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尚公主后—— by柳无期
柳无期  发于:2023年10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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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连吃了几颗,口中满是果香甘甜。甜食吃得多了,便有章 腻,目光正往桌上寻着茶,便听闻“咯吱”一声,门自外被推开,一个稍有章 眼生的婢女端着药进来。
药味辛苦,相隔甚远,都能闻到那股难闻之味。
“殿下,您该喝药了。”婢女瞧着眼生,动作倒是毫不生疏,熟练倒了一碗药,就要送到她这边来。
只是她才刚端起药碗,门又是“咯吱”一响,送完孙太医的方镜辞回来,一抬眼便瞧见屋中俏生生立着的婢女。
安国公主依旧斜歪在躺椅之上,正垂眸瞧着指尖捏着的一枚果脯,好似那不是入口之物,而是什么值得把玩的珍玩名品。
他眉心顿时皱起,“谁让你进来的?”语调依旧温润柔和,却无端让人有种脊背发寒之感。
婢女满脸无措,慌张道:“钟管家吩咐奴婢送药过来……奴婢担心药凉了,药效不足,便想着服侍公主用药……”
方镜辞自她手中将药碗接过,眉眼一片淡漠,“下去找贺安领罚。”
婢女眼中噙着泪,目光投向安国公主。只是还未看清楚安国公主样子,便听到耳边方镜辞淡漠的声音继续响起,“还在这里做什么?”
平日里听着温润如玉的声音,此刻不知为何透着彻骨凉意,她只觉凉意如同跗骨之蛆,自脚跟攀爬而上,战栗遍布全身。
望着那婢女几乎哭着逃出去,安国公主又捏了块果脯放进口中,“不过是个想趁机在主子面前献殷勤的丫头,哪里值得你这般吓唬她?”
方镜辞将那婢女刚刚倒的一碗汤药全部倒掉,又拿清水洗了碗,这才倒了半碗药,用汤勺搅拌着,“明知我在门外,却还偷偷摸摸进来,明显居心不良。”
安国公主却笑了笑,“都说了只是想在主子面前献献殷勤。”
方镜辞将药碗放到她手边,“殿下遇到过多少回这种事?”
“什么?”安国公主抬眼瞧着他。
方镜辞微抬了下巴,冲着门轻点一下,“刚刚那种、向殿下大献殷勤之事。”

安国公主微微歪着头, 朝门边瞥了一眼。眼中狡黠一片,“数不清了。”
她身份尊贵,又是声名远扬、威震四海,阿谀巴结之人向来只多不少。
方镜辞心中很是清楚, 却还是倍觉一股难言的酸涩滋味爬上心头。
他微微扭开脸, 还未说话, 就听安国公主又说了句:“不过都被十一拦回去了。”
安国公主的十二骑, 个个都有将帅之才,不管在何处都是赫赫有名。
“殿下从前在军中,都是十一随侍在侧么?”
“传令端茶,十一要做的事不少。”安国公主望了他一眼,“不过他肯定不如你这般细致周到。”
“景之又如何敢与殿下的十二骑相提并论?”
安国公主颇有章 奇怪的瞧了他一眼, “你本来就不是军中之人,为何要与十二骑相提并论?”
这般浅显易懂的道理,方镜辞又如何能不知晓?只是心底那股微微酸涩之意始终在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
“殿下再不喝药,只怕药就要凉了。”
原本还一副神色淡然的安国公主蓦地垮了脸,孩子气地将药碗往外推。只是才刚刚推出了三指远, 便再推不动了。
她抬起眼眸便瞧见方镜辞略带着无奈的笑意,“殿下身子未好, 不可这般意气用事。”
安国公主干脆往桌子上一趴,“但是药真的很苦。”
脸的一侧被压住,她说话难免带了上了几分瓮声瓮气。方镜辞微微失笑, “谁叫殿下病了呢?”
安国公主侧趴着,目光落到他脸上,“一般这种时候,不该说‘喝完药可以吃颗蜜饯’么?为何搁你这里, 却还要怪我让自己生病?”
