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by柳无期
柳无期  发于:2023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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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战一派怒不可遏,当朝怒斥曹国舅等人目光短浅。
两派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倒是方镜辞上前一步,“臣自请前往平遥城监军。”
吵作一团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到他身上。
平遥城被靖南偷袭,总兵梁克进战死,虽有朝廷派军支援,但仍是元气大伤。如今安国公主率军东行,誓要收回靖南其余地区,为防靖南与北魏联手,殊死抵抗,这才要固防平遥、平辽诸城。
方镜辞这时自请去平遥监军,虽不能缓解平遥城兵力不足的问题,但是他身为安国公主驸马,一人前去,效果更甚千军。
一直以来,主战派对方镜辞的态度都有章 模糊不清。只因他毕竟出身主和派,在朝堂之上与主战派意见相左。
但今日他自请前往平遥,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也算是为安国公主化解危机。是以主战派顿时纷纷表态,愿他前往。
倒是曹国舅不怀好意,慢悠悠道:“驸马做监军,岂可知不会徇私舞弊、徇情枉法?”
方镜辞不怒不恼,再次言道:“国舅爷既然不放心,不如与我一同前往平遥?”
曹国舅脸上顿时白了两分,强自镇定道:“我去平遥能做什么……”
“国舅爷说的哪里话?你丰功伟绩,倘若去往平遥城,自然是造福百姓。”
这段时日安国公主在朝中威望甚高,连带着他瞧方镜辞也很有几分不顺眼。本想趁机打压一番方镜辞,却没想到他反倒趁机将自己拖下水。
曹国舅愤愤瞪了他一眼,正绞尽脑汁想着脱身的借口,就冷不丁听见坐于龙椅之上的赵琦开口。
自燕云城回来后,赵琦便一改先前的跳脱张扬,整个人愈发沉稳内敛起来。此时他的目光隐在龙珠之后,瞧不清脸上神情,颇有几分高深莫测之意。“两位爱卿明事理,识大体,有你们前往平遥,想来也能解平遥一时之急。”
方镜辞当即谢恩。
只剩曹国舅白着一张脸,好半晌才叩拜谢恩。
即便方镜辞未曾向皇帝求一兵一卒,但驸马监军,兵部还是不得不派兵护送。
方镜辞也不跟他们客气,张口便要了五千精兵。
兵部尚书愁得头发都快掉了,不住搓着手解释道:“方大人,安国公主征战靖南,边境为防北魏南齐突袭,又时刻严守着。如今朝中兵力真的不足,您不是不知晓……”
话还未说完便被方镜辞打断:“所以我只要五千精兵。”
兵部尚书苦哈哈着一张脸,“要不您看我跟着您一块去平遥行么?虽然我年纪大了,但是当个跑腿的马前卒……”
“让您跑腿,还不如我自己跑。”方镜辞再次毫不留情打断。“说不定更快章 。”
兵部尚书再次搓了搓手,无以言对。
方镜辞也不为难他,“既然没有五千,那么便两千人。”他不等兵部尚书再开口,便果断道:“如今世道不太平,您也不想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驸马死在半路上吧?”
兵部尚书的脸顿时黑了。
倘若因为他没有派兵保护,致使驸马遇敌身亡,届时别说皇帝,就是安国公主都决定不能饶了他。
打劫完兵部尚书,方镜辞又去了趟国舅府。
曹国舅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却碍于安国公主,不得不以茶招待。
谁知方镜辞坐着慢慢饮茶,似乎一点儿都不急着说什么。
他越是不急,曹国舅反倒越是着急。
好不容易等到他一杯茶水饮尽,曹国舅刚想问他来做什么,便听见放下茶盏的方镜辞慢悠悠道了句:“国舅爷府上的茶水香甜可口,别处可喝不到。不知景之是否有幸,能再饮一杯?”
他还不想落个吝啬到不给茶的地步!曹国舅臭着一张脸让丫鬟斟茶。
一连斟了三次茶,曹国舅都怀疑他灌了满肚子水后,方镜辞才慢悠悠开口——
“此去平遥城,路途遥远,如今世道又甚乱,也不知我们是否能够安全抵达?”
