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哨的村民闻言却是将信将疑,正这时,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两人,个子高的那个靠在围栏后打量半晌,忽然问:“你是不?是镇上那个给人写信的夫人的丈夫?”
其他村民没?想到竟是认识的,忍不?住向陆尚投来打量的目光。
陆尚也是一怔,旋即回过?神:“你们就是找内子写过?信的蔡家兄弟?”
双方互通过?名姓,哨兵把围栏拉开,放陆尚的驴车进来。
蔡勤带他往家里走,路上不?禁问:“陆老爷刚才说招工是指?”
陆尚说:“实不?相瞒,我在镇上做些物?流生意,就是跟押镖比较像,但?不?像镖局那样走南闯北,现在只在塘镇一代活动,现今生意扩大,我这边就需要招一些长工。”
“正好前两日我听?内子说起平山县,听?说你们这多是猎户,身强体壮,自有一把子力气,便来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愿意跟我做工的。”
行走间到了村长家,村长夫妻听?见动静走出来。
蔡勤给双方介绍了一番后,又说了陆尚来此的目的,再有就是一些跟来的村民,对此也是颇感?兴趣,忙追问:“老板能?仔细说一说吗?”
陆尚只好再给他们介绍一遍,最后谈起大家最关心的工钱,他说:“工钱和短工是一样的,但?比他们多出一个月终奖来,就是比如一月三十天,你三十天都在做工,又每天都很卖力,那月底就会多给你一成的报酬作为奖励,一年都如此的话,年底还会另给你赏钱。”
“当然这只是这段时间的工钱,后面要是工作量增加,我也会适当提高工钱。”
不?得不?说,工钱加奖金加年底赏钱的方式叫许多人动心不?已。
老村长这些年见多了出去?谋生路,却再无音信的例子,而陆尚这里的活儿?不?光能?长期做,更是离着村子近,一年到头?总能?回家住几天,他们平山村也不?至于彻底成为荒村。
思绪回转间,老村长一锤定音:“蔡勤蔡勉,你俩去?把乡亲们都叫来,就说有老板来招工了!”
村长发话,总比陆尚一家一家去?问要好。
村长夫人从屋里走出来,喊大家进去?吃饭,她原本只炒了两个素菜,后来见有镇上的贵客来,又赶紧炒了一盘鸡蛋,还把家里最后半块腊肉给炒了,勉强凑了四菜一汤。
饭桌上,陆尚并没?怎么去?夹鸡蛋和腊肉,随便吃了吃,更多还是打听?平山村的情况。
平山村受狼群侵袭已有一月之久,最开始没?有经验,常常在半夜被恶狼偷家,为此死了三四人,后来才添了围栏,以及组织村民放哨巡逻。
这半个月里,村里已经没?有再因狼群产生伤亡,但?乡亲们日夜巡守,也是满心疲累。
村长面上的皱纹完全挤在一起:“我是没?有办法了,只希望能?挨到冬天,狼群能?沉寂下去?。”
陆尚不?禁沉默。
片刻,他又问:“衙门?那边……那要是去?最近的守城官那里求援呢?”
