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尴尬得已经快要爆炸了。
人类的爱情从某种含义上是多巴胺的产物,而现在人类身体的他和她在一起,她几乎是在欺负人。
因为只要她想,她有太多的办法可以控制他。
但刚刚,真的不是她故意为之。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但那些记忆也并不连贯。
景春贴近他,想要给他一点安抚。
可他却忽
然扣住她的侧颈,压抑地吻住她。
今天桑寻和景春同时请假了。
餐桌前,桑寻和景春各坐一头,离了有八丈远。
佣人各自给两个人准备早餐,在心里嘀咕这俩人怎么一大早一个比一个怪。
别墅的另一侧,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停靠在门口,桑小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秘书和司机还是第一次看到带着笑脸的桑小姐。
她今天不止抱了一只猫,还带了一只鸟。
那鸟被银链拴着脚踝,威风凛凛站在她纤弱的肩膀上,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出一点那鸟的委屈和不甘。
猫咪一如既往的乖巧,窝在桑洛怀里,一上车,就自己找了位置趴着。
秘书熟练地把电脑递给她,让她早些把事情处理完。
她一向不耐烦在公司待着,消失的时候谁也找不到。
“景区负责人说,希望您今天能过去一趟。”
桑洛今天难得心情好,笑眯眯应了句:“好。”
秘书活像白日见了鬼。
富贵儿忍不住对黑猫传音嚎叫了一句:“踏马的,你这主子到底什么毛病,它把我抓起来干嘛。”
猫咪翻了个白眼:“那你非过来招惹她干嘛?”
“我这不是好奇,她到底在搞什么。还有她昨天给景春留的印记,到底是什么鬼啊!不会出事吧?”
神的赐福一般是好的,但桑洛,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实在不像个好人啊……
猫咪打了个哈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片刻,实在是开不了口:“没事。”
富贵儿天天在景春肩膀上踩来踩去,但站在桑洛肩上,它连动都不敢动,生怕把人踩出什么好歹来。
她昨晚一秒晕倒的样子,实在是有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
……如果忽略掉她的战斗力的话。
“那她没事吧?昨晚都那样了,怎么还要乱跑。”
黑猫:“没事,她没那么脆弱,只是她灵力本来就弱,赐福消耗太大了。”
又绕到这个点,富贵儿挠头:“所以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桑洛也是落地神胎,但因为不在六道内,虽然上了神籍,
但关于她的能力,却是一片模糊。
猫咪拒绝回答。
桑洛终于皱了眉,她侧头,弹了小鸟一个脑瓜崩:“小鸟,你很吵!”
富贵儿顿时噤声,一动不敢动地僵直在那里,安静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靠,这什么变态,传音术这种单向通话,她也能听见?
没有听见这只鸟发出任何声音的秘书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桑洛去集团待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她出来的时候,一群人跟在她身后,但都默契地不说话,整个气氛就像是一个黑老大带着一帮小弟准备去哪里砸场子。
但事实上这些人只是想汇报工作,但一路上,竟然一个敢先开口的都没有。
最后就变成一群人送她上了车。
她踏入车后座。
司机替她关上车门,小鸟趴在车门,猫咪盘卧在她腿边。
忽然,有人鼓起勇气敲了车窗,司机从中控台把右后侧的车窗降下来。
桑洛缓慢地转过头,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情绪地看着那人。
徐经理的背后起了一层薄汗,桑家这位义女,总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他撑起一个微笑,低声询问了句:“小桑总,衍山那边的项目,我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其实从长选来看,它并不值得投入那么大的资金。”
桑洛歪了歪头,眉头微微拧起来,唇角压得平直。
秘书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表情,顿时警铃大作,每次桑小姐露出这种表情,都会有人遭殃。
她的狠辣程度,是整个桑家都没有的。
秘书立马开口截停了话题:“桑总做的决定不会更改,徐经理不用再说了,很多事翻来覆去说,对大家都不好。”
徐经理是被推选的代表,而事实上他也并不太敢叫板。
秘书怕事情沦落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示意司机合上车窗走人。
