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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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宁出身大学士府,千娇百宠,娇艳明媚,就等着及笄那日寻个好夫家。
谁料姜家站错队,新皇登基,头一个拿姜家开刀。
姜家女眷虽逃过充娼,但也逃不掉流放寒苦之地的命运。
直到姜母病重,为替母亲筹得诊金,姜婉宁只得卖身于人,成了偏僻山村里陆家病秧子的冲喜妻。
姜婉宁的到来并没能叫陆尚身体好上半分,两人成亲不过月余,陆尚就一命呜呼了。
夜深人静,孤冷灵堂里只余姜婉宁一人。
一阵阴风吹过,只听那口乌木棺材里传来熟悉的闷咳声。
姜婉宁:“……”
姜婉宁:“闹鬼啊!”
陆家的病秧子灵堂诈尸了!
不过半日,消息便传遍整个陆家村。
而亲眼目睹了陆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姜婉宁却发现,病秧子夫君支棱起来了——
不再怨天怨地,不再一心求死,也不再对她横眉冷眼,婆母为难她时,也会站出来维护了。
再后来,病秧子夫君带她分了家,带她去镇上做生意,又在村里寻人开镖局,组工程队给人盖新房,赚得盆满钵满。
就连姜婉宁都开了私塾,教镇上**们识字念书。
更有许多学子倾慕她的学识,不顾世俗偏见,欲向她请教拜师。
生活富足,夫妻恩爱。
姜婉宁本以为这已经足够好了。
直到陆尚在她的指导下重返考场,一举夺魁,更是官运亨通,直逼首辅。
而她亦救回亲眷,将女学开遍全国,桃李天下,乃至教出大昭第一个女探花。
外人只道姜婉宁靠陆尚重拾富贵,可只有陆尚知道——
当初他初至异界,是姜婉宁给了他第一份归属感。
后来商途慢慢,众叛亲离,也只有姜婉宁始终坚定不移地陪在他身边。
便是他登科入仕,也是姜婉宁倾囊相授,将他从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一点点教成新科状元。
PS:男主穿越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婉宁,陆尚 ┃ 配角:好多人 ┃ 其它:点个收藏叭叭叭叭叭!
一句话简介:病秧子夫君科举发家记
立意:为美好生活奋斗

“我早说过她就是个丧门星,你不听你偏不听,就为了那几两银子,把她招进家里祸害人!如今尚儿不好了,全是你个毒妇害的!”
“我的尚儿啊,我的尚儿……都是奶奶没钱,没法儿给你娶个好人家的闺女冲喜啊!”
“都怪你个该死的丧门星,家务家务做不好,尚儿也照顾不好!你就给我跪到尚儿灵前去,但凡有丁点儿不顺,我就把你发卖到窑子里,叫你永远出不来!”
一场丧事,却叫村里人听了满耳糟污。
陆老二家的大儿子陆尚病逝,满村人又觉正常,又觉意外。
说正常,是因为陆尚打小身子弱,动辄咳血晕倒,几次病危,能活到现在全是老天保佑,今年自打过了年,他始终病怏怏的,连镇上的大夫都摇头说了不好,叫家里准备后事。
意外则是陆老二家前不久才给陆尚买了个冲喜的媳妇,本想靠着冲喜的媳妇多挺上几年,谁成想这成亲才两个多月,喜事成了丧。
怀着不知遗憾还是看热闹的心思,一村人全跑来陆老二家,明面上说是吊唁,心底具体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两天下来,果然不叫他们失望。
自陆尚入了棺,陆老二家每天都要来上一场戏,家里大小十几口,哪怕一个三岁小童,也能踩上姜婉宁一脚,反口骂一句,不光不会被大人责怪,还要夸他骂得好。
姜婉宁便是陆老二家花了三两银子买来的冲喜妻。
陆家村的人并不知这个冲喜妻的底细,只知她是个被判流放的犯官之女,流放路上卖给人做媳妇儿。
该说不说,不愧是曾经的大户人家,饶是落魄了,也与他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只是再怎么不一样,到了陆老二家人嘴里,就是个能肆意支使打骂的便宜货。
就像现在,村里死了人,很少会有停灵一说,尤其遇上夏天,为了防止尸首发臭,大多只在家里停上半日就要下葬,家里富裕的就准备一口棺材,没什么钱的一张草席也就了事。
谁知陆老二家偏要学什么城里大户,草草起了一间草屋,布置了个灵堂,一定要陆尚他媳妇儿日夜不停地跪足七日。
布做灵堂的草屋建得太仓促,四面漏风不说,连屋顶也破破烂烂的,风一吹,整间屋子都显得摇摇欲坠。
这灵堂与其说是为了怀念陆尚,倒不如说是为了折磨姜婉宁。
毕竟能帮家里免税的人不在了,总要有人能叫他们出口恶气。
——是了,陆尚身子不好归不好,却是陆家村为数不多的秀才。
大昭历规定,秀才见官不拜,犯事除刑,除每月二两月俸外,另可免三十亩田地赋税,凡家中所属,亦可免除所有劳役。