村长摇头?:“没?用的,县衙和守城官那里我们都去?了,大人只说会来会来,可?我们等?到现在,却没?有看见任何人来……罢了罢了,只希望去?了远处的村民收到信能?回来。”
送走的信是送去?北疆的,他们也是听?说,当初去?当兵的那个村民做了百户,手下管着百十号人,只不?知对方听?了平山村的困境后,愿不?愿意回来帮帮忙。
没?过?多久,村里的村民都被招呼过?来了。
陆尚出去?一看,才发现村里的青壮年已经不?多了,平山村有二?百多户人家,可?打眼望去?,正值壮年的男人也才一百多人,平均到每户只一人。
后来听?村长说,不?光青壮年的男人,便是一些妇人,也跟着丈夫外出做工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村里的小孩也变少,要是继续下去?,平山村消失也只是早晚的事。
陆尚没?有去?想平山村的以后,他只是当着全村人的面,将他招工的事又说了一遍。
村长在旁帮忙劝说:“情况就是这样了,我觉得给陆老板做工挺好,要是有谁愿意去?,便可?以跟陆老板说,看看什么时候动身去?帮忙。”
该说不?说,想做长工的人还是挺多的。
就陆尚说完后,不?过?过?了半个时辰,他身边就围了四五十人,左一言右一语地跟他问着。
陆尚耐心解答了所有问题,忽然想起来:“对了,除了长工之外,我还要招三五个妇人管洗衣做饭,就是给长工做饭的,跟他们住在一起,所以稍微上点年纪的最好。”
他也不?是不?想要精力好的年轻妇人,但?这个时代,他总要在意着女子的名声,反正只是洗衣做饭这样的简单事,年纪大小也没?甚关系了。
这下子,围在他身边的已经不?光男人了,还有几个阿婆,大声打探着他们能?有的工钱。
陆尚说:“一个月一钱,管吃管住,也是有月终奖和年底的赏钱……”
“哎慢慢来慢慢来,我要招的人多,只要大家愿意来,我这边能?收下好多人……对了还有月假,每人一个月有两天的假,这两天就是不?做工也有钱。”
到最后,除了实在走不?出去?的老人和孩子,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
村长被挤在最后面,见状又是欣慰又是难受,半晌过?去?,他背着手缓缓离开,忍不?住思考起,若这些人都走了,那剩下的老弱妇孺,又该如何抵御狼群的侵袭。
可?叫他把人拦下……总不?能?叫村里的儿?郎们,永远围困在这个小山沟里。
这场招工一直持续到半夜,要不?是蔡勤在后面招呼该去?巡逻盯梢了,村民们还不?愿散去?。
也幸好陆尚从车马行拿了半只炭笔,又在空地上寻了一块木板来,有报名的便记上一笔,等?后面粗略数着,能?押货做长工的足有八十多人,能?洗衣做饭的也有七人。
随着他数出人数,一直跟在他旁边的蔡勉忽然开口:“大家都走了,那谁来守护村子呢?”
“村里还有那么多老人孩子,我们该怎样保住他们……”
他并非是向陆尚质问,只低声喃喃着,偏这话叫陆尚听?去?,也叫他浑身一震。
陆尚并非什么道德感?极强的大善人,可?他却知道,要是他真把村里的大半青壮年带走,被留下的那些真就危险了。
他不?觉皱起眉头?,望着远方忽明忽暗地火把,蓦然问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将狼群彻底赶走,或者全部捕杀了一劳永逸吗?”
蔡勉苦笑:“怎么就没?想过?,但?老板您知道山上有多少狼吗?到了后半夜您去?村口看看,密密麻麻的全是狼群的绿眼睛,根本就数不?过?来啊!”
“我们村最厉害的詹猎户,他可?是能?徒手制服野猪的人,面对这样多的饿狼也束手无策,就连头?狼都找不?到,谈何将它们制服呢!”
陆尚往木板上看了一眼,在最后有个小小的“詹”字。
他想起来了,在报名的最后时间,有个一身腱子肉的男人徘徊好久,很是犹豫地报出他的名字。
陆尚摩挲着手指,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蔡勉打算告辞,去?村口看看情况的时候,却听?背后传来清冷的声音:“我倒是有个法子,不?妨试上一试,万一就能?捕杀大部分恶狼了呢。”
蔡勉猛然回头?:“陆老板您说什么!”
陆尚说:“带我去?村口看看吧。”
第44章
这一晚, 平山村虽没?有受到狼群进袭,可陆尚还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毛骨悚然,任谁仅隔一道?围栏与狼群相望, 恐也无法冷静。
村长说:“这些狼已经在村外徘徊了七八天了,这些日子它?们虽没?再?闯进来, 可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它?们这是等待时机呢。”
“只盼着在它们发起进攻前能有人来帮帮我们吧!”
从夜半到太阳东升, 全村人都绷紧心里那根弦,每家每户的青壮年都走出家门,轮班在村里各个哨卡值守。
陆尚跟着村长在村里绕了一圈, 发现并不只村口设了围栏, 还有几条能通向山林的小路, 也全被泥墙给堵死了, 整个村子都被圈了起来。
人们正是高度紧张的时候, 陆尚也就没?有说他那并不一定靠谱的法子, 直到天光大亮, 村民收拾着猎刀弓箭准备回家时,他才找上村长:“您有见过战场上那种阻拦战马的陷马坑吗?”
