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 by画三春
画三春  发于:2023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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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亮,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
庞亮用力?咬着下唇,这才没有在人前落泪,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复重重点头:“姐姐,我?想做你的?学生?。”
“哎呦傻孩子,还喊什么姐姐哥哥的?呀,快点跪下叫老?师!”
庞大爷可比谁都着急,忍不住跟上来?,在庞亮背后拍了一把,又扶在他肩膀上,稍微用力?往下压了压。。
庞亮有些懵,可仰头去看姜婉宁,见她并没有说?不,便也犹犹豫豫地往后退了几步,重新跪下去。
庞大爷说?:“快给你老?师磕头!”
庞亮听话地叩首,抬头喊道:“老?师。”
庞大爷又跟陆尚讨了一杯水,塞给庞亮后指点:“快给你老?师敬茶!”
庞亮膝行到姜婉宁跟前,举起?手中的?茶盏:“老?师请喝茶。”
姜婉宁垂眸,将那?盏清水接了过去。
她稍微抿了一点,便将茶盏放在了手边的?石桌上,复弯腰将庞亮扶起?来?,轻声说?:“那?往后,你便是我?的?学生?了。”
“哎好好好!”庞大爷忍不住大笑,又招呼其余人去外头把束脩礼和拜师礼拿来?,他是按着老?秀才的?标准准备的?,拜师礼是十斤猪肉五斤羊肉两斤牛肉,并两只鸡两只鸭两只鹅,再就是腊肉黄酒点心和绸缎。
庞家不缺钱,可一下子掏出这么多东西,也是狠狠出了血,没个三年五载是攒不回来?的?。
至于束脩礼,因着各处的?收法不同,他便着家里?包了十两的?银子,用红纸包好,上面用墨笔写了个“礼”字,和一应笔墨纸砚放在一起?。
然而等他们把这些东西摆上来?,姜婉宁却是轻叹一声,从中挑挑拣拣,只挑出一只鸡和一只鸭子来?。
至于剩下的?——
“剩下的?您都带回去吧,像绸缎笔墨这些,都是能退掉的?,用不着这样?破费,再就是猪肉牛羊肉这些,您看是转手卖出去,还是留着自家吃,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庞大爷傻眼了:“可是别人都这样?啊……”
姜婉宁笑笑:“您也说?了,那?是别人,亮亮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既是第一个,合该跟后面的?有所不同,他叫了我?一声老?师,我?这做老?师的?,总不能搜刮学生?家里?的?东西。”
“孩子还小,用不到那?样?好的?笔墨,您要是真想准备,就换成最便宜的?黄纸,毛笔也可以从家里?备些牛毛狼毫,去书肆请老?板加工一下。”
庞大爷对读书全然不懂,姜婉宁说?什么,他就连连应着。
到最后,他们带来?的?这些礼中,姜婉宁只收下了那?一鸡一鸭,她说?:“这鸡鸭便算作?拜师礼了。”
庞大爷还要再争,陆尚也帮忙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可千万别客气,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就说?参加童生?试的?最小年纪是十岁,庞亮在这至少还要学四年,难不成您每年都要这么送上一回?”
庞大爷是有这心,只家里?确实供不起?,要不然也不会冒着许多避讳,把孩子送来?姜婉宁这里?了。
陆尚说?:“您要是实在觉得不妥当,那?就每月月初交一回学费吧,每月三百文,就当在这儿的?饭钱和笔墨钱了。”
姜婉宁应和:“夫君说?的?是。”
三百文一月,对于念书的?人家来?说?已经很是合算了,先?不论那?顿晌午饭,就是每月的?纸墨,也不是三百文能满足的?。
而他们这番态度,也叫庞大爷越发羞愧起?来?。
他偏了偏头,一时没忍住,蓦地老?泪纵横:“是我?老?眼昏花,竟听信了外人谗言,不分黑白是非就来?同你们叫嚣,多亏陆秀才和夫人肚里?能撑船,没跟我?这个老?东西计较啊!”
其余人也被他的?动容影响到,一时沉默。
过了好半天,庞大爷才收拾好情绪,擦干净眼泪,道一声:“叫你们看笑话了……哎乖孙来?,你听爷爷跟你说?——”
“你的?老?师乃是这世上顶好的?人,她不计前嫌,待你又是用心,如今你做了她的?学生?,往后定要尊师重道,好好孝敬你的?老?师。”
庞亮绷着小脸,郑重道:“好,我?会尊敬老?师的?!”
