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移情别恋后—— by树栖客
树栖客  发于:2023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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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和阿窈好好道别呢。
也不知她这一去,何时?才能与她再见。
苏窈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发不出声,眼睛酸疼,肺部像是灌满了?水,呼吸再微弱都像用刀子在割,哭喊和呼救声就在她头顶。
可浮在水上的画舫像与她隔了?浓稠碧绿的水幕。
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道落水声。
像是有?人跳下来了?。
魏京极将苏窈抱上岸时?,她已经昏迷过去。
临的最近的是一处水榭。
他来不及将人抱进去,直接将人放在地上,开始按压她胸腔里的水。
少女衣裳尽湿,姣好的身段在阳光下一览无余,阳光照耀下,有?种极为脆弱易碎之感,仿佛一碰即碎的冰瓷。
然而,魏京极只注意到了?她苍白的脸,眼尾不知是被呛的还是因为其他,洇红一片,发丝黏在他俊美冷凝的脸庞上,若有?人看见这一幕,却?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下一秒,苏窈呛出了?几口水,润湿的眼睫艰难抬了?一下,复又昏迷过去。
魏京极看着她,轻松了?口气,手肘搭膝,坐在地上。
平复完呼吸,他起身将人抱起,朝水榭走去,走了?一半,忽然顿住脚步。
周围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魏京极皱眉,抱着苏窈,转过身去,而后,眼神微微眯起。
不远处,闻讯而来的段家众人不知何时?到的,此刻尽数呆在原地,为首三人,段凛双手紧握成拳,江莲不可置信,段峰眉头紧锁,后面一众仆人皆低着头不敢出声。
身后的水榭也在此时?传来动静。
“这么久了?,人该救上来了?吧!”
“肯定?!若还没救上来,人定?然都咽气了?。”
“走走走,看看去!”
一群年轻郎君三三两?两?手持折扇,一齐从水榭里迈了?出来,然后,与对面的段家人面面相觑。
中间站着的是他们大周的储君。
魏京极表情平静,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美人,她纤细的手臂无力垂下,肌肤被他玄色的外衣衬得白皙细腻。
正想知道是哪家小姐因祸得福了?。
再定?睛一瞧——
这这这……不是太子和永嘉郡主吗!
盛华站在枝繁叶茂的树后,左手虚虚扶着树干,看见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眼眶含泪。
魏京极轻皱了?下眉,朝江莲看去。
江莲既悲又喜,好不容易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却?出了?这一遭事,她强忍心酸,会意,带魏京极前往厢房。
段凛却?上前一步,拦住了?魏京极的路。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朝他投去目光。
这段时?日,他们可都听说?永嘉郡主似要与段家永结秦晋之好,也常见永嘉郡主与段家主母以及段家二公?子一同出游,俨然已是一家人。
段家段凛,险些?就成了?永嘉郡主的夫君,太子的妹夫!
可眼下,要成为他未婚妻的永嘉郡主,竟当?众失了?清白给?她的义兄,这是何等混乱的情形!
众人眼神各异,魏京极身体高大挺拔,此时?居高临下地睨着段凛,高束起的长发划过脸庞,目光淡漠又冷锐,隐含压迫。
段凛看向紧闭双眼的苏窈,深吸一口气。
“殿下……”
“阿凛!”段峰忽地将他往身后拉,大喝道:“休要放肆!”
段凛被甩在一边,踉跄一下,脸色终于变得煞白。
段峰朝魏京极躬身,恭声道:“殿下,请您随微臣来。”
魏京极不再分给?段凛半点眼神,抱着苏窈迈步离开。
没过一个时?辰,圣人传下口谕,宣太子进宫。
御书房内,年逾六十的男人头发花白,穿着龙袍坐在上位,面沉如水,脸上皱纹如同被刀刻入血肉,呼吸声似混有?杂物,像风穿过破旧的烟囱。
“你再与朕说?一遍?”声音苍老?,带有?愠怒。
魏京极跪在地上,脊背挺直,缓着声重复。
“儿?臣请娶永嘉为太子妃。”
“畜生!”
嘭的一声。
上好的青窑茶杯砸向魏京极的侧脸,碰大的一声碎在毯上,溅起的碎渣在他手背上划起一道血痕。
“上回你与朕说?你看上了?永嘉,朕让她给?你做侧妃,你非但不愿,还忤逆朕!如今永嘉要与段家定?亲,你素来不喜热闹,怎会出现在段家?还当?着众人的面救出永嘉!”