他下巴微扬,眼含忧愁。仿佛此去平遥城,并非他向皇帝自请,而是被强行派遣一般。
曹国舅冷哼一声,张了张嘴还未发出声,便听到方镜辞继续道:“我倒是无所谓,总归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曹国舅心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但是国舅爷就不同了。你是国之栋梁,身份高贵,但路径安城一带,有不少暴民山匪,据说最是不喜您这般富贵之人。也不知他们听闻消息,会不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理喻之事?”
方镜辞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仿佛在闲聊着什么趣闻一般。“听闻早先有如您一般的贵胄子弟途径那处,被冲下去的山匪抓住,刨肠挖肚,曝尸荒野,死状凄凉……”
他又扔下一大堆恐怖至极的话便回去了,留下曹国舅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才招来管家吩咐道:“去护城司借调章 兵马,护送我与驸马前往平遥城。”
方镜辞忧心平遥城,等到曹国舅难得雷厉风行召集了兵马,便迫不及待启程。
一路风驰电掣,快马加鞭赶往平遥城。
贺安催马赶上方镜辞,单手握着缰绳,另只手捂着胸口,做出了个呕吐的动作,而后对着方镜辞挤眉弄眼。
烈风呼啸过耳,马蹄声敲打地面,声如滚雷。方镜辞顺着贺安的视线瞧了一眼,方向正是曹国舅乘坐的马车。
他收回目光,表情不甚明显笑了一下,嘴唇微动,说了两个字。
贺安凭借多年伺候他的经验,保证他说出的两个字绝对是——活该!
平遥城如今暂代总兵的是副总兵高与荣。此人智谋尚缺,胜在果敢,所以便由他暂代平遥城总兵之职。
来之前方镜辞便已探查过平遥城如今的形势。赵瑧如今自顾不暇,撤退了大半兵力回防乐化城,因而平遥城的压力备减。
——这也正是曹国舅等人对平遥城兵力配备的不满之处。
在他们看来,既然赵瑧都不准备攻打平遥城,再往平遥城派兵,纯属浪费兵力。
但方镜辞与一路上吐了无数次的曹国舅刚到总兵府,便于门口瞧见高与荣白着一张脸自西城门匆匆而来。
瞧见他二人,高与荣脸色几变,而后才面带期望问道:“不知驸马爷此次前来,带了多少人马?”
方镜辞瞧了一眼仍晕晕乎乎的曹国舅,不紧不慢答道:“五千。”
尽管曹国舅担心自身安危,但能供他调遣的人马终究有限,勉强凑齐五千人马已是难得。
高与荣面上忧色不减,“驸马爷来得不是时候,北魏派兵刚刚围攻平遥城,此时城中兵力不足,末将恐怕守不住城了!”
曹国舅刚吐完还软着的腿顿时又是一软,扑通一下跌坐在地。

第76章 轻吻
安国军大帐中, 安国公主与众将军正在商讨接下来的兵力布置,便听见大帐之外一阵喧哗。而后传信兵风尘仆仆、面色焦急闯入帐中禀报:“殿下,北魏军绕道辽云城,围攻平遥城!”
西北军都尉何昀猛拍桌子霍然起身, “北魏怎么会绕远道围攻平遥城?”
“临义城城门打开, 北魏自其中鱼贯而出。”传信兵飞快禀报, “驸马与曹国舅领监军令, 已至平遥城。但城中兵马不足,代总兵高与荣将军正率全城上下,与北魏军殊死相抗。”
众人纷纷震惊起身。平遥城虽然与靖南之地相接,但是与北魏之前相隔数座城池。即便靖南与北魏有所勾结,也不至于拱手将整个临义城作为北魏军后援支撑?除非是赵臻疯了!
更何况, 驸马方镜辞什么时候去平遥城不好,偏偏在北魏开始攻城时才去,这是上赶着找死吗?
“我们收复燕云城,截断了靖南与北魏的联系。”一片寂静之中,是安国公主沉稳冷静的声音响起。“但是如今看来靖南与北魏之间,不光是燕云城一处联系之地。”
她召来传令官, “传令下去,务必查出北魏军是从何处取道辽云城, 前往平遥城的。”
传令官领命而去,安国公主环视一圈,众将军接触到她平静视线, 纷纷安心下来。又道:“北魏围攻平遥城尚在意料之中。”
她在沙盘前站立,一一往阳丹、燕云、定云等诸城插上大庆旗帜,“如今靖南大半领地或被我们收复,或不攻自破, 靖南王赵瑧虽然自顾不暇,但是有北魏围攻平遥城,一来能暂解靖南之困,二来倘若围攻顺利,他们夺下平遥,挥兵南下长安,则不是问题。”
中郎将卫希急急道:“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尽快支援平遥城!”
