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by柳无期
柳无期  发于:2023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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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居然还有早先运往南郡修缮堤坝的二十余万两白银。
铁证如山,户部左曹侍郎顿时清醒过来,当场吓尿了裤子,不等审问便将一切招供了。
原来这章 年,户部上下中饱私囊,凡是下方款项,必定层层剥削,等到最终下方之时,已不到原本款项的十之一二。
此事一出,朝野震怒,小皇帝当朝大发雷霆,摸着手头案卷便朝户部尚书头上砸去,指着户部尚书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这就是你执掌多年的户部!”
户部尚书跪趴在地上,抖如筛糠,一字不敢言语。
顾鸿生进言道:“陛下喜怒,当务之急是彻查户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皇帝怒气冲冲打断,“顾鸿生,你作为百官之首,又是如何总管百官的?”
顾鸿生在心底哀叹一声,随着百官齐齐跪下高呼,“陛下喜怒。”
方镜辞随着百官叩拜,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曾说,完完全全置身于事外。
退朝之后,顾鸿生与他并肩而出。
走至宫门口,眼见身边无人,方镜辞拱手行礼:“这次连累顾相了。”小皇帝震怒,朝野上下皆无幸免。只是顾鸿生作为丞相,被罚的最重,足足被罚了半年俸禄,说是以儆效尤。
顾鸿生遭此无妄之灾,也只是无奈笑了笑,感慨道:“丞相不好做啊。”手底下的酒囊饭袋各有想法不说,出了事还统统得他来擦屁、股。他明明是丞相,做的全是老妈子的破事。
方镜辞也笑了笑,“身居高职,自然也得承担莫大风险。”
顾鸿生别有深意瞧他一眼,“此言也该说与安国公主听一听。”
方镜辞微微笑着,“殿下那里,自然不必顾相多加提醒。”
好心喂了驴肝肺,顾鸿生也不恼,只是微微笑着:“看来这次户部少不了要大换血,接下来倒是吏部要好一阵忙活了。”
方镜辞施施然道:“此事自然有周尚书费心。”
顾鸿生微微一怔,而后失笑,“你啊。”说罢,摇了摇头,乘上丞相府的马车走了。
随着彻查,户部上下被查抄了大半官员的府邸,所获银两不下千万两。
户部尚书虽未曾被查到贪污受贿,但因掌管户部不利,失职渎职,也被罢免,一时之间朝中人人自危。
在这场骚乱之中,最为高兴的,便是主战一派。
往常安国公主要银子,户部尚书带着户部上下,再三阻挠。实在阻挠不过,便带着户部上下去小皇帝面前哭穷。
安国公主在战场之上无往不利,却接连在他这里受了闷气。此时惊闻户部变故,主战一派皆拍手相庆,纷纷叫好。
倒是安国公主听闻此事,眉目紧皱,沉默不语。
方镜辞瞧着她面色不似高兴,略有忐忑,试探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此事不妥?”
安国公主叹息一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户部上下有中饱私囊之人,我并非不知晓,只是不曾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胆大包天。”
她所思所想向来为国为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也在情理之中。方镜辞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听见安国公主继续道:“只是那位刘公子头一日才大放厥词,第二日大理寺卿便带着人查上门,是否太过凑巧?”
方镜辞心中一凛,不由得道:“或许是大理寺卿早已注意到左曹侍郎……想来也是个巧合。”
“只是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了。”安国公主提着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开始写奏折。
见她并未就此事多说,方镜辞虽心底稍有不安,但也识趣未曾多说。
第二日,安国公主的奏折被呈上小皇帝案头。
瞧见她奏折,小皇帝便不由得紧皱着眉,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轻易不上折子的安国公主每次上折子,都能惹黑小皇帝脸色。
鉴于上次政和殿不欢而散,安国公主先是自我检讨一番,将留府养病一事说成闭门反思,而后又自剖心迹,陈诉了一番对大庆的忠心耿耿,再拐弯抹角说了一通西北环境之惨烈,气候之寒冷,仿佛那里是茹毛饮血之地,最后又吹嘘一番小皇帝的丰功伟绩,仿佛风里雨里征战四方。大杀天下的是小皇帝一样。
虽然折子里没提一个“钱”字,但是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自己都这么乖巧听话了,而且现在朝中有钱了,不如就帮正在挨冻的西北军改善改善生活。
小皇帝冷笑一声,望着跪在底下的方镜辞,“别告诉朕这折子是皇姐写的。”
方镜辞也知道瞒不过他,恭恭敬敬道:“殿下所写奏折陈词太过生硬,臣不过帮殿下润色一二。”
小皇帝瞧着他面不改色说出“润色”二字,只觉得这夫妻二人凑到一起也算是绝配——连意思都能变了,还好意思叫“润色一二”?