魏乾怒道:“朕看,分明是你与永嘉合起伙来,想逼朕就范,是也不是?!”
说?完,男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倒退一步跌坐龙椅上,咳得昏天?黑地。
魏京极等他咳完了?,轻轻笑了?声。
他用右手指腹漫不经心地擦去手背血迹,低着眼皮,眸底漆黑沉静,语调慢条斯理,不急不缓。
“圣人未免小瞧了?儿?臣。”
若真是他逼他。
做的会比今日漂亮万倍。
只可惜,他尚未来得及行动,就被今日一事打乱了?计划。
倒替他父亲省去一桩惊喜。
魏乾气极:“你莫以为这江山已是你的了?!朕还没死呢!”
魏京极闲搭眼皮,道:“儿?臣不敢。”
“朕看你敢的很!”
老?人的呼吸仿佛深入骨髓,像头被激怒的老?狼,余威尚在,可在年轻力壮的头狼面前露出獠牙,莫名显出几分虚张声势。
呼吸声渐缓。
魏乾咽下一口茶,压抑怒火,眼睛微眯:“朕还是那句话,侧妃让她当?,可以。正妃,不行。”
“你的正妃早在你未出世时?就注定?是盛华!既然永嘉在众人面前失身于你,那朕可以暂且不计较她狐媚之过,令钦天?监择个吉日,你同时?迎盛华与永嘉进门!”

第29章
魏京极忽而一笑, 道:“既然她注定是太子妃,也无所谓谁是太子,不若圣人将太子之位传给五弟, 叫他去娶。”
另一只茶杯轰然砸下!
“逆子!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废你?!”
“朕倒要看看, 朕不许你娶,你能如?何!”
御书房里的动静过大,门外守着的太监皆吓一哆嗦。
贤妃带着侍女等在门口,侍女手中的盘子里, 置了一碗碎玉燕窝和消暑的冰酪, 听到这话, 贤妃微微一惊。
太监总管刘富贵开?口,“贤妃娘娘, 圣人正与太子殿下议事, 不知要论到几时,娘娘还是请回吧。”
贤妃听到风声, 只是来这探探虚实,眼?下她心中已有定数,点头,顺势离去。
她走后,两小太监凑到刘富贵身?边,“圣人如?此雷霆震怒, 只怕这回太子殿下要受点苦头了。”
刘富贵一甩拂尘,斥道:“再嚼舌根,咱家就割了你们的舌头!圣人与殿下哪回不是吵得天?翻地覆,翌日又如?同无事发生?若叫今日之事传出一星半点, 仔细你们的脑袋!”
两小太监立刻应道:“是,是。”
旁人不知, 自?幼伴君的刘富贵却深知。
这朝中瞬息万变,只有一人的地位不会变。
在太子殿下将生死置之度外,代圣人御驾亲征,又安然回京那刻起,这大周的储君,便只会是二皇子。
圣人是爱之深,责之切,不得不说,永嘉郡主确有些本事。
苏窈醒来时暮色四合,入目是浅金色的床帘,金钩两分,飘垂曳地,是郡主府的寝殿。
身?上没了黏腻的感觉,像有人帮她清洗过,丝丝凉气钻入雪白寝衣,清爽舒畅,窒闷的溺水之感远去。
可苏窈紧皱着眉头,没有半点轻松的神色。
饶是在她昏昏沉沉的那刻,她也能感觉到,救她的是个年轻男人。
逆光低头的轮廓让她觉得十分熟悉。
正思索之际,白露带着侍女进来,瞧见苏窈醒了,立刻疾步走去,坐在榻边,将人扶起了,红着眼?道:“郡主,您终于醒了,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苏窈摇头,继而看向白露,声音有些虚弱。
“谁把我救上来的?”
白露看向一旁低头的侍女,又慌乱地瞟了一眼?苏窈,躲闪道:“郡主,您风寒方愈,今日又落了水,还是先喝了药,好生睡一觉吧,莫要让这些烦心事扰乱心神。”
“是谁?”苏窈提着气,又重复一遍,一颗心像是被紧紧攥住。
白露无法,只得道:“是……太子。”
苏窈的心凉了一半。
“奴婢问清楚了,是段家大公子从?房里逃走,躲在岸边的画舫里。郡主您刚巧就登了船,不慎落水后被盛家小姐撞见,盛家小姐向太子求救,太子殿下这才找到了您,将您救上来。”
“……有人瞧见么?”