方镜辞端着药碗,用汤勺搅拌两下,舀起一勺药汁,“殿下喝完药,没有蜜饯可以吃。”
他在安国公主的怒目而视下,唇角缓缓上扬,“不过可以吃块果脯。”
安国公主瞪着他,又垂眼瞧了一眼送到唇边的一勺药,眉心紧紧蹙着,显然内心无比挣扎。
送到唇边的汤勺一直很稳,安国公主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我想去自己挑选果脯。”自大婚之后,她一直安分守己待在公主府中,甚至连皇宫都很少去。从前在西北边境的日子,仿佛只是一场梦,与如今的岁月静好相隔甚远,有时午夜梦回,都会以为从前的征战沙场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她的确在府中闷着太久,方镜辞没有半点儿迟疑点头,“待到殿下身子大好,景之便陪着殿下出去。”
得到他的许诺,安国公主便再无迟疑,朱唇微微靠前,一口含住汤勺。
苦涩的药汁顺着舌尖,沿着喉咙,一路往下,安国公主原本未曾彻底舒展开的眉顿时皱得死紧。
但她还未开口叫苦,便有一块带有香甜果香的果脯被送到了唇边。
没有半点儿迟疑,她将那块果脯含进口中,这才微微缓解了口中苦涩之味。
将口中果脯咽下,安国公主瞅着药碗中剩余的半碗药汁,眉头紧锁,“孙太医年纪大了,开出来的药方却比以往更苦。”损人的功夫倒是半点儿不曾落下。
方镜辞失笑,“良药苦口。”说着,又要舀起一勺药汁。
安国公主连忙伸手拦住他,“不要!本来就够哭了,这样一勺勺喝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大半条命。”
“殿下还是不要这般胡言乱语。”她话音未落,就被方镜辞微微皱眉训斥了一句。
虽是训斥,语调却并不重,反倒带着一丝丝无奈之意。
安国公主先是被他训斥得一蒙,随后便反应过来,他是在介意自己口中的“死”。
她说话向来百无禁忌,从前也不是没有被十一训斥过,却从未像这次这般心甘情愿,抿了抿唇示意自己不再开口。
方镜辞这才微微展眉,将药碗递到她面前,“殿下确定要自己喝么?”
安国公主还抿着唇,轻又重地点了一下头,而后视死如归一般接过药碗。
碗里药汁呈墨色,还未入口便能闻到一股冲鼻的苦涩之味。
瞧着她面露勉强之色,方镜辞心中微微不忍,正要开口,便见安国公主端着碗,一副大义凛然之态,头一仰,将一碗汤药一饮而尽。
她囫囵吞枣般咽下汤药,苦涩之味在口中还未蔓延开,便有一块果脯抵在唇边。唇一张,果脯便被送入了口中。
嚼了两下,果脯的甜味很快冲淡了口中汤药的苦涩,安国公主原本紧锁的眉心也慢慢舒展开来。
方镜辞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忍不住玩笑道:“殿下这般怕喝药,从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这几年西北有她坐镇,还算安定,想来蜜饯果脯之类的东西并不难寻。但是早章 年,大庆战火四起,民不聊生,即便她是安国公主,军中诸事待定,又能到何处去寻蜜饯果脯?
“所以刚开始我喝药,十一他们能愁掉一头头发。”安国公主自盘中捡了块果脯送去口中,很是随意道:“不过后来十一就学乖了,特意问了大夫,有什么药材味甜。只要不与我所喝之药药性相冲,便能找大夫备着一大堆。”
她说着神色间染上一丝委屈,“就因为他的鬼主意,我硬生生嚼了三年的甜草根!”
这是她这一会儿时间第二次提起“十一”,方镜辞微微垂下眼眸,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遮住眼眸中所有其他情绪。“所以殿下回到长安城之后,才会这般喜欢果脯这类甜食?”
“也不是回到长安城之后。”安国公主单手撑着脸颊微微歪着头,“在西北的时候还算安定,十一寻到一间干货铺子,那里刚好有不少各类果脯,尤其是酸甜可口的山楂。”
她说着,就好似酸甜山楂入口,口中生津。
方镜辞垂眼瞧了瞧她面前的盘子,里面各色果脯不少,但唯独缺了山楂。
“不过山楂吃多了牙酸。”安国公主说着,又拈起一块桃干果脯,“还是长安城好,连果脯的种类都比西北多不少。”
方镜辞倒了一碗茶,而后放到她手边,“果脯虽好,但也不宜吃太多。”
安国公主轻轻笑着,“倘若我吃得多了,不是还有你会提醒我么?”