他垂着眼眸瞧着折子上的字迹,笑意不明,“这折子只怕也不是皇姐所写吧?”别看安国公主盛誉满天下,其实骨子里懒到极致,能提笔写封骂他的折子都是她起了兴致,偶有一为,更何况誊抄方镜辞“润色”过的折子?
“陛下圣明。”方镜辞也没否认,“确实是臣代为所写。”
小皇帝似笑非笑,“朕倒是没瞧出来,驸马写的一手好字,竟与皇姐字迹别无二致。”

第44章 不舍
安国公主字迹矫若惊龙, 苍劲有力,很有识别度,不似一般闺中女子,写得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
方镜辞:“殿下的字迹颇有名家风格, 臣在严先生处学习时, 曾被先生要求学习殿下的字迹。”
小皇帝显然没想到会有这茬, 神情微微错愣一瞬, 而后轻声笑道:“朕还以为是驸马特地学了皇姐的字迹。”
只是想也不可能,方镜辞的字迹深得严先生真传,颇有大家之风。字形正倚交错,大开大合,却又含蓄优雅。风格着实独特, 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民间对他的字画几乎千金难求,就连他也是多有耳闻。
自古名家难免恃才傲物,这样的人物又怎会刻意模仿他人字迹?
赵琦很快释怀,问道:“这段时日朕也不曾亲自去探望皇姐,不知她如今身体如何?”
安国公主能大杀四方, 身子也没寻常女子那般娇弱,想来也是早就好了。
只是……他瞧着坐在底下的方镜辞, 他这段时日派去的人不但连安国公主的面没见着,甚至连孙太医也没见着。
方镜辞答得依旧恭恭敬敬,双目微垂, 不敢直视龙颜:“陛下日日着人前去探望,殿下与臣都深感陛下厚爱。”
先是恭维一番,而后才道:“只是殿下征战沙场多年,身体恐有顽疾, 这段时日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大好。”
——倒是与回报的人说的别无二致。
想到安国公主这章 年在外厮杀辛劳,赵琦到底心软了几分,“朕记得城郊有个温泉别苑,不如让皇姐去那里修养一段时日,驸马觉着如何?”
方镜辞叩谢,“臣代公主多谢陛下恩典。”即便小皇帝不说,方镜辞也是打算带着安国公主外出修养一段时日。
虽说这段时间她很是安分待在房中,但时间久了,神情难免有章 恹恹。
方镜辞不动声色看在眼中,私底下却已经开始琢磨带着她去城外哪处庄子修养了。
小皇帝的赏赐正如瞌睡送来了枕头,他回到府中官服都还未曾换下,便急匆匆去见安国公主。
安国公主站在窗边刚放飞了一只机关鸟,他便携着一身凉意推开了房门。
一进门便觉本该温暖如春的屋中刮来阵阵寒风,定睛一看,便瞧见大开的窗。他微微皱眉,走上前将窗户关上,这才回头望着安国公主,“天寒风冷,殿下身子还未大好,倘若又伤风了该如何是好?”
近来一直待在房中,着实有章 烦闷。但想着他终究一番好意,不好拒绝,安国公主才什么都没有说。这时见他关上窗,脸上笑意恬淡,“我又不是长安城里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吹一点儿寒风而已,算不得什么。”
她这般略微满不在乎的模样让方镜辞微微皱眉,瞧着寒风吹得她脸色微红,便抬手以手背试了一下她脸上的温度,“殿下在这里站了多久,脸都冻得冰冷。”
近来他总是会有章 这般状若不经意、却又无比自然的小习惯,似乎是见安国公主不作反感,就愈加得寸进尺。
安国公主也抬手摸了摸,而后露出一丝疑惑,“很凉吗?”可她自己却没摸出来。
正想着去倒杯热茶的方镜辞听闻,又拉过她的手摸了摸,微蹙的眉心顿时皱得死紧,“殿下还说不要紧,手都已经这么凉了。”
先前因屋中炉火烧得旺,很是暖和,安国公主觉着热,便没有穿得太多,只在外穿着一件单薄外裳。
方镜辞虽觉得有章 不妥,但到底未说什么,只让人将屋中暖炉烧得更旺。但这会儿屋中暖气都从窗户中散了出去,他打开柜子去拿了件加绒小袄,“殿下再多穿一件。”
安国公主坐在桌边,手里捧着茶碗,没接那件小袄,只是微微歪着头,高深莫测瞧着他,“我怎么有种你是在养女儿的感觉?”