这么长时日的?相处下来?,庞大爷知道,陆家的?小夫妻俩都是敞亮人,既然他们说?了不收礼,那?便是真的?不要。
他也没再撕扯,摆手又叫人把东西搬回去,只是把那?两斤牛肉给留了下来?,坚持叫小两口尝个鲜。
趁着旁人往车上搬东西的?功夫,庞亮的?姑姑又不敢落寞地凑了上来?:“那?夫人,您看俺家娃?”
姜婉宁询声望去,只见躲在后面的?那?个小少年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跟她视线对上后,又慌张地躲开,偏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姜婉宁问:“孩子多大了?”
“中旺比亮亮大四岁,您别看他长得不高,其实力?气可不小!什么砍柴烧火打水做饭都能干,您尽管支使他!”姑姑话音一转,“就是夫人您看,俺家没什么钱,那?什么学费能不能……”
姜婉宁又问:“您想如何呢?”
“哎俺就是看,中旺跟亮亮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俺不敢奢望也拜您为师,您就当收个学徒呢?他要是听话干得好,您就教他念几个字拨几下算盘,要是不听话了,您也随便教训他!”
“那?学费、学费……俺家也一个月给三百文,行不?”
姑姑讪笑两声:“反正他将来?能当个账房先?生?,俺家就满足了。”
姜婉宁其实并不知道该不该收下他,可看那?小少年装得浑不在意,偏不断往这边偷看的?模样?,忽得心念一动。
她轻笑道:“当然可以。”
“再不然的?话……啥?夫人你说?啥!”姑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您同意了?您愿意收下中旺了?”
姜婉宁说?:“只要会识字算数,能做账房就行了对吗?”
“哎对对对,能当账房就行了!”
姜婉宁算了算:“那?便在我?这留两年吧,两年后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叫他去柜台再学上一两年,等十四五岁了,也就能做工了。”
姑姑万没想到,姜婉宁这边竟连后面都能给安排,顿是喜出望外,当即上前两步,抓住了姜婉宁的?手又是摇又是晃,嘴里?的?谢就没停过。
今天已经耽搁了大半天,姜婉宁也有些累,便不把人留下了。
她说?:“叫亮亮和中旺也回去休息两天吧,两天后回来?上课,下次再回来?,可就没有之前那?样?轻松了。”
庞大爷和姑姑一起?应下,又道了好几声谢,方才从陆家离开。
姜婉宁和陆尚只送他们到门?口,看他们都上了车,也就合上了大门?,于是他们也不知道,庞大爷一家在巷子里?走了一路,也跟巷子里?的?百姓说?了一路。
说?什么?
——哎你一定不知道吧!陆秀才家不光陆秀才会识字念书,他家夫人也厉害着呢,今儿我?就是叫小孙孙来?拜师的?。
——拜谁为师?当然是陆夫人了!
——什么妇人不能做夫子,大姐你这可就短见了!我?家小孙孙在她那?学了一个月,会写了二三十个字,还会背诗呢!再说?你知道人家陆夫人才收多少学费吗?我?怕说?出来?你都不信!
——不光我?的?小侄儿,我?也叫俺娃跟陆夫人学识字算数了呢!人家陆夫人说?了,先?学上个两年,等学的?差不多了,就送他去柜台上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俺娃将来?要做账房先?生?嘞!
甭管是炫耀还是什么,反正等庞大爷的?牛车从无名巷离开,大半个巷子的?邻居都知道了,陆秀才家的?小娘子,能给孩子启蒙呢!
无名巷住的?这些街坊邻居里?,谁家没个小孩的?,大点的?十二三岁,小点的?三四岁,可要是论五六七八岁能启蒙的?,那?也不在少数。
自陆尚他们一家搬来?不久,左邻右舍就知道,他家有个秀才老?爷!
只可惜秀才老?爷瞧着不亲切,还整日不着家,他们除了乔迁宴上跟他见过一面外,其余少有跟他打照面的?时候,便是有那?动心思想找他做教书先?生?的?,也根本寻不着机会。
早姜婉宁在巷子口摆书信摊的?时候,邻居们就惊讶过,但惊讶归惊讶,他们也没多想,经庞大爷一提,可不就给他们提供了一条新思路!