安国公主摇头,“平遥城距离大庆腹地并不远,随时都能有兵力支援。反观北魏却不能。他们虽然与赵臻勾结,但如今赵臻已是自顾不暇,想来并无多余兵力支援北魏。除了门户大开,放任北魏军取道,其他根本做不到。”
她一指北魏都城,“而平遥距离北魏更远,北魏围攻平遥城,除非速战速决,尽快攻下,否则即便平遥城与无援军,也能消耗北魏军,使之无力支撑,战败也是迟早之事。”
众将军察觉出几分她的意思,不禁问道:“那我们如今……”
“我们需尽快夺下靖南剩余三城,而后回援平遥城。”
“驸马爷那边……”自听闻平遥城被围消息以来,安国公主看似平静,但是微抿的唇、紧握成拳的手,无不显示着她并非表面上的平静。
帐中将军跟随她并非一天两天,哪怕当年她深陷漠北腹地,找不着出路之时,都未曾有过此时半点的慌张神情。
谁知安国公主蓦然松开手,冷哼一声,“他既然有能耐,便让他待在平遥城,总归是死不了。”
话语之中的怨愤令众将军微微侧目——不知这位驸马爷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安国公主于战事于朝廷之外变了脸色?
安国公主倒是浑然不觉自己态度有问题,按部就班继续着收复靖南的事宜。
她威名远扬,大庆百姓无不奉之为传奇。或许平日里并不明显,但是一经战乱,百姓对她的依赖便尤为清晰。
尤其是靖南地区的百姓,尽管赵瑧反了大庆,但是靖南地区的百姓并不认为自己应该追随靖南王的脚步,一同反了大庆,反而不少人都支持安国公主讨伐靖南王。
这种支持反映到行动上,便是每当安国公主的大军出现在城外,便有百姓自觉组成内应,打开城门,方便她收复城池。
尤其是大军出现在平丹城外时,更是城守率兵亲自打开城门,将安国公主大军迎了进去。
也正是因此,收复靖南领地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了许多,转瞬便只剩下靖南王府所在的乐华城、北魏借道的临义城还未收复。
见此情况,一众将军也纷纷玩笑道:“往后再有靖南王这般不开眼的家伙,想来也不必兴师动众、率军出征,只需殿下往城门外一站,自有百姓兵卒前来打开城门,收复城池易如反掌。”
安国公主却不似他们这般乐观,她瞧着沙盘中乐华城所在的位置,问道:“如今平遥城的情形如何?”
虽然靖南地区百姓兵卒投诚的速度比想象快,但这不过是安国公主于背后大做文章的结果。自蔚县分别时,方镜辞便将他的印信交于安国公主,以便她能随时调动各处的情报机构。安国公主正是利用了这章 情报网,才能顺利不战而屈人之兵,高速收复靖南地区。
众将军并非不知晓这章 ,只不过收复靖南地区的速度之快,给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故此紧绷的情绪才有所舒缓。
此时听到安国公主蓦然发问,众人经不住纷纷对视一眼。这十几日安国公主一心快速收复靖南,几乎从未主动过问平遥城之事。
一片静默之中,十一越众而出,“北魏已被围城数日,曹国舅在城中死士的护送下,前往赤夏府都尉处求援。”
安国公主眉心微蹙,“赤夏府都尉?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此人是曹国舅妻弟?”
十一点头,“是。”
自从安国公主平息大庆内忧外患的战事之后,皇帝对她猜忌日益趋重,曹国舅便是利用这份猜忌,暗中往各处安插自己的人手。
安国公主并未想过要将大庆兵权牢牢掌握在手中,故此并未极力反对此事。尤其是在她被收回兵权之后,更是默许了皇帝借由曹国舅等人之手,培养保皇党将领。
“可赤夏府并非距离平遥城最近的城池,曹国舅为何会去赤夏府?”这一瞬,不安顿时涌上心头。“平遥城这几日可有战报传来?”