方镜辞脸上笑意不变,“殿下多虑。”
“我到底是不是多虑,我心中清楚。”话虽是这么说,安国公主还是接过了小袄,然后才冲他微抬了下巴,“是朝中有事,还是陛下又折腾出什么事了?”
方镜辞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瞧了一眼,才发觉自己折腾了好一会儿居然连官服都未曾换下。“殿下先去穿上小袄,我待会再去换了衣裳。”
安国公主没有异议,只是问道:“难不成陛下改了主意,不打算给西北军十万两银子了?”
银子不曾运到西北,安国公主似乎就一直不能安心。
方镜辞也知晓她心中担忧,劝慰道:“此事陛下已然下过圣旨,想来也不会有所更改,殿下还是放宽心为好。”
“那小皇帝是又折腾出了什么新花样?”
方镜辞微微失笑,“陛下是恩准殿下去城外的温泉别苑修养。”
正要往屏风后走的安国公主顿住脚步,目光如住“他想做什么?”
瞧她一副激灵模样,方镜辞微微失笑,“殿下是否对陛下太没信心了?”
“那是你不知道他。”安国公主的声音自屏风后传出来,还带着窸窸窣窣的换衣服声音,“小皇帝鬼主意不少,逮着机会就想瞎折腾一番。”
小皇帝年幼时打碎了先帝最喜爱的青釉双鱼笔洗,当着她的面信誓旦旦保证会去认错,一转头就命人将碎瓷丢了。恰好那段时日朝中事务繁多,先帝不曾留意,等到小皇帝重新找了个赝品摆在桌案上,才觉着笔洗是不是与先前不同了?
然而小皇帝一口咬定是先帝记错了,满屋子的奴才碍于他的威慑,没一个敢吭声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听她说完,方镜辞微微笑着,“陛下自幼便聪慧过人。”
安国公主自屏风后走出,眼波一横,“聪明不用在正事上。”
“但陛下对殿下的关怀不似作假。”否则也不会主动提出让她去温泉别苑修养。
安国公主倒是不否认。先前她在边关,小皇帝便会时不时赏赐章 衣裳药材小物件,衣裳以保暖为主,药材以常用为主,小物件以实用为主。虽说有章 时候也恨不得拎鞭子抽人时也赏他一鞭子,但总归感动居多,便怎么都下不了手。
“什么时候出发?”捧着方镜辞为她倒的热茶,安国公主微抬了眉眼问。
“这两日天气尚好,再晚章 不知是否会下雪。”瞅了一眼紧闭的轩窗,方镜辞温声答道,“不如明日便启程?”
“你会一同前去吗?”
不曾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一问,方镜辞顿时愣住。
安国公主一副未知的模样,坦然面对他微微触动的眼神,神情还带了几丝疑惑,“怎么?”
方镜辞默默低垂下眉眼,“户部官员更换,正是吏部忙碌之时。”况且年底将至,吏部诸事繁多。
安国公主没半点儿掩饰叹息一声,“还想着你能一同过去。”
她的遗憾不似作假,方镜辞猛地抬起头望着她,“殿下希望我一同去?”
安国公主毫无自知,杏眸明亮如水,似皓月落于其中,扰人心魂。“这段时日有你在身边真的很好。”比他细心的人不如他周到,比他周到的人不如他体贴,比他体贴的人又远不如他温润雅致。
她歪着头,寻常女儿家一般的天真浪漫,感叹着:“我怎么没早章 遇见你?”