白露犹豫片刻,道:“很多?。”
苏窈抿了下干涩的唇,双目无神地抱着双腿,下巴轻轻磕在膝盖上。
“那他现在人呢?”
“太子殿下奉旨入宫了,已去了半日,现下还不见动静。”
“长公主到!”
众人一愣,白露立即起身?,带着人去迎接。
苏窈坐在床上抬头,茫然无措地眨眼?,原来绛珠色的唇此刻显得有些灰败,声音许是呛多?了水的缘故,显得微哑。
“殿下……”
魏婉进入殿内,就瞧见这一幕,她眉间郁气更甚,莺儿?立刻寻了红漆矮凳,放置在床前。
“嗓子不适便别开?口了。”
她坐下,拉住少女柔软的手,温声安抚。
“阿窈,你莫要着急,魏元已带着人去寻了,圣人动用了御林军,定会找着人的。”
苏窈僵住,怔怔望向魏婉,眼?皮一眨不眨。
“殿下在说什么?”
白露和一旁的侍女对视一眼?,捏着手忐忑看去。
魏婉见她问这话,便知她还不知慕茹安涉险一事。
她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旋即松开?,佯装无事道:“没什么。你还没喝药吧?燕儿?,将药端来。”
苏窈却不肯揭过,直觉告诉她,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殿下,您告诉我吧?谁出事了?”苏窈喉咙艰涩,方才得知她当众被魏京极救上,心中都不似眼?下慌乱,眼?圈顷刻间便红了,“是不是,茹安?”
魏婉凝视她许久,侧首,轻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
“茹安怎么了?”
那种被寒冷砭骨的湖水溺住呼吸的感觉又回来了。
苏窈看向白露,白露连忙上前几步,跪下,将她知道的一切全盘说出。
等她说完,魏婉补充道:“虽是落水,可那么多?人都在寻,指不定适才我们说话的功夫,人已经找到了呢?”
“可茹安她不会水,如?何能活下去,这已经过了多?少时辰了?”苏窈只觉一颗心如?同被尖刀搅割,伤心欲绝的哭道:“是我害的她,是我……若非我邀她去段家,她也不会出事。”
魏婉见她有些失控,连忙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不干你的事,近来郦水大涨,淹了不少人,怪只怪风浪太大。”
苏窈情绪激动,连长公主的话也听不下去,活活哭晕过去。
这几日人人自?危,圣人与太子大吵一架,太子失了监国之权,被罚禁在宫里,不知何时能放出。
未找到慕茹安,骠骑大将军一连请了数日病假,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把五皇子都拒之门外。
郡主府无人再敢在苏窈面前提起慕茹安与魏京极,只是她日日喝药,身?体?仍不见好。
长公主留宿在郡主府,亲自?照料苏窈,可她仍不见好,一双眸子了无生气。
冠礼后的第五日,魏京极还被圈禁在宫中,长公主十分担心,亲去了一趟宫里。
第六日,魏京极终于被放出宫。
与此同时,苏窈接到了赐婚的圣旨。
悬而不定的事蓦然有了结果,许是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苏窈接旨时,并不显得意外,整个人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
乳母杨氏宽慰道:“郡主往好了想,太子殿下乃是翘楚中的翘楚,整个儿?京都寻不到一个能与其?比肩的人物了,同郡主您又是自?小相识,将郡主您当妹妹一样宠大的,婚后定也是琴瑟和鸣,宠冠六宫的。”
苏窈手指微微一动。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可惜杨妃再受宠,能仰仗的只有君恩,与一群女人争宠。
她也要过上那样的日子了。
从?前她不甚明?朗,直到赐婚的旨意下来,苏窈才意识到她有多?抗拒。
魏京极被放出宫后,又被禁足在东宫,小惩大诫,一月为期。
因此苏窈看到魏京极出现在她面前时,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彼时外头倾盆大雨,狂风卷过淡绿色的夜,清新的草木香静心凝神。
苏窈趴在窗前小案上,盯着屋檐下的雨珠,连坠成片砸下,莲灯上的烛火随风变化万千,左手边玉瓶出桃枝,空气有些冷。
她欲关窗时,却发现对面的屋子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隔着厚重雨幕,俊美的青年凭窗而立,静静注视着她。
见她终于发现了他,魏京极眼?神顿了一下,朝她走来。
苏窈没动,一直保持抬手关窗的动作。
魏京极走到她面前,冷气寒意扑面而来,他人站在窗前,连鼓噪的风雨声都似被他平阔的胸膛肩膀隔拒,变小了许多?。
对视良久,他方才动了动唇,声音放的很低。
“怎么穿这么少?”
