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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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桌边不说话,对面的?夫妻俩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陆显踌躇着,终是推了马氏一把:“你带明暇回屋去。”
“我……”
“快去!”陆显轻呵一声,这回直接推搡了母女俩,不容半分拒绝。
马氏颇为不情愿,但对丈夫的?顺从叫她做不出当着外人反抗的?行为,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声什么,终究还是抱着孩子回了屋。
等?院里只剩陆尚和陆显了,陆尚方才开口:“我来为何,你是知道的?吧?”
“说说吧,我是做了什么人怨天?憎的?事,叫你既不念兄弟之情,又不念提携之恩,宁愿去挨板子,也要将我告上公堂。”
“大哥我——”陆显一下子慌了。
陆尚嗤笑一声:“别喊我,我可当不起你的?大哥。”
陆显目光游离,他怎么也没想到,到衙门告状的?事会传到陆尚耳朵里,且看他的?模样,根本没有因此受到刑法,这与?他和马氏私底下商量的?可不一样啊!
陆尚以?前尚能容忍他怯懦的?模样,现在再看,只觉格外膈应。
陆显这一天?天?装得老?实巴交的?,谁能想到,他实际是个背后捅人刀子的?。
陆尚不耐烦道:“快点说,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叫你做出状告亲眷的?事,简直是恨不得我死?在这上头,我没时间听你废话,赶快交待!”
此话说得实在严重,陆显一个激灵:“我没想叫你死?!我就是、我就是——”不知他是真的?胆小,还是畏惧陆尚的?身?份能力,他在许久的?结巴后,终于说了实话。
“我就是想接管你手里的?生意,你都考上举人了,以?后肯定能做大官,这么一点小生意,你定是不会看在眼里的?,我知道我不讨你喜欢,以?后你当了大官,这些生意肯定也轮不到我,我要再不为自?己、不为明暇想一想,我就真没机会了……”
陆尚听得匪夷所思,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
陆显说:“大哥,我给你干了这么多年,自?认对每件事都很?上心,不说有功劳,至少也有苦劳吧,可便是这样,你还是不由分说把我调去了建筑队,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了?你说清楚,什么叫那种地方?”陆尚怒极反笑,站起来根本不知用什么动作?表达他心头的?怒意,“我当初是不是问过你?问过你愿不愿意去?你说跟我是想赚钱,我就问你,你在建筑队这几?月,赚的?不比之前多吗?”
大概是被逼急了,陆显大吼一声:“那种地方怎比得上物流队体面!”
“是!建筑队是能赚更多的?钱,可那钱全是我的?血汗钱,大哥你只管坐在家?里,手下有的?是人给你干活,可我呢?”
“我要跟一群庄稼汉给人家?搬砖盖房,一天?到晚站不住脚,全在干苦力活!好不容易下工回家?了,碰上街坊邻居全问我,怎灰头土脸的?,是不是不在物流队干了,你叫我怎么回答!”
陆尚是彻底听呆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问一句:“你就一直这样想的??”
觉得他只用舒舒服服地在家?躺着,就有大把的?银子送到他手里。
觉得建筑队都是泥腿子干的?活儿,哪怕赚得多,也比不上物流队的?那二两银子。
觉得他不怀好心,故意磋磨自?家?兄弟……
陆尚失望地摇了摇头,再多的?质问也尽散在了心灰意冷中。
到了这里,其实什么也不用问了,陆显的?埋怨也好,动机也罢,皆是一清二楚。
陆尚维持了最后一分体面:“既然你一直这样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愿在建筑队就算了,我这地方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赶明儿你看是找人帮忙还是怎的?,尽快从我家?搬走吧,念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往后你我就不必联系了。”
“但兄弟情分并?非免死?金牌,你将我绘制的?新房图纸泄露给外人,这无论是在为人还是经?商上,都犯了大忌,其间所造成的?损失,我会叫人核算后给你送来,你看你是赔钱,还是等?我将此事上报官府,我给你一月时间考虑,算是我全了与?你的?最后一点情分。”
“等?等?!什么泄露图纸?大哥你在说什么……”
陆尚对他已是彻底失望,根本不想再听他一句辩解,他丢下一句“好自?为之”,转身?就往院外走去,便是背后响起断续的?否认,也没能叫他回头。
“大哥你等?等?,我没泄露图纸,这跟我没关系……不对!我知道了,是马氏!是马氏背着我把建筑队的?图纸卖掉的?,她一直说那些图纸很?值钱,但我没同意,大哥我真不知道啊——”
图纸泄露已经?发生,无论是陆显做的?,还是马氏的?私自?行为,陆尚全都不关心了。
在他看来,夫妻一体,陆显夫妻俩,便是真有什么互相隐瞒的?,也不过半斤八两罢了。
就在陆尚踏出院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房门的?开合声,女童的?尖叫划破长空,而后便是一阵厉声咒骂:“你个贱妇!你背着我做了什么,我给你的?图纸呢?”