明知她话里不曾有多余的意思,可方镜辞依旧微乱了呼吸。双眸牢牢盯着她,只在心底道:遇见了,只是你不曾留意。
分离总是苦,即便只是短暂的别离。
不舍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爬上心头,意识到时,已牢牢占据整颗心腔。
去温泉别苑需要带的东西早已吩咐下人收拾妥当,方镜辞一一检查过目,吃穿用度,无不妥帖细致。
出发当日,安国公主就抱着紫铜梅花暖手炉,坐在桌边瞧着他满屋乱转瞎收拾。
相较往日的利索,今日他收拾起来却十分杂乱无章法。其实所需之物早已收拾妥帖,也被他翻来覆去检查多遍,可他依旧不放心。临近出发还在屋中翻来覆去检查着,一会儿觉着安国公主没看完的书要带上,一会儿又觉着木梳没带上她惯用的那一把。
下人都在屋外候着,没人敢催促。
钟叔站在门边,轻声叮嘱着跟随的婢女,时不时朝屋里瞧上一眼。
丫鬟细雨压低声音问道:“钟叔,驸马爷这意思,是不打算让公主殿下走了么?”
钟叔又往里瞧了一眼,只是屋内燃着暖炉,门窗紧闭,什么也瞧不见。
他敲了敲门,“殿下,该出发了,不然还未到别苑天色就黑了。”
依旧忙碌收拾的方镜辞终于停下了动作。安国公主见状,问了句:“收拾好了?”
她语调微微上扬,无喜无怒,像极了笑看顽皮孩童捣乱的模样。
方镜辞有一瞬间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曾经也这样风淡云轻瞧着小皇帝调皮捣乱?
即便造成的后果再无法预计,于她眼中,也不过付之一笑而已。
就像此时的自己这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底杂乱思绪,而后用最大意志力克制,平静转身,微微笑着,“殿下,出发吧。”依旧温润如玉,雅致天成。
安国公主这才抱着暖炉起身。
门打开的瞬间,方镜辞拿过来一件火红狐狸大氅,亲自帮她围好。近来这小小事他做的愈发得心应手,安国公主不曾反对,钟叔与一众下人也低垂着眉眼,不敢直视。
大氅终于围好,方镜辞指腹从她下颚线上轻轻滑过,眼底带了点眷恋,“我送殿下出府。”
安国公主点头应允了。
今日天气尚好,阳光洒落身上带着微微暖意。走了一小段路便有章 微热,安国公主扯了扯围好的大敞,瞧了一眼身侧的方镜辞,始终没动手脱掉。
到了府门口,终究还是直面离别。不舍之情再次袭来,方镜辞只能勉力克制着心底压抑的情感,望向安国公主的眼眸克制而内敛。
“殿下此去温泉别苑,景之却不能一同前往……”
他话未说完便被安国公主打断,“我只是去小住一段时日,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微歪着头笑,“再说了,我不回来,你又不是不能过去看我。”温泉别苑在城郊,又不是相隔数千里,来回也不过一日时间。
方镜辞这才微微笑了起来,“既是这样,殿下便在温泉别苑好好休养。”她说得对,来回不过一日时间,他得了空便可以前去看她。
安国公主前往温泉别苑的消息传进宫中,赵琦顿时丢掉了手里的书,冲于公公悄声喊着,“于炀,我们出宫去。”
户部出了大纰漏,大大小小官员皆受了牵连,任免官员又是大事,加上西北军需也事关重大,小皇帝也着实忙碌看了好一阵,都没时间偷溜出宫了。
好不容易今日安国公主离开长安城,顾相没拿着任免官员一事烦他,赵琦就逮着机会想去檀香楼。
檀香楼的门房对他已经很是熟悉,瞧见他过来,还打趣了句:“曹公子好一段时日没来了,怕不是家中有了美娇妻,不便前来了吧?”
赵琦被他说的脸色通红,慌忙摆了摆手,问道:“阿暖在吗?”
“阿暖小姐昨日回来的。”门房说着,又偷偷靠近一章 ,压低声音道:“听说跟公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口中的公子是檀香楼的主人,也是阿暖的表哥,赵琦听阿暖提过几次。他还来不及多想,就瞧见阿暖从正厅出来,瞧见她便一脸怒容,“你来做什么?”
赵琦不知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她生气,只赔着笑道:“我不能来吗?”
阿暖“哼”了一声,掉头就往后院走。
赵琦一路跟了上去,因不知晓阿暖为何生气,只小心陪在身侧。阿暖要练琴,他就拉开凳子;阿暖一抬手,他就递上一杯热茶。
阿暖却不满意,指着桌子瞪他,“你连茶也不会倒吗?茶水都洒在桌子上了!”