天气巨变,乌云密布,顷刻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车子走出去很远,一群人还愣在原地,其实谁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么个丫头片子,会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桑洛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很烦躁,她的情绪总
是突如其来,猫咪适时捏了空间挡住了她现在的样子。
不然车上的两个人类,就会看到桑洛浑身火焰腾地燃烧起来。
她的好心情只维持了几个小时。
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秘书殷勤地为她打着伞。
桑洛恢复了正常,只是神色有些恹恹。
景区的负责人来接她,悄声说:“仙人村那边出了点变故,我们也是不大懂,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秘书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她是不太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仙人村确实还挺邪门的。
桑洛轻轻地“嗯”了声。
没走两步,一个满头红毛的人领着十几个黑衣保镖走过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喊道:“欸,扶桑家的小崽子,站住。”
听到父亲的名字,桑洛回过头,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赤澜九是今早才知道这踏马是扶桑跟春神的孩子。
赤澜九像一串残影三两步就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脖子,压低声音道:“你踏马对你爸妈做了什么,你爹的本体昨晚长得半个幽都的人走凑过去围观,跟踏马发情了似的。你妈说你给她种了印记,什么玩意儿?”
桑洛不理她,自顾自跟着景区负责人去了仙人村。
有人领着他们下了地下河。
那个被锁链捆住的洛神雕像,还在那里。
桑洛忽然指了指那雕像,露出一个天真的笑意。
“你知道吗?他们供奉我为……爱神。”
桑寻被请去了楼上。
三楼的露台有百来平,上面种满了植物,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花白的头发,眉眼耷拉着,像是在闭目养神。
桑家的老爷子年纪已经不小了,他还有一个兄弟,哥哥住在私人宅院里,就是上次桑寻去找过的那个,算是桑寻的大爷爷,大爷爷早些年有过一段情缘,但天不遂人愿,女方命薄,早早病逝,他也就终身没再娶,一直独居在老巷。
吃穿用度,都是眼前这位供养着。
桑寻小时候住在御珑湾,只那位大爷爷偶尔关照他,让他对桑家不至于那么憎恨。
或许是这微薄的联系,让桑寻对眼前人也没有那么讨厌。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不多时就下起了雨,空气中有潮湿的水汽,雨丝时不时飘进来,混合着草木的味道,有一点沉闷,但却让他感觉到一丝熟悉和安定。
他喜欢这种草木的味道。
像是……
像是景春身上的。
她昨晚实在是……他不忍回想,就感觉自己像是程序失控的电子玩偶,被她控制着做出很多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
恐惧混合着欲望,那种濒死的快感,让他想起一些模糊的碎片记忆。
关于草木、关于生命。
关于生命最原始的欲念。
植物的神经要比人类更为敏感一些。
又或者说,他的本体,在面对景春的时候,是会更加荒淫和无度的。
因为他就是因着欲望而生的。
碎片……都是碎片……记忆破碎得不成样子,根本拼凑不起来,以至于稍稍回想,都会头疼欲裂。
不过他也终于相信,自己或许……可能……真的曾经是一棵树。
老爷子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微微睁开眼,侧头的动作轻而缓,似乎是漫不经心似的,吐出一句:“坐。”
桑寻坐下来,离他有一米远,那是一个舒适的安全距离,他在人群中,总是保持着这样疏远的距离。
老爷子终于侧头看了他的一眼,眼睛里露出几分怅然的表情:“或许你注意到了,桑洛跟你很像。”
桑寻没有想到对方找他来,是
为了说这个。
“嗯,”他应,“看到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老爷子目光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锐利,倒和刚刚的虚弱判若两人了。
桑寻想起景春述说的那些,他想他知道答案,那是他和景春的女儿。
但同时他也好奇对方知道什么,于是抬眸问了句:“您想说什么?”