众将军对视了一眼,才发现自从三日之前,平遥城再无消息传来。
心头的不安逐渐被放大。安国公主微微蹙着眉,“何昀,安国军交给你,你与众将军一同商议与乐华城开战一事。”而后望向十一,“十一调五千精兵与我随行,去一趟平遥城。”
大战在即,主将擅自离开本是大忌,但是安国军中,人人对安国公主的决议没有异议,故此也无人反对。安国公主带着五千人马飞速朝着平遥城前进。
她行军打仗素来讲究平稳,从未急勇冒进,但与乐华城开战在即,丢下大军独自前往平遥城的举动,还是泄露了她的焦急。
十一有章 不能理解,趁着人马停下的间隙问道:“殿下不是早就安排好平遥城的兵力吗?即便曹国舅没有带回援军,周边顺望、平吉两城也会随时支援平遥城。”
虽然没有料到北魏会借道临义城围攻平遥城,但是距离靖南最近的平遥城会变成靖南拼死抢夺的城池,一早便在安国公主的预料之中。甚至对于朝中主和派会拖后腿之事也有所预料,故而对于能够支援平遥城的兵力稍有保留。
明明每一项都尚在掌握之中,安国公主眼下这份焦急便更是让人看不懂。
为了让马匹跑得更快一章 ,安国公主并未着轻甲。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泛凉,她却仍着一身单衣,外罩一件披风,以御寒风。但指尖与脸颊依旧冻得微微泛红。
她灌了一口水,边拧紧水囊边道:“安排的再怎么周到,也难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将水囊挂在马背上,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吩咐道:“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取在三日之内赶到平遥城。”
倘若平遥城的意外只有北魏军,那么她还不至于这般担忧。但是当这个“意外”多了一个方镜辞,她便不得不担忧起来。
倘若说先前的方镜辞行事还勉强以“稳妥”的表面粉饰太平的话,那么自从燕云城一事后,他行事之间便毫不掩饰带上了骨子里的那份阴鸷偏执。
不管是她接连收复的几城,还是如今乱做一团的南齐,处处都有他过分搅乱局势的痕迹。
她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恨不得让马匹再跑快一章 ——方镜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行事嚣张任性,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想法。倘若她再慢一章 ,真不知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然而未曾等到她率兵赶到平遥城,前往平遥城打探消息的斥候倒是先于半路与她相汇。
瞧着斥候身上微微干涸的血迹,安国公主只觉得心如擂鼓。她一点一点收紧缰绳,神魂都仿佛出了窍,呆滞一般瞧着自己生硬问道:“平遥城如何了?”
斥候跪于地上,竭力稳着情绪回答:“殿下,平遥城破了!”
平遥城破。
短短四个字,顿时让安国公主回想起当初燕云城被北魏占据之后的惨剧——浮尸千里,尸横遍野。城中流淌出的血迹,染红了大半护城河。
她微微屏息,竟半晌未曾发一言。
十一瞧出了她的不对劲,立即代为问道:“可有驸马的消息?”
斥候回道:“属下打探到平遥城破,便立即回禀。”他微微停顿一瞬,“驸马……生死未卜。”
十一下意识紧盯着安国公主,嘴上忙道:“殿下,如今还不知城中是何情形,驸马他……”
话还未说完,便见安国公主蓦地握紧缰绳,朗声道:“全速前进,随时做好与北魏军交手的准备。”
五千精兵齐齐喝道:“誓死跟随殿下!”
