胃口。
“泡泡面吧。”泡面至少是用热水泡的,没那么容易冷。
风刮得很大,杭嘉白道:“行,我在这里泡一会儿咱们上车上吃,车上暖和一些。”
林舒月朝杭嘉白比了个OK的手势,朝着隔壁的厕所去。
拐弯的时候,林舒月听到杭嘉白在问泡泡面的热水,服务员大妈道:“泡两盒泡面是吧?热水一块钱。”
杭嘉白的回答,林舒月听不到,因为她已经到厕所边上了。这时候的厕所都是旱厕,臭味被风裹挟着吹入鼻腔,林舒月屏住呼吸。在厕所门口坐着一个穿着军大衣,烤着火的妇女,她的手上拿了一叠钱,排在林舒月前面的妇女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来,拿了一张纸嘟嘟囔囔地朝里头走去。
林舒月也随大流交了五毛。上厕所交钱,全国各地都有,林舒月都已经习惯了。她匆匆上完出来,杭嘉白已经把泡面泡好放到了车上,她上车,杭嘉白下车,朝着厕所的方向去。
等他回来,两人就着车里的空调吃完泡面,之后林舒月开车,继续朝着木兰县进发。
他们刚走没多久,刚刚停在路边的大巴车跟了上来,他们的终点站是热河,林舒月就跟在它的身后,到了热河,最后的一段路程由杭嘉白来开。
林舒月坐在副驾驶上,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感觉没睡多久,她就被杭嘉白叫醒了。
“到了?”林舒月打了个哈欠,朝外面看了一眼,她们已经在木兰宾馆的院子里了,昏黄的路灯照着他们的车子,透过宾馆的玻璃门,大厅里面温暖得很。
看看时间,十一点,比起他们预计的,要晚了半个多小时,但也正常,木兰县这边刚刚下了一场雪,地上很滑,不得不走慢一些。
“到了。”杭嘉白熄了火:“你在车上等一会儿再下车,刚刚睡醒就下车,别被风激了。”
见林舒月点头,杭嘉白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两人的洗漱用品。
他关上后备箱,林舒月也下车了,一下车,她就打了个冷颤,杭嘉白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宾馆内走。
宾馆内确实很暖和,才一进去,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
杭嘉白定了两间相邻的房,到了房间,林舒月洗了一个脸后,直接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两人起得很早,宾馆门外就有早餐店,林舒月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个鸡蛋,一碗小米粥和一个圆白菜的包子后就吃不下了。
杭嘉白吃了一屉小笼包,一碗豆腐脑。
吃饱喝足,两人开上车子一路朝着塞罕坝前进。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山顶还有许多没有化的积雪,林舒月拍了许多照片。
车子一路朝北开,路越来越烂,道路两旁越走越荒芜,一点绿色都看不到,入目的只有漫天遍野的黄土,一阵风吹过,黄土扬得漫天都是。
两人是八点出发的,在看到杭嘉白父母所在的林场时,已经是十点多了,两个穿着军大衣的身影就在林场的大门口站着。
杭嘉白的脸上便带着笑:“那是我爸爸和我妈妈。”
在出发前,杭嘉白就用宾馆的电话给他的父母打过电话。
在杭嘉白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在林场大门口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朝林舒月他们走来。
杭嘉白停下车,林舒月打开车门走下去,杭嘉白的妈妈尹欣就拉住了林舒月的手。
“这一路来挺累的吧?家里已经做好饭菜了,你叔叔去下面买的大骨头,炖的山野菜。”尹欣用的是广粤话,但离开广粤多年,她的口音也变得不那么像了。
她跟杭嘉白长得很像,但是苍老了很多,脸颊上还有两团被风吹出来的红血丝。
“都还好,都还好。” 林舒月应着,被尹欣拉着往里走。
这是林场工作人员居住的地方,四周都是排序整齐的民房,有的正在冒着炊烟。
杭嘉白在他父亲杭玉华的引导下,把车子停在林区专门划出来的停车场,尹欣在问着林舒月这一路上的情况,两人小声地说这话。
待多走了几步,有人朝尹欣问话,尹欣便用带着明显当地口音的普通话跟她们聊天。
林舒月在边上,也听了几嘴,都是家常话。怕林舒月冷,尹欣并没有待多久。
尹欣跟杭玉华是最早来林场的一批人,他们的房子就在最里面,一共四间大瓦房,跟这里所有的民居都一样。
一进门就是两个灶台,灶台的最里面是一套木头沙发,沙发中间是一张茶几。