“很多年前,我见过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大概有二三十岁,气质倒是和你很像,疏冷,不怎么说话。他坐在血泊里,浑身都被血水浸透了,掏出一把刻刀,在血水里涮涮,继续雕刻木雕。那样子……实在是叫人印象深刻。”
那是很多年前了,但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那时桑家还没起家,他不过是一个农户之子,每日里只知道在田间地头上胡乱奔跑,有一天跟着伙伴去了很远的一个村子,玩疯了,也走丢了,闯进一片水潭,沿着水潭岸边走,却仿佛越走越往下。
他后来一度觉得自己应该是闯进了某个幻境里。
因为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到一个山洞里的。
那山洞很大,里面有一条地下河,河水死寂,看不出是活水还是死水,只觉得阴森森的。
青年一身古时的青衣,木簪挽发,活像是从影视剧里走出来的,尚在少年时期的桑元正楞楞地看着,在这样的场景里,尽管眼前人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光明和圣洁,但却无端让他感觉到一种恐惧。
他下意识想逃,可浑身像是被打了钉子,牢牢把他钉在了原地,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分毫。
青年转过身,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小孩,你不该来。”
桑元正吞咽了口唾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敢轻举妄动。
青年扯了下嘴角,“罢了,你和她有因果。你过来,我赐你一个愿望吧!你想要什么?”
桑元正身子不受控制就到了地下河的岸边,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凑近了看,更让人震撼。
他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威严和压迫感,让他不敢直视他。
青年就坐在岸边,他不知道坐了多久,浑身都湿透了,地面上都已经有了个坑,坑里的血水是
他身上流淌下去的,那木雕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因着太过于逼真,而看得人心里发毛。
“你想要什么?”青年嗓音低沉,冷冷的,像是淬了冰。
桑元正只觉得害怕,但最后还是被愿望蛊惑,说自己想要开一家小卖部。
那是他能想到的最宏大的愿望了。
因为他最好的朋友家里是开小卖部的,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他很羡慕。
青年愣了愣,继而宽容地笑了。
大概是因为人类偶尔简单纯朴的快乐而动容。
他抬手,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叶子的印记,那是他的赐福印记。
然后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桑元正突然就到家了,家里依旧家徒四壁,他很遗憾地没有看到自己家里凭空出现一个小卖部,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哄小孩的骗子。
只是没多久,好朋友家里有了其他际遇,要北上去投奔亲戚,家里小卖部来不及出手,因着两家关系好,低价盘给桑家。
桑元正如愿拥有了一个小卖部,那一年村子附近在修路和房子,经常有工人来买东西,小卖部为了方便村民和工人,进了不少新货,但效益不错,竟然越做越大了。
后来又赚了点钱,他爸爸就在镇上盘了一家店,开起了超市。
桑家最初的生意,也不过是一家超市。
但却为他后来白手起家,垫下了第一个垫脚石。
让他知道,做生意是可以赚很多钱的。
他的哥哥桑元明却醉心于民俗事业,他去村子采风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人,那女人长着一张姣好的面容,但却是个眼睛看不见的。
村子里的老人说,是因为开了天眼的缘故,便被收了俗眼。
女人有些腼腆,不太爱说话,深居简出。
她对桑元明也很有好感,但却始终都淡淡的,总是拒绝他。
后来问清楚,才知道原来是家里旧俗,他们村里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能结婚的,不然会遭诅咒。
桑元明觉得荒唐可笑,他虽然是个民俗爱好者,但却是个新时代的唯物主义者。
但他也无计可施。
毕竟人是社会化的产物,民俗礼制是能制约一个人的。
但他还是不想放弃,于是常年租住在村子里,试图了解她和她的生活环境。
这个村子里供奉了一尊神像,那神像却和旁人拜的都不一样,好像只有他们祭拜似的。
桑元明有时候会盯着神龛里的神像仔仔细细观察,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雕刻的工匠实在是手艺不怎么样。
村子里的人说,这是洛神像,他们给他讲这个村子的历史,经历过不知道多少代人的变迁,这个故事已经变得玄之又玄了。
村子里的人却说,洛神很灵的。
如果心怀爱意,虔诚地在她面前许下互定终身的愿望,有情人就能终成眷属。
还未找到自己命定之人的,洛神也会给予他指引。
桑元明一个不信神佛的,最后也忍不住拜了拜。
但没多久盲眼女就彻底将他拒之门外了,因为她的母亲发现他们走得越来越近,于是狠狠训斥了她。
原来她是供奉洛神的使女,使女终身不得嫁人,每一代都是从村民后代里挑选出来,在神庙里长大的。
桑元明口不择言道:“你们拜的那什么破神明,根本就不灵,不然怎么不成全我?”