也正是因为秀才身带来的特权,叫陆尚这个前妻留下的独子在家里顺当活下来,哪怕疾病缠身,也不至于病死在床上无人搭理。
虽然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折腾半天,他到底没逃过一命呜呼的下场。
月上柳梢,村里吊唁的村民相继散去,孤冷灵堂里只余姜婉宁一人。
透过半掩的小门,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影倒映在地上,烛火闪动,影子也变得虚幻扭曲起来。
草屋里空荡荡的,只中间放了一口暗沉沉的棺木,房屋四角点了四支蜡烛,但因用了太久,只余下短短一个蜡烛头,燃起的火光更是微弱。
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怕单独待在一间草屋都会害怕,何况屋里还放了棺材。
两天下来,姜婉宁被婆婆王翠莲按在灵前,跪拜用的草垫也给撤去,双膝连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加上夏日衣衫单薄,她的双腿早已麻木。
昨晚人都走了后,姜婉宁本是要起身休息的,然她才站起来不过片刻,就被前来检查的王翠莲抓了个正着,要不是她绕着棺材躲闪,只怕又少不了一顿打骂。
也亏得是在半夜,王翠莲怕着屋里的死人,叉腰骂了一通,也就气冲冲地离开了。
只是有了昨日的教训,姜婉宁怕又被逮住,便是膝盖疼得发木,也没敢动弹。
她不惧呵责打骂,却受不了真被发卖去窑子。
而陆家人能说出这种话,更是能把事真真切切做出来。
姜婉宁来了陆家三月,对这一家人看得透透的,被买来时的多少幻想,也在日复一日的冷遇谩骂中碎了个干净。
当初陆家买她时,便是为了给家里的病人冲喜,如今陆尚走了,那她……
想到自姜家失势后的种种,姜婉宁眼中闪过灰败,对之后的日子更是绝望。
屋外夜色愈浓,夏风吹拂到草舍里,带来几分凉意。
姜婉宁这半年来身子大不如从前,被风吹着不仅不觉清爽,反生出几分寒意。
她动了动膝盖,本想站起来活动一二,可才稍有一点动作,便被膝盖上的针刺感扎得面上一痛,只得赶紧停了动作,再不敢有片刻妄动。
透过微弱的烛光,只见那张稚嫩的脸上显了几分蜡色,一头乌黑的青丝也在发梢露出一点焦黄,而曾经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更是覆了一层薄茧,指尖依稀可见细小的伤痕。
姜婉宁实在太瘦了。
本就不大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袖口仍是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腕两指就能圈起来,而她后肩也瞧不出一点肉,全是凸起的肩胛骨。
等她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便是脊背佝偻得更厉害了,小小一团,在厚重的棺木下愈显渺小。
随着村里的鸡鸭鹅狗陷入沉睡,灵堂彻底陷入死寂之中,屋外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听在姜婉宁耳中,都是一声午夜惊响。
她再三告诉自己不用怕,可许多情绪上的东西,不是理智就可以控制的。
“没事的没事的,陆尚可弱了,就算诈尸了,我也能打过他……”想到那个病得风一吹就倒的丈夫,姜婉宁暗暗给自己打气。
“啊啊啊!”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敲击叫她猛一激灵,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姜婉宁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要不是被双腿拖累,她早就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眼下虽然动不了,却也不碍她捶打双腿,就等酸麻缓和后,早早逃离这鬼地方。
只是——
姜婉宁胡乱拍打的手忽然停住了,她愣愣地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棺木,竟想不出还能逃去哪儿。
莫说还没见着鬼怪,万一真有点什么,陆家人不把她祭了鬼神都是好的,遑论是收留她避难。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回望过去这一年多时间,她从一个千娇百宠的大家小姐,到流放路上为母筹诊金的冲喜妻,她从未向旁人诉说过艰苦,也没人能交谈一二。
可这并不是说她不害怕、不委屈。
夏风吹灭墙角的蜡烛,草屋内更昏暗了几分。