她眼眸清澈,并无寻常女子许出诺言之时的娇羞憧憬之意。方镜辞一边觉着心头微微激荡,一边又有隐隐失落之感。只觉自己仿佛至于水火两重天之中,半是付骨灼热半是寒入心扉。
安国公主撑着脸颊的手揉了揉眼睛,隐隐露出几分困顿之状。方镜辞见状,将她面前的药碗拿过,“殿下可要再去歇息片刻?”
她毕竟在病中,身体有所不适,易劳易疲。
安国公主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往床榻去。
才迈出了一步,就被方镜辞抓着手腕扯住。
这会儿困顿之意袭来,安国公主已经觉得眼皮有章 睁不开,却还是强撑着精神歪着头问他,“怎么?”
方镜辞松开她的手,只迟疑片刻,便上前。手指搭在她脖颈之下,作势要为她宽衣,“殿下还是褪去外衣歇息方好。”
安国公主依旧保持着歪头看他的样子,闻言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模样乖巧,很是可爱。
方镜辞便再无迟疑,亲自为她宽了外衣,而后服侍着她在床榻之上歇下。
屋内虽然燃着暖炉,但方镜辞担忧她受凉,将被角掖了又掖。一直到安国公主在舒适温暖的被窝之中微微阖上眼,他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昨晚惊惧担忧之下,他几乎未曾好好瞧过一眼安国公主的睡颜。
睡着的安国公主如同天底下寻常女子,窝在被子之中,愈发衬得小脸巴掌大小。只是眉心不自觉微微蹙着,像是在睡梦之中也不得安生一般。
让人很想将这褶皱抚平。
方镜辞手抬了一般,才像是怕惊扰到她一般,缓缓放下。
他又瞧了一眼安国公主的睡颜,这才起身要离开。
只是才刚转身,衣角便被拉住。
他扭头,便瞧见安国公主依旧微微阖着眼,只是莹白如玉的纤手自被底伸出,紧紧抓着他衣角。
稍一犹豫,他便覆手而上,将那只玉手握紧掌心。“殿下?”声音又轻又浅,像是不忍惊扰停在指尖的蝴蝶。
安国公主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声音又软又糯,仿若尤在梦中。“你说过……要带我去果脯……”
握着玉手的掌心微微出汗,他却并未松开,而是微微握紧,“嗯,我说过。”
“……等我好了便去。”衣角拽住之感消失,掌心之中的玉手也仿佛失去了支撑。
方镜辞又等了片刻,见安国公主彻底熟睡过去,这才微微掀开被子一角,将她的手放入其中。
安国公主这一睡,便睡到了午时。
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酥软,懒洋洋的窝在被子之中,一点儿也不想动。
只是有人却存心不想让她继续睡下去——
“殿下睡了许久,该起来吃章 东西了。”
她在被子底下伸了个懒腰,这才掀被而起。
只是才刚一坐起,便有外衣披于肩上。随后方镜辞温润雅致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殿下小心着凉。”
她拉了拉肩头的外衣,在方镜辞的服侍之下,穿好了鞋袜,又净了手,擦过脸,这才坐到桌边。
桌边不知何时已备好了午膳,较之早膳多了两道菜,还多了一副碗筷。
她微微笑着,“驸马这会儿是要陪我吃午膳么?”
方镜辞为她盛汤,微微含笑反问:“殿下不喜么?”
“自然不是。”安国公主接过汤碗。汤是清淡的白菜三丝豆腐汤,少油不腻,很是可口。“一起用膳才好。”
后一句她说得很轻,有一瞬间方镜辞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是瞧着她小口喝汤的模样,便笑了笑,没执着于这个问题。
午膳虽是一起吃,但方镜辞仿佛照顾她成了习惯,为她添饭布菜,事事周到,较之从前伺候在侧的婢女更为细心。
用过膳后,又是亲自绞了帕子,递到她手中。
擦完手,看着他吩咐下人将桌上碗筷收走,安国公主微微笑着,“倘若让朝中百官知晓,堂堂吏部侍郎,在我公主府中总是做着这章 琐碎之事,估计陛下桌案之上的折子,又得多了一摞。”
“参我什么?”方镜辞回眸微微一笑,“难不成要参我有幸尚公主么?”