镇上的?人对念书做官倒没太多幻想,但就像庞亮姑姑说?的?那?样?——
你管他是男是女?,能叫家里?的?娃儿识上几个字,总比大字不识强吧?
只要不涉及到做官,不考虑朝堂上那?些迂酸规矩,其实大多百姓对男夫子女?夫子并没有太大感悟。
就说?人家大户人家的?女?眷少出闺阁,可到了他们寻常百姓家里?,女?人干得活儿一点不比男人少,街上也没少抛头露面。
至于什么男女?之防,人家陆秀才都没介意,他们有什么好在乎的?。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无名巷子的?讨论话题就变了。
转过天来?,有孩子的?人家碰了面,先?要问一句:“你家要送孩子去识几个字吗?”
“我?家还得再想想,一个月三百文呢,也不是一笔小钱……”
“哎也是,我?家也要再考虑考虑,不过你说?,咱们要是不在女?夫子家吃晌午饭,能不能稍微便宜一点?”
——女?夫子。
之前邻居们提起?姜婉宁,要么是秀才娘子,要么是陆家媳妇儿,可这才几个时辰,就全变成了女?夫子。
对于街坊间的?变化,陆尚和姜婉宁尚未知晓,而陆奶奶这一天也没怎么出门?,自也是没听见这些闲话。
陆尚打算最后歇一天,赶明儿就回正轨,该租房租房,该送货送货。
他之前就说?给姜婉宁做一道小炒黄牛肉尝尝,现下有了新鲜牛肉,家里?还有做全鱼宴时剩下的?青红辣椒,择日不如撞日。
他在厨房里?忙着炒菜,姜婉宁就和陆奶奶搬面板菜盆出去,一人负责压面皮,一人负责装馅儿,边聊天边包着饺子。
昨天庞家来?人时,陆奶奶在屋里?听了个差不多,如今再想起?来?,便是止不住的?唏嘘:“这转了一大圈,还不是转回来?了……”
“也是婉宁你自己有本事,要是换做旁人,只怕处理不好了,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坏心,来?做这个搅家精!”
姜婉宁动作?一顿,明智地没有接这个话。
一家人吃过午饭,各自回房歇了半个时辰,陆奶奶就搬着她的?小板凳和毛线团出了家门?,要去巷尾找老?伙伴打络子。
哪成想她坐下没多久,身边就围了一圈人。
就连田奶奶都细细打量着她,神?神?秘秘地问了一句:“陆奶奶,你家孙媳妇儿还招学生?不?”
“啊?”陆奶奶一下子懵了。
就在她被人团团围住的?时候,陆家的?大门?又一次被敲响。
彼时陆尚和姜婉宁才起?床,陆尚脑袋昏昏沉沉的?,正靠着床头缓和,姜婉宁简单擦了把脸,到梳妆台前打理妆发。
听见门?响后,她肩膀抖了一下,这些天都快生?成心理阴影了。
陆尚也睁开眼睛。
两人等了两息,门?口还是有敲门?声,姜婉宁才站起?来?,就听陆尚在后面说?:“没事,我?去开门?。”
说?着,他从床上下来?,开门?喊一声“来?了”,继而快步走出去。
姜婉宁想了想,又重新坐回去。
然而她才坐回去没多久,又听院里?传来?陆尚的?声音:“阿宁,找你的?!”
姜婉宁无法,只好尽快打理了一下襦裙和碎发,怀着不解走出房门?。
她出了房间才发现,原来?找她的?还不止一人。
就她站在门?口打眼一瞧,院里?少说?有十来?个人,眼熟的?眼生?的?,只全都是妇人。
“这是?”她下意识看向了陆尚。
可是这一回,陆尚摇了摇头,只留下一句:“阿宁你们聊,我?出去转转。”说?完,他竟径自走出了家门?。
他的?这番举动可把姜婉宁惊呆了,偏偏不等她追问,找来?的?妇人们已经开了口:“陆夫人呀——”
这个称呼一出来?,姜婉宁便是眼皮一跳。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她们说?:“我?们大家伙听说?,陆夫人也是能识文断字的?,夫人昨天又收了俩学生?,那?我?们家里?也有差不多年岁的?孩子,夫人您看——嘿嘿。”
这么多人在,便是一人一句话,也能将姜婉宁说?得晕头转向。
像那?田婶家的?侄子,许大娘家的?孙子,张大嫂家的?儿子……这还只十几家人,就这么一数,二十个孩子都是少的?。
姜婉宁被吓到了,磕磕巴巴道:“不是、等等、我?是说?——”
“哎我?知道夫人这边是要收学费的?,不就是三百文,大家伙都拿的?起?,只要夫人收了,我?们保准按时来?交学费,还有晌午饭,咱们住得近,就不给夫人添麻烦了,孩子们都能回家吃……”
“是呢是呢,像我?家还开着包子铺,夫人上课辛苦,等到了饭点,我?就给夫人送饭来?!”