对面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陆尚只好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就是在一些不明显的地方挖深坑, 在坑内竖好尖刀铁矛等?物, 若是有野狼掉进去, 便很难逃生了。”
“那不就是山上捕猎物的陷阱!”有人大声喊道?。
陆尚眼前一亮:“对,和陷阱差不多,不过陷马坑往往是很长很大的一段,考虑到野狼的跳跃性也好, 宽度也要足够,这样才能叫他们逃不开, 而外面的狼太多,那更是要多准备一些。”
“我想的是,除了铁矛尖刀之外,还可以在坑底堆一些干草,在草上洒满了油,等?野狼掉进去后,叫村民往里面射火箭。”
猎户打?猎的陷阱很少会设置这样要命的把式,而放火烧更是会把猎物的皮毛和肉都毁掉,自然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陆尚提出的方法虽是残忍了点,但用来对付威胁村民性命的狼群,那便没?有任何不妥了。
村长忍不住跟左右的人商量起来。
要是没?有陆尚招工一事,他们兴许还能再?拖再?等?,可如?今这样好的活计送上门来,总不能因为村外的一群畜生,反阻了大家的财路。
众人商量片刻,议论声渐渐平息。
村长眼含期许,热切问道?:“敢问陆老板,可知这陷马坑该如?何设置才好?”
村长阻止了一群经验丰富的猎户,随着陆尚一起去了村外,在几个狼群观望聚集的地方考察了一番,最后选出六个地方来。
这六处地势稍低,从天然环境上就为陷阱提供了优势。
而几个猎户一合计,也估摸出野狼跳动的最高距离和最远距离,根据这个数据画好位置,剩下的就是挖深坑设埋伏了。
也亏得平山村是有名的狩猎村,家家户户都有些利器,等?把各家的刀刃弓箭凑到一起,勉强能把几处陷马坑都填满。
干草就从地里现割,提前晒伤上个三五天,便也准备好了。
最后就是引燃干草的油。
陆尚说:“炒菜的油就行,要是实在没?有了,用肥猪肉现熬也行,再?不行就去镇上买,我给你们先把钱垫上。”
“不用不用,岂敢叫您破费——”村长连连拒绝,“村里还有两头猪,今儿就把这两头猪给宰了,到时就能炼出诅咒的猪油来了。”
陆尚点头,又是叮嘱一句:“等?陷马坑快挖好了再?杀猪,不然血腥味太大,就怕会激了狼群的凶性,还有猪肉也可以留一点,扔在陷马坑对面,好引它?们往前。”
“好好好,我们都记下了。”
那位詹猎户又单独找陆尚问了一些细节,只可惜陆尚只知陷马坑的存在,并没?有深入了解过,只能叫他们多凭经验来。
最后,詹猎户说:“陆老板不光给我们提供了维生的活计,还替我们想出制服狼群的方法,若是这次真能解了狼群之困,往后我老詹这条命就是您的!”
“不至于不至于,能帮到你们就好。”陆尚哭笑不得。
挖陷马坑需要三四天时间?,后等?着狼群进攻又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陆尚不可能陪他们守着,既是交代完了,便也该离开了。
他给了这些村民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半月之内还受困于此,只怕他便要另招长工,这事给大家说完,村民们也都表示了理解。
从平山村离开时,村里人还捧了两匹狼皮过来,都是仔细打?理过的,回家裁剪缝制一二便是一件极好的狼皮衣了,冬天尤其保暖。
陆尚受了他们的心意,挥挥手,赶车离开。
这么长时间?以来,陆尚还是头一次在外过夜,之前还不觉如?何,这出去了一晚上,他才琢磨出几分思?念来。
他不想细究到底是在思?念谁,便一律归咎于家。
想家嘛,人之常情?罢了。
等?陆尚回到塘镇,又是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他赶紧去车马行还了驴车,管事看他安全回来,无论真心还是如?何,很是松了一口气。
管事送他离开,少不得念叨两句:“陆老板眼下家庭美满,事业顺达,何必亲自往那等?穷乡僻壤里钻,这也就是运气好,没?碰上什么东西?,万一真有什么事,便是不为你自己,也该为家中少妻考虑考虑吧。”
陆尚不欲与他争执,只好点头应下:“是是,您说的是,这次是我冲突了,往后再?有什么打?算,一定仔细思?量。”
“诶这就对了嘛!”