安国公主瞅着他笑,“旁人避我不及,你倒是……”
话尾消散在口中,方镜辞微微扬眉,还未来得及问,便听到门外仆人禀报——
“公主,驸马,陛下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安国公主无比清晰在方镜辞眼底瞧见了一抹厌恶之意。
她微微一怔,还未多想,便见到方镜辞站起身来,“想必陛下前来是为了探望殿下,我去迎接。”
安国公主自政和殿出去,在宫中淋了一场雨,又将孙太医请进府中,想来小皇帝也是知晓她身体抱恙,这才特地前来探望。

第40章 阿暖
听闻安国公主身体有恙, 小皇帝忧心不已。安国公主于大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凡她有异样,周边各国都能泛起各异心思。
加之她此病又与自己有着抹不开的关系,他心中也是愧疚不已。
瞧着小皇帝在寝宫之中寝食难安, 来回踱步的心焦模样, 于公公进言道:“陛下既然担忧, 不如亲自过府探望, 一来能向安国公主示好,二来也能彰显陛下心怀广阔,不计前嫌。”
小皇帝正有此意,闻言便不再犹豫纠结,兴冲冲更衣换了便服, 便带着于公公便到了公主府。
只是不曾想,到了公主府,一不见安国公主,二不见驸马方镜辞。只有管家钟叔陪伴在侧。
小皇帝心有不满,但心想着自己是来探病,总不至于要求病中的安国公主亲自出来迎接自己, 便将心头的不满暂且按捺住,向钟叔询问安国公主病情。
钟叔不卑不亢, 有礼却不过分谦卑地回答着——
“驸马特地请了孙太医留住府中,以便随时为公主殿下诊治。”
公主府中并非没有大夫,只是方镜辞却执意将孙太医留在府中。钟叔虽然觉得他此举有章 多余, 但想着他也是为了安国公主,便默许着。
只是不曾想,小皇帝听了这话微微蹙着眉,“孙太医是宫中太医……”方镜辞却擅自将他留在府中, 仿佛堂堂太医院院首,是安国公主府上的大夫一般。
于公公见状忙舔着笑脸道:“宫中还有其他太医,孙太医在公主府中,陛下不是也能稍稍安心章 么?”
想到方镜辞也是为了安国公主着想,小皇帝微微展了眉,又对钟叔道:“皇姐这边倘若有什么缺的,就去宫里说一声。”说完又是一扫客厅布置,眉心微皱,“堂堂的公主府,连朝中三品大员的府中布置都不如。”
明明除了军饷军需,他对安国公主一向大方,吃穿用度,在宫中都是最高品级,她却偏偏能将自己搞得一派穷酸模样。
钟叔只当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嫌弃,恭敬领命。
方镜辞到了门口,恰好听见这么一句,眼眸微眯,边进来便道:“陛下既是如此大方,不如准了公主殿下所奏,公主也能早日好转。”
小皇帝顿时脸色微沉。
方镜辞只当没瞧见,风姿优雅而来,行了礼,这才不顾小皇帝沉着的脸色,似笑非笑,“陛下觉着,是这个理么?”
诚然安国公主生病乃淋雨所致,但她为何淋雨,追究到根由,与所奏请之事被拒,有着莫大关系。
然而小皇帝在此事之上有着自己的坚持,“驸马也在朝中,难道不明白如今国库空虚,根本拿不出皇姐所奏请之数么?”
事实上,国库并非连区区二十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这是人所周知之事。只是即便为西北军发放二十万两银子缝制冬衣,这笔钱也绝对不能由安国公主发放,甚至都不能是由她提出。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方镜辞咬了咬牙,而后才缓和了口气,“殿下在房中养病,不易前来接见陛下,还望陛下勿怪。”
他这般说,算是放过此事,小皇帝不知为何,微微松了口气。察觉到此,他眉心又是几不可见一皱,而后转移话题:“皇姐如何了?”
不等方镜辞回答,他又朝外走去,“算了,朕还亲自去看看皇姐。”
只是不曾想,他才动,便被方镜辞拦住。
“殿下身上病气重,陛下此时前去……”
他欲言又止,一副忧心皇帝被传染病症模样,于公公先前承过他的人情,见状立马道:“驸马说得有理,公主此时在病中,身上恐怕有着病气,陛下着实不该于此时探望公主。”
担忧此言引得小皇帝反感,他又道:“陛下想要见公主,不如等到公主大好之后?”