“都是因为你的?蛊惑,才叫我背叛了大哥,要不是你一直在我耳边说他看不起我,我怎会做出背叛大哥事情,都是因为你!”
“大哥你等?等?,大哥我错了!你等?等?我——”
背后的?呼唤声越来越大,夹杂着两道声调不同的?女声,可无论是什么,都未能叫陆尚有半分动容,管他们在后面打得有多激烈,不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吗?
那夫妻对他早是满心怨念,升米恩斗米仇,果然如是。
陆尚没有在塘镇多留,赶着夜路回了府城,待他摸黑进了屋里,却意外发现门口留了两盏灯,烛光映射到床头,叫姜婉宁不舒服地挡着眼睛。
他第一反应就是熄了门口的?蜡烛,又脱去外衫,在门口抖落寒气才靠过去。
哪知就在他刚碰上姜婉宁指尖的?时候,就听她迷迷糊糊地呢喃道:“夫君回来了……”
不知怎的?,陆尚满心的?疲倦一下子就散了,他闷笑两声,轻声问道:“阿宁还没睡?”
“嗯——”姜婉宁也不算没睡,就是睡得不太踏实,半个晚上都过去了,始终半梦半醒的?,这才在陆尚靠近的?时候感知到,她模糊说,“等?你呢,快上来,好困呐……”
陆尚被她念得心都软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想法。
他赶紧褪了鞋袜,想了想又到柜子里翻了一身?新里衣,换上干净里衣后才真正?爬上床,长臂一捞,把姜婉宁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
他想跟姜婉宁说说小话,可看她困得眼皮不住打架,又实在不忍叨扰,最后只能在她嘴角亲了又亲,哄她入了梦乡。
一夜好梦。
翌日大早,姜婉宁睡醒瞧见身?边人后,很?是愣了一会儿,下意识推了陆尚一把:“夫君昨晚回来的??”她这是完全没有昨晚的?记忆了。
陆尚挣开一只眼睛瞧了她一眼,很?快又把她拽过来,轻哼两声,哄她再多躺一会。
姜婉宁见他眼底还残留着青黑,抿了抿唇,只好顺从地躺在他怀里,一直等?到再不起就要迟到时,才狠心将他喊起来。
这段日子两人都是结伴去私塾的?,私塾现在还没招进来新夫子,仍是姜婉宁兼顾两边。
在去私塾的?路上,陆尚挑挑拣拣,将陆显夫妻的?作?为说了说,他隐去了到衙门告状的?事,只说他们俩利欲熏心,将建筑队的?图纸给泄露了去,被他发现,这才有了昨日的?奔波。
姜婉宁这才意识到他昨日多余问的?那嘴陆明暇,随后心里很?快被愤恼所替代:“他们怎这般作?为?夫君待他们已足够好了吧,便是这样都不满足?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恩将仇报了,要我说夫君还是太大度了些,就该直接把他们压去官府,何时弥补了损失,何时再从牢里放出来!”她义愤填庸,越说越替陆尚觉得不平。
陆尚见她生了气,唯恐叫她动了胎气,只能好声劝着,半天?才叫她情绪平复下来。
等?骂完了陆显夫妻,姜婉宁忽然意识到点不对劲,她狐疑地看过来:“夫君,你刚刚说的?建筑队,我怎么没什么印象啊?”
“……”陆尚沉默良久,一拍脑袋,复将额头抵在姜婉宁肩上。
他闭眼装傻:“什么,我刚刚说什么了吗?阿宁是不是听错了?哎今天?的?路怎这么长,我都等?不及去私塾做早课了!”