盲女气得哭一场。
没多久,盲女就生病了,病入膏肓,仿佛随时都能撒手人寰。
他疑心是自己对神明不敬,后悔不已,日日长跪神像前不起。
盲女拖着病躯来找他,叹口气说:“你不必这样,跟你没有关系,其实神像早就不见了,如今摆在这里的,也不过是个赝品。早就不灵了。”
桑元明一直照顾着盲女,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女人蘸了血的手指,在他眼皮上刻画,嘴里喃喃有词,最后对他说:“仙人村的气数尽了,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一个拥有神树灵体的男孩子,记得要善待他。”
桑元明侧头把耳朵贴到对方嘴巴,问:“什么?”
女人虚弱地说:“你看到他,就会知道的。”
在茫茫人海里,在滚滚的历史长河里,有些事是注定会发生的。
可许多事,又充满变数。
后来桑元明终身未娶。
他也有了天眼,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他看到,神龛里供奉的雕像是假的,但村子里的地下河里,却有另外一尊雕像。
那木雕等人高,散发着微微青绿色的光芒,那光芒有时候像是会呼吸一般,仿佛有看不见的生命在里面。
可神像却是有些诡异,被锁链捆绑身体,锁链的另一端,嵌进山洞的石壁里。
而石壁上,是密密匝匝的符文。
这里只有盲女知道,她临终前说,有一天,会有人走进来,把木雕从锁链上解放出来。
又或者,村子里的人,都会死。
“为什么?”桑元明不解。
“村子里都知道,仙人村是神的信徒。”盲女虚弱地笑了笑,“其实不是,是一群罪人罢了,为了阻止春神之怒,而自愿背负承诺,宣誓世代供奉。但从很多年前起,洛神的神像就突然不见了,春神之怒……最终还是会降下吧!”
至于什么是春神之怒,就没有人知道了。
盲女死了,仙人村没有新的使女了。
也没有人知道地下河里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把桑洛送去十殿阎罗那儿,十殿阎罗都能会看起来慈眉善目吧!
桑洛撇撇嘴,对于她的质疑感觉到非常的不爽。
她蹲坐在岸边,捧着脸,歪着头认认真真观察那尊雕像。
其实本来没有人发现这个,就连仙人村那些人,也真的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了。
上次赤澜九过来拆不掉这里,联系了29处的人,后来来了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勘察,然后才暴露了,搞得景区也人心惶惶的,怕万一是什么邪门的东西,以后宣扬出去,影响景区生意可怎么办。
29处的人暂时也破解不掉,为免引起恐慌,反而没有封锁。好告诉大家这里并没有多大事。
但景区却捂得很严实,生怕泄露什么让这里变得一文不值。
只自己人偶尔过来探查一下。
桑洛不是第一次来了,但她对这里的好奇程度大过担忧。
事实上她也很少会害怕什么。
最好世界大乱才好,哪怕二界突然开始火拼,她大概也只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嗑瓜子。
所以也不怪赤澜九惊讶。
这玩意儿还有供奉,而且以爱神之名供奉。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之所以这次叫桑洛来看,是景区的人他们最近发现,地下河的水原本黑沉沉的,现在变了颜色,昨天有人拿手电筒照了照,赫然发现水都变成红色了。
乍一看,跟血水似的。
以至于桑洛没让工作人员下来,他们丝毫没逞能,一个个捂着胸口一副得救了的神情。
这会儿地下河这里就桑洛和赤澜九,还有赤澜九的十几个烧包的保镖。
山洞、神像、锁链、符文、血水……
这踏马的,谁看了不发毛。
赤澜九也忍不住“啧”一声,“搞得跟恐怖片片场似的,你确实你
是什么爱神,不是什么爱魔?”