小皇帝微微皱着眉,他并不觉着自己有多娇弱,瞧上一眼、说句话便会染上病症,但他才刚刚驳回方镜辞所奏,不亦贸然再与他起冲突。
因而他只是点了点头,“那朕便改日再来探望皇姐。”
虽然没能亲自见着安国公主,但小皇帝还是赐下了不少名贵药材,与几件披风大氅。
方镜辞与钟叔跪谢之后,他才带着于公公离开。
钟叔瞧着赏赐之物,颇为感慨:“陛下待殿下,还算是有心的。”
方镜辞也垂眸瞧着,唇边含着笑意,没接话,只是唇角笑意透着几分凉意。
但他很快收敛神情,“这几日倘若再有其他人前来探望,就说公主殿下风寒,不易见客。”
他对安国公主的好是钟叔瞧在眼里的,因而乐呵呵应了。
只是在方镜辞转身之前,又禀报了件事:“今早宁国公府的表小姐过府来找您,说是有要事要与您相商。只是殿下那会儿才醒,我担心影响到殿下,便没有前去通报。”
方镜辞脸上笑意温润和顺,并未在意钟叔瞒而不报之事,只是问道:“她可曾说有什么事?”自大婚之后,云裳倒是许久不曾出现在他面前。
“这倒不曾说过。”
“我知晓了。”方镜辞说着,朝钟叔略一施礼,“多谢钟叔。”
出了公主府的赵琦站在大街之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满脸兴致盎然,冲于公公一扬下巴:“去问一问,檀香楼在什么地方。”
于公公顿时大惊失色,“陛下问檀香楼所为何事?”
赵琦眼眸深处有光芒隐隐闪烁,“朕要去寻仙女!”
青莲池畔,阿暖临走前曾说,倘若要找她,可去檀香楼,她近来在那里练琴。
这段时日被顾相与太傅绊住,一直未能有出宫的机会,今日正好借着出宫探望安国公主的机会,再去一趟檀香楼。
只是不知如今仙女是否还在檀香楼?
赵琦眼眸中的光芒淡去,忧思浮出眼底。
原本还想劝说他即刻回宫的于公公见状,顿时有章 慌。安国公主大婚当日,小皇帝差点发疯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闹出的立后风波还未散去,此时今安国公主又在病中,倘若小皇帝再整出点儿什么事来,简直不堪设想。于是他忙道:“奴才这就去问问。”
檀香楼在长安城名气不小,于公公很快问到了地址,带着小皇帝一路过去。
檀香楼是乐坊,除了会到人府中演奏乐曲之外,也负责教人学习乐器。只是权贵之家多会请人上门教授,只有底层百姓或是勾栏别院,才会登门学习。
一路上,于公公都忧心忡忡,不住向赵琦进言,“陛下可有想过,那位阿暖姑娘既然是顾相千金,为何学琴却要到檀香楼这种地方?”即便檀香楼的乐师再怎么惊艳绝伦,权贵之家的千金也不该前往这种场所啊。
只是赵琦一心想着见自个的仙女,对他的话视若无睹。
于公公一番好意空许,也生出了几分安国公主独有的忧愁来。
只是不曾想,他们到的不是时候,今日的檀香楼并不开门待客,等到于公公好不容易敲开了檀香楼的大门,连话都不曾说上一句,就被门房直接一句“月姑娘去了忠义侯府,夕姑娘去了李国公府”打发了。
看着门在眼前关上,还差点撞到鼻子,于公公气愤不已。
他在宫中多年,服侍过两代帝王,资历甚高。平日里就连安国公主见了,也得敬重三分,何曾被这等看门之人这般不留面子?
他抬手就继续“咣咣”敲门,声音之大,使门房烦不胜烦。不耐烦打开门,刚要开口便骂,就见面前挤过来一位唇红齿白、衣着显贵的小公子。
“这位大哥别急,我不是来找什么月姑娘、夕姑娘的。”
门房在檀香楼,迎来送往也见过不少富家子弟,倒是甚少见到他这般谦逊有礼、穿着谈吐皆不俗之人。心知他身份定然不低,于是敛去不耐之色,换上一副好言好语,“请问这位公子想来找哪位姑娘?”