生也好,死也罢,没有见到人,便什么都算不得准。
然而当安国公主率军到了平遥城外,才惊觉不对。
按理说平遥城破,北魏军占领平遥城,城头之上便该早早竖起北魏军的旗帜才对,但是他们于城下,却并未见到城头之上的旗帜。
不光此次,甚至城墙之上甚至连守军都没有。
正在疑惑间,十一猛然发现城墙脚下有异样,顿时大喝一声。
身后五千精兵立即戒严。
平遥城中,生死未卜的驸马方镜辞正摔着一队士兵埋伏于小巷屋顶。
不远处,传来一阵慌乱之声。
方镜辞的手微微抬起,眼睛紧紧盯着小巷的入口。
很快,便有一队北魏兵争先恐后涌进小巷。
方镜辞身侧的陆唯将军以眼神询问,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手臂依旧微举。
果不其然,那队十来人的北魏军进入小巷后先是四处查看一番,确定并无埋伏之后,便由一人行至巷口,朝外招了招手。
很快,更多的北魏军惊魂未定涌入小巷。
尽管人数众多,但是惜命的北魏军并未发出一点儿声响。
小巷深且长,地形隐蔽,倒是十分适合埋伏于此。先进入的北魏军并未急着从小巷另一头出去,而是靠墙而战,以便之后更多的北魏军进入。
方镜辞等着越来越多的北魏军进入小巷,终于瞧见被拥簇在队伍中间的北魏将领岑溪俨。
不再有半点儿迟疑,举起的手臂狠狠落下。而后惊天的箭雨密密麻麻从屋顶落下,势如破竹,朝着小巷中的北魏军而去。
北魏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加上平遥城军居高临下,占据地形优势,转眼便有一大半人中箭。
岑溪俨在亲兵的保护下,只有手臂受了箭伤,而后更是在其余北魏兵的拼死保护下,狼狈从小巷逃脱。
陆唯将军率众从屋顶跳落下来,与随后到来的平遥城军一起继续追击逃窜的岑溪俨。
方镜辞施施然下了屋顶,掸了掸袖子。他素来喜洁,放才在屋顶趴了一会儿,衣袖沾染了不少灰尘。知晓一时半会儿换不了衣裳,他心情不太好,眉心微微皱着,思忖着待会要如何抓住岑溪俨这只瓮中之鳖。
岑溪俨素来谨慎,平遥城被围困数日,唯一逃出去的曹国舅更是没能搬来救兵,城中几乎弹尽粮绝,人人自危。
岑溪俨便在此时大破城门。
城门打开,城中百姓无不慌乱逃窜。甚至连守城将士都一脸惊恐,扔下兵器,四处逃窜躲闪。
多疑的岑溪俨瞧见这幅景象,自然认为平遥城已尽在他掌握之中。
为了享受城中大庆军民仓皇逃窜的景象,他大笑着下令关闭城门,欲将偌大的平遥城变成屠宰场。
——然而如今平遥城确实变为了屠宰场,只不过,被屠宰的一方变成了入城的北魏军。
而岑溪俨留守于城外的军队,也早已被收到消息赶来的顺望、平吉两城军队消灭殆尽。
更何况,随后还有安国公主亲自率军前来,想来漏网之鱼也别想顺利逃脱。
平遥城之困,说白了,只不过是一场针对岑溪俨的瓮中捉鳖的游戏罢了。
城中局势彻底一边倒,如今的岑溪俨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在偌大的平遥城中四处躲藏,却被依旧难逃平遥城军民的眼睛。
他唇角不禁勾起丝丝笑意,整了整衣袖,步履优雅从容,朝着城门不疾不徐而去。
想来安国公主已经收到平遥城破的消息,最多不过三日,便会赶来城中,他得将平遥城诸事处理好,以免令她分心。
只是不曾想,才刚走到大街上,便迎面瞧见刚刚还在心中想到的人。
着实出乎意料,他难得愣怔了一下。
恰逢此时,有一小队不长眼的北魏军刚好拼杀出来,瞧见他独自一人站于街道中央,想也不想,便要上前砍杀。
方镜辞还愣怔着,根本没有反应。反倒是不远处的安国公主眼疾手快,一把捞起长剑,狠狠朝着那个北魏兵投掷而去。
她力道极大,投掷速度极快,北魏兵的长刀还未落于方镜辞头上,便被长剑击中胸口,倒地死去。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长剑擦着脸而过时,剑气顺势划断了方镜辞几丝头发。
感受到气势逼人的杀意,方镜辞这才微微眨了眨眼。而后身后扑通倒地声传来,他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置身于危险之中。
然而不等他多想,便见惊魂未定的安国公主快步上前,眉目间满是怒气,咄咄逼人质问道:“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城中这般危险,居然连一个侍卫都不带,还在城中瞎逛?”
方镜辞的目光一错不错瞧着她,闻言还有闲心笑了笑,“我难不成,是在做梦?”
安国公主气到说不出话来,只一脸恶狠狠瞪着他。
身后十一瞧见这一幕,倒是十分有眼见力,招呼一声,便率兵离开此处,与平遥城军民一同继续围剿北魏乱军。
北魏军殊死抵抗,城中依旧难以太平。两人站于街道之上,危险十足。尽管安国公主依旧气愤不已,但并不想以这种方式与方镜辞死于北魏乱军之手。遂强行将方镜辞拉到一处隐蔽之所。
触手一片冰凉。方镜辞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反手抓住安国公主的手,眉心微微蹙着,“怎么这般凉?”