桑洛:“……”
赤澜九知道她是扶桑和春神的女儿之后,反而莫名有了一种安心,倒也不是觉得她肯定不是坏蛋,只是觉得,不是莫名其妙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怪物就好。
只要有来路,总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而桑洛至少来路很正。
上古春神的地位仅次于天帝。
至于扶桑,如今二界内,也称得上是地位超然。
这两个的女儿,真的会违逆天道,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
……嗯,也说不好。
赤澜九问她:“这些是你搞的?”
桑洛摇头,茫然而天真地说:“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出现的。突然有一天,它就出现了。”
“那外面那些煞气呢?是你搞的?”
桑洛继续摇头:“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表情无辜的仿佛赤澜九才是个迫害小女孩的大反派。
赤澜九“靠”了声,“你要是爱神,我都不是鬼王,我是天使。”
桑洛贴心地告诉她:“天使是外国籍。”
赤澜九无语。
她侧头,上上下下打量她。
一进到地下河桑洛就恢复了原身,黑白色的羽翼,眼睛被虚火填满,浑身上下都是金色的符文,锁链从锁骨穿过,从椎骨透出来,垂在身后。
赤澜九扯了扯她后颈的锁链,仔细看了看,想看看跟锁神像的是不是一个东西,但看完顿时声音扬了八度:“靠,人骨?”
桑洛仰头,一副你干嘛大惊小怪的样子。
“又不是我弄的。”她捧着脸,嘀嘀咕咕的样子倒真的有点像小朋友。
赤澜九深呼吸了一下,看她的目光变得复杂了些。
人骨一向含有特殊的能量,也容易被制作成各种杀伤力极大的法器。
“你杀人放火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赤澜九在她旁边蹲下来,觉得有点傻,干脆席地而坐。
雕像看起来比上次看到变了一点。
阴阳脸,看不清真切的面容,只是一半温柔一半邪肆的神态,让它看起来……
赤澜九骤然侧头,上下扫了桑洛一眼,“这踏马还真是你。”
景春上次说是春神之子的时候,赤澜九还怀疑过。
根据仙人村的记载,春神之子的神像是扶桑雕刻的,模样就是七八岁小孩的样子。
可这雕像看起来已经是个成人的模样了。
但这气质,倒是对上了。
“我没杀人,也没放火,我是个乖孩子。”桑洛又开始变得神经兮兮,“要听父亲和母亲的话。”
赤澜九:“……”
这踏马的更诡异了好吗?
猫咪蹭过去,轻轻拱了拱桑洛的手,桑洛抱起它,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我想把村子里的人都杀了,猫咪。”
猫咪讨好地舔了舔她掌心,“洛洛,你不能这样。”
“反正他们都要死的。”
桑洛周身的火焰腾起,寒气瞬间冻结了地下河,暗红色的水面结了冰,竟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赤澜九吓一跳,摸摸自己的胸口,“哎”了声,“你这么暴力你爸妈知道吗?养不教,父之过,你小心你爸妈……”
桑洛翅膀像是鞭子,啪一声甩在赤澜九脸上,她好像是在一瞬间变了神色,表情冷漠而愤怒地看着她,“你放屁!”