她只穿了一身?乳纱如?意对襟衣衫,看起来比几日前瘦了许多?。
苏窈没什么情绪地摇头。
魏京极问这话并不是单纯的询问,他说完,便将窗户替她关上,从?门口进来。
屋内温暖如?春,苏窈将木栓锁上,将外头沁冷的风关在窗外。
两人定了婚期后,魏京极反而规矩许多?,高大的身?体?靠在月门外,轻声开?口。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窈如?今想问的只有那么一件,可若找到了人,怎会无人来告诉她?
她摇头。
魏京极本是怕她同圣人一样,误会是他做局,以这样污她清白的方式逼她嫁他,有慕茹安的前车之鉴,也怕她做出不可挽回之事,实在坐不住,便来了这。
可她不问,他却不能不说。
魏京极沉默一会儿?,道:“这次的事,是意外。”
青年虽没进来,室内已有清淡疏冷的龙涎香,连他的影子也如?水中映照出的冷峰,斜斜覆了她半边身?体?。
苏窈忽然问:“我不想嫁,你能不娶我吗?”
魏京极一顿,心像是被人捏了一把,细细密密的疼。
他眼?皮微低,敛去眸底情绪。
“为何?”
“因为我不想当太子妃。”她说完,又自?言自?语地一笑:“我在说什么呢,如?今我还有什么选择?”
过了不知多?久,雨越下越大,魏京极才轻声开?口,看着她出神的眼?眸,一字一句,慢慢道:“我日后,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若茹安听了这话,她会说,这都是男人惯用甜言蜜语。
然而,即使是魏京极说出的甜言蜜语,大概也是没法保证的。
因为,在魏京极来过后的第二日,苏窈又接到了一道圣谕。
来传话的是圣人身?边的心腹太监。
“郡主得知道,即便您日后贵为太子妃,太子殿下也绝不可能只您一人,您是个聪明?人,该多?劝劝太子纳侧妃才是。”
苏窈表情淡淡。
“听闻您与盛家大姑娘关系颇好,共侍一夫,不也算一桩美谈?”
“圣人的原话,他道,若非太子执意娶您为正妻,这太子妃怎么也不该是您,为了父子情份,他只能遂了他的心愿,可您也该懂事,懂得替圣人和太子分忧。”
“这两年内,若您能劝动太子纳妾,圣人便不再计较您使他与太子之间心生嫌隙之事,您也算将功折罪。若这两年内,太子殿下还执迷不悟,不愿开?枝散叶,独宠于您,那圣人也留不得您。念在苏家一门老小为国捐躯的份上,圣人会破例,下旨让您与太子殿下和离。”
她是不是还要感激圣人,不是直接降旨废了她,也保全了苏家的颜面。
苏窈听了口谕,心里并无什么波动,只是有些好笑,“看来在圣人眼?里,我已是个祸国殃民的人物了。”
刘富贵笑道:“郡主的确倾国倾城。”

替圣人传话的太监走后不久, 东宫的礼单便?到了。
苏窈没有兴趣看,将礼单交给白露,坐马车去到郦水沿岸, 驻足了好一会儿, 才上马车,叫马夫去骠骑大将军府。
其实她早就想去?,奈何前几日长公主不答应,说到底, 若不是她邀慕茹安去?段家?, 她也不会遇难。
不管旁人?如何想, 她都得去骠骑大将军府,向茹安的父母亲赔罪。
将军府的门房见了苏窈的马车, 略一踌躇, 还是将人?请了进来,让她在花厅等着。
不多时, 方氏身边的丫鬟过来道:“郡主,我家?大夫人?身体不适,见不了您,劳您在此久等。”
苏窈道:“夫人?可是不愿见我?”
丫鬟道:“郡主说笑了,郡主金枝玉叶,下月便?要嫁去?东宫, 是顶顶金贵的人?物,我家?夫人?怎敢不愿见您?”
苏窈垂睫,团锦琢花逶迤长裙慢慢划过门槛,走出花厅, 丫鬟见她离开,便?也回去?复命。
方氏鬓发半白, 坐在树下,手里拿着慕茹安百日时的小衣裳。
“人?走了?”