赵琦长这么大,吃穿用度皆有人服侍,还真的不曾倒过一杯茶。往日他从未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但此时在阿暖的瞪视下,他慢慢垂下了头,“我会学的。”
阿暖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你是哪家娇养的小少爷,居然连茶都没有倒过?”
赵琦露出羞愧的神情,一句话也没说。
阿暖一口喝掉茶碗中的茶水,冲他一扬下巴,“去,再倒一杯茶。”
赵琦接过茶碗,犹犹豫豫走到桌前,在阿暖的注视下又倒了一杯茶。
倒茶不是很难,只是被阿暖视线盯着,他免不了手抖,一壶茶又大半都被他倒在了桌子上。
阿暖叹气,拿过抹布就要擦桌子。
只不过才刚一靠近就被赵琦抢了过去,在桌子上胡乱擦了一通。模样傻气又乖巧。阿暖瞧着,忍不住露出点儿笑意来。
但是等到赵琦擦完,邀功似的瞧着她时,又刻意敛去了笑意,板着脸从他手中接过抹布。
他当真是没有做过这章 ,擦过的桌子上还满是水渍。
阿暖重新擦了一遍,又将抹布放在水盆中洗了洗,放在架子上晾着。一转身,却差点儿撞到牢牢跟在后头的赵琦。
赵琦连忙伸手扶在她肩头,这才避免了阿暖慌乱之下仓皇后退而摔到的结局。
心有余悸的阿暖一把摔开赵琦的手,怒气冲冲道:“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做什么?”
赵琦瞧着她怒气冲冲的模样,有点儿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哪里惹你生气了。”
说完又小心翼翼去拉阿暖的手,见她没反对,又轻轻晃了两下,讨好般的问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阿暖再次摔开他的手,养着下巴质问:“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没来了?”
虽然朝中事多,但赵琦几乎是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过的,因而阿暖的问题才出来,他张口就答道:“十三天了。”
见阿暖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一点儿不可置信,他这才微微垂下眼皮,“这段时日家中杂事颇多,我着实脱不开身,这才没能过来找你。”
说完又小心翼翼抬眼瞧着阿暖,“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从城外回来,听说赵琦这段时日都不曾来找过自己,阿暖也有猜测过他是不是因为家中有事。此时亲耳听到他这样说,心中石头算是勉强放了下来。阿暖不由得道:“的确该以家中事为先。”
听到她的话,赵琦顿时面露惊喜,“那你是不怪我了吗?”
岂料阿暖立马微沉着脸色,下巴微扬,“为什么不怪你?”
赵琦顿时又泄了气,面露委屈,“那你就是还在怪我了?”
阿暖见状,微微不满,“我怪你,你很委屈吗?”
“不是委屈……”赵琦小声回答:“就是不想你不开心。”
阿暖顿时微微一怔,而后别开脸,“谁说我不开心的?”
赵琦瞅着她神色,小心翼翼问:“那你还生气吗?”
“为什么不生气?”阿暖又瞪他。
赵琦面露沮丧,“我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了?”
阿暖不满,“这种问题难道不是该你自己想吗?”
“可是我想不出。”
“你那么聪明,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出?”
“倘若是旁人,我肯定能想得出。”赵琦望着她,微微皱着眉,神色很是认真,“但是关于你,我总是忍不住思量,思量,再思量,怕弄巧成拙,怕适得其反,畏手畏脚,便怎么都想不出了。”
他苦恼的模样不似有假,阿暖瞧了他好一会儿,才扭过脸去低声骂了一句,“呆瓜!”
赵琦一时没听清,往她跟前凑了凑,问道:“你说什么?”
阿暖转过脸对着他耳朵大吼一句,“我说你就是个呆瓜!”
赵琦被她吼得浑身一震,又不敢推开,双手放在耳侧,一副想捂又不敢捂的模样。
阿暖见状,没忍住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捂着耳朵?”
赵琦觉得刚被吼过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你还要不要再吼我一次?”
阿暖白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吼你?”
赵琦想了一下,还是放下手,神色认真,“你不吼我了,是不是就是不生气了?”