从车马行离开后,陆尚顺路去了观鹤楼一趟,他这两天不在,将生意全交给底下人,这回来来反倒扑腾起心来。
福掌柜听?说他来,特意出来见了他一面。
听?陆尚问及这两天的货物,福掌柜才知道?原来他出门了一趟:“怪不得我这两日没?见你来,原来并没?有跟着物流队走啊。”
“哈哈哈都好都好,送来的蔬菜和鱼都新鲜着,厨房用着挺好,便是客人都说,今天的鱼格外大呢!”
“你手底下那个管事的是谁?我瞧着他倒是个盯事的,往后陆老板要是有事要忙,将这生意交给他看顾也还算行,我瞧着他管上货卸货都仔细,跟干活儿的工人们也还算谈得来。”
“没?耽误了您的生意就行。”陆尚笑道?,“您说的那个管事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上回乔迁宴上您还见过他吧?”
福掌柜想了想:“好像是吧。”
陆尚又问了问店里的新菜情?况,上回店里的厨子只跟他学了糖醋鱼和酸菜鱼的做法,这段日子新菜卖得挺好,福掌柜便想再?添两道?菜。
陆尚爽快应下:“那好,等?明天送货来的时候,我再?来教?两道?。”
“好好好,辛苦陆老板了!”
离了观鹤楼,陆尚终于能直奔家里去。
只是从观鹤楼到家这一路,他几次停下,在街上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或者觉得姜婉宁会感兴趣的,总要买一些。
等?他进了家门,已然是左右手全拿满了。
姜婉宁听?见声响出来,刚出门就被陆尚喊了一声。
陆尚举起手里的东西?:“阿宁快来,我给你买了吃的,还有新鲜的梨子,这边还有两个香囊,你看看喜不喜欢。”
姜婉宁才张口,陆尚便走到了她跟前来,不由分说地给她展示着手里的东西?,找香囊时还顺手给她喂了一枚梅子干。
姜婉宁:“……”
持续了两天的担忧骤然落了空,她忍不住笑起来,弯腰帮他一起整齐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还有那两匹从平山村带回来的狼皮,姜婉宁本想做两件皮衣,打?算等?冬天穿,可陆尚想起那做针线时被戳破的手指,想也不想就把狼皮抢了过来:“不行!”
迎着姜婉宁满面的错愕,他磕巴道?:“我是说、我是说这两件狼皮不好,咱不要了,赶明儿给卖了吧,以后有好的我再?买给你。”
这毕竟是他带回来的东西?,姜婉宁便是有些惋惜,却也没?再?讨要。
为了庆祝陆尚回来,两人一起下了厨,做了整整五道?菜。
陆奶奶回家看到桌上摆着的大荤,还以为家里又要来客人了。
客人自然是没?有的,这些菜只他们三口享用。
陆尚试探着做了一道?辣子鸡丁,可惜陆奶奶吃不了一点辣,就连他也受不太住那种麻辣,浅尝了两口也就罢了。
反而是姜婉宁吃得面不改色,被陆尚问了,她也只是疑惑:“我觉得还可以吧……挺下饭的倒是。”
陆尚忍俊不禁:“那等?下回我弄点牛肉来,给你做小炒牛肉,那个还要更辣一点,你肯定喜欢。”
两人明明只是在说着家常,可陆奶奶坐在旁边,却莫名有股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尤其是打?量两人之间?的目光——
陆奶奶偏过头去,可不好意思?再?看。
后面两天的生活恢复了正常,陆尚每日在村子里和塘镇穿梭,但每日回家时,要不提一篮鸡蛋,要不买一块瘦肉,再?不就是三五块点心,反正总要给姜婉宁带点什么。
等?到了晚上两人再?坐一起,陆尚于识字上进步飞快。
姜婉宁的书信摊子换位置后冷清了两日,但慢慢的人流量也就恢复了,巷子口的单家看排队的人挺多,就在家门口摆了个凉茶摊,一文钱一个人,添水不限量。
就连街上叫卖的小商贩都愿意往这边走了,站在书信摊子旁看一会儿热闹,等?出去了还能帮着宣传一二。
姜婉宁还是维持着原来的价格,两日一出摊。
但随着生意平稳后,她也慢慢把大宝和庞亮给带了出来,叫两个小孩跟在她旁边,无论是学一学待人接物,还是看看信,总比一直闷在家里好。
陆奶奶怕两个孩子跑丢了,一般也会跟着出来,她就远远的坐在巷子里的台阶上,视线始终落在大宝和庞亮身上,又隔一段时间?给姜婉宁三人送点水,被等?着写信的人问到了,她也只是摆摆手。
反而是姜婉宁大方说:“这位是夫君的奶奶。”
陆奶奶嘴上没?说什么,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再?有人找她搭话?,也敢小声应上两句了。
无名巷子里的写信摊子格外红火,饶是姜婉宁赚不了三五个钱,可这边的生意还是叫许多人眼馋,尤其是其他书生的摊子,那等?高昂的代写费用下,越来越多人宁愿排队等?,也不去他们那了。
这天下午,姜婉宁正准备收摊回家,却见一个衣裳打?了补丁的妇人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问:“你可是陆家买来的媳妇儿?”