难过冲散了未知的恐惧,姜婉宁颓然地跪坐在地,屏息细听,确定再没有那奇奇怪怪的声响后,终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哭泣,只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
就在她准备坐下歇一歇的时候,又一声闷闷的敲击声响起。
“啊啊啊啊!”姜婉宁被吓坏了。
这一回,仿佛是故意吓她似的,敲击声没有消失,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响两下,那声音没什么规律,轻重也不一。
姜婉宁不想探究声音的来处,却耐不住那声响在这草屋里太明显,不过稍稍定神,就能寻到发出声响的地方。
她吞了吞口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声音的来处还没有变。
姜婉宁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发出声响的棺木。
咚,咚,咚……
敲打声就像催命符,一下下全打在了她心上。
在又一声敲打声响起后,姜婉宁哇一声哭了出来:“呜呜虽然你不待见我,但我好歹是你过了门的妻子,看在我照顾了你两个月的份上……陆尚你别吓我呜——”
她边哭边往后退,不小心撞在待客的桌子上,偏她被吓得六神无主,连绕开都不会,只顾着往后挤,半天没挪动地方。
伴着棺材里响起的敲打声,夜风都变得阴森起来。
就在姜婉宁几乎要吓昏厥过去时,那棺材里的声音忽然停下了,下一刻,整个棺材板都剧烈抖动起来。
“!”大惊之下,姜婉宁已经忘记了哭,只剩木讷地呆坐着,一眨不眨地盯住棺材。
棺材板上下抖动着,从两侧的卡槽中移了出来。
咣当一声,棺材板被推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草屋里都是死寂的。
只有棺木里传出的微弱喘息,以及偶尔响起的两声熟悉的闷咳,轻飘飘地传到姜婉宁耳中,威力却毫不亚于夏日惊雷。
下一刻,一只苍白泛青的手扒上棺材檐,那手慢吞吞地往外挪动着,一直到抓住借力的点,才骤然用力,把棺木里的人拽出来。
于是,姜婉宁便看见,她那死了两日的病秧子夫君,喘着粗气,一点点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借着昏暗的烛火,她恍惚瞧见了陆尚泛着鬼光的眼睛。
“……”
“闹鬼啊!”
姜婉宁眼泪哗哗往下掉,慌张中磕在桌腿上,她也顾不得疼了,扭头就往外面逃。
陆尚半个身子都挂在棺木檐上,他实在没了力气,手下一松,放任自己摔出棺材。
他忍过昏沉,听着耳边的尖叫,一睁眼,却见一个女子四肢并用,慌里慌张地往外爬着。
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出来,陆尚可不想再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他重重喘息两声,张口喊道:“站——住——”

姜婉宁自认自己不是个傻子,面对不知是人是鬼的诈尸夫君,她是疯了才会听话停下。
她匆匆抹去眼泪,不光没站住,反爬得更快了。
就在她摸上小门即将逃离这诡异灵堂的时候,却听背后传来一声痛苦的□□。
那个从来只会用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她的人,正用气声说着:“救救我……”
姜婉宁的手悬在半空,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
陆尚说完这两句话,便是彻底失了力,他眼前一阵漆黑,大脑传来阵阵钝痛,就连心肺也跟着凑热闹,一声声的钝咳下,嘴角不断溢出血丝。
他想全心对抗这具不争气的躯体,却又不受控制地凝神听着耳侧,尤其是在那啜泣声消失后,饶是他再运筹帷幄,也不免产生两分惶恐。
他本是在埃尔维斯游轮上参加商业聚会,也不知谁负责的安防,放了个携带炸药的疯子上来,轰得一声巨响,正处爆炸中央的陆尚当场就失去了意识。
虽不知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又如何到了棺材里,刚才的匆匆一瞥,见到的也与他所熟识的东西大有不同,就连身体的感觉跟之前都不一样了。
但既是有命,他总不想再死一回。
就在陆尚绞尽脑汁,试图引人过来的时候,已经逃去门口的姜婉宁却撑着门框缓缓站了起来。
她背对着棺木,闭着眼睛不敢去看后面的景象。
她还是怕的,怕得双腿颤个不停,心跳声大得每一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若是可以,她简直想头也不回地逃出去,跑得越远越好,最好一辈子也不回来。
但事实上,不说她能不能跑出陆家村,就算真能出去了,她又能逃去哪里呢?