屋里烧着炉子,暖呼呼的。尹欣把林舒月带到西屋,边走,边跟她说:“那套沙发已经有十多年了,那是当年你叔叔带着阿白跟他哥哥打的。”
“打得挺好。”林舒月匆匆看了一眼,沙发上涂了一层清漆,上面是蓝色的海绵坐垫,这要是放在后世,就是许多人追求的原木风。
尹欣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阿白他哥哥出去外面巡逻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你先把衣服脱了放在炕上,我去盛饭。”
尹欣说完就出去了,林舒月脱掉身上的军大衣,在脱掉里面的棉袄,只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出去,杭嘉白也提着在县城给他父母买的东西进屋来了。
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放了一盆的大骨头,骨头里面是一根根的蕨菜,边上还有一盘子青椒炒蘑菇。
据尹欣说,蕨菜和蘑菇,都是他们自己采了晒干放起来的,这些菜干,就是他们冬天的主要蔬菜来源了。
炖大骨头很好吃,里面的蕨菜更是一绝,但一碗饭还没吃完,外面就响起了一声尖叫。
那尖叫响彻云霄,杭玉华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抄起沙发边上的□□就出去了。
尹欣也站起来朝着东屋走,走之前她跟林舒月:“阿月你在家等着,我们出去看看,这别不是有狼来了吧?阿白你看着阿月。”

林舒月跟杭嘉白对视一眼, 杭嘉白问林舒月:“想去看?”
林舒月点头如捣蒜,杭嘉白放下饭碗:“走?”
林舒月到西屋穿上棉袄军大衣,杭嘉白也到东屋穿上衣服, 两人一起出去, 他们出来得不早不晚, 有不少人也正朝着那边赶。
整个林场内都是熟人, 杭嘉白大家也都认识,虽然几年不联系了,说话说着说着就生疏, 但再见面再说两句,也就熟起来了。
其中一个六十上下的老头就跟杭嘉白特别好,他管老头儿叫做爷爷, 寒暄了两句,介绍了林舒月给他认识,杭嘉白便问:“胡爷爷,刚刚那动静是出啥事儿了呢?是不是有狼进村了?”
胡爷爷道:“那不能够,咱们这林场四周都拉了围栏, 狼进不来。再说了, 咱们村都是有狗的, 那可都是从不对退下来的警犬,要是真有狼来,他们能不叫吗?”
“估摸着是谁家出事儿了。”胡爷爷说得一脸笃定, 他的手笼在袖子中, 嘴上叼着一个烟袋, 一说话, 那烟就冒了出来,杭嘉白给他递了一根烟, 他不要,说带嘴儿的烟没劲儿。
杭嘉白看他不要,把烟收了回去。林舒月则透过各家各户院子中的缝隙,朝林子里看,落叶松哪怕到了冬天也格外的笔直,只不过颜色从原本的翠绿,成了墨绿。
树底下是一层层厚厚的雪,那是今年入秋后下的雪积攒起来的,一直都没有化。
从厚度来看,大概都能没过人的脚背了。
前面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林舒月等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很快,大家就到了发出声音的人家来,林舒月等人跟在胡爷爷身后,挤到了里面去。
在被人围着的院子中央,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已经青紫的三四岁的小女孩哭得喘不过气来。她的身边,一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男人抱着头,蹲在身边。
尹欣跟杭玉华就站在最前面,杭玉华手里的□□挂在肩膀上。见到林舒月过来,尹欣哎哟一声,把自己头上的头巾取下来给林舒月扎上。
“外头冷呢,出来干啥来?”尹欣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动作却很温柔,她的头巾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地肥皂香味儿。
尹欣说完林舒月,又瞪杭嘉白:“你说说你,让你俩在家吃饭,外头多冷,还不戴帽子,阿月没遭过这么冷的天气,风吹久了,不得头疼啊?”
尹欣对杭嘉白的儿子滤镜,也就维持了短短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会儿看着这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就有点不顺眼了。
瞪完了杭嘉白,她又问林舒月:“冷吗?”