姜婉宁很不喜欢她的目光,那目光又尖又利,叫人很不舒服。
而妇人的问题更是叫她一愣,回神后下意识摇了头:“你是?”
妇人没?理她,嘴里也不知嘀咕了什么,转头便从这儿离开了。
姜婉宁看她的背影从附近消失,饶是满心怀疑,却也没?有人能解答,只好定了定心,拿上剩余的纸和笔,带着大宝和庞亮回家去。
大宝揪着衣角:“姨姨,刚才那个人好眼熟呀……”
能知道?姜婉宁是陆家买来的,多半是陆家村附近的人,便是大宝眼熟也属正常。
姜婉宁柔声安抚了几句,心里却意外不平坦。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后,不远处的胡同?里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女的就是刚才问话?的那个,男的可不就是王翠莲的弟弟。
王占先一脸阴沉,无论是脸上还是露出的胳膊上全是淤青,走路时一瘸一拐,还有一只胳膊弯出不自然的弧度。
王董氏没?了刚才的气焰,扶着王占先唯唯诺诺道?:“刚刚那人,应该就是姐姐继子的媳妇儿……相公,你看她一个女人家都能把生意做得那么红火,陆家那个病秧子肯定也不差,他俩定是赚了不少钱,她和陆家的病秧子赚了钱,哪有不给家里的道?理。”
“姐姐还一直说没?钱没?钱,我看就是不愿意给相公你了……”
“我倒不是怪姐姐藏私,只是相公你欠赌坊的钱要是再?还不上,那你的另一条胳膊——啊!”
啪一个巴掌,将王董氏的话?打?断。
王占先一脸一沉:“闭嘴!”
王董氏捂着脸,只眼里含着泪,再?不敢说话?了。
王占先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片刻说道?:“走,回家!”
“姐她就是短见!上回我明明已经赢了钱,要不是她不肯给我钱,我后面肯定不会输,又何至于被人打?断一条胳膊!”
“这回她最好痛痛快快把钱给我,不然——”王占先发狠道?,“是她先不顾我这个弟弟,可别怪我不要她这个姐姐。”
王董氏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是是是,等?相公你有了钱,肯定还能赢更多,到时候咱们家就好了……”
当天晚上,陆家村便发生了一起大事。
听?说是王家那个男的把他姐姐打?了个头破血流,要不是姐姐拼死逃回了夫家,兴许就这么没?命了!
陆家村的人对此事多有议论,连着村里的短工也听?了几嘴。
转天送货时,陆启把这事给陆尚说了一遍,而后嘀咕:“王占先非说陆哥你在镇上赚了大钱,认定王氏手里还有钱,今儿大早就去陆家了。”
“不过陆哥你家里两个大男人,陆二叔也不是吃素的,抄着扫把把他打?得吱哇乱叫,后头陆显还给他娘报仇,偷摸踹了他两脚……”
反正姜婉宁和陆奶奶都在镇上住着,村里随便闹成什么样子,只要没?出人命,陆尚便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当听?了个笑话?。
后头又是送菜送鱼,大家忙着热着,也就没?心思?讨论这些闲事了。
只是陆尚忽略了一点——
有些人自己过不好,便也看不得别人好。
像那王翠莲,晌午醒来后不怪王占先心狠,反怪起陆尚和姜婉宁来,尤其是那被她买来的小贱人,她只要一想起来便恨得牙痒。
物流队的人干得次数多了,整套送货的流程也熟练起来。
且陆尚记着福掌柜对陆启的夸赞,有心培养他做个小管事,便有意放手叫他安排,他自己反轻松许多。
这天把货物送到后,陆尚照例付了工钱,把人遣散后,又去观鹤楼教?大厨做了两道?新菜,等?忙完这些,外头已经彻底暗下来。
福掌柜给他准备了一饭盒热菜,叫他带回去当晚饭。
今天回去的迟,虽买不了东西?,但这一饭盒也算有东西?了。
陆尚哼着小调,只觉心头一片轻松。
然而等?他到了家,一推开门,却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口。
直到见姜婉宁从屋里出来,他直接把饭盒丢在了地上,三两步冲过去,将姜婉宁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满院子的男人:“你们是谁!”