一个连户籍都没有的犯官之女,到了哪里也是躲躲藏藏,又或者再寻户人家,把自己给嫁出去?
姜婉宁勾了勾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她睁开眼睛,动作迟缓却坚定地转过身。
借着烛光,她看到了趴在地上的男人,也不知是不是她耽搁了太久的缘故,刚才还挣扎扑棱的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脑袋无力地枕在小臂上。
姜婉宁嫁入陆家三个月,婆母等人暂且不谈,这个曾被她寄予希望的夫君待她同样冷淡。
陆尚并不待见她。
这是与他成亲第一晚,姜婉宁就知道的。
正如她被买来时说的那样,她在陆家的作用只是冲喜,至于陆尚愿不愿意碰她,全看他的意愿。
反正这三月以来,姜婉宁没上过一次床,有时碰上陆尚发脾气,那是连屋里都待不下去,只能抱着铺盖滚去院子里,院里的古槐便是她的栖息之所。
就连成婚那日,陆尚一脸厌恶得看着她:“区区罪臣之女,也配嫁与我为妻?”
姜婉宁自小也是被娇宠长大的,再是落魄,也受不得被一个乡下小秀才指着鼻子骂。
当她被赶出屋门,听着屋里传来的许多侮辱,簌簌的眼泪打在手背上,留下一道道泥印。
那时她在想什么来着?
姜婉宁仰头回忆着,她好像在想……陆尚怎么还没死。
可是,当陆尚真的死了,她在家里的处境没有改善半分,更是因为没了冲喜作用,时时面临着被卖去窑子里的威胁。
姜婉宁不错眼珠地盯着陆尚,一直到他胸口的起伏微乎其微,才见她有了动作。
“陆尚?”姜婉宁擦干净面上的水痕,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她一边走一边呼唤,只是一直到陆尚旁边,也没得到一声回应。
她也不知是该失望还是庆幸,犹犹豫豫地蹲下去,伸手试图去探陆尚的鼻息。
就在她的食指即将碰上陆尚的时候,却见那双目紧闭地男人猛地张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叫她当场愣住,直到被人紧紧箍住手腕,异于常人的冰冷才叫她回神。
“啊——”姜婉宁吓疯了,拼了命地往后拽。
却不知陆尚哪来的力气,抓住了便不肯放手,哪怕被拖着动了好几下,落了尸斑的手还是牢牢掐在姜婉宁腕上,一青一白,格外诡异。
等姜婉宁叫过一轮了,陆尚终于说:“水……”
“呜呜呜——”
“我说,水……”
“呜呜呜——”
姜婉宁摇着头,努力想听清他说话,但字眼入了耳,只剩下嗡嗡的鸣响。
按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又软又凉,她没碰过死人,活人总是碰过的,而眼下的手指,显然并非正常。
陆尚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你再哭……我就真死了……”
哭泣声戛然而止,姜婉宁抽噎两声:“你要……”
“水。”陆尚说完,歪头咳嗽两声,又是吐出一口淤血。
“水、水……”姜婉宁下意识去找水,抬头瞧见桌上剩下的半壶凉水,她眼前一亮,随及看向自己的手,“我、我去给你拿?”