赤澜九躲了一下,没打到脸,但还是打到了背,桑洛的第二次攻击紧随其后,压迫感有如实质,桑洛还没碰到她,赤澜九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力从头上压下来。
她横行幽都的时候,都是让别人头疼,这还是第一次碰上“势均力敌”的刺儿头熊孩子。
这片刻的狼狈激起了赤澜九的战斗欲望,她骤然腾至半空,长枪横于身前,她转手挽出一个枪花,朝着她的心脏捅刺过去。
速度快到极致,而且根本不留情面。
而桑洛也根本不躲,她甚至上前一步,然后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意,她握着枪身,仿佛有电流在她掌心游走,暗蓝色的电光把长枪炸成烟花,桑洛的身影鬼魅般欺身赤澜九脸前,然后一拳把她轰到了山洞的墙壁上。
十几个保镖这才反应过来。
那是十几个阴兵。
鬼保镖们纷纷显出原型,呈包围之势朝着桑洛围过去,发出警告的低吼。
桑洛的怒气未消,她周身的黑白交杂的火焰顷刻间被暗蓝色的电光充斥。
闪电般的火焰当空劈下。
赤澜九身上赤红鬼火腾起,红蓝相撞,空气里都是爆炸般的巨响。
那十几个手下根本连凑近的能力都没有,纷纷被压迫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富贵儿往角落里缩了缩,它现在是个小趴菜,神力被主子景春死死限制住,上去估计一秒被劈成一缕烟。
他很想给景春打个电话,但踏马的它没有手机。
黑猫却蹙着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边,像个操心的老父亲,时刻准备在桑洛处于劣势的时候上前。
富贵儿拿翅膀戳了戳它:“你踏马这都不管?你就看着她干架?”
猫咪头也没回,缓缓吐出一句:“她高兴就好。”
富贵儿:“……”
这语气,这神情,这姿态……
以它阅片无数的经验来看,“你踏马不会喜欢她吧?”
——阅偶像剧片。
富贵儿大惊失色,尽管自己打不过它,也还是厉声痛斥,“玛德,不可以。”
它用一种我把子兄弟的闺女就是我亲闺女的派头说。
然后猫咪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一爪子把它抽飞了二里地。
富贵儿在撞上山洞墙壁自由落体前看到,桑洛一拳锤爆了赤澜九的头,而赤澜九一脚踹断了桑洛半边翅膀。
两个人又以一种急速的速度愈合。
地下河被桑洛的火焰冻住,又被赤澜九的鬼火融化,再被冻住,冰河飞溅,河面上开出冰花,那最中央散发着莹莹绿光的木雕,像是突然之间叹了口气。
富贵儿两眼怒睁。
操,我是不是精神病犯了?
一滴水从檐角落下,砸在油绿的叶子上,叶子微微颤动,在风雨中摇晃着身子,显出勃勃的生机来。
桑寻低垂着目光,最近太多的人给他讲故事了,每一个都离谱且诡异。
但大概都没有昨晚的震撼来得直接,以至于他竟然泰然自若地听完了全程。
“嗯,所以呢?”他问。
直觉告诉他,对方铺垫
了这么长,一定不会只是为了给他讲个故事?
这些事看起来和自己有关。
是的,桑洛和自己长得很像。
但景春说,其实真实的桑洛更像母亲。
但为什么又变得和他更像了呢?
那个住在老巷私宅的大爷爷,开了天眼。
桑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那天他心烦意乱去见他,他却笑着说他铁树开花了。
自己就是那个有大树灵体的人吧!
而桑元明,又知道些什么呢?
桑元正的目光露出几分渺远的虚空来:“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就好像仙人村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祭拜洛神。”
那些关于村子的传说世代流传下来,是被无数人美化过的结果,然后最初的事实如何,大家却都默契地不说一语。
“而我讲这个故事,也会忍不住隐瞒掉一些关键的信息,人总是对不体面的事情闭口不言的。”桑元正弯腰咳嗽了声,他的大半生都泡在名利场里,金钱、欲望、名利,那些东西唾手可得的时候,他无数次以为自己无往不利,无所不能。
然后很多年前埋下种子的那一刻,一些东西就悄悄在酝酿了。
山洞的青年说:“罢了,你和她有因果。你过来,我赐给你一个愿望吧!你想要什么?”
他说出自己的愿望之后,青年宽容而悲悯地笑了一笑,又忍不住皱了下眉说:“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呆住,不知所措,年少的他就隐约觉得任何让人心动的交易都可能存在巨大的陷阱,但他还是没能忍住诱惑,大声说我不要这个愿望了。