姜婉宁忍俊不禁,屈指在他手背上点了点,最后却也没责怪什么。
两日后,陆显一家?从无名巷子里搬了出去,能搬离得这么快,并?非是他们怀有愧疚,而是陆尚从府城找了人,过去“帮”他们快些搬家?。
至于建筑队的?损失也核算出来了,足足十八张图纸,若是真能落地,少说也能赚大几?百两银子,靠着陆显他们的?积蓄,绝对是还不上了。
陆尚心里门儿清,按着早先说过的?,给了他们一月期限,然一月之期一到,他便马不停蹄将他们告上了县衙,有建筑队的?一应工人作?证,陆显夫妻俩再无辩解机会。
县令将夫妻二人收押,以?侵占他人财产的?罪名,判三年牢狱,余下陆明暇则是被送回了陆家?村,只能丢给爷爷陆老?二照顾。
陆尚在知道陆显夫妻的?下场后,就没有跟进后续。
反是陆光宗和陆耀祖俩兄弟,受了陆显的?影响,也叫他生了几?分厌弃,之前说过的?可带他们来府城念书也不作?数了,便是日后能不能进物流队都要两说。
待将陆显的?事处置清楚,又是一两个月过去了,年关也在一片匆忙中悄然而逝。
这是姜家?团聚的?第一个年头,只可惜了姜家?大哥不在,但曲恒带了妻女过来,陪着一起过了这个年,也算另有一番温馨了。
眼见过了年,外头的?天?还冷着,会试也如期而至。
如今正?是三月初,会试定在四月底,从松溪郡府城到京城路途遥远,陆尚其实早该出发,只是不忍留姜婉宁一人过年,这才硬拖到现在。
若是姜婉宁没怀身?孕,陆尚倒也想过带她一起上京,只是她有了孩子,此去不知情况,他万不可能将其陷入被动境地的?。
这剩下的?两月时间拿来赶路,实则还是紧促了些,只在陆尚心里,便是会试也比不得陪妻子过年重要,旁人劝服不了他,只能由着他胡闹。
既然年关结束,他也当快马加鞭,立刻上京赶考去了。

第77章
说起赴京赶考这事儿, 除去路上要耽搁的这些时间,另有叫一家人担忧的?,便是陆尚归来的?时间。
依着往年的?惯例, 春闱多是在?四月初,月底放榜, 五月底殿试,直至六月底才能万事皆毕, 放归。
今年因着外宾来朝,春闱往后拖延了半个多月,直至四月底才开考, 这样等放榜至少要五月中了, 便是紧赶着开殿试, 只怕没一个月也难以结束, 而不巧的?是——
姜婉宁将在五月底或六月初临盆。
这是她与陆尚头一胎, 许多事没有经验, 全是从长辈嘴中听来或自行摸索着的?, 好在?肚里的?孩子是个乖顺的?,姜婉宁从怀孕到现在?,除了四五个月份的?时候有点胃口不好, 其余难捱的?孕期反应都?没有, 也就是这两个月月份大了, 方才觉出身?子重来。
而这些在?陆尚的?精心关照下?也并不是太大麻烦,总归一日?过去一日?的?,前七个月全都?顺当?过来了。
陆尚在?算出姜婉宁的?预产期后,转念就想放弃这场会?试, 反正今年是开的?恩科,等明?年这个时候就有正科了。
可等他说出这般想法, 姜婉宁只斜斜瞧了他一眼:“那?夫君又怎知,明?年没有旁的?事给耽搁呢?”
“还能有什么事?”陆尚凑过去贴了帖她的?侧颈,自从入了正月,他简直是恨不得时时刻刻贴在?姜婉宁旁边,连物流队的?事都?喊不走他了。
若是有哪半天?没能瞧见人,什么跌了摔了惊扰了胎气,那?些不合时宜的?意外全涌到他脑海中,被那?些无端的?妄念吓得双眼无神,
偏他又嫌这些事晦气,无论怎么被姜婉宁追问,他也不肯透漏分毫,只能越发紧着她。
姜婉宁推了推他,没能推开只好作罢,掰着手指头数:“万一孩子生病了,你是不是又想留下?照顾?万一我也生病了,你是不是更不愿走了?还有爹娘奶奶他们,万一——”
“好了好了,别说了。”陆尚被她念得头疼,只能屈指按在?她的?唇瓣上,试图止住接下?来的?言语。
姜婉宁也不知怎么想的?,竟张口在?他指肚上咬了一下?,继而道:“那?今年春闱还参不参加?”
“……”参不参加春闱,陆尚暂且不知道,但他死死盯着才被轻咬过的?指尖,一时双眸发暗,“阿宁,你记不记得大夫说过,过了最初那?几个月,等胎象稳定了,就可以行房了?”