“不冷不冷,阿姨,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尹欣没说话,边上一个穿着紫色碎花棉袄的大娘就接过了话茬儿:“魏家的三丫丫没了。”
院子里的哭声更加凄厉,说话的大娘连连叹气:“你说,这魏家也是不知道糟了什么邪,大丫丫前两年没了,二丫一出生就被送人了,这三丫好容易养养到了四岁,也没了。造孽哦。”
“咋没的呢?”胡爷爷在边上问得及其小声。
“也不知道这俩人大晚上的睡多死,孩子出去上厕所没回来也没发现,直接把门插上睡觉了,这一早上起来,孩子直接就给冻死了。”
北方的冬天冷,坝上的冬天更冷,尤其到了夜里,温度能到零下三十。
这大娘是魏家隔壁的,魏家发生了啥事儿她最清楚,她这话一出,大家看着魏家两口子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这当爹妈的,得心多大啊才能把孩子关在外面冻死。再说了,这魏家两口子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啊,这么冷的天,谁家不是把尿盆放到屋里来的?就外头那么冷的天,不说小孩儿了,就连大人也不敢出去啊。
林舒月听到她们说的话,打开了系统,善恶雷达显示,她径直打开抱着孩子哭的妇女的资料:【姓名:曹满金,罪恶值10%,善值30%,灰色地带:2,综合评价:是个有点小善良的普通人哦~】
林舒月关闭她的资料,点开在她边上抓头发的男人的资料:【姓名:魏国勇,罪恶值15%,善值10%,灰色地带:10,综合评价:怎么说呢,有点小自私吧?要自己判断哦~】
林舒月关闭系统,曹满金哭得依旧那么凶,但她可能哭得太多了,这个时候已经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了。
听着大家对他们两口子的议论,曹满金痛苦地闭上眼睛,她轻轻地把孩子放到地上,站起来一脚就把魏国勇给踹到地上去了。
“魏国勇,老娘跟你拼了!昨晚上是你的门,睡觉之前,老娘问你三丫睡觉没,你说你你看着她睡的。你告诉我,这就是你看着她睡的觉?”
“老娘说了多少回,夜里就在房间里放个尿痛,你那个娘啊,就嫌弃尿桶有味儿,偏要出去上,三丫就在屋里尿个尿都不行!老娘在老娘屋里放,你他妈的跟你那老娘一唱一和的说屋里有味儿!”
“现在还有味儿吗?你女儿冻死了,你还有味儿吗?”曹满金踢了倒在地上的男人好几脚,男人抱着头,一声也不敢坑。
再转头,曹满金扑通一声跪在三丫的面前,抬手对自己就是哐哐几个大耳光,她梳的板板正正的头发乱了,脸肿了,嘴角的血也流出来了。
她的这副动作,让在场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嘈杂如菜市场的院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她哐哐给三丫磕了个头:“三丫,宁宁,是妈对不起你。你妈这一辈子有四错,第一错,是我不你们姥姥姥爷的劝告,找了魏国勇这样的没有担当的男人给你们当爹。”
“第二错,是我性子外头强家里软,总想着都是一家人,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导致了今天这样的惨剧。”
“第三错,是我本该在你大姐没的时候就醒悟,我明明知道这老魏家就是洪水,是猛兽,我那时候就应该带着你二姐走,但我没有。我思想陈旧,总觉得能过就再在一起过过。没必要做到离婚的那个程度。”
“你二姐被送走的时候,我更应该离开,但我没有,我最该死的,是我明知道老魏家不是好东西,却还是把你生下来,让你在魏家受苦。”
“第四错,是妈明明知道你在老魏家不受喜欢,在昨天下午回你姥姥家的时候,没有把你带上。”
曹满金的话,让最开始说话的大娘一拍大腿:“对对对,没错,昨儿下午满金时回娘家了。”
“我正想说这话呢,昨儿满金回娘家的事情咱们都知道的,你刚刚说那话就有歧义!”
“就是就是,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满金咋的了呢!说起来,魏大娘呢,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情,咋没见她出来?”
“嘿,来啥啊?我老早的就见她出门了,穿得花里胡哨的,大摸又是去坝底了,她不是跟坝底的老韩头儿好了么?这三天两头的她就得下去一回。”
“你说这老婆儿心也大,她不是一直搂着三丫睡的吗?一觉起来孩子在没在她就不知道?”