丫鬟回道:“走了。”
方氏哑着声,叹道:“茹安这孩子,我平日里管她管的严,她不止一次向我抱怨,说没见过哪家?的姑娘还有门禁的,亏的我们是武将家?,管了十几年,眼见她被赐婚,郁郁寡欢,我难得不管了,由着她闹,谁知偏偏就是这回害了她性命。”
魏元带着御林军,在郦水河畔搜救近半月,除了捞着她一件外衣裳,其他什么都没捞着。
“若非郡主邀小姐去?那劳什子的冠礼,小姐也不会就这样没了。”丫鬟忍不住抽泣道。
四周安静地能听到树叶落地的声响。
有几片枯黄的叶子掉在了方氏身上,她掸去?,摇头道:“莫要口?无遮拦,郡主如何,轮不到你一个丫鬟说三道四。”
丫鬟紧闭了口?,眼神却不服气。
方氏嘴上这样说,心中?也清楚,茹安继续胡闹,迟早也会出事,但却做不到对苏窈毫无芥蒂。
茹安是她十月怀胎生下,辛苦养了十多年的小女儿,一夕之间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尚且接受不了。
这丫鬟原是服侍方氏的,后来被方氏派去?给了慕茹安。
慕茹安身边两个亲近的丫鬟,一个是红儿,一个便?是这绿儿,三人?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
绿儿同方氏回了话,便?回慕茹安住的和风院。
一踏入院子,本?该出了府的苏窈却在她们小姐的屋里!
红儿还高?兴地同她说着话,绿儿不能喝止苏窈,便?气得将红儿拉出来:“你带她来这做什么?别忘了我们小姐是怎么没的!”
红儿道:“你怎么说话的!郡主于我们小姐有大恩,她想来便?来,小姐若活着,也怪不着我。”
“我瞧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些日小姐没了,你说你伤心了几日,如今见了她还笑嘻嘻的,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是嫌咱们将军府庙小,想攀高?枝儿,跟了她不成!”
绿儿本?以为红儿会反驳,可红儿却意味深长地道:“小姐早就将我们两的身契归还了,如今小姐不在,我即便?就此离开,去?了郡主府,谁也说不得我什么,总好过服侍其他主子。”
绿儿不过随口?一说,哪知红儿当真存了这心思,简直气的说不出话:“好啊,我可记着了,我立刻便?去?将你的话告诉大夫人?,你当真良心被狗吃了!咱们小姐真是看错了你!”
苏窈兀自伤神,用手指轻点了点关?着鸽子的笼子,慕茹安虽未上过战场,本?事却一样不少?,她不仅能耍刀弄枪,还会训鸽,她府上的鸽子便?是她亲自去?训的。
走出门时,又见刚才在花厅遇到的那丫鬟,带了几个仆妇和同样装扮的丫鬟来,气势汹汹地堵着红儿。
红儿无助地缩着肩膀,朝她看来。
绿儿开口?,语气愤怒:“你躲什么?你不是见咱们小姐走了,就要去?郡主那做奴才吗?如今郡主就在这儿,你问?问?郡主,肯不肯收下你这没良心的!”
魏元一连登门几日,今日才接着苏窈的光,进了骠骑将军府,正巧撞见这一幕。
那日他寻了数个时辰不得,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电光火石间,他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慕茹安或许根本?没在水里。
以慕茹安的个性,逃婚一事她也是做得出来的,可他另派人?手去?蹲守城门,却也毫无所获。
于是这几日,魏元一直派人?盯着骠骑将军府的动静,若叫他抓住把柄,倒也不算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前这两丫鬟,便?是他着重派人?盯梢的。
慕茹安一个人?是绝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出逃的,最?有可能帮她的,便?是这两个丫鬟,以及苏窈。
苏窈没有察觉有人?在看她,听了绿儿的话,她皱了下眉。
红儿对茹安向来忠心耿耿,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莫非,是茹安交待过她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苏窈久无波澜的心顿时跳的飞快,无数念头在心中?浮现。
正不解时,红儿忽然哭嚷起来:“郡主,您可能收留奴婢?奴婢在这府上是待不下去?了,望您念在小姐的份上,让奴婢去?服侍您。”
绿儿气道:“你哪来的脸提小姐!”
眼看几人?都要动手了,苏窈却开口?了,声音轻柔。
“莫要争执了,念在你服侍茹安多年的份上,我便?让你跟了我。”
红儿大喜:“多谢郡主,郡主救我一命,红儿定会尽心服侍!”