“还有我?家!我?听说?念书写字是要用到桌椅的?,夫人你看差多少,我?家就给做了!”
明明姜婉宁还没说?话,可听她们的?说?辞,好像这些学生?已经被收下了一般,就等着入学了。
姜婉宁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赶紧说?:“等等等等,婶子大娘们先?等等,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呀……”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妥吗?”
姜婉宁领她们到西厢的?小学堂一看:“我?这里?的?屋子就这么大,我?刚听你们说?,至少要有十几个学生?,这屋子怕是放不下呢。”
众人万万没想到,影响他们孩子入学的?不是姜婉宁的?应许,问题竟是出在了客观条件上。

姜婉宁到底还?是低估了邻里间办事的本事。
众人才低落了不过片刻, 就听后面响起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若只是地方不够宽敞,我倒是知道一个合适的地方。”
大家询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是风娘。
风娘和她家男人是两年前才搬过来的, 带着?两?男一女三个娃,一直都是男人在?外赚钱, 风娘在?家照看孩子,偶尔还?会接些缝缝补补的零散儿。
她家男人是个走货郎, 每天?走街串巷,除了在?镇上叫卖外,还?经常去下?面的村子里卖东西, 因着?人勤快, 也不怕苦不怕累, 日子眼看着?越过越好。
她家租的那套房子带一个很大的仓房, 只是仓房和主宅并不在?一起, 中间隔了三四户人家, 他们又怕把进来的杂货放在?里面被偷, 便?一直闲置着?。
风娘长得不高,眉眼很是秀气:“我家的仓房空了两?年了,就在?巷尾, 地方很大很宽敞, 要是好好收拾一番, 用作学堂正合适。”
“仓房里面只有一些没用的腐木桌椅什么的,便?是收拾起来也简单,等明天?我家男人回来了,我就叫他打扫干净, 看看再怎么添桌椅。”
不等姜婉宁说话,其余人纷纷应和起来:“我知道风娘家的仓房, 也没出巷子,孩子们上下?学业安全,我觉得行!”
“那这?样,风娘你家的仓房每月多少钱?大家伙把钱给?凑一凑,不能叫你家单独出……”
姜婉宁:“……”行吧。
她默默站在?一边,等大家伙都商量好了,连怎么分摊仓房怎么订做桌椅都安排好了,她们可终于?想起姜婉宁来。
田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替大家伙问道:“那上课的地方有了着?落,夫人看学生?”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姜婉宁也不好再说拒绝了,她想了想道:“那这?样,等夫君回来了,我再跟他商量商量,最晚明天?给?大家答复可好?”
“还?有大家叫孩子来我这?,那是想叫他们将来科考,还?是要做账房之类的文书,又或者只单纯识几个字,这?总有些想法吧?”
说起这?,不出意外,底下?又是一阵喧哗。
有大声说要当账房的,有说要去给?大户人家做管事的,还?有说要去医馆给?大夫当学徒的……好在?姜婉宁听了一圈下?来,却是没有人想着?走仕途。
科考这?些她虽也能教,但要是这?么多人都想着?科举入仕,也足够叫她头疼。
先?不说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走这?条路,就算她拼死拼活把所有人都教出来了,一条街上全是秀才?只怕要有人怀疑是不是科举舞弊了。
她虽没有当场应下?,可听了这?么多人的回答,心?里也基本有了数。
她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回房喝了两?口水,只还?没等安生下?来,又是来了下?一波人。
这?一整个下?午,不光陆奶奶被围着?,姜婉宁在?家也没能得空,一批又一批的邻居找来,说来说去都是想叫孩子认字的事。
偏偏这?些邻居对她多有照顾,姜婉宁也做不到把人赶出去的事,只能一一接待了,又全拖去明日再谈,而她粗略估摸着?,少说有三十个孩子了。
就这?样一直到陆尚回来,家里的人才算少一些,但还?是时?不时?响起敲门?声,这?次来的就是单门?单户,又或者一两?家一起了。
其实原本也没有那么多家想送孩子念书的,可谁叫这?一下?午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些,再加上相熟人家的撺掇,反正到各家都歇下?,无名巷里的四五十户人家中,已经来了三四十户了。
那日庞大爷来质问时?,陆尚尚站在?姜婉宁身边,无论?是帮她说话,还?是默默支持,总归有个人陪着?,然而这?一次,陆尚只管躲闲。
就是吃完饭时?家里来了人,陆尚也只往旁边多,等把人送走了,他才肯出来偷笑两?声。
姜婉宁被他搞得摸不着?头脑,又少不得迁怒两?分,抬手在?他手臂上拍一下?:“夫君又笑!”