“就是,就是。”
········
曹满金的话对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没有什么威慑力,她爱踢几脚就踢几脚,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等没人了,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但街坊邻居越来越离谱的猜测让魏国勇一下就待不住了,他噌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曹满金,你在瞎几把扯什么淡?!什么你有四错?什么老魏家是洪水猛兽?你不想过了?”
“大丫丫是落水没的,这一点都有人看到,她那是意外,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老二的事儿就更让我想不通了。我是有正式工作的,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严格,把她送走对咱俩都好。”
“再说老三,她都四岁了,在外面冻了不知道叫人起来开?就非得冻死?这种傻女儿,不要也罢!”
魏国勇的话,无情无义,曹满金却笑了,她早就知道魏国勇是这样的人,但心底,总对他还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她只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啊,都是一个笑话,她站起来,朝着魏国勇就冲过去,魏国勇到底是个男人,曹满金一冲过来,他就抬起了脚。但还没踹到曹满金的身上,他就被人拉住了。
他那脚怎么也踹不出去,他侧头看去,抓着他的人,有一张他十分看不顺眼的脸:“给老子放开!”
杭嘉白没动,一双手就跟钳子一样,死死地抓着魏国勇的胳膊,魏国勇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曹满金冲过去,一巴掌打在魏国勇的脸上,仿佛觉得还是不解气,她反手又是一巴掌,而后一口浓痰吐到了魏国勇的脸上:“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魏国勇是家中独子,被寡妇娘千娇百宠的养着长大,他什么时候被浓痰糊过脸,就这么一下,他转身就吐了起来。
曹满金哈了一声,走过去轻轻地把女儿从地上抱起来。没有了生命迹象的女儿很沉很沉,曹满金的眼泪在这一刻又泪盈于眶,她一步步地抱着孩子朝着外头走,人群自动给她分出一条道儿来。
她就这么一步步地,走出院门,走在林场内的街道上,街道修得很平坦,上面还铺着许许多多的煤渣。
可她却走得踉踉跄跄的,好几次都快摔倒了。曹满金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她怀着七个月的孕,从湖边,把她的大丫,一步步地抱回来的。
加上生产完就被送走的自己只见过一面的二丫,两次丧女之痛,一次丢女之痛,让曹满金痛不欲生,喉间腥甜,她居然吐了血。
大家看着她走远了,才一步步的跟了上去。
尹欣拉着林舒月走在中间,跟林舒月说:“这曹满金啊,是个苦命人。她妈早死,她爹找到后妈对她不好,从小她就被当成牲口一样的使唤。等她十八岁那年啊,她后妈就给她找了个头儿,是一个痴痴傻傻天天拉裤兜里的男的。”
“她不乐意,在上山种树的时候,就遇见了魏国勇。魏国勇这男的吧,年轻的时候长得人模狗样儿的,见曹满金长得能干又漂亮,就口花花把人家骗到了手。”
“结果这可倒好,跟他十二年,生了仨丫头,老大落水没了,老二被送人了,送到哪儿了谁也不知道。老三也没养住。”
“她刚刚说她当初没有带着老二走,还生出老三来让她受苦。她走哪儿去啊?她娘家是个混不吝,她要离婚回去,她那后娘能干出把老光棍关她屋里的事情来。”
“她那娘家现在都不当人,三不五时的就是这疼那疼的,来这儿讹钱。”尹欣边说边叹气。
林舒月瞅了一眼前面的女人,以及落在地上的点点血花,问:“你她刚刚不说回姥姥姥爷家吗?”