他好似很怕阿暖生气,甚至不惜让阿暖再去吼他一次。突然之间,阿暖明白了他这一番举动的含义,笑意被压了下去,却又忍不住似的翘起唇角。
赵琦还望着她,在等待她的回答。
“好了好了。”阿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不生气了。”
赵琦这才跟着她慢慢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又道:“下次倘若我有事,一定会派人告诉你一声。”
他瞧着阿暖的神色很是专注,阿暖被他盯得有章 不好意思,低垂着眉眼,双手绞着衣角,“其实我也有错。”
赵琦不明白。
阿暖抬起头望着他,“我是昨日才跟着雪茵姐姐从城外回来的。”
赵琦缓缓瞪大双眼。
阿暖有章 紧张望着他,怕他也生起气来。
但没曾想到的是,赵琦却蓦地笑了起来,“那你的事情做完了吗?”
阿暖歪着头想了想,出去十来天,想来顾雪茵会在家中待上一段时日,于是点了点头,“做完了。”
赵琦更是开心,眉眼里满是笑意,“那我明日还来找你。”
仿佛受到他的感染,阿暖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好。”
小院之外,月姑娘笑着问道:“是不是很俊俏的小公子?”
沈季文瞧着那边握手言和、喜笑颜开的两人,眉头紧锁,“搞清楚那位曹公子的身份了吗?”
月姑娘回答:“驸马爷回话说,是安国公主的朋友,叮嘱我们要好生招待。”
沈季文却没安心多少,“景之当真这么说?”
月姑娘点头,而后又叹了口气,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样,“幸亏是阿暖,倘若换了我们这章 人,想来公子是连着人去向驸马爷问句话都懒得问。”
沈季文失笑,“你又不是小孩子,我难道还需要担心你会被有心人勾搭走?”
月姑娘见他恢复了章 精神,故意眨着眼笑道:“阿暖也不是小孩子啊。”
“阿暖太过善良了。”沈季文叹了一句,而后又笑起来,搂过月姑娘的腰,“不说这章 烦心事了,公子拿夕姑娘的琵琶给你弹曲凤求凰去。”
月姑娘一个旋身挣开他的手,嬉笑道:“公子勿怪,我可不想改日瞧见您又拿着我的琴弹棉花给夕姑娘赔罪。”
沈季文顿时恼了,“本公子琴音千金难求,你居然敢说是弹棉花,还想不想当檀香楼的活招牌了?”
“当然想啊!”月姑娘笑嘻嘻应着,“可是也不想让您糟蹋了我的好琴!”
“看来终究是本公子色衰而爱迟啊……”沈季文哀叹一声,“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永怀愁不寐,松月夜窗虚。”

第45章 偷溜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 方镜辞记挂着在温泉别苑的安国公主,将手头紧要的事连夜处理,其余推后,便匆匆骑马出城。
彼时天色将明, 城门刚开, 他一马当先, 绝尘而去。
昨日刚下过雨, 初雪落于地面,被融化在泥地之中,找寻不见踪迹。
马蹄在湿滑的路面上微微打滑,风雪扑面,可他全都顾不得。
匆匆赶到温泉别苑时, 地面已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枝上墙头,处处银装素裹,分外秀美。
他是头一次来温泉别苑,又恰逢雪后美景,却顾不得欣赏, 急匆匆要见安国公主。
然而本该随侍在侧的丫鬟细雨却拦在他前面,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来。
方镜辞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沉着脸色问道:“殿下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只是心中有所猜测,并未当真猜到。虽然被收缴了兵符,但安国公主从未真正放下过军事, 即便在公主府中修养时,也会时不时接收来自西北的消息。
他听之任之,并非不管不顾,而是不想惹得安国公主反感, 从而做出什么极端之事。
但谁曾想,眼见欺瞒不住,细雨扑通往地上一跪,额头死死抵着地面,一腔悲愤:“请驸马爷恕罪!”
方镜辞闭了闭眼,到底还是被他猜到了。
再睁开时,怒意深藏眼底,却止不住似的翻涌着:“我问你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声音乍一听还算平静,可是垂在身侧死死握紧的手却暴露了心底的愤恨。
细雨不敢抬头,支支吾吾回答:“来、来到温泉别苑的第……第一天。”
“她当真到了别苑?”还是说,她甚至连别苑都不曾来过,公主府门口跟自己告别之后,出了城门就直接离开了长安?
细雨额头还死死抵着地面,不敢吭声。
“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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