陆尚沉默片刻:“你别跑。”
“我、我不跑。”姜婉宁快速摇头,却还是没忍住往门口看了一眼。
陆尚如今精力不济,没能瞧见她的蠢蠢欲动,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哑叫他不得不堵上一把,指尖微动,遂将姜婉宁放开。
就在他手落下的一瞬,姜婉宁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猛一下子就窜到后面去。
她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尾不受控制地滑下泪痕。
好在许久的镇定后,她没有再逃,而是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步一回头的,一边观察着陆尚,一边挪去桌边取水。
桌上的水是白日招待客人剩下的,农家小户没有茶,往水里撒上一小把麦粒已经很难得了。
姜婉宁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将茶壶里的最后半碗水倒进碗里。
她拿着碗,又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这才重新走回去。
等她重新蹲在陆尚身边,陆尚刷一下睁开了眼睛,眼中虽有混沌,却没有片刻的迟钝。
姜婉宁这才明白,这人始终清醒着。
也亏得她刚才没动歪心思,不然真拿起桌凳往陆尚身上砸……
姜婉宁面色古怪,仔细评估了一下自己与陆尚的实力差距,这么一比较,竟真的很难说,谁会占了上风。
陆尚不知姜婉宁复杂的内心活动,半天才轻叹一声:“我以为……你是要渴死我咳咳咳——”
他的每一声咳嗽都会带出一点血沫儿,面上也愈发苍白。
姜婉宁抿了抿唇,将碗放在地上,然后慢慢凑近,最后双手捧住了陆尚的脑袋,小心靠在自己双膝上。
她照顾人的经验并不多,如今心里又存着怕,喂给陆尚的半碗水又洒了一半。
等陆尚再要,她也只能摇头:“没有水了。”
陆尚:“……我有家吗?这是哪儿?”
姜婉宁有些不明白,却还是小声回答:“这是新建的草屋,是……奶奶特意给你搭的灵堂,你、你这样……算是活了吗?”
“咳咳咳……”陆尚被她逗笑了,开口欲说话,先被呛了两声。
他虽想了解眼下情况,却实在分不出多余精力,改口说:“送我回家吧,再帮我找个大夫……你可是说过不跑的,你要是跑了,我可就真死了……”
姜婉宁细细听着,只觉陆尚的声音越来越弱,等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的身子也彻底软倒下去。
姜婉宁动了动手指:“陆、陆尚?”
这一回,再没有人给她回应了。
便是她伸手拍在陆尚脸上,对方也没睁眼,若不是仍能见他胸口起伏,姜婉宁只以为他是又死了过去。
陆尚说,送他回家,再找个大夫。
姜婉宁嘴唇微动,将这话在嘴边念了一遍。
她扶着陆尚的后背,想将他撑起来,然而废了半天劲儿,陆尚还是软趴趴地滑了下去。
陆尚久病在床,身躯算是瘦弱了。
奈何姜婉宁年纪太小,又许久没吃饱过,能将他撑起来已是不易,遑论是把他拖回家。
正当姜婉宁对着地上的陆尚手足无措时,却听草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陆尚的灵堂虽然没有建在农户多的地方,但周围还是有几户人家的。
自他醒来,姜婉宁连着叫了几次,正好被起夜的人家听见了。
那户人家听她叫得实在凄厉,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思量再三,还是穿上衣裳,去外面叫了人。
想到这毕竟是陆尚的灵堂,他们又去了趟陆老二家。
王翠莲不耐,不愿跟来,却架不住陆奶奶记挂着孙子,使唤不动儿媳,陆老二还是听话的。
于是,这前前后后叫了一通,等过来灵堂,已经聚了十来口人。
亮堂堂的火把照进草屋,结伴过来的村民便看见——
陆老二家的大儿子躺在地上,他那个买来冲喜的妻子则跪坐在一边,双手还放在他脸上。
“……”
“你个杀千刀的毒妇!你要对我的尚儿做什么!”一声尖锐的叫喊声打破沉寂,陆奶奶抄起门口的木棍,批头盖脸砸过来。
姜婉宁被这一群人的到来吓到了,而陆奶奶的举动更是出乎意料。
她仓皇间躲闪,眼睁睁看着木棍砸在陆尚肩上。
陆尚昏睡间受了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姜婉宁喊道:“陆尚活了!陆尚诈尸了!”

不过半日,消息便传遍整个陆家村。
与停灵时络绎不绝来看热闹的人相比,这次凑来陆老二家看热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好奇,无非是大多数人对生死还是存着敬畏,尤其是本该死了的人突然动弹了,谁知道是吉是凶。
有那实在好奇的,还没等出家门口就被人拽住后衣领,转而被狠狠揪住耳朵。
樊三娘一巴掌拍在男人脑袋上:“你个混账玩意儿,我早上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想去陆老二家看热闹是不是!”