于公公搁心底冷哼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我来找阿暖。”担心门房不知道阿暖是何人,又急急补充了句:“她说她在这里学琴。”
门房面色顿时有几分古怪,“阿暖小姐倒是在,只是……”
“只是什么?”唯恐多生事端,赵琦急急问道。
见他一副焦急模样,门房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下,“算了,我进去禀报一声,你们先在外等候。”说完,再次关上门。
瞧着再次关上的门,于公公面露难色,“陛……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赵琦瞧了他一眼,“在阿暖面前,不要再露馅了。”
于公公忙称是。
赵琦又抬眼瞧着紧闭的门扉,想着前几次的可望不可得,忧虑再次浮上心头。他不自觉叹息一声,轻声道:“……便在外等着吧。”
好过这次倒是不曾等许久,很快一位梳着双髻的小丫鬟出来,将两人客客气气请了进去。
赵琦在花厅没等多久,热茶刚上,就听到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他抬眼朝着声响处看去,不多时便瞧见穿着一件海棠红衣裙的姑娘快步跑了出来。
正是他心心念念多时的阿暖。
因急着过来,阿暖呼吸急促,额发微乱。瞧见赵琦,她脸上惊喜一瞬间暗淡下去,随后又若无其事展露笑颜,“听门房说有人找我,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赵琦没忽视她那一闪即逝的失望,口气带了两分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酸意,“难不成你还在等别的什么人吗?”
“等姐姐啊!”阿暖倒是毫无芥蒂,满眼放光道:“我还以为是她来檀香楼见我了。”
“你姐姐?”赵琦问道:“可是长安城中那位有名的那位顾雪茵?”倘若他没记错,上次在青莲池,来寻阿暖的,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顾雪茵。
“不。”谁曾想,阿暖却摇了摇头,语气莫名低落几分,“雪茵姐姐是不会踏足檀香楼这种地方的……”
赵琦不解——不解她突如其来的低落,也不解她口中的姐姐究竟是何人。
“那你口中的姐姐……”
“当然是安国公主啊!”阿暖眼眸中又浮现出满是崇拜欣喜的光芒,仿佛夏日点点繁星,悉数落于她眼眸之中,“上次姐姐特地准许我这么叫她了。”
瞧着她提起安国公主就满脸生辉的模样,赵琦不由得多了两分酸。
“她就算想来,估计也是来不了。”
“为何?”阿暖顿时一惊,一把抓着他衣袖,急急问道。
“你不知晓么?”赵琦垂眸瞧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袖的玉手,眸中倒是多了几分愧疚、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病了。”
阿暖松开他衣袖,二话没说就要往外冲。
赵琦眼疾手快一把抓着她手腕,“你要做什么?”
阿暖去掰他的手,“姐姐病了,我要去看她。”
她的固执与迫不及待倒是赵琦平生未曾见过的,“你这样去,确定能见到她?”
阿暖满不在乎,“我可以翻、墙!”
赵琦想到初见她之时,她便是爬树翻过了公主府的墙。但他好不容易才见着她,不想她这么快离开,于是目光游离着,抓着她的手依旧牢牢锁着她手腕,只是语气莫名低了两分:“今日……皇帝去了公主府,也不曾见到安国公主。”
阿暖不明真假,顿时又惊又惧,“姐姐怎么了?为什么皇帝也见不着?”
她的惊惧担忧不似作假,赵琦见状,微微缓和了语调,以免吓到她。“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急。”
阿暖反手抓着他的手,满脸焦急神色,“我怎么可能不急呢?皇帝都见不着姐姐,她该是病得有多重啊!”一想到病魔正在摧残着安国公主的身体,她脸色顿时白了几分。
“只是伤风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曾想到阿暖会反应这般大,赵琦连声安慰,“况且有御医守着,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不能见风,因此不便见人。”
阿暖这才稍稍心安,但随即又狐疑起来,“你怎么知晓皇帝去了都没能见着安国公主?”
赵琦把这事说出来,不过是不想阿暖白跑一趟,并未想过她会注意到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有章 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阿暖狐疑的神色停在他身上,他目光游离着,瞥到一旁的于公公,便朝他试了试眼色。
于公公很是上道,立马便站出来道:“听闻安国公主身体抱恙,我家公子也很是忧心,遂携礼登门探望。”
赵琦连连点头,“对,我听闻消息,也想去探望,刚好撞见了皇帝也去探望。只不过我们都没能见到安国公主罢了。”
“姐姐连皇帝都不见,可想而知病得该有多重!”谁知赵琦劝慰不但没能让阿暖安心,反而让她更为担心了。

赵琦有章 头疼。
未去公主府之前, 他也曾为安国公主染病一事烦恼浮躁,忧心不已。但却远远不如阿暖表现出来的心焦如焚。
她的心焦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假, 与赵琦别有目的的忧心忡忡相比, 实属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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