姜婉宁瞬间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陆尚半蹲下?来,箍住她的?手腕不许她往后躲,哑声说道:“我不想当?禽兽,阿宁你也老实点,别总招惹我。”
“什么叫——”姜婉宁被他这话?说懵了,张口欲要问个清楚,偏再一抬头,陆尚已大步走向门外,细看其背影还带了点慌张。
姜婉宁实在?没忍住,抄起手边的?枕头,用力朝他离开的?方向丢去,又骂一声:“你混账!”
却不知混账本人听没听见这句骂,陆尚出门直奔书房去,还不忘叫底下?人准备一盆冷水。
下?人满头雾水:“这寒冬腊月,老爷要冷水做什么?”
事关前途大事,光是陆尚不想上京没用,他在?外头说一不二,可回到家里,还是有许多能左右他的?人了。
哪怕光是为了不叫姜婉宁操心,他也要慎重考虑。
这样一家人好说歹说,总算叫陆尚消去了缺考的?念头。
一转眼又是三天?过去了,陆尚便是嘴上应了会?入京,可行动上还是能拖则拖,他熟悉大昭的?舆图,也晓得若是日?夜不停地赶路,从松溪郡到府城仅需一个月。
叫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虽没有行动,屋里人却是替他把一切都?准备齐全了,连着两月的?吃食和换洗衣物,丁点儿不落。
姜婉宁连着两三天?都?在?外奔波,第一天?是联系上了物流队的?人,叫府城的?管事帮忙准备了两辆马车和几匹好马,又约定好五日?后到陆家门口接上陆尚。
第二天?就是一些随行物品的?准备了,因陆尚自身?会?带银子,许多东西都?是可以在?路上买的?,这提前备下?的?物件儿就宜精不宜多。
首先是吃食,吃喝之事最不能马虎,姜婉宁怕陆尚出现水土不服,索性直接给他准备了整整两个月的?吃食,全是些耐放的?馍馍和腊肉,还有几包用油纸包好的?肉包,能在?上路的?前两天?吃。
其次便是换洗衣物,除了他们房里的?那?些外,姜婉宁又给他多买了五套新衣,其中两套是耐脏耐穿的?,再有两套是用来结交同?窗时穿的?,最后一套则稍显正经富贵些,适宜用来会?客。
最后就是一些七零八落的?小玩意儿,姜婉宁参考了她幼时流放路上的?经验,又备了不显眼的?钱袋、百用的?伤药、暖手暖脚的?热水袋、以及一应笔墨纸砚等。
东西的?种类不少,但她小心控制在?了一车之内,这样一车坐人,一车拉东西,两驾马车正好都?安排上了。
等陆尚得信儿,装满行装的?马车都?到了家门口,就等着到了约定的?日?子,车夫一到就能出发。
姜婉宁假装瞧不见他面上的?无奈,絮絮说道:“我托人给詹大哥去了信儿,詹大哥说这段时间得闲,可以护送你入京,这样便是遇上匪徒也不怕了,当?然不碰见最好。”
“反正我能想到的?就这些了,夫君你再自己查点一遍,看还缺不缺东西,趁着最后两天?,也好赶紧补全。”
陆尚轻哼一声,转身?将她拽到身?边,不高兴地说道:“缺个陪我说话?的?小媳妇儿,阿宁能给我补上吗?”
姜婉宁被他逗笑了,嗔怒道:“没有小媳妇儿,再胡说连马车都?没有了,你就徒步走去京城吧!”