“没、我没,不是……”
“放屁!我还不晓得你,你就是个闷事精,哪有事往哪凑,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事,死人的事你也敢凑活?”
陆启自认理亏,只得连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三娘我不出去了,好媳妇儿你快松松手,我这耳朵快掉了……”
樊三娘冷笑一声,看着他红透了的耳朵,一巴掌把人推出去。
她厉声警告:“我不管你多好奇,把你的好奇心压住了,陆尚这事太邪乎,你想死,家里的一大家子可还没活够。”
“是是是,我都听你的。”樊三娘这么一说,陆启后知后觉生出几分寒意,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离家门更远了两步。
他讨好地笑着:“我不出门了行不?三娘什么时候叫我出去了我再出去,你别生气。”
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样子,樊三娘最后一点怒火也散了。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知想到什么,却是轻叹一声:“没管你,你要出就出,别往陆老二家凑就是了,不过你要是——”
“你要是碰见陆尚他媳妇儿,帮我瞧瞧她好不好,要是实在不好了,来咱家住两晚也行。”说完,樊三娘就回了厨房。
陆启“哎”了一声,算是应下。
而成了全村关注中心的陆老二家,此时也不平静。
陆老二被陆奶奶驱赶着,大半夜就跑去外面请郎中,他们陆家村位置太偏,四面不是山就是水,前些年村里还是有大夫的,后来老大夫实在受不了村中贫瘠,收拾了家当,带着家人投奔亲戚去了。
在老大夫走了之后,村里有个头疼脑热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实在不好了,才去相隔几十里的镇上请郎中。
请郎中除了要付草药钱,还要另付一份出诊费。
三十文的出诊费对陆家村的每一户,都算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王翠莲和陆老二不想出这份钱,到最后还是陆奶奶掏了棺材本,不管是好是坏,总要尽力救救她的大孙子。
陆尚自被抬回来后,始终不曾睁眼,好在他的呼吸一直平和,也不曾出现呛咳等情况。
陆奶奶就坐在他床边,抓着他的手不放,时不时探一探他的鼻息,如此才能安心。
往常陆尚发病,姜婉宁都是要忙里忙外照顾的,这回却是大不一样了。
从回家她就被陆奶奶喊来身边,也不叫她烧水了,也不叫她做饭了,就搬个小板凳,近近地坐在床脚,离陆尚越近越好。
“好姑娘你离得近一点,你近一点才好叫尚儿尽快好起来。”陆奶奶擦一擦眼泪,对姜婉宁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她小声念着,不知是说给姜婉宁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看她和蔼的面容,简直跟之前大喊“毒妇”时判若两人。
那双满是褶皱的手拍抚在姜婉宁肩头,叫她缩了缩肩膀,颇有些想躲闪。
姜婉宁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前不久又受了惊吓,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困意席卷而来。
她靠在床脚,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双手拢在膝上。
陆奶奶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陆尚身上,又或者念着她把陆尚冲活了,难得没有呵斥什么。
就这样,一直到了转日清早,王翠莲刚准备去做早饭,突然想起丧门星回来了,她一叉腰,转头就奔去陆尚房里。
“都几点了还没做好饭,我看你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房门被啪一声踹开,姜婉宁瞬间惊醒。
她有些睡懵,双眼尚且朦胧着,抬头就见王翠莲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只是不等姜婉宁有所反应,陆奶奶先恼了。
她抄起床上的小枕,直生生砸向王翠莲:“我看你才是不想过了!你吵嚷什么,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叫我的尚儿好起来!”
“吃吃吃光会吃,你想吃饭你不会自己做吗?整日光会支使婉宁,怎么,你自己不会做是吗?”
“你给我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尚儿好不容易缓过来,要是再有个万一,全都是你害的!”
陆奶奶膝下三个儿子,老伴前些年过世,她便跟着陆老二住,但她跟村里许多寄人篱下的老太太不同,她手里还握着一份田契,整整四亩地,要等她临终才肯交出去。
陆奶奶对三个儿子还算公平,可要是对上陆尚,那所有人都要靠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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