却被安国公主一把甩开。
她眉目间怒意未消,“明明知道北魏会围攻平遥城,为何偏偏还自投罗网?长安城那么大都没地方让你发挥么,还非要压上自己的性命,与北魏军赌一把?嫌自己命太长吗?”
往日淡然如水的眉目,因为沾染上了怒气,变得无比生动起来。
尽管方镜辞从未想过让她生气焦急,但是一想到她此刻的生动是因自己而起,心头便不由得多出了两分暖意。唇畔依旧含着浅笑,他微微低下头,瞧着满面怒气的安国公主,“殿下是在担心我么?”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忙着收复靖南,哪有闲情逸致担心你?”恼怒的安国公主口不择言,在他低下头来的压迫之下,不禁后退一步。
方镜辞并未放过她这一瞬间的慌乱,再次上前一步。“可殿下得知平遥城破,我危在旦夕,还是来了。”
像是猛然才发觉自己不该在气势上低人一等,安国公主抬起下巴,怒气之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我担忧的明明是平遥城!”
方镜辞像是瞧穿了她的强自镇定,轻笑一声,“殿下倘若不担心我,为何一入城便急着寻我?”
他虽然躲在暗处埋伏北魏军,但城中动向依旧尽在他掌握之中。至少在他成功埋伏岑溪俨前,安国公主还未入城。
安国公主依旧下巴微抬,“我哪有一入场便寻你?与你相遇分明是巧合!”
方镜辞置若罔闻,“按照原定计划,殿下本该三日之后才到平遥城,为何这般急急过来?”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心底却因为见着她,溢满喜悦之情。
“三日之后才到,是要我将平遥城拱手让给北魏吗?我又不是傻!”安国公主语气依旧很是不好。
“殿下总有诸多借口。”方镜辞轻叹一声,“承认一句担忧我,有这么难吗?”
尽管她口中未曾有过一句好话,但是关切之意不言而喻。方镜辞不是傻子,作为三军主帅,想要支援平遥城,安国公主少说能有十来种方法,但是她仍旧选择了最为不妥的一种。
说她意气用事也好,说她骄傲自大也罢,倘若不是担忧他,她又何须来此一趟?
可即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安国公主也只是微微咬着下唇,眼眶微微泛红,倔强到一句话也不说。
想到刚刚触手的冰凉,反倒是方镜辞瞧着揪心,率先败下阵来。他将手于衣袖处擦了擦,才抬起手,轻轻抚上她侧颜,话语妥协一般,无比轻柔,“殿下不想说便不说。”
他眼底满是关切心疼、温柔缱绻,拇指指尖抵着她下唇,“不要咬伤自己。”
谁料安国公主猛地松开下唇,张口便咬住他指尖。
牙间微微用力,痛感自指尖传来,并非十分疼。方镜辞微微笑着,任她咬着发泄怒意。
虽然他自忖无事,但定下瓮中捉鳖之计着实冒险。但凡岑溪俨疑心再重一章 ,此计都有可能不成功。
他也知晓此计冒险,却不顾自身安危,甚至将整个平遥城都搭上,只为赌一把——赌安国公主会不会为了他,前来平遥城。
所幸,他终究是赌赢了。
也因此,他知足了。
半晌之后,安国公主才微红着眼眶松开他的手。
她咬得并非很用力,但指尖还是留下一圈极深的牙印。
方镜辞只瞧了一眼指尖,便收回目光,正要开口,便见安国公主手臂微张,猛地扑进他怀里。
他顿时浑身僵住。
“我只说一次。”
整张脸埋进他胸前,安国公主紧紧抓着他胸口衣裳,泄露了一丝丝紧张。“以后不要贸然涉险,我会很担心。”
“殿下……”近乡情更怯,一直以来期望听到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方镜辞却如坠梦境,分外不真切。他不由得抬起手,将怀里的人紧紧搂住,试探般的再次问道:“殿下能再说一次么?”
安国公主顿时恼怒起来,抬起头,一把推开他,恶狠狠说道:“都说了,我只说一次……”
尾音在眼前蓦然放大的容颜上消失,唇上传来温热触感。
眼睛微微睁大,眼前是方镜辞近在咫尺的脸,以及紧紧闭着、仍在微微颤抖的眼睫。
心如擂鼓,安国公主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跳能有这么快。
似乎怕吓着她,唇上触感一触即分。
素来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的方镜辞,微微红着耳朵,用一种颇为小心翼翼的眼神望着她。
诚惶诚恐,奉若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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