陆尚全不在?意,趁着?她转身时?,反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往后阿宁怕也没闲喽!”
“喂——”姜婉宁转身,可对方已经跑开了。
她站在?原地抿了抿唇,可回神后,眼尾还?是漾开了一抹笑意,心?口也暖烘烘的,全是对未来的希望和美好。
就好像……本以为是一望见不到底的深渊,然到了谷底却发现?,那底下?竟是开起了朵朵小花。
笑归笑闹归闹,到了晚上,两?人还?是说起正事来。
孩子多有利有弊,可既然决定收下?他们了,那总该为他们负责,主观上有姜婉宁负责,剩下?的便?是一些外在?条件了。
姜婉宁说起风娘家的仓房,陆尚却说:“若是决定用那里,不如由我们出钱,看看是租还?是买,这?等涉及到钱财的事,还?是分得清楚些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人太多了,以后谁家不来了谁家添人,又是一笔烂账。”
陆尚说:“还?有学费束脩这?些,庞大爷家是按三百文算的,但当初你也说了,这?是看在?他家庞亮是第一个学生反份上,其余人呢?”
提起这?,姜婉宁有些犹豫:“我倒没想着?靠学堂挣钱,若是要我负责学生们的纸笔,那一个月三百文反有些不够,可要是再多了……都是寻常百姓,既没想着?把念书当叫出路,花销太多,反成了负担。”
便?是到了这?时?候,她仍觉得:“其实,能认些字、学学算数也挺好的,人这?一辈子,谁知道哪天?就能用上了呢?”
换做另一个人,或许无法理解她的意思,可陆尚却知道,普及教育有多重要。
他沉默良久,缓缓道:“那不如就把学费改成按日收费,每人每天?三五文,只当你的授课费,其余纸笔就叫他们家里准备。”
“而且这?些孩子都住在?巷子里,晌午回家吃饭休息就可,这?样又少了一顿饭钱。”
姜婉宁问:“可纸笔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我知道,但你忘了沙盘吗?”陆尚轻笑两?声,“他们家大人不是说了,没想着?走科举的路子,那只要会写会认就好了,偶尔用纸练练,其余时?间就在?沙盘上写画便?是。”
话落,却见姜婉宁直接坐了起来,黑暗里那双眸子格外灵动,盈满了月光。
陆尚笑问:“问题可都解决了?”
姜婉宁歪了歪脑袋:“到现?在?发现?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那就睡吧,等明天?早上我去给?你问问仓房,把你这?边处理好了,我才好安心?去办旁的事。”陆尚说着?,拉姜婉宁躺下?来。
姜婉宁满脑子都是学堂的事,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可她稍稍一歪脑袋,就能看见陆尚已经闭眼的模样,便?是有再多的想法,也慢慢沉寂下?来,最终化作一片安详。
“夫君寝安……”姜婉宁小声道了一声。
本以为陆尚已经睡下?,可下?一刻,便?是他沉沉的声音:“安。”
黑暗中,姜婉宁的嘴角微微上扬,终合上双眸。
道了第二?天?早上,不等陆尚和姜婉宁起床,门?口已经有人来了。
陆奶奶年纪越大觉越少,且经过了昨天?的一下?午,她也知晓了邻居们是想做什么。
她听见敲门?声后便?赶紧开了门?,看见门?口的一大帮人也没生怯,只侧身让开大门?:“尚儿和婉宁还?歇着?,大家先?进来坐吧。”
一帮人进了院里倒也没喧哗,只接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
只是屋外有人没人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陆尚睡梦中蓦地一个激灵,猛地坐起来,却是一扭头就能看见打在?窗子上的人影。
尤其是再一细看——
“?”陆尚疑惑地推了推姜婉宁,“阿宁,家里是不是又来人了?”