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瞪着眼:“陆老板,我是詹顺安啊!平山村的!您不记得我们了!”
陆尚仔细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他来。
也不知詹猎户这几天是经历了什么,原本光洁的下巴上长满了胡子,头发也被燎没?了大半,半个脑袋都是秃着的。
难怪陆尚一开始没?认出来他。
不等?陆尚发问,詹顺安便把这些天的经历讲了一遍。
这些事姜婉宁已经听?过一回了,如?今再?听?一遍,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原来自陆尚从平山村离开后,他们便出动了全村人挖陷马坑,因着狼群只在后半夜出动,他们便有一整天加半个晚上的时间?,这样日夜赶工,只用了三天就把全部陷马坑给挖好了。
而后他们赶紧布置了陷阱,又杀了猪炼了猪油,把全村的油都洒在了干草上,就等?狼群出动了。
而那日陆尚的警告果?然没?错,他们白天才杀了猪,强烈的血腥气刺激了狼群,当天夜里就有了异动,到了子时,伴着头狼的一声嚎叫,狼群直扑平山村而来。
好在村民早早做好了准备,全村的汉子都守在了村口,不成功便成仁,能不能把这些畜生杀了,就全看今天晚上了。
随着第?一头狼落到陷马坑,后头的狼根本停不住,接二连三地陷了进去,一时间?村子外全是野狼的惨叫声。
后头的狼群生了戒备,有心要撤退,偏偏稍微一动,又陷进了旁边的坑里,四面八方,全无退路。
这群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狼足有二百多头,但是落进陷马坑里的就有一百多只,剩下的那些寻着退路,转身欲逃。
谁知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的火箭射|入陷马坑中,火舌腾空而起,而平山村的围栏被打?开,村里的汉子们操着猎刀斧头,呐喊着冲了出来。
詹顺安的头发就是在追杀野狼时被火舌烧到的。
便是现在想起来,詹顺安仍要说一句:“真他娘的爽!”
“那些畜生不是要伤我村里的乡亲嘛,如?今看它?们如?何嚣张!我抓了头狼,把头狼的皮剥了,然后把它?的尸体挂在了村口,后面再?有外来的野兽来,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还有剩下的那些狼,也被分开埋在了村子周围,只做警示了。”
一夜鏖战后,村民们没?有死亡,只受了些伤,至于惨烈拼杀下没?能保住野狼最值钱的皮毛,他们也全不在意。
没?办法,他们都要去做长工了,谁还在乎这些搏命的活计!
这不,平山村的困境才解,詹顺安就带了二十多个村民找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陆尚的家在哪儿,却打?听?到了那个能画小人画的书信摊子的位置,既然陆老板和写信的夫人是一家,找着了姜婉宁,自然也就相当于找到陆尚了。
姜婉宁听?他们讲明后,便把人带回家里人。
好在他们家院子破是破了点,面积还是足够大的,再?去邻居家借上点椅子凳子,也能叫这些人坐下。
詹顺安说:“陆老板!当初说好了,只要能解了狼群之困,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老板您有何吩咐,尽管交待给我!”
他的爹娘便是死在了山上野狼的嘴里,等?被人发现时,尸体都被毁坏了,他此生最恨的就是狼。
而陆尚提出的方法不光叫他们村子免受狼袭之苦,更是直接杀了这么多野狼,他心底的感激简直难以言表。
陆尚并不知其中隐情?,闻言也没?多放在心上。
他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那这样,你们今晚先找个客栈住下,客栈的钱我出,等?明天你们先回平山村,过上个三五日我再?去接你们。”
“现下供你们住的房子还没?找到,你们等?我安排妥当了,再?叫你们来上工,这样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