“阿宁能狠下?心?”陆尚笑着,趁她不注意,垂首在?她耳尖上亲了亲,本想在?另一侧再亲一下?,只旁边来了人,他只好遗憾作罢。
又过两日?,詹顺安和物流队里的?车夫一同?到了陆家门口。
陆尚早有准备,只真?到了离开这一天?,还是有诸多的?不舍和忐忑,他守在?卧房的?床前,望着姜婉宁的?睡颜,心头百般纠结,一面是不愿打扰她的?好梦,一面又想临走前跟她说说话?。
只可惜他守了半刻钟时间,到底没能等到姜婉宁睁眼,最后他只能在?她手背上蹭了蹭,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去。
而就在?房门被合上的?瞬间,却见姜婉宁忽然睁开了眼睛,她艰难地坐起来,双唇紧紧抿在?一起,沉默良久,低头时险些落了泪。
今年私塾中了举人的?学生共有十四人,只旁人不似陆尚这般为旁事所?扰,早在?年前就提早上京准备着了。
其中庞亮和冯贺结了伴,原本他俩是想跟陆尚一起的?,奈何陆尚始终拖着,他们怕陆尚一个想不开真?缺考,只能先行一步。
他们从陆氏物流借了人手,虽不似詹顺安那?般能打,但也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常年做着远途货运,如今不过护送两人入京,自然也不在?话?下?。
等陆尚抵达京城,庞亮和冯贺已经抵达一个多月,早早寻好了住处,甚至结识了好几个外地来的?书生,他们都?是住在?青名巷子里的?,之前还约着一起去参加了三月底的?诗会?。
这些年陆氏物流往各地发展,便是在?京城也有一个小小的?中转点,只是因着未与京中人士有合作,那?个中转点设在?京郊的?一个小村子里,护送庞亮和冯贺的?长工入京后就去了中转点暂住。
陆尚也是头一回来到大昭京城,他虽知物流队在?京郊有一个小院子,却也不知道具体方位,还是被詹顺安带着在?城外几番打听,耽搁了七八日?时间,才找到长工住处的?。
随后他又在?长工的?带领下?,顺利与庞亮和冯贺会?面。
几月时间不见,陆尚一脸的?沧桑,反是冯贺和庞亮面带红光,才跟他见面,就给他介绍:“你瞧见左边那?户人家没,那?户人家乃是京城本地人,他家三个儿子全在?念书,老大老二都?中了进士,到外地做官去了,老三今年刚过了院试,正准备明?年的?乡试呢!”
“那?户人家姓魏,原本出了两个官身?,也算发迹了,只是他家觉得此?地风水好,这才带着老三住回来,我们在?这住了一个月,也只见过魏家人一次,还真?别说,是跟咱们不大一样……”
陆尚收回视线:“然后呢?”
“然后……啥?”冯贺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我就是想叫你知道,我们租的?这间宅子旁边住有了不得的?人家,要是有机会?,不妨跟他家结识一二,说不准于科考也有助力呢。”
不光是他这样想,整个青名巷子里,十之八九都?是外地来的?赶考人,难得碰上一家本地住户,还是个接连出了官身?的?,有这想法的?占了大多数。
偏偏陆尚离家一个多月,时间越长,对姜婉宁的?四年越深,眼下?他只想着赶快考完赶快回家,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至于结交有识之士什么的?……
在?他看来,还不如琢磨琢磨把陆氏物流开到京城来得实在?些。
待陆尚表明?他的?想法,冯贺顿是无言:“陆兄,你这可真?是——”他们一心想着脱离商籍跃身?士族,唯有陆尚数年前就一心做买卖,便是到了举人这一步,竟还不改初心。
陆尚摆了摆手:“不冲突不冲突,能不能入朝为官,说到底还是要看上头人的?意思,光我一人努力是不成的?,既然是拿不准的?事,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有把握的?事上,也不枉费我经受的?几月思念之苦了。”

陆尚虽有心在京城发展一番事业, 却也知?此时?绝非专心行商的时?候。
他在妻子临产之际离了家,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既是为科举付出这么?多, 总不能?真白白走这一遭。
先不说他本就想在官场上做出点名堂来,哪怕只是不辜负留姜婉宁独自待产的期望, 也要竭力准备半月后的春闱。
临来京城前,姜父却是交给了他一份名单, 那名单上的人多是京中朝臣,为首的那位还是堂堂二品大员,而这些人皆师从姜父, 与姜家颇有渊源。
姜父的意思是, 若陆尚在京中碰见什么?不好处理的棘手事, 可凭与他的关系去?找这些人求助, 只是当年姜家出事得太突然, 从下狱到判流放, 前后不过?两个月, 以至姜父也没能?知?道他的诸多学生里,有谁曾为他奔波,又有谁冷眼旁观、落井下石。
因此他虽给了陆尚这份名单, 却也不能?保证名单上的所有人都能?求助, 只能?带着预防不时?之需。