“她说的姥姥姥爷家啊,是她大爷大娘家。”怕林舒月理不清人物关系,尹欣在这里解释道:“这边啊,管大伯叫大爷。她那后娘不当人,她大爷大娘就养着她,她现在嫁人了,也只孝顺大爷大娘。”
“苦哦。”尹欣边说边摇头。
林舒月听到杭嘉白在问杭玉华:“报警了吗?这孩子没得不正常。”
“这大多数的人都看出来了,今天警察队出去外面巡逻了,已经有人去场部给山下的派出所打电话了,现在应该正在来的地方。”

第175章
街坊邻居们拿着铁锨, 拿着镐头跟在曹满金的身后,他们走到一片树林的空地面前,曹满金把三丫放下, 大家上前去, 一言不发地在地上挖坑。
零下十多度二十度的天, 地已经上了冻, 挖坑就变得格外的艰难了起来。他们接力塞一样的挖,林舒月看着这些人轮流好几次,挖出了一个一米多的坑。
孩子被曹满金亲手放进了坑里, 然后一铁锨一铁锨的把土填回去,孩子的脸渐渐地被盖住了。曹满金填不下去了,她跪在地上, 哭得肝肠寸断。
谁也没有劝她。北方寒冷,坝上这个地方,情况更是恶劣,往前数很多年,在场的大多数人家, 都是夭折过孩子的。那种感觉, 她们感同身受, 有很多人,也跟着默默地流起了眼泪。
大风吹过,把树叶吹得呼呼作响, 有些人受不了这个气氛, 一边哭着一边往回走, 尹欣跟杭玉华沉默着, 一直等到了最后。
曹满金哭累了,填上了最后的土, 在土堆上放了三块石板,石板上完了,她在冰冷的土地上又待了很久,这个小小的土包边上,还有一个比它大一点的土包,土包的上面有一块石板。
杭嘉白说,那是大丫的坟墓,每年,曹满金都会来给这个坟墓填土,拔草。曹满金认的字不多,孩子太小也不能立墓碑,所以那块墓碑是她给自己做的标记,她怕时间太久远了,她忘记了大丫的目的所在。
林舒月站在风里看着,冬日坝上的风太硬,将她的脸上刮得生疼,她的心也跟着疼。
曹满金坐着坐着,瘫软在地上,尹欣来看她精神实在是不好,就走过去把她搀扶起来,曹满金顺从地站起来,她的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尹欣的身上。
两人瘦弱的女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杭玉华扛着镐头走在前面,看到地上的石头,就往边上搬一搬,踢一踢,就像是在给她们两个开路。
曹满金没有回头,她们这边的风俗,下葬的时候,家属是不能回头的,回头了,亲人就得不到安息,舍不得走了。
压抑地哭声被西北的风吹着,飘散在空中,先是曹满金的,后面是尹欣的。两人的哭声悲伤得,让林舒月也跟着眼圈发红,走在最前面的杭玉华,步伐也变得沉重起来。
杭嘉白把林舒月冻得有点冰冷的手揣在手里:“这是林场里,没成年的人的坟地。我有一个姐姐也在这里。”
林舒月侧头看她,杭嘉白说:“她跟我哥哥一样,都是在这边出生的,但我哥哥出生的时候,我父母他们还没有搬到这边来住,所以虽然也很冷,但还能忍受。我姐姐生在这里,还是冬天出生的,她两个月的时候,夜里发烧,大雪纷飞的天里,又缺少医生,那个年代交通也不发达。”
“我爸爸套了车子,我妈妈借遍了街坊邻居的被子,但还没等下山,我姐姐就没了,送到山下的卫生院的时候,她身子都已经僵硬了。”
“你妈妈真的很坚强。”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孩子在自己的怀里咽气的,林舒月体会过那种至亲之人在怀里慢慢没有了呼吸的感觉,至今她也不敢回想。
哪怕已经过了同一个世界,她也依旧不敢回想。她无法想象尹欣当初是怎么接受过来的,两个月的孩子多大呢,还报不满怀。
杭嘉白点头:“是,她很坚强,所以在我意外来了以后,她回了广粤省生产,我出生后的第四个月,她又回到了这片土地。她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回去的。”
“但是她讲,我姐姐在这片土地长眠,她怎么能离开?我爸爸也不愿意走,他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杭嘉白以前不懂为什么他妈妈能够那么狠心的把他留在广粤。
但在长大后,他亲自来到了这个地方,见到了这个地方的艰苦以后,也知道了那个姐姐的事情,所以他对父母坚守在这边在这片土地,毫无怨言,甚至他的爷爷奶奶,也是理解的。
林舒月以前就知道人间苦,但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人间这么苦。
这发生在新中国,解放后,这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林舒月的上一世,生活在00年代,家庭富足,从来没有为了钱而烦恼过,她的爷爷奶奶对她很好,她就是打个喷嚏,都会被她奶奶拉到诊所去看病。而她家,离诊所也近得很。
这一世她小时候的记忆随着那一个梦境之后,也变得清晰了起来,她在小时候生了病,看病也非常容易。
想到刚刚杭嘉白刚刚说的,整个林场的人,大多数都有过丧子之痛,林舒月心中略感酸涩:“这里的人,真不容易。”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