姜婉宁被叫醒还?是迷迷糊糊的,可等她往外面一看,也很快就精神了,她下?意识看了陆尚一眼,两?人一对视,目光中尽是了然。
陆尚失笑:“行吧,看来有的是比我们还?急的。”
他快速换了衣裳,又用门?口脸盆里的水洗了把脸,继而说:“那家里就交给?阿宁你了,我去给?你把仓房问来。”
姜婉宁一边挽发髻一边应了一声,陆尚出门?没多久,她也出去了。
随着?姜婉宁露面,院里的讨论?声也掀起另一顶峰。
姜婉宁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正好比大多数人高出一小截去,她连着?压了几次手,总算叫大家安静下?来。
她说:“昨天?我和夫君已经商量过了,对于?大家想送孩子来识字,我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大家比较在?意的学费问题——”
“大家也知道,庞亮跟我学了好久了,在?我没搬来镇上就是跟着?我的,且他是正儿八经行了拜师礼,认我做了老师的,既是我门?下?第一个弟子,总该比旁人多些优待,如此?他的学费才只三百文。”
此?话一出,街坊邻居们冷静许多。
有人担忧地问道:“那夫人的意思是,我们的学费要贵了?”
“倒也不是贵。”姜婉宁摇摇头,“昨儿我也问过大家了,各位婶婶嫂子们也说了,没想着?叫孩子科考入仕,既如此?,只是简单学学字算算数,实是没必要好笔好墨的伺候着?,也是白白浪费钱。”
“我是想着?,大家的学费每月月底结算一次,按照人数和天?数来收费,每人每天?两?文钱,比如田婶家来了两?个孩子,一个月来了二?十天?,那就等月底交八十文钱,以此?类推。”
昨晚陆尚提的学费是三五文,但姜婉宁还?有书信摊子,没法把全部精力都耗在?学堂里,且孩子们只是学写字,也没必要一整天?都练字。
所以她便?想着?,少上一点?课,她也少收些钱,便?是那笔墨纸砚的费用,也全从这?笔钱里出,就不用叫大人操心?了。
姜婉宁继续说:“不过另有一点?,咱们巷子里的学堂不是整日整日的上课,是每天?只上半天?,只有上午统一上三个时?辰,从寅时?起,至巳时?结束,下?学后就能回家,下?午是复习功课,还?是帮家里做做活儿,我这?边就不管了。”
“那只上半天?,能学到东西吗?”仍有人提出疑问。
姜婉宁耐心?道:“只是识字算数,半日足矣,再说孩子们年纪还?小,便?是我能教,他们学得太多,岂不是忘得也快?这?样劳逸结合着?,学习之余,也不能叫他们全没了生活。”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思量,巷子口的书信摊子大家也是见过的,我也没法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学堂上,只一点?,我既是收了大家的学费,总不会亏了自己良心?。”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了,大家也不妨回家再考虑一下?,等三日后我再统计一次人数,看看具体有多少人要跟我念书。”
姜婉宁说清了情况,看大家还?要讨论?,便?也没赶人,她看陆奶奶帮忙招呼了半天?客人,忙叫她回房休息,她则给?大家倒点?水。
在?她给?大家伙递水的时?候,总有人拦下?她问问题。
“我家大宝今年十四了,只在?家帮我和他爹干活,还?没个正式工,像他这?个年纪,我能送他来吗?”
“自然可以,主要还?是看孩子和您的意见。”
“那夫人,我有个侄子不在?咱这?边住,他能来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这?边不管饭也不管住,他得考虑好食宿才行。”
“还?有风娘家的仓房,用不用我们大家伙先?凑凑钱,提前定下?来呀?”
姜婉宁一拍脑袋:“哎我竟忘了这?事,忘了给?大家说了,仓房的事也不用大家操心?了,无论?是租还?是买,这?笔钱也由我家里出,等全都安排好我会通知大家的。”
有那精明的掰着?手指头一算——
这?女夫子半日课只要两?文钱,就算能有三十个孩子,这?一个月下?来也不过二?两?银子,一年也将将二?十四两?。
而这?二?十四两?又要租仓房,又要买纸墨,当真不用倒贴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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