陆尚用两天时?间将名单上的人打听清楚, 随后却并没有上门拜访的打算,他甚至为了以防万一,将名单直接给烧了,只在心里记个清楚。
在其?余学子?频繁参加诗会宴会时?, 陆尚却一改往日作风,每天除了吃饭轻易不出房间, 只闷头在屋里复习。
他和冯贺、庞亮住在一起,在他的影响下,其?余两人也辞了好多诗会,起早贪黑一心学习,誓要在今年考出一番成绩来。
转眼间到了四月底,会试如期开考。
此番会试的主监考官乃是当朝左丞,三名副监考中便有一位在姜父给的名单上,姓王,现任翰林侍讲,已连续监考了两届会试,又是阅卷的主笔之一,倦华而不实,好务实文风。
陆尚在得知?此次会试的几位监考后,只专程打听了一番他们的喜好,至于说提前与那位王侍讲结识什么?的,会试在即,为了避免徒增事端,他倒没想多此一举。
会试的流程与乡试差不多,只考试时?间从原本?的三日改为六日,在这六天里,考生除如厕外不得离开号房,也不许携带除纸笔之外的任何东西,至于吃食被褥等,自新皇登基后也不许自己携带了,改成到了相应时?间会有官兵分发。
对于这一改变,陆尚倒是乐见其?成,这样既能?减少作弊的可能?,也省去?许多他为琐事操心的时?间。
入考场前他与互保的其?余四人碰了个面?,又互相检查了携带的东西,很?快便去?了检查的队伍后面?排着,等官兵检查后,直至入了考场才分开,各自去?寻自己的号房。
锣鼓声响,考场门关,考试正式开始。
大昭的会试分诗赋、经义、策问三场,其?中诗赋一天,经义两天,策问三天,不得交头接耳,亦不可提前交卷。
陆尚拿到试卷后,先是将所有题目先看了一遍,待看见了占比最重的策问后,却是不禁眉心一挑。
他很?快沉下心,从头开始作答。
他于诗赋并无什么?天赋,全靠姜婉宁给了他能?应付大多数题目的范文,临时?套用,没有一分真情实感,全是技术。
因着他对诗赋没什么?追求,只要能?按着题目写出就好,自然也不会在上面?耗费太多时?间,会试开考不过?半天,他就将四道诗赋题全在草稿上写好了。
在他落笔时?,正好赶上分发午饭的时?间,陆尚索性停了笔,先等用过?午膳,到了下午再做誊抄。
晌午饭是最简单的白面?馒头就冷水,有些家庭富裕的学子?吃不惯,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勉强塞下去?半个馒头,等胃里不翻腾了,就赶紧继续下午的答题。
大昭的会试不许考生自行携带蜡烛,考场也是不给分发的,以至到了晚上,考场内一片漆黑,自然也没有连夜作答一说。
陆尚在姜婉宁和姜父的特训下,这两年的字已好看了不少,不说比得上大家,至少也算端正整齐了。
他看时?间尚且富裕,下午誊抄时?就多用了几分心,速度虽有减慢,但?整张答卷上没有一点更改的痕迹,打眼看过?去?,也算一份整洁漂亮的答卷了。
伴着夜幕降临,考场内彻底安静下来。
陆尚的号房位置在考场正中心那片,本?来没什么?不好的,谁知?到了夜里,他前后所有都传来震耳的打呼声,此起彼伏,每当他将要入睡时?就要猛一下子?抬高,气得他差点骂脏话。
毫无疑问,这一晚他并没能?睡好。
第二?日他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便是翻开经义题,看见熟悉的题目也没能?叫他面?上好看多少。
今年的经义总共十二?道题,除了最后一道稍微有一点新花样,其?余的题目都是中规中矩,全是姜婉宁早前讲过?数遍的。
陆尚早将这些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又有姜父的点睛之语,这些题目在他眼中实在算不上难,甚至都不需要打草稿,直接就能?往考卷上作答。
当第二?日考试结束后,他的经义答卷已完成了大半,他粗略估摸着,明日再有一上午,也就能?把所有题目解答完了,届时?正好能?留出一下午的时?间来补觉。
前三日顺利过?去?,陆尚有了半个下午的补眠后,不知?是心里愉快的缘故,还是大脑适应了环境,到了晚上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打呼声,竟也能?睡个囫囵了。
第四日正式答题前,监考官会先将前两场的答卷收上去?,又留出一个时?辰的舒展时?间,叫考生在号房范围内活动一二?。
等到了策问作答时?间,考场又是安静下来,只余下纸张翻页的哗啦声。
策问共十道题目,前两道乃是算数题,一道常规一道复杂,常规题是绝大部?分考生都能?答出来的,毕竟入朝为官又不是叫人来算账的,只要熟识简单的算数技巧,也就满足做官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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