一众原来伺候慕茹安的仆人?气愤无比,却也无可奈何,低着头跑去?请示方氏,得了许可,眼睁睁看着苏窈将红儿带走了,才义愤填膺的骂起来。
其中?为首那个穿绿衣裳的丫鬟骂的最?凶。
魏元从树后走出,面色寡淡。
蒋梧俯身道:“殿下,看这情形,是那红儿在将军府里没了靠山,借慕茹安的情分,攀上了永嘉郡主,其他丫鬟似乎十分鄙夷她的行为。”
魏元笑容很浅,“良禽择木而栖。日后这些丫鬟被派去?做粗活,或是服侍哪个刁难主子,想起今日来,未必不心生悔意,后悔今日没随苏窈一道走。”
这些丫鬟间的事,他懒得去?管,蒋梧下一句,却说在了他心坎上,“只是这红儿进了郡主府,日后进了东宫,属下再想派人?盯着,或是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怕就不可能了。”
魏元用眼神一指,道:“那不是还有一个。”
“寻个机会,试一试她。”
苏窈将红儿带回了郡主府,连白露也没让跟,一进屋让人?将门窗都关?了。
朦胧的光线自窗缝斜射而下,细小的尘埃浮在空气中?,她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问?:“可是茹安叫你这样做的?”
红儿大感意外,忙磕了几个头,道:“郡主英明,正是我家?小姐让我‘被赶出来’的!”
她说完这句,有条不絮地讲了慕茹安是如何利用花苞与外界联系,如何与殷家?商队的少?东家?相识,如何利用混乱金蝉脱壳……
说到紧要关?头时,苏窈仍有些后怕,等红儿讲完了,她额头上已出了一曾薄汗。
巨大的惊喜让她尚有些回不过神,眼圈又红了,可这回是庆幸。
红儿继续道:“此事天?知地知,小姐知郡主知,余下的便?只有那位殷家?少?东家?知了。小姐担心有人?起疑,连绿儿也没告知。
她怕那些人?从奴婢这探听到什么风声,更因小姐想与郡主您联络,这中?间与其假手他人?,不若就让奴婢来,故而小姐离开前特意叮嘱了奴婢,定要让郡主您收下我。”
“我知她素来喜欢胡闹,可这一次,竟连我也瞒在鼓里。”苏窈佯装生气,“前几日我眼睛都要哭瞎了,你怎么也不来告诉我一声?”
红儿喊冤道:“这便?是奴婢不便?之处了,若不随郡主来,奴婢指不定被指给哪个姑娘差使,日日叫人?看着,连出府都不能,如何能告诉郡主这一切,就算告诉了郡主,频繁传信,只怕也会被有心人?怀疑,到时便?功亏一篑了。”
苏窈道:“是这么个理儿。那你说,她如今在哪?”
“算算日子,应当已经顺利到乌州了,”红儿笑道:“那可是个极为山清水秀的地儿呢,紧挨着扬州。”
“乌州?”苏窈想起了在郦水山庄见着的竹儿,她也是乌州的,“正巧我听过。”
红儿笑说:“这是小姐选了好久的地儿,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与郡主您相见呢。”
苏窈唇角的笑意逐渐淡下。
她再过一月便?是太子妃了,哪有太子妃能随意离京的?
这辈子她都离不了京城了。
除非……
苏窈眸底划过一丝异样,她垂下眼皮,团扇无意识在胸前轻扇了两下。
除非,她选圣人?给的第二?个选择。
只要魏京极这两年内,除了她之外,别无其他女人?,圣人?便?绝不会留她在他身边。
这是圣谕,即便?是魏京极也无法抗旨。
到时她提出请求,圣人?必定应允,只要魏京极这两年没能继承大统,那么这一条路便?是可行的。
如此,她便?不必和好友共侍一夫,不必被困在深宫,装着贤良淑德。
和离完她便?去?江南,和茹安一道游山玩水,不比囿于京城好多了。
苏窈语默良久,陷入沉思。

太?子大婚。
自紫宸宫往下眺望,玄武大街为中轴线往外伸展,报晓鼓随晨星擂燃, 京都即为囊括一百一十里坊的巨大棋盘, 象征吉祥如意的绣带被各街坊高悬门?首,小贩的叫卖声与冒出水珠的合欢